第3節(jié)
所以趙清說完,便扭頭對嬋衣道:“既然小娘子知道這病是什么,那么還請告訴我等,并且為我家公子醫(yī)治。” “是。”嬋衣看了一眼少年,垂眸應(yīng)下。 “先扶我起來!”少年撐著身子,慢慢坐起。 趙清和那位福大人連忙扶住,并找了個草垛子讓他靠住。而少年也不嫌棄,歪在上面示意嬋衣說話。 縱使是一副狼狽的模樣,身處陋室,少年看起來也從容不迫,氣質(zhì)高潔。嬋衣看著地下的稻草,輕聲道:“這并非是病,而是毒。” 少年眉目一動,“繼續(xù)說。” 嬋衣雖然低著頭卻發(fā)現(xiàn)他在看著自己,那灼熱的目光令她如坐針氈。她發(fā)現(xiàn),少年眼眸清冷疏離,似乎能看透人的心思,令人無處遁形。 不知為何,自從這少年醒來以后,空氣都冷了幾分。 “這毒叫做銅線毒,無色無味,難以被人發(fā)現(xiàn)。” “中毒之初,并不會感覺異樣。直到數(shù)日后才會在中毒者脖子上長出一塊銅錢模樣的瘡,尋常人不會將這東西與毒聯(lián)系上。直到隨著中毒的時間越久,銅錢上面就會長出許多黑色的絲線,一直向心臟的部位而去,直到長滿整個胸膛,匯聚在心臟處,中毒之人便會七竅流血,心臟驟停而亡。” “嘶……”陰柔男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嬋衣又看了一眼少年,見他面上更是冷了幾分,這才說:“眼下公子的毒,已經(jīng)接近心臟處,怕是再過兩日……” “這黑絲便會到達心肺處,然后七竅流血,心跳驟停而亡?”少年嗓音清冷。 嬋衣低下頭小聲道:“……是。” 少年看著她頭上的發(fā)旋,還有緊貼在頭上的濕發(fā),半晌之后問:“可有解毒之法?” 嬋衣聞言抬頭看他,遲疑道:“有是有,不過……” “說。” “不過,小女也想不起解毒之法了。這銅線毒是小女于一次偶然翻閱古籍時看到的,眼眼下時間久遠,早已記不清具體法子了。”嬋衣如實說到。 陰柔男人連忙問:“小娘子,那那本古籍現(xiàn)在在何處?” 嬋衣說:“還在小女家中。” “那……公子,不如讓趙大人派人跟小娘子去一趟她家中,將那古籍取來!”陰柔男人對少年道。 少年冷淡著臉,半響之后頷首。 嬋衣早就知曉他們不會與自己商量,所以并未在意,而是忽然對上少年的雙眼,忍住想要逃避的沖動說到:“小女既然能解公子身上的毒,那公子可否答應(yīng)小女一個要求?” 少年眸色疏離,聲音更是低沉:“你若能解,我自然應(yīng)允。” “多謝公子。”嬋衣乃臨時起意,這位少年身份不俗,若是借他之手救出她大兄,那么她便不必上孟府求人。 舞陽郡主厭惡他們母女,逼的他們十二年來一直住在莊子上,此番去孟府向渣爹求救,救出大兄的可能性本就小。若非求助無門,嬋衣是不會去的。 少年神色未動,她也不覺尷尬。 嬋衣抿抿唇,把自己的小藥箱放到一旁說:“公子若是一會兒不舒服,就服一顆解毒丸,能暫且抑制一番,藥就在這里面,上面寫的有字。” 陰柔男人連忙替少年應(yīng)下:“小娘子放心,我記下了。” 出了破廟,嬋衣才舒了一口氣。剛才那少年,氣勢實在是太可怕了。 回莊子的路上,還是趙清騎馬駝她,不過這次她的待遇顯然要比來時好很多,獲得一個披風(fēng)擋雨。只是,回去的時候雨基本上快要停歇了,到嬋衣家中的時候,雨就全部停下來了。 剛出門,嬋衣就遇上了紅裳和時風(fēng)二人,原來是兩人擔(dān)心嬋衣,一路追到這里。嬋衣先安撫了他們,道自己無事,囑咐他們在那里等著她,就跟趙清回到了莊子上。 回到莊子,陳氏還未醒來,嬋衣也沒打擾她,換了一身干衣服,便拿了古籍出來,又由著趙清騎馬將她帶回那間破廟了。 “小娘子,您沒事吧!”時風(fēng)和紅裳涌上來,圍住嬋衣道。 “我無事,你們先等著,我先進去給他們主子治病。”嬋衣說完,就跟著趙清進屋去了。 留下面面相覷的兩個人,過了半響,紅裳問時風(fēng):“小娘子那醫(yī)術(shù),若是把人治壞了可如何是好?他們不知道小娘子的醫(yī)術(shù),你我還不知道?” …… 嬋衣一進去,少年就睜開了眼睛。 “公子身子如何,剛才有沒有服藥?”嬋衣一進來,下意識的就壓低了聲音。 她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她是有多么小心翼翼。 “服了兩粒,就在小娘子回來之前,服了一回。”福成替少年回答。 嬋衣點點頭,走過去在少年身邊坐下,盤著腿拿出那本古籍,很快翻到銅線毒那頁,認(rèn)真看了起來。 她抱著那本書,看了一眼少年,見他沒有排斥自己后,才一字一句讀起來:“每隔三日,銀針刺xue一次,在十指放一次血,加上藥浴。然后日日服用祛毒的解藥,一個月后便可解毒。”讀完后,她將書攤到腿上,抬頭看少年。 “把書拿來。”少年看了她一眼,忽然道。 嬋衣不明其意,還是將書遞了過去。只見少年隨意翻閱了一下,劍眉挑了一下,就又還給了她說:“此書珍貴,記載了許多疑難雜癥與解毒之法,莫要讓他人知曉,否則會被人惦記。” “哦,小女知道了。”嬋衣接過書,吶吶的點頭,不明白他為什么忽然對自己如此和顏悅色,甚至還出言提醒自己。 少年對她疑惑的眼神視而不見,說:“開始罷。” 嬋衣嗯了一聲,抱過自己的小醫(yī)箱,一面取出一排泛著寒光的銀針,一面說:“小女把方子給公子的屬下,去剛才那位大夫那里抓點藥。等藥熬好之前,小女先給您扎一次針,在指尖放血。” “福成說,你只治過你家的小貍和大白?那是什么?”少年本似高嶺之花般冷漠,卻說出那般幼稚的名字,竟然有些說不出的滑稽。 福成?想來就是那位陰柔男人。 嬋衣面色一滯,想不到用來推脫的話,被他知曉了。 她只好解釋到:“小女于醫(yī)術(shù)只是略通,但對針灸之術(shù)倒是感興趣。加上這針灸手法比較特別,以前在家中小女常常練習(xí),故而小女醫(yī)術(shù)雖然不好,但是針灸之術(shù)卻還不錯。” 少年聞言沒有說話,讓福成幫他脫下了自己的中衣。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和并不瘦弱的身體,都令嬋衣有些發(fā)愣。 “愣著做什么。”直至少年清冷的聲音響起,令她打了一個激靈,連忙回神。 嬋衣伸出手觸碰到少年光滑的肌膚上,感受到溫厚的觸感,卻不敢分神,屏著呼吸小心翼翼找到xue位扎下去。 等放出血的時候,不光嬋衣,就連少年自己都嫌惡的皺了眉。只見那血已經(jīng)變成了黑色,十分粘稠,甚至還散發(fā)出陣陣惡臭。 “好了,等藥熬好了,公子喝下,就沒什么性命之攸了,待回去輔以藥浴,效果會更加好。”嬋衣看了一眼少年扎滿銀針的上身,一根一根的取下來,放回了自己的小醫(yī)箱里。 “你隨我一起回去。”少年忽然道。 嬋衣聞言,連忙搖頭:“請公子贖罪,小女母親和兄長不允許小女在長安呆那么久的。” 少年面無表情看了她一會兒,嬋衣瞪大眼睛有些倉皇與他對視,就在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時,他移開目光沒有再堅持。 少年垂下眼眸,心想這女童倒也不是一無用處。至少,她給自己放血后,自己身上明顯舒坦了很多,就連那股欲要窒息的感覺也沒有了,脖子上那塊瘡的惡臭味也淡了許多。 嬋衣把東西收拾好,見他臉上有些冷汗,遲疑的將自己的手帕遞給他,問:“公子剛才答應(yīng)我的話可作數(shù)?” “自然。”少年看到她白嫩嫩,還帶著小rou窩的手,伸手接過在手里把玩,卻沒有用來擦汗。 嬋衣沒有在意,她抱著自己的藥箱道:“那小女現(xiàn)在就有一件事情,想請公子幫忙。” “說。” “小女大兄本是國子監(jiān)的學(xué)子,昨日京兆尹來人,說我大兄酒后與人爭辯殺了人,將我大兄抓進了獄里。小女想請公子幫幫忙,救我大兄出來。” 嬋衣又急忙補充,“公子放心,我大兄并未殺人,他那日在酒肆喝完酒便回了學(xué)舍,期間他的小廝一直跟著,知道他并未殺人。” “我怎知曉,你是不是在說謊?”少年說。 “你……”嬋衣一噎,梗著脖子道“反正我大兄就是沒有殺人,時風(fēng)不會與我說謊,我更不可能撒謊。” 其余的事情都好說話,唯獨涉及到她大兄的事情,她容不得旁人污蔑。 氣氛一時間有些僵硬,福成在一旁低著頭好似不存在。 “如若,你大兄未曾殺人,我自會救他。”少年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打破沉默。 “謝謝公子。”嬋衣抿唇,有些意外。聽他剛才話的意思,她還以為他不愿意幫她。 少年神色淡淡,閉上了眼睛,沒有再理會嬋衣。 作者有話要說: 嬋衣:嘻嘻(*n_n*)據(jù)說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許,公子就從了小女吧! ☆、004 004 給少年施針放血完后,門又被輕輕敲響,卻是有人在門外低聲稟報,大夫來了。 嬋衣正在收拾自己的藥箱,聞言只做沒有聽見。少年低頭喝著水,沒有反應(yīng)。 “回公子……這是暗衛(wèi)去長安請的大夫。”福成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嬋衣,湊過去低聲解釋。 “雖這小娘子說您已經(jīng)無礙,但老奴認(rèn)為還是讓大夫再看看為妙。” 少年頷首,閉上眼睛道:“讓人進來。” 一連來了四位大夫,給少年把脈過后都道自己參不透這毒,但是能看的出來毒素已經(jīng)被抑制住,不會再繼續(xù)蔓延,可還是要盡早就醫(yī)為好。 少年一條腿曲著,另一條腿平放著,就這樣靠在草垛上,雖然沒有睜開眼睛,萬事皆由隨從負(fù)責(zé),但是渾身那股氣勢,卻讓人忽視不了。 “下去。”聽完幾個大夫的話,少年忽然淡淡道。 福成聽了,連忙就招呼那些大夫出去:“我家公子的意思幾位大夫也聽到了,出去吧!” 他也沒別的意思,就想知道公子現(xiàn)在的情況如何,畢竟那位小姑娘自己也承認(rèn),就給畜牲看過病,哪怕她現(xiàn)在解了公子的毒。 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公子情況穩(wěn)定下來了,自然也就不需要他們。 而原本這幾位大夫見這群人氣勢洶洶,以為自己會被怪罪時,卻沒有想到那位氣質(zhì)高華的公子只是讓他們下去,并未苛責(zé),一時間幾人暗呼萬幸,然后連忙退了出去。 忽然間,破廟里安靜了下來,嬋衣盯著自己裙擺上的花紋看了許久,這才忍不住抬頭問到:“公子,不知您能何時去救我大兄?” 孟朗在牢里多呆一日,受的苦便越多,嬋衣自然是希望越早越好。 少年瞥了她一眼,“不急。” 嬋衣抿唇有些氣鼓鼓,卻不好表現(xiàn)出來,只能低個頭抱住自己的膝蓋。 福成見了,連忙對蟬衣說:“小娘子不必憂心,待我家主子回長安城后,自會使人去救你大兄的。” 嬋衣低聲解釋:“是小女心急了,只是小女聽聞,牢里的犯人們無論有罪與否,都是要受些罪的,小女怕大兄受不住。” 福成笑瞇瞇說:“小娘子盡管放心,有我家公子在,不會讓你兄長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