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去結賬的時候付言風順便去了趟洗手間,等再出來見著了一個挺鬧心的人物。 幾人嘴里嚼著口香糖,一邊跟來人調笑。 被調笑的那位木著一張臉,搞的跟個活死人一樣,直到見到了姍姍來遲的付言風,才瞬間活了過來。 “阿風!”梁翹叫了聲。 有人小聲說:“我靠,我他媽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也是,這女人真神奇,這聲音扁的跟餡餅似的了。” 張池受不了的說:“是嗲,文盲。” “老子的形容詞是餡餅,嗲個屁,就是扁,文盲。” 張池笑了幾聲:“你小子居然還知道什么是形容詞?” “滾!” 后面的消遣活動自然而然多出了這么個人來,張池說真他媽孽緣,吃個飯都能撞上。 梁翹近乎亦步亦趨的跟在付言風身側,有心往他身旁靠攏,又礙于對方的臉色不好太過得寸進尺。 她膩膩歪歪的看著身邊清冷俊美的少年,跟他搭話:“阿風,你要不要去我爸公司上班,那邊正缺人,待遇一定比你現在這邊好。” 周圍一群人當中,梁翹家里條件最好,父親開了個上市公司,雖然規模不大,但也能讓她生活滋潤富裕。 物質上到達了一定水準,文化教育卻還在改革開放前,由此富養起來的小孩變得驕縱任性也就不難理解了。 付言風:“不用。” “你不是缺錢嗎?”梁翹說,“我爸那邊工作輕松,錢還多,為什么不去?” 吹過的風隱約染著梁翹身上淺淡的香水味,這味道就像引子,牽連著付言風心底彌漫的惱火。 他皺著眉強調了句:“我說了不用。” 梁翹覬覦著他的臉色,識相的沒再多話,轉而說:“那你現在在哪邊打工?” 付言風煩的想抽煙,可惜口袋沒火了,問張池借了下。 梁翹說:“我去過圖書館,他們說你已經不去那了。” 張池插嘴問了句:“你還去圖書館了?我怎么不知道?” 付言風:“你不知道多了。” 圖書館的工作純粹是瞎貓碰死耗子撞上的,擠著時間干了一段后,等人員到位他也就身退了。 梁翹又問了遍:“你現在到底在哪打工?”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他淡漠的說。 梁翹愣了下,快速掃了前方幸災樂禍的幾人一眼:“付言風,你怎么老這樣?” 付言風直接加快腳步往張池他們那邊走,試圖擠進這伙人中間,將梁翹給撇遠。 “付言風!”梁翹惱怒的喊了聲。 付言風埋頭抽煙,整張臉都埋在淺薄的煙霧中,連帶煩躁的情緒都給模糊化。 張池看著他下一秒就要去跳湖一樣的模樣忍不住的偷笑。 就在這時,馬路對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叫罵。 這邊的流動車輛不多,零星的路人有遠遠站著觀望的。 兩個成年男人正在圍攻一個瘦弱的婦人,對比男人的咒罵,明顯女人快死過去的求饒聲更加刺耳。 付言風腦袋一陣悶響,原本煩躁的一張人臉,瞬間變成了難看的死人臉,他死死的盯著那個正往男人腿上撲的婦女,看著她不要臉的在那下跪磕頭,聲淚俱下的往男人身上蹭。 討債不成,反被她纏著的男人一臉吃了屎的表情,一把扯住她面條樣的頭發往外狠狠一拽,趁人略松手時抬腿狠踹一腳。 “臭婊、子,你他媽找死!既然這么缺男人,老子今天讓你爽快個夠!”他招呼身邊的人,吼了聲,“給我把她剝光了!” 張弛說:“臥槽,玩這么……哎哎,阿風你干嘛!” 付言風已經箭一般的沖過去,在男人拎著鄭子娥的領子扯開一道口子的同時,他飛起一腿踹在了對方柔軟的腰部。 對方“嗷”了一聲,瞬間疲軟下去。 張池目瞪口呆的看著突來的變化,幾秒后回過味來,配合著付言風那離奇的家庭情況,差不多猜出了這人突然發飆的原因。 他帶著滿心懷疑驚愕腳步飛速的沖過去跟著加入戰斗,從旁觀者莫名其妙成了當局者,剩下幾人懵懵懂懂的也跟著跑了過去,一串小尾巴鉆入戰斗群,形勢瞬間顛倒。 有路人或真或假的喊了聲:“警察來了!” 一場惡性斗毆事件在還沒徹底發生之前就被死死的掐死在了搖籃里。 兩男人惡狠狠的指了指付言風,轉身走了。 一堆高個子少年打樁似的杵在原地,過了會,其中一個小聲說:“這到底什么情況?” 另外有人搖頭。 張池連忙給他們使了個眼色。 付言風看向癱在地上從狼狽痛哭改成囂張叫罵的女人,嘴里吐出來的骯臟內容能讓人連吐三天。 “罵夠了沒?”他說。 付言風的聲音不大,甚至算的上有些小,但奇跡般的抑制了鄭子娥快頂破天的話音,她拍了拍褲腿上的灰,然后毒蛇一般的看向付言風。 “你有沒有錢?”她開口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付言風一聲沒吭。 “你有沒有錢?啊?”鄭子娥有點神經的朝他走近一些,“你給我點錢吧,我要被他們逼死了,我真的要被他們逼死了,你不會看著我死的吧,啊?我是你媽啊!” 眾人:“……” 付言風拿舌頭輕輕的頂了頂臉皮,見著自己老娘這個德行既沒瘋,也沒狂,過了好半晌他異常淡定的從褲袋里掏出了一只黑色錢包。 “我就這點錢了,”他把現鈔拿出來放鄭子娥手里,又將僅有的一張銀行卡抽出來同樣放鄭子娥手里,“密碼是銀行卡號前六位,我的全身家當,你收好,是選擇還債還是繼續賭,隨你。” 付言風低頭捏著那扁扁的黑色錢包,聲音跟擠出來的一樣:“今天算我倒霉撞上了,以后你是死是活都別找我。” 鄭子娥原本還中獎一樣的接過錢,樂顛顛的以為付言風終于心軟了,結果這最后一句話出來算是明白了,這是要跟她撕破臉,徹底斷絕母子關系了! “你說什么?你這混蛋玩意,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拉出來結果現在這么對我?啊?”鄭子娥一生過得稀里糊涂,人生前十幾年還是受苦受難的時代,日子自然過的跟狗一樣,想著結完婚能讓生活有點起色,結果不是在牌堆里數錢,就是在家門口被討錢,最后落的連狗都不如。 但再狼狽不堪,總有個窩囊老男人,和自己有點血脈的兒子,她一直覺得自己可以輸光所有,都不會輸了這兩個男人。 或許就是這樣的自信讓她有恃無恐起來,而在付東亮提出離婚時簡直讓她覺得天都破洞了,盡管這時已經快分居兩年。 而今天眼前這個自己沒怎么注意就拔高到讓自己開始仰望的兒子,同樣說出了類似撇清關系的話語,她終于后知后覺的有了惶恐的感受,然而如此感受在少年堅定冰冷的目光中轉變成了猙獰的叫罵。 她意圖用自己的兇惡來讓這個孩子像小時候那樣屈服聽話,當然這純粹是做夢。 付言風說:“再廢話就把錢還我。” 這句話好比瞬間掐住了嘎嘎叫鴨脖,脖子一抻,叫罵聲立止。 鄭子娥來不及收拾表情,像個智障一樣的盯著他。 付言風站起身,看向另外一邊為了不使他尷尬反而他們更尷尬的一幫小伙子,在心累的同時又有點好笑,可悲的同時又有點麻木。 “茶座不去了,我先回家。”他說。 張池“啊”了一聲,有心想問你還有錢回去嗎,又覺得這話說出來能讓本來就冷的氣溫更降的天翻地覆。 最后只點了點頭:“有事打我電話。” 付言風拍了他一下。 等付言風走遠,有人嘀咕:“臥槽,這居然是阿風他媽?” 眾人整齊劃一的看向持續蹲地的婦人,鄭子娥吼了聲:“看屁看,滾你媽、逼!” “……”剛說話的那人低罵了聲,“cao,走了,什么玩意!” 張池糟心的說:“你們嘴巴閉緊點,別去外面饒舌根。” “成了,心里有數。” 一直在邊上當隱形的梁翹跟著他們走了一段路后也不知道哪根筋糊了,突然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她繞了個圈重新回到之前鬧事的地點,鄭子娥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低頭在那愉悅的數付言風給的錢。 “喂!” 鄭子娥身子一縮,立馬警惕的瞪著她,見沒其他人跟著老鼠膽又飛速膨脹起來,隨口叫囂道:“叫個逼魂啊叫!滾蛋!” 見識過眾多穢語的梁翹都忍不住皺了皺眉,她“嘖”了一聲,顯然想對罵,不過最后還是忍了。 她頂著一張濃妝艷抹的臉說:“我給你還錢怎么樣?” 市井婦人,欠債欠再多也頂不出天去,哪怕還不了債,拿點錢釣魚似的釣著這人也不是什么難事。 鄭子娥狐疑的盯著她,她確實見錢眼開,腦子也不太靈光,但不代表別人說一句就真的會顛顛的跟著走。 梁翹見她一臉防備的表情,便從包里掏了點錢出來,幾張紅色的現鈔,不多,但也足夠使喚一只饑寒交迫的狗的。 鄭子娥雙眼一亮:“給我的?” 梁翹將錢塞她手中,看著對方迅速變得諂媚討好的臉,忍著一陣惡心說:“電話號碼給一個吧,以后實在困難了可以找我。” “好好好!”鄭子娥話音一頓,“……我沒手機了。” 第15章 付言風是一路走回去,從暮色四合到霓虹璀璨,整整走了快兩小時。 方才動手時下巴有被擦到,現在感覺麻的厲害,其他部位也有些不同程度的酸疼。 也不知道是打架打的,還是走路走的。 他能感覺出疲憊,但很難說是身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又或者兩者都有。 上輩子鄭子娥的下限還是明顯的,不比現在的沒皮沒臉,那時付東亮也忍著始終沒跟她離婚,更沒開出第二朵花來。 雖然在他眼中窩囊成這樣也不算什么好事,但總歸在他翹辮子時總還算有個家,盡管那會也已經長時間沒了聯系。 他口袋里還有兩鋼镚,在小區門口買了一包方便面,繼續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