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仿佛沒有覺察到危機的來臨,他睡得很沉,薄唇緊抿,似乎夢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他眼皮下的眼珠微動,劍眉微鎖。 她舉著劍,緊緊握著刀柄。 “靈兒......”他喉結微動,喃喃自語。 她絲毫不為所動,冷冷盯著他,眉頭緊蹙,心中一直有個聲音不斷在呼喊著,殺了他,殺了他! 良久,她嘆息了一聲,手一軟,將長劍送入了刀鞘中。 他說得沒錯,他們不能和離。 他亦不能死。 如今她的一切榮耀,皆因他而起,若他滅,則她死。 轉身回到床上,她將被子往身上一蓋,一夜無眠。 守在房梁上的冷鳶一看,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同時又有些迷惑,看向底下睡得死沉的段君墨,不由得皺了皺眉。 主子的心特太大了吧? 翌日。 鳳靈夜的傷一好,便立刻回了秋楓苑,臨走時,恰好與端著熱粥的段君墨相遇,他看向她,張了張唇,想說些什么。 她卻視若無睹,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回到秋楓苑,宮姬月立刻就迎了上去,一臉著急,“怎么樣了?” “皮外傷,已無大礙。”鳳靈夜朝他笑了笑,臉上的傷疤卻愈發猙獰。 他心中一梗,一把將她抱入了懷中,鼻音濃重,帶著一抹自責,“我已經是你的貼身婢女了,卻保護不了你的安危!” “你不是替我殺死了那兩名壯漢嗎?”她勾了勾唇,“我看他們很不順眼,謝謝你為我報了仇。” “可是莊南煙還活著!”宮姬月皺著眉。 她雙眸一沉,“你不能動她。” “為什么?”他難以置信。 她看向他,“我便是你的前車之鑒,南無寺中對她動手的人,還好是我,若是你,段君墨早已將你碎尸萬段了。” 宮姬月手指微緊,沉默不語。 “莊南煙必倒,但不是現在。”鳳靈夜將手放到他肩上,輕輕拍了拍,“有段君墨在的一天,她就不會有事。” 宮姬月很快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你是說?” 話語戛然而止,不言而喻。 她微微頷首,要倒莊南煙,就必須倒段君墨! 既然皇上視她為棋子,那是時候發揮一下她這枚棋子的作用了。 傷還未痊愈,鳳靈夜便坐著轎子進了宮。 太醫院的太醫們一看,對她的敬業精神尤感佩服,哪敢讓她干活,紛紛讓她到后院去修養。 她也沒有勉強,便在后院小憩了一陣。 沒過多久,下了早朝的段懿軒,聽說她進了宮,果然就第一時間趕過來看她了。 見她身上還纏著繃帶,尤其是受傷的臉,還帶著一張面具,頓時就沉了臉,一手取下她的面具,“這面具太沉,擱在臉色不利于痊愈,日后不要戴了。” “你快還給我。”她伸手去搶,結果被他一手握住,鳳眸緊緊凝視著她,“明日我找人給你做一個木頭的。” “那多難看?”鳳靈夜一臉嫌棄。 段懿軒聞言噗嗤一聲笑了,軟聲道:“我給你雕個好看的花式,表面再涂點顏料如何?” “看了再說。”她一臉心不甘情不愿的樣子,繼續伸手夠他手里的面具,“至少今天我得戴著,不然出門嚇死了人,誰負責?” 犟不過她,他輕嘆了一聲,還給了她,“現在沒人,你就別戴了。” “你不是人?”她挑眉。 他眉頭一顫,眸中勾起一絲無奈,“靈兒。” 若是世間女子毀了容,早已哭得不成樣了,也就她還能如此云淡風輕。 “不跟鬧了。”鳳靈夜將面具放到了一邊,收斂起臉上的情緒,“我要斷了段君墨的刑部,你可愿意與我合作?” 他鳳眼微沉,似乎有些不相信。 從前,她就算與后院里的女人斗得如何激烈,都絕對不會牽連到段君墨身上,怎這一回突然改變了心意? ☆、第81章 起風了,她有避風港嗎? 接下來,鳳靈夜就解答了他的疑惑,“皇上扶持我,正是為了壓制段君墨,如果此次能成功,也算回了他的恩情。” 段懿軒微微頷首,算是明白了她的決心,“你打算怎么做?” 她紅唇微啟,淡淡地說了四個字,“里應外合。” 不出十日,鳳靈夜將宮姬月收集到的資料,一手交給了段懿軒。 段懿軒則安排自己的人手,開始緊鑼密鼓地安排了起來。 兩個人第一次合作,卻十分默契,交接得很順利。 宮姬月有些不放心,總覺得段懿軒此人深不可測,鳳靈夜讓他放心,不管怎么說,至少現在段懿軒是站在段君墨的對立面,不可能做出損害她的事。 宮姬月見她分析得不無道理,便保持了沉默。 一切都進行很隱秘,錦瀧軒的段君墨毫無察覺,但又有些隱隱不安。 他很了解鳳靈夜,她性子雖隱忍,但覺不是一個吃虧不還手的人,此次險些喪命于莊南煙,她必定有所反擊。 只是段君墨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次她的目標會是自己,所以他的心思都放在了保護莊南煙的上面。 這一日,秋風蕭瑟,太醫院后院中,段懿軒和鳳靈夜坐在亭子里,望著遠方的落葉。 “明日就可以收網了。”他淡淡地說道。 她微微頷首,看著在秋風中打旋的枯葉,“此番以后,他便知道你我聯手,以后你......” “你無懼,我便無恐。”他看向她,唇角微揚,鳳眸笑意溫暖。 她看著他的笑容,亦眉眼一彎,清淺一笑,“你無懼,我便無恐。” 他執起她的手,從身后拿出一個東西,放到她手心,“看看,合適嗎?” 她有些迷茫地看了他一眼,接著拿起手里的東西,這是一塊絲綢包裹的物件,很輕。 她一層一層打開絲綢,看清上面的東西,眸光微動。 這是一副白底紅紋的沉香木面具,有些偏日式的風格,優雅獨特、美艷大氣又帶著一絲神秘,尤其是上面的紅紋,有點類似彼岸花的花瓣。 “你......刻了很久吧?”她情不自禁地看向他的手,果然要比平常紅腫了一些,尤其是握刻刀刀柄的食指和中指。 他緩緩搖了搖頭,接著取過她手里的面具,溫柔地給她戴在了臉上,看著她明亮清透的杏眸,他滿意一笑,“還行。” 她輕輕撫上自己的臉,走到池子旁一照,這個獨特的面具,再配上她一襲素衣,果然和她很搭。 “喜歡嗎?”他走了過來,看著水面里她的倒影。 她看向他的倒影,輕點了一下頭,二人相視一笑。 翌日。 精心編織的大網,終于籠罩在了段君墨的頭上。 宣政殿。 皇上端坐在盤龍交織的青云梯上方,俯瞰著底下的群臣和臨朝的皇子。 敏銳的段君墨,很快察覺到了異樣。 果不其然,一位大臣走出隊列,義正言辭道:“皇上,臣有要事上奏!” “準。”皇上龍袍一揮。 大臣點了點頭,接著低頭稟報道:“前日,刑部尚書的公子打死了人,刑部尚書為給兒子開脫,竟徇私枉法,私自將這件事壓了下來!” 刑部尚書身子一顫。 段君墨劍眉微蹙。 大臣看了刑部尚書一眼,“身為執法大官,卻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皇上聞言,慢悠悠地看向刑部尚書,“可有此事?” “稟皇上,楊大人所言有偏頗,實情并非如此,那人挑撥犬子,加之犬子喝了些酒,這才誤傷了此人,這件事,福來酒樓的客人都可以作證。”刑部尚書也算沉得住氣,好歹是從戰場上廝殺上來的。 楊大人蔑了他一眼,“就算都是喝酒鬧事,那也是一條人命,刑部尚書不管不顧,便濫用自己的權利輕而易舉將這件事壓了下來,死了人,令公子卻還在府上逍遙自在,刑部尚書又如何解釋?” 刑部尚書沉聲回道:“這件事,臣身為犬子的父親,不便處置,所以正要向大理寺卿稟報,將犬子留在府上,也并不是包庇。” 楊大人拂袖冷哼了一聲,“強詞奪理!” 皇上轉向大理寺卿,“這事愛卿有何看法?” 大理寺卿微微頷首,而后回道:“酒后殺人,雖不至于判處死刑,但也要在天牢關押三年到七年,以正法紀。” 刑部尚書一聽,眼神微變。 果不其然,只聽皇上一聲令下,“來人,立刻將人關進大理寺天牢,此案全權交由大理寺卿處置,刑部不得插手。” 刑部尚書聞言,頓時腸子都悔青了,急忙將目光投向段君墨,卻見他臉色陰郁,薄唇緊抿,什么話也沒有說。 以為事情就這么結束了,卻是不然。 段懿軒走出隊列,頷首稟報道:“皇上,兒臣也有一事要稟。” “準奏。”皇上點了點頭。 段懿軒身子微彎,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寬大的白色袖袍垂在兩側,頎長的身影清冷從容,“夏季戴梁縣發洪水之前,戴梁縣縣令發現河堤失修,需要銀兩補修,于是立刻上奏川漢巡撫,沒想川漢巡撫卻毫無動靜,一沒有上奏朝堂,二沒有下撥銀兩,導致洪水毀堤,百姓流離失所,瘟疫蔓延,朝廷損失慘重。” 這件事,皇上記得很清楚,當時他就讓段懿軒去處理了,難道事情有變化? 段懿軒也準備親自動手處理了這名川漢巡撫,可他發現,一個川漢巡撫不足為懼,何不放長線釣大魚,便順手將案件交給了刑部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