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如他所料,川漢巡撫乃段君墨的人,刑部尚書想也沒想,便信了漢川巡撫的話,只是戴梁縣縣令失職,便將戴梁縣縣令擱置斬首了。 刑部尚書聞言,面色一白。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原來還有內幕,更沒有想到川漢巡撫為了脫罪,居然找了戴梁縣縣令頂替! 段君墨面色冷沉,袖中的手一點一點握緊。 段懿軒微微一頷首,繼續道:“這件事,本是皇上交由兒臣來辦,可惜兒臣還未動身,便見刑部尚書已處理完畢,漢川巡撫安然無恙,而戴梁縣縣令卻因他的失職而死于非命!兒臣惶恐,今日才特此上奏。” 皇上先是驚訝段懿軒的手段,一開始他只讓他想辦法換了川漢巡撫,沒想到他卻釣出了刑部尚書這條大魚,后來他便釋然了,轉向刑部尚書,龍顏震怒,“步大人,你還有何話可說?!” 刑部尚書終于有了慌亂之色,跪倒地上,“老臣受那漢川巡撫蒙蔽,失查失職,導致戴梁縣縣令枉死,老臣有罪啊!” 事實勝于雄辯,喊冤也無濟于事。 朝中幾位大臣聯手,加之太子段懿軒親自上奏,想必刑部尚書也知道了自己死期將近,只得保全一個算一個了,“但老臣對皇上忠心耿耿,從無二心,還望皇上念在老臣為大理拋頭顱、灑熱血的份上,饒過老臣一家老小,他們是無辜的!” 皇上臉色陰沉,一字一句道:“你徇私舞弊,見漢川巡撫是你的人,便睜只眼閉只眼,枉顧真相,濫殺無辜,妄為朕信任你,任命你為刑部尚書!” 說罷,他大手一揮,“立刻將步大人革職查辦,大理寺卿親自處理,給朕一個明明白白的說法!” 大理寺卿點頭。 只見大殿之中,迅速走出兩名御林軍,押著刑部尚書走出了宣政殿。 全程,段君墨都沒有說一句話,只神色復雜深沉,默默看著這一切。 他深知,雖然步大人只是失職,罪不至死,他也能保住他的性命,但刑部尚書這個職位,是保不住了。 果然,在步大人入獄沒幾天,朝中對立勢力紛紛將早已搜集到的罪證,悉數呈遞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圣旨一下,刑部尚書連同漢川巡撫二人,接連降職。 緊接著,段懿軒立刻將自己的人安插了進去,時間迅速,段君墨毫無還手之力。 這一場博弈,段君墨輸就輸在小看了鳳靈夜,錯就錯在,他自負地以為她不敢動他。 一下早朝,段君墨便直往太醫院而去,太醫院的太醫們見了,原想打招呼,可見他氣勢洶洶,面容冷凝,便紛紛退讓到了一邊。 此時,鳳靈夜正坐在亭子里,難得的拿著一本醫書,一邊整理著院子里的草藥。 見到段君墨,她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反而清淺一笑,“王爺怎來了?” “你們聯手了?”他一手抓住她的手腕,雙眼漆黑懾人。 她一臉從容,打量著他棱角分明的堅毅臉龐,莫名地問了一句,“王爺會為我報仇嗎?” 他微微一怔,有些不解她在說什么。 “臣妾的臉,真的好疼。”她眸光幽冷,臉上卻依舊帶著笑意,拿起他的手,直接覆上她的面具,“你摸摸,能感受到嗎?” 他指尖一顫,仿佛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她,陰沉神秘。讓人捉摸不透。 “王爺感受不到的......”她眼中掠過一絲悲痛,眉頭緊鎖,一把將他的手打開,雙目犀利冷漠,唇角冷冷一勾,“可他能。” 他雙目一緊。 “我為何不能與他聯手?”她緊緊盯著他,帶著深深的嘲諷,“就因為我是你的妻?” 說罷,她又笑了起來,轉過身,慵懶而帶著一絲迷人的氣質,“連世人都知道,我只是你段君墨的一條狗,鉆狗洞,住狗棚,這些你都忘了嗎?” 她坐到石桌旁,看向他,“你們是同母所生,你卻對他狠下殺手,挑斷他的筋脈,現在他還在輪椅上,你難道也忘了?” “這就是你們聯手的理由?”他冷靜地看著她,滔天怒火,忽然化作了一聲無言的嘆息。 她輕輕揭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了一張暗紅色的長疤,從眉間到下巴,如一條長長的蜈蚣,爬上了一張絕美冷艷的面龐,陰冷而駭人。 看著她的臉,他眉頭微微一緊,眸底閃過一絲疼惜,稍縱即逝。 放下面具,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迫使他直視自己的臉,紅唇一揚,一字一句道:“不,我與他聯手,就是與你為敵。” “鳳靈夜!” 他緊緊握著拳頭,渾身散發著冷冽而凌厲的氣勢,從沒有人敢這樣挑釁他。 “我的疤,去不掉了。”她抬眸看著他,似乎低低地嘆息了一聲,嗓音沙啞,“除非她死。” 他倒退了一步,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鳳眸復雜而憤怒,“你這是在自掘墳墓!” “那就看是她先死,還是我先死。”她紅唇微啟,語氣云淡風輕。 他胸口氣得微微起伏,盯著她堅定而又沉靜的杏眸,良久,他才道了一句,“你不要后悔。” 說罷,他便走出了后院。 兩個人不歡而散。 看著他盛怒而去的背影,她軟身坐在了石桌旁,手指輕輕撫著放在桌上的面具紋路,神色莫測。 似想到什么,她雙眸忽然一緊,立刻起身出了太醫院,招呼也沒來得及打。 出了宮門以后,她坐上馬車,飛快地趕往百善堂。 此時,宮姬月正在百善堂處理事情,一看鳳靈夜居然不當值就跑回來了,意識到出了事,立刻跟著她進了后院書房。 “你快去將清倌館里的眼線全部撤走,散布出去的那些眼線,能撤就撤!”鳳靈夜沉聲交代道。 宮姬月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見她神情凝重,便什么也沒有問,立刻去了清倌館,與此同時,迅速發出消息讓分散出去的眼線找辦法撤退。 可惜覆水難收,一切都是亡羊補牢,只能救一個算一個了。 如鳳靈夜所料,這次她和段懿軒聯手,徹底惹怒了段君墨。 在她一次次成功反擊時,段君墨便看出來她有了自己的勢力,但他沒有出手,反而包庇容忍著,只為讓她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 只是他沒有想到,她居然利用這些勢力與段懿軒聯手,與他作對。 回到錦瀧軒以后,他喚出冷鳶,立即讓映天閣出動,徹底鏟除鳳靈夜的組織。 他卻忘了,兩個人本身就有無法彌補的隔閡,如此一來,愈發加速了鳳靈夜的叛離。 宮姬月的命令一下,清倌館里的眼線是撤離了,可分散出去的眼線,豈能說撤就撤,有的在深宮,有的在官府,有的在后院,各司其職,難以撤退。 映天閣勢力是他們的數百倍,機構也更完善,不出三天,連根挖出了這些人,并順藤摸瓜地查到了清倌館,好在鳳靈夜及時讓他們撤退,躲過了一劫。 只是分散出去,大部分還未來得及撤離的眼線們,全都犧牲了,無一幸免。 秋楓苑中,當宮姬月將情況匯報給她時,她在地牢中受的傷還未痊愈,加之連夜cao勞,當即氣得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昏死了過去。 這一昏迷,她就睡了整整三天。 蘭香閣里的莊南煙,似乎嗅到了二人的戰爭,心中一陣竊喜,但她很聰明,知道不能再以身犯險惹怒段君墨,于是這一天,她悄悄進了皇宮。 她先是來了端妃的沁昔齋,將計劃說于端妃聽完以后,二人當即一拍即可,立刻來到了皇太后的寢宮。 皇太后是太上皇的續弦,因此要比太上皇年輕許多,現在也就六十出頭,保養得很好,發絲間竟無一縷黑發,雖不理后宮之事,卻依舊雍容華貴,氣度不凡。 端妃和莊南煙求見時,她正好在自己的小花園中散步,聽說二人來了,便順勢去了旁邊的涼亭中小坐。 宮女們立刻將熱茶沏好,放在了一旁。 端妃領著莊南煙進了涼亭,二人規規矩矩地給皇太后行了一個禮,“見過皇太后。” “起來吧。”皇太后手輕輕一抬,接過宮婢遞過來的茶盞,潤了潤嗓子,“今日怎么想起來看哀家了?” 端妃諂媚地迎了上去,皇太后身邊的宮女便識趣地讓開了,她走到后面,親自為皇太后捏肩,力度手法剛剛好,“皇姑姑沒有召見,哪敢過來叨擾您老人家的清閑,今日過來,也是實在想念得緊。” “好一張巧嘴,從小就慣會哄人。”皇太后打趣道,接著看向乖巧不語的莊南煙,“你這是跟著端妃一起想念哀家了?” “皇姑婆,”莊南煙嬌滴滴地喚了一聲,只把人心都喚化了,她從身后婢女手中接過一個盒子,然后打開,里面擺著一塊上好的玉石,“南兒也是看到這稀罕寶貝,便立刻就想到了皇姑婆,這不,和皇姨娘一起巴巴地就跟您送來了。” 皇太后聽著這話很順耳,不由得看了一眼那盒子里的東西,見玉雖是好玉,卻沒有什么稀罕的,但畢竟是晚輩一片心意,便客氣地回了一句,“還是南兒有心。” 接著,宮女便要過去接過來,誰知莊南煙搖了搖頭,親自拿起這塊玉,然后走到皇太后身邊,蹲下身,隔著她的衣服,力度適中地刮了起來,并說笑道:“這是為皇太后舒筋活血的稀罕玩意,知道平常的物件入不了您的法眼。皇姑婆感覺怎么樣?” 皇太后上了歲數,比年輕時更喜歡享受,聞言,遂閉上眼感受了一番,玉石滑過的地方,確實舒暢了一些,“是個好東西。” “這東西要貼著皮膚才舒服,現在不方便,皇姑婆到了晚上,讓宮婢們為你刮一刮試試。”莊南煙將玉石放進盒子里,遞給了宮婢。 皇太后知道這二人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這忽然來見哀家,又是送禮,又是甜言蜜語的,何事相求?” “南兒與我,就是來看看皇姑姑的,哪里有什么事相求?”端妃笑著停了手,坐到她身邊,“而是見皇姑姑在深宮深居簡出,想跟皇姑姑說一說這外面的事。” “外面的事?”皇太后聞言,仿佛不甚感興趣,感慨了一聲,“哀家年歲已大,外面的事已是有心無力了。” 說完,見二人不知如何開口了,她遂松了口,“既然都來了,那就說于哀家聽聽。” 于是,端妃便將皇上安排鳳靈夜進王府,如何提升她做誥名夫人,以及女醫士,還有她聯合段懿軒做出的事,統統告訴了皇太后。 果然,皇太后聽完以后震怒,一手就將茶盞重重地放到了石桌上。 皇上是她的養子,而端妃這邊才是跟她有血緣關系的人,如今雖為皇太后,自然還是偏袒娘家人的。 端妃無子,就只有一個段君墨,如今段君墨被皇上聯合挾制,她當然不能坐視不管。 端妃火上澆油,將皇后懷有身孕的事,一并說了出來。 這一次,皇太后是徹底怒了,緊緊抓著扶手,“裕兒這是想做什么?!” 裕兒是皇上的小名。 端妃一副委屈的模樣,“自然是扶持皇后和太子無疑了。” 如今皇上讓端妃飲下墮胎藥,皇太后就已經很不滿了,此次一聽皇上居然讓鳳靈夜治好了皇后,而不讓之治端妃,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 他這是要徹底打擊她的娘家! 莊南煙見話題扯得有些遠了,于是不露痕跡地嘆息了一聲,“要沒有鳳靈夜,也就沒有這么多事了。” 說者有意,聽者有心。 皇太后低頭一想,立時覺得她說得沒錯,不管是哪一件事,鳳靈夜都有參與其中。 思索了一會兒,她伸出手,宮女立刻扶住了她,“擺駕回宮。” “恭送皇太后。”莊南煙和端妃拂了拂身子,二人相視一笑。 由于眼線被段君墨斬斷,導致無法與宮姬月聯系。 因此宮里發生的一切,鳳靈夜都無從知曉。 皇太后回宮以后,立刻就派人將皇后和皇上請到了寢宮。 皇上和皇后還不知情,二人面面相覷,直至皇太后出現,陳詞痛斥皇上,不顧大理王朝,竟然將一個夏國余孽捧上了高臺,封誥名夫人、女醫士,根本不給皇上辯解的機會,要他立刻將這個夏國余孽趕出大理國。 “母后,”權利雖大,但孝字在前,皇上無奈嘆息,“夏國已滅,世上再無夏國人,這鳳靈夜醫術高明,又聯合莊太醫控制住了瘟疫,能力卓越,她的榮譽都是名副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