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回到臥室,他連被罩帶被子胡亂往身上一蓋,閉上眼睛打了個呵欠。 這種時候就是補覺的最佳時機了。 “我回店里了啊,”陳慶坐在沙發上,拿手機對著自己整理著頭發,“有發膠嗎?” “我這輩子都沒用過那玩意兒,”江予奪低頭看著手機里的小說,“你別每次都問,煩不煩?!?/br> “有空我拿一瓶過來放這兒,”陳慶說,“你看到哪兒了?” “回憶殺,”江予奪說,“回他媽三章憶了還沒回完?!?/br> “他想起來上輩子是誰殺的他了嗎?”陳慶問。 “沒有,”江予奪點了根煙,“現在就想起來了后邊兒一百多萬字還怎么扯。” “也對,”陳慶點頭,又問了一句,“你充值了吧?” “嗯?!苯鑺Z應了一聲。 “那我晚上用你號看吧,”陳慶整理好頭發站了起來,“走了啊?!?/br> “你沒發工資嗎?都淪落到蹭小說看了。”江予奪抬起頭。 “我現在開始攢錢了,老婆本兒,”陳慶說,“不攢點兒錢戀愛都談不起,胳膊都粗了兩圈了。” “快滾?!苯鑺Z沖他揮了揮手,唰唰唰地在屏幕上翻了好幾頁,想把回憶部分趕緊翻完了。 他看小說就想蹭蹭往前竄,什么回憶不回憶的他都沒有興趣,哪怕是跟重要劇情有關,他也不樂意看,哪兒就那么多回憶了,還記那么清楚。 特別是那些讓人痛苦的回憶,誰他媽樂意沒事兒就往回倒騰一圈兒的。 不過今天看到這樣的內容,比平時要煩躁得多,煩得他把回憶翻完了也不想再看下去了。 都不知道自己在煩什么。 愣了一會兒他又把手機拿了起來,繼續耐著性子看了幾章,結果連講的是什么都沒看明白。 失眠的痛苦就在這兒了。 他起身穿上外套出了門。 這兩天說是大幅降溫,外頭的風的確是刮得猛,江予奪把塞在兜里的帽子拿出來戴上了,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轉悠著。 許丁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程恪還在夢里,最近夢多,還總有情節,醒過來了都還能記得。 他摸過手機:“喂?” “在睡覺?”許丁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人不少。 “嗯,”程恪看了一眼時間,快五點了,“你到了?” “到了,”許丁說,“不過準備工作還沒弄完,你現在出發到這兒應該正好,吃個飯就可以開始了。” “行,”程恪坐了起來,“吃個面什么的就行,別太復雜了,我這陣兒食欲不振?!?/br> “那就門口拉面館?!痹S丁說。 “我半小時到。”程恪掛了電話跳下床。 專家說午睡不要超過四十分鐘,大概還是有道理的,他一個午覺睡到了下午五點,走路腿都發軟,進廁所的時候差點兒跪到馬桶跟前兒。 洗臉的時候手機又響了,拿過來看了看,是之前定的提醒鬧鐘,明天要交房租了。 他看著手機上的日期,終于又過去了一個月,都不知道是怎么過的。 這個月過得尤其無聊,除了跟許丁吃過幾次飯之外,別的時間他都呆在家里沒有出門,干了什么都沒有記憶。 之前并沒有覺得日子會有這么悶,也許是因為他這份波瀾不驚的生活里唯一的波瀾很久都沒有出現過了。 自打上次拿完鑰匙,他跟江予奪就沒再聯系過。 他畢竟不是真的程·弱智·恪,這屋里也沒什么東西再需要找江予奪來解決了。 而江予奪直接把盧茜的電話給了他,這樣的讓人尷尬的暗示,他不可能領悟不到,就算還有什么弄不明白的玩意兒,他也不會輕易再給江予奪打電話了。 想想突然覺得有些悵然。 他并沒想過跟江予奪之間要有點兒什么,但至少不應該是眼下這樣的狀態,最后的事件居然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吻,尷尬而生硬。 許丁的工作室換了地方,程恪下了出租車之后發現弄錯了門,又找了半天,最后還是打了許丁的電話,讓他出來接。 “你是不是快破產了,”程恪跟在許丁身后,“之前那個獨棟小樓多好,現在跟這么多公司擠在一個樓里?!?/br> “這邊有氛圍,”許丁說,“而且樓層高,看得遠?!?/br> “多遠?!背蹄?。 “能一直看到看不到。”許丁說。 程恪笑了笑。 許丁之前有個工作室,跟他公司經營范圍完全不挨著,做各種裝逼的視頻,組織各種裝逼的活動,每次的合作也都是這個工作室。 現在工作室搬到了一個看起來很高端的大樓里,接近頂層,面積很大,比以前三層小樓大,但程恪還是更喜歡小樓里的氛圍。 許丁帶他轉了一圈,工作室的風格跟以前也有了很大的區別,以前偏寧靜田園,現在看上去現代而抽象。 “變化很大啊。”程恪說。 “我喜歡不一樣的東西,”許丁把他帶到自己辦公室里,站在落地玻璃跟前兒看著外面,“一種生活過久了就想變一變。” “我一種生活過了二十多年?!背蹄≌f。 “現在還迷茫嗎?”許丁轉過頭笑著問了一句。 “還行吧,”程恪走到玻璃前,“湊合?!?/br> “這兒能看到……你爸公司那棟樓?!痹S丁指了指遠處。 “是么?”程恪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很遠的地方,遠到幾乎看不清,只能看到集團兩個字,要不是頂上那個熟悉的標志,他還真注意不到。 “那個樓蓋起來以后,我好像就去過兩次?!背蹄】粗沁?。 “吃東西吧,”許丁說,“我讓助理買了拉面,這會兒應該回來了。” “不是說過去吃嗎?”程恪說。 “我去看了一眼,環境不太好,”許丁說,“怕你不習慣。” “我現在……”程恪回頭又看了一眼那邊的大樓,“沒那么講究了?!?/br> 許丁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 拍視頻的流程程恪已經很熟悉,他只需要確定畫的是什么就行。 這次拍的是一套風景,許丁給他照片,他把風景變化一幅幅展示出來,不需要完全相同,意境和想要表達的東西出來了就行。 以前他都會用自己的沙畫臺,更習慣一些,這次所有的東西都許丁幫他準備的了。 “行嗎?”許丁問。 “我比我原來那個好,我那個挺舊了?!背蹄⌒π?,想到自己那個最終歸宿是某個垃圾站的沙畫臺,他頓時心里猛抽了一下。 “用得習慣我就讓人給你拉過去吧,”許丁說,“我都怕你現在懶得去買?!?/br> “行?!背蹄≌f。 這次用的是彩沙,不過只用灰綠色,程恪挺喜歡的一種顏色,不過分明亮,也不會沉悶,穩重里帶著輕快。 他抓了一把沙子在手里握緊,感受著沙子在掌心里慢慢壓緊交錯,忍不住閉了閉眼睛,沙子在指尖細細摩擦時的感覺讓他整個人都踏實了下來。 果然還是比鹽摸著舒服。 “開始吧。”他把沙子放回。 許丁叫了攝像進來調整了一下機位,程恪在腦子里快速地把之前的構思過了一遍,撒下了第一把沙子。 細沙從厚到薄,鋪在了泛著暖白色光芒的玻璃上。 鋪了幾層之后,他用手側在沙面上輕輕一帶,隨著光芒再次出現,他暫時忘掉了這兩個月來的那些煩悶。 視頻反反復復幾次,拍完的時候九點多,街上閃爍著的燈光已經連成了片。 程恪走出大樓的時候伸了個懶腰,這大概是兩個月以來他過得最愉快的幾個小時。 許丁想開車送他回去,但他拒絕了,以前完事了他都是自己回去,就算現在他沒車可開,也不希望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許丁也沒有堅持,只是把他送到了方便打車的路口:“做完了我給你電話?!?/br> “嗯?!背蹄↑c點頭。 “下月那個現場,你考慮一下,如果沒什么問題,我們改天談一下細節。”許丁說。 “好?!背蹄∶嗣道锏臒熀?,發現已經空了,頓時有些郁悶。 許丁遞了盒煙過來:“幾個小時憋死你了吧。” “你出去抽了幾回煙我都數著呢?!背蹄〗舆^煙,走到墻邊點了。 “現場的事……”許丁猶豫了一下,“你不要跟人提前說。” “嗯?好?!背蹄°读算?。 許丁這話說得有些奇怪,以前他們也合作過現場,但許丁從來沒有要求過他保密,也沒什么保密的必要。 坐在出租車上他一直琢磨著是為什么。 車開出去十多分鐘之后,他猛地皺了一下眉,拿出手機撥了許丁的號。 “怎么?”許丁接了電話。 “你工作室為什么要換地方?”程恪問了一句。 “我說了啊,”許丁說,“想換換感覺,原來那兒呆了太長時間了。” “行吧?!背蹄〕聊艘粫?,掛掉了電話。 許丁不說,他再問也沒什么意義。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畢竟以前什么也不想,現在突然一琢磨,就容易想得太夸張。 也許并沒有想多。 許丁是他那些“朋友”里唯一跟他關系沒有變化的,程懌以前未必能注意到許丁,可要真注意到了,似乎也沒什么是他做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