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也罕見的下了炕，帶著李氏玉芝與村子里來湊近乎的婆娘們嘮嗑，聽著大家抬著她的話，整個人都精神煥發起來，繪聲繪色的描述著兆志從小讀書的事情，聽見一群人不停的發出驚嘆聲她得意極了！李氏在旁邊苦笑不已，婆婆說的這些事她怎么全都不知道呢…可把玉芝笑的夠嗆。

    這種熱鬧到兆志要回來那一天達到了高潮！整個駝山村的人幾乎都出動了，李家村的李一土也帶著全家來參加外孫子的大喜事。

    陳家小小的院子里塞的滿滿當當的，只有村長與幾位村老和李一土才有資格坐在上房讓老陳頭與陳三郎陪著說說話。

    范氏看著這熱鬧的景象在背后“呸”的一聲露出嫉妒的樣子，心里卻在幻想著她的兆毅日后中了秀才以后風光樣子。

    陳四郎夫妻不敢喪著臉，堆著一臉假笑在院子里應酬村里人，不少人看到他們倆的樣子都在背后議論果然是惦記自家哥哥東西呢，看人家兒子出息了都不高興。陳四郎聽見氣的鼻子都歪了，剛想摔東西被正巧出來迎客的老陳頭瞪了一眼，只能老老實實的堆起笑去應酬。

    一院子人等到下半晌，沒有一個人抱怨為何還不開席，每個人都笑容滿面的盼著兆志的身影。

    終于！一群孩子像沒頭蒼蠅一般撞進陳家小院，興奮的大喊：“兆志哥回來了！兆志哥回來了！”

    院子里瞬間像滴了水的油鍋，所有人都沸騰起來，涌到院子外面等著。

    上房里的人自恃身份沒動，但是頻頻往外張望的眼神卻出賣了他們焦急的內心。

    第97章 流水席

    兆志剛下馬車就被熱情的村民們包圍了，眾人一口一個“秀才公”的叫著，哪怕他少年老成也頗有些面紅。他一邊與眾人寒暄，一邊拉著身后的兆厲一起往上房擠去。

    等二人到了上房，那是頭巾也歪了衣服也皺了，看的屋里人一陣好笑。

    李氏跟在他后面擠進上房，看到他這樣子心疼道：“看看你倆這樣子，要不回屋先換件衣裳再來？”

    兆志無奈的攤攤手：“娘，現在若是我們出了上房門，怕是得一個時辰以后才能回來了！”兆厲在身后心有余悸的猛點頭。

    老陳頭瞧了兆志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樣子，又看了看他身邊的兆厲，見他面上依然露出溫和的笑容，沒有任何怨懟之色，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

    與姥爺，村長和村老們講了一番院試多么多么艱辛多么多么困難以后，終于要開席了。

    這宴席又掀起了一波高潮，村里人誰舍得去食鋪吃東西，更何況袁廚子以前可是出名大酒樓的廚子！

    那紅燒獅子頭一個個有拳頭大小，里面夾著餑餑碎，吸飽了rou汁又香又嫩，好幾個孩子為了搶最后一口獅子頭都打起來了！兆勇連忙上前阻止說后面還有好多，孩子們這才停了手，耐心的等著新獅子頭端上桌。

    九轉大腸則受到了喝酒男人們的一致好評，肥嫩的大腸一點異味都沒有，里面加了些許的食茱萸透著絲絲微辣，切成一口長短，一口一個下酒剛好。

    上房都是喝酒的人，不一會一大盤子就吃光了，平日里都有些嚴肅的村老們不由的有些臉紅，老陳頭仿佛沒看到一般，招呼小馬趕緊又去拿了一盤。

    一波一波的流水席，袁廚子忙的滿頭大汗，心底卻也是歡喜的。院子里前幾波吃完的村民們也不回家，坐在墻頭上看著剛上桌的人，指揮著他們什么好吃。

    這頓飯吃的是賓主盡歡，陳家的宴席一直到月上梢頭才慢慢停了下來，村里人酒足飯飽都有些犯困，好多孩子已經趴在自家娘親的懷里睡著了。

    這時候孫氏上場了！她指揮著幫廚的婆娘們把剩下的菜舀進一個個借來的大碗里，一一還給還在院子里主動幫忙收拾桌子碗筷的各家主婦們，可把她們都高興壞了，連連對著孫氏道謝，把她哄的合不攏嘴。

    待到人群散去，喧鬧了一天的陳家小院終于安靜下來。全家人都累的仿佛散了架，一動也不想動，全都癱在上房的椅子上，老陳頭看了看覺得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讓他們都各自回房歇息了。

    回到小東廂的三房一家人看到兆志累的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都心疼極了，也不纏著他多問，忙打水胡亂洗洗刷刷約好明日去姥姥家一趟就各自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玉芝就睜開了眼睛，發現爹娘哥哥們都已經在她身邊的炕梢坐著小聲聊著天，她嘟起嘴不滿的喊了一聲：“說悄悄話竟然不帶我！哼！”

    李氏好笑的過來拍拍她，把她抱起來換衣裳道：“這不是怕吵著你睡覺嘛，真是不識好人心。”

    兆勇接話道：“芝芝，娘說你是小狗呢！”玉芝瞅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不說話，逗的一家人哈哈大笑。

    玉芝跟著聽完了兆志的院試的艱辛九天感嘆道：“哥哥真是受了大苦了…”

    兆志笑了笑：“我還好，多虧了芝芝做的煎餅和掛面，每日我挖兩勺子rou醬與干蘑菇放進小鍋里燒開，再煮一把面，很快就能吃上一碗熱乎乎的蘑菇rou湯面了，再泡點煎餅在碗里，一碗下去又熱又飽。有時候也煮了蘑菇和面撈出來倒點rou醬拌著吃。我看每次我煮面的時候對面的考生們眼睛都綠了…”

    玉芝納悶道：“二哥你既然說你們吃的還不錯，那為何兆厲哥落榜了？”

    兆志的神情變的詭異起來，有些難為情不好說的樣子，眾人不由好奇，催他快點說！

    兆志輕咳一聲道：“大哥他……運道不好，這次又分在臭號旁邊……”

    ………………

    眾人全都無語了，這到底是什么運道！沉默良久李氏才開口道：“俗話說再一再二不再三，這是第三回了吧，下回兆厲一定順順利利的！”

    三房人一陣點頭，仿佛他們點的越用力，兆厲下次就越順利一樣。

    一家人出了小東廂正巧看到趙氏兆厲從上房出來，看樣子他們已經與老陳頭說了這個事了，趙氏臉上浮現出奇怪的神情來，又悲傷于兒子的壞運氣，又慶幸兒子不是因著才學不夠白沒考上的。

    李氏跟著趙氏母子進了東廂，過了好一會才出來，直接與在收拾昨日糟蹋的亂七八糟的院子地面的陳三郎道：“回頭玉芳出嫁，咱們還要袁師傅來忙一場吧，方才大嫂說袁師傅做的席面比鎮上紅白師傅的席面做的都好呢！”

    陳三郎自然點頭應下。又問道：“玉芳定了具體日子了嗎？”李氏點點頭道：“六月十九是個好日子，就定在那日。這是姑爺與兆厲說的，若是大嫂同意了，那明日姑爺家會來正是請期了。”

    陳三郎琢磨琢磨，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玉芳的嫁妝都準備的差不多了，時間上趕趟的，遂想著等待會去丈人家路上再與孩子們商量商量送什么添妝。

    陳家一家人在李家村受到的歡迎不比駝山村差，一進村兆志就被人團團圍住，還是李一土看著不好，叫上幾個兒子把他從人堆里拉了出來一路小跑回家。

    進了院門兆志擦擦汗道：“這也太嚇人了！”逗的李家人笑得停不下來。這時才聽到門外拍門聲，兆志緊張的差點鉆進屋里，只聽見陳三郎低沉的聲音喊到：“爹娘，是我和燕娘孩子們，開門啊。”這才松了口氣…

    兆志考上秀才以后有一個月的假期，等過了五月節再去縣學入學。這段時間他猛然多了許多宴請，也有許多人上門訪聽他定親沒有。這讓一直不著急的陳三郎和李氏心底也著急起來。

    第98章 被逼婚

    這一日趁著兆志沒有宴請在鋪子里幫忙的時候，李氏把他拽到后院無人的地方悄摸聲問他：“兆志啊，你今年十五了，是不是也該定親了，最近幾日有許多人過來問娘口風，有幾個閨女娘看著真不錯呢…”

    兆志滿臉通紅，反對道：“娘！我現在不過是個小秀才，著什么急啊！我打算三年后考了舉人再談親事！”

    這可把李氏嚇壞了：“三年？三年后你都十八了！那時候議親得啥時候才能成上親！”

    兆志也不管李氏在背后的追問，逃的飛快，李氏不好去前面鋪子里拋頭露面，只能看著他逃跑的背影嘆氣。

    玉芝晃晃悠悠的從后廚出來，看到李氏一臉懊惱忙上前問道：“娘，出了何事了？”李氏心底正煩悶，也不顧閨女小，抓著她一頓傾訴，到最后還總結道：“我看你哥就是書讀多了心大了！我看好的閨女們都是略識幾個字的，還配不上他了？！”

    玉芝的心里簡直有一群咆哮小人呼嘯而過，兆志按照前世的算法才十四歲啊！現在的算法也不過十五而已！竟然已經開始被逼婚了！

    她有氣無力的拍拍李氏假裝安慰她，然后開口道：“娘，我覺得二哥說的對呢，他若是這么早成親了心思都放在嫂子身上了，日后考不上舉人怎么辦？”

    李氏不愧是最看中孩子的人，聞言猶豫道：“那…多少人先成家后立業的，也沒見人不出息呀…”

    玉芝見她猶豫了再接再厲：“那是他們媳婦不好！我娘眼光這么好，定能給我哥選個全大周朝最好的媳婦兒，到時候我哥可不得分心嘛！”

    李氏朝玉芝翻了個白眼道：“就你瞎話多，你就和你哥一條心吧！一點也不用cao心娘想抱孫子的心！”

    玉芝這次真的無語了：“娘你才多大就想抱孫子啊？若是真的想抱孩子你與我爹再生一個不就得了…”說罷眼見李氏臉“噌”的一下紅了暗叫不好！趕緊蹦跶跑出李氏的攻擊圈，還賤賤的回頭喊到：“娘，你可別逼我二哥了，好好考慮考慮我說的話吧！”

    把李氏羞的頭暈腦脹的，惡狠狠的罵了一句：“你這個熊孩子！”正巧陳三郎到后院拿東西，聞言好奇道：“媳婦你罵誰呢？”

    李氏看到陳三郎憨厚的臉，想到玉芝說的再生個孩子，羞得狠瞪他一眼，也不回話直接轉身進了后廚，留下一頭霧水的陳三郎楞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啥…

    自從鋪子里有了兆志幫忙瞬間輕松多了，所有收錢找零的活他全包了，而且他在鋪子里這生意簡直陡然提高就好幾個成，要么是來看新出爐的廩生老爺的，要么是來蹭喜氣的，甚至還有來偷偷摸摸相女婿的！

    但是不管如何，陳三郎終于空出時間來與老陳頭去了一趟莊子。

    莊子上的人時刻打聽著東家的消息，自然已經聽說了自家小東家中了秀才了。待老陳頭與陳三郎一踏進莊子，這個小莊子里所有人都出來了，連兩三歲的孩子都跟著模模糊糊的說了一句：“恭祝小東家高中秀才！”

    老陳頭與陳三郎笑的見鼻子不見眼的，忙謝過眾人，正好也不用聚集人了，直接宣布租子與單家一般五五分成。

    佃農們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跪地磕頭才能表達他們心中的感激。

    好在老陳頭與陳三郎早有準備，兩人合力攙扶住年齡最大的老佃農，對著跪在地上的眾人道：“咱們家也是農家，不喜歡來虛的那套，只要你們好好種地多打糧食，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報答了。”

    佃農們激動的猛點頭，溢出眼眶的眼淚隨著點頭的動作在空中飛舞，看的陳家父子倆一陣心酸。

    其實說來莊子交代事情，不過就是與大家見個面說一下分成的事而已，麥子都種到地里了，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只能等秋收后再說了。

    處理好莊子的事，老陳頭與陳三郎謝絕了佃農們留飯的好意，飛快的趕回鋪子，因為兆志三日后就要去縣城里上縣學了！

    李氏這幾日也不去鋪子了，見天在家給兆志趕衣裳，從里到外做了三套，做的眼睛都花了，還是趙氏幫忙做了兩套，湊了五福花樣子準備給他在縣學穿，討個好彩頭。

    玉芝則準備了許多各種各樣的rou醬和點心。兆志推辭道：“不用給我帶太多點心，多帶點煎餅和掛面就行了，一日三餐縣學都是包飯的，只是晚上夜讀時怕是有點餓…聽聞每個監舍中都有一個煮水的小爐子，也能自己煮點簡單的吃食。到時候與我裝些能放的住又方便的吃食最好不過了。每旬有一日半的假期，我回來拿就成。”

    玉芝一聽忙把點心取出，給他包了一大包煎餅掛面，又與袁廚子商量著炸了一小壇子蔥油，讓兆志留著做蔥油拌面吃。

    想了想又覺得太單調了，遂讓小馬去買了好幾大塊梅頭rou，切成略厚的片狀，用鹽糖醬油酒蔥姜等等調味料腌上半天，再用袁師傅養了小一年用來鹵九轉大腸的老鹵汁鹵上大半個時辰透，撈出來用小火把水分炒干之后，一一貼在之前烤油渣餅的爐子里頭微火哄的干硬取出。

    幾大塊梅頭rou烘出來的rou干不過將將裝滿一個小布袋，玉芝與兆志道：“二哥若是讀書晚了懶得開火，那就用這rou干墊墊！”

    兆志嘗了一口道：“這個味兒是真的好，我怕到時候還沒餓呢就被我當點心吃完了！”

    李氏笑道：“愛吃咱們就再做，又不麻煩的，主要是袁師傅這鹵子養的好，真的是醇。”

    袁廚子撓撓頭不好意思：“東家太太可別這么說，這都是玉芝出的主意，這蔥油和rou干咱們鎮子上都沒見過，縣城怕是也沒有，以往縣城偶爾有韃子行商過來做買賣，我也嘗過他們的rou干，除了咸味沒有香味，而且還有一股子腥味，那是真吃不下。咱們這個軟硬適中又抗吃，我約莫若是放在鋪子里能賣出去呢！”

    第99章 小零嘴兒

    玉芝眼前一亮，這不就是前世風靡全國的牛rou干嗎！呃…好吧現在牛不能隨便宰殺販賣的，只能用豬了。但是味道一樣好，只是口感有些許差異而已！

    玉芝這個零食達人一下子仿佛被激活了記憶一般，想到了豬rou脯，雞蛋干等等某購物網站的熱門零食，一下子激動起來，抓著袁廚子的胳膊道：“袁叔！你可真是我的好搭檔！咱倆搭檔那必定所向披靡啊！”

    袁廚子臉都紅了，低頭嘿嘿笑道：“你啊，每日與我多出點好點子才行！”玉芝道：“袁叔你說我們若是賣這些rou干之類的小食會掙錢嗎？”

    說到買賣袁廚子正經起來：“自然是可以的，酒樓里總有些小兒轉悠著賣零嘴兒，還有放在酒樓里寄賣的，若是咱們要賣就得多想著些零嘴才行，東家與泰興樓有交情，到時放在泰興樓里寄賣是最好不過的。

    咱家鋪子自己賣的話嘛，就把另一邊的窗口打開專賣這些小食就好，也不占多大地方。”

    玉芝聽了開心的不行，恨不得趕緊拉著袁廚子去商討各種小食的做法，然而現在面前還有兆志這尊笑瞇瞇的大佛呢！

    玉芝有些不好意思道：“二哥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說起買賣來就有些興奮…”

    兆志突然伸手抱了抱她，自從過完年她七歲以后兆志就再也沒有抱過她了，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了玉芝一跳。

    她結結巴巴的問：“二…二哥？”兆志聲音有些哽咽道：“是哥哥沒本事，讓你小小年紀就為了全家的生計忙前忙后…

    若是娘不按著你做，你自己一兩年也不說要做新裙子，卻給我們三個做了一套又一套。自己吃飯都是胡亂吃些，日日帶去學堂的晌飯都是花樣最多的。芝芝…你還小呢……”

    玉芝想開口解釋，不喜歡做新裙子是因為古代衣服太繁瑣了，不如舊衣褲穿著方便。至于吃飯不好好吃……真的就是她日日待在后廚同袁廚子試驗新菜和調整老菜味道，一盤菜吃一口她就飽了呀，若不是怕家里人擔心她可能連飯都不吃了！

    雖然心底在碎碎念，但是其實她還是很感動，玉芝在兆志懷里默默用他衣服擦了一把眼淚，自己與自家娘真是越來越像了…不自在的時候就一直念叨…

    旁邊的人都有默契的沒出聲，看著兄妹倆溫情脈脈的相擁片刻，突然兆志叫了一聲：“哎喲！”

    玉芝笑著從他懷里出來，只見兆志胸前濕了一大片…她把鼻涕眼淚全擦自家哥哥身上了！

    玉芝笑著撲到李氏懷里道：“娘，二哥太壞了，故意招我哭！小小的報復他一下！”

    眾人失笑，都催著兆志趕快進去換衣裳去。

    行李都準備好了，也到了兆志入縣學的日子了，林先生特地給學堂放了一天假，帶著兆亮兆勇一起送兆志去了縣學，從學堂出來去城外馬車的路上他帶著三個孩子去兆厲學堂門口轉了轉，好一頓顯擺，哼，你們當初去了五個童生又怎么樣，還不是一個沒中！我的弟子只去了一個就中了廩生！絲毫沒考慮到廩生一個縣只收二十個，而兆志是第十九名…

    兆志走了以后家里又平靜下來，玉芝整日拉著袁廚子開始商議做這些小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