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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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蒼白焦急的面容,李言蹊一怔,順著他手看去,看到那玉簪及他手上的傷痕不由一嘆,她回京的路上便打算好了,以防心里難過,她今后只將表哥當做親人,只想著是為了李府和小刀,沒有男女之情,那份難過便消散了去,可表哥對她很好,從小時便對她好,看到他的不安她便想到那個席宴上處處被人提點卻含笑應下的表哥。 作為親人她不忍他這般小心試探的模樣,手指伸出,還未碰到那玉簪,遠處便有女聲響起: “知微,原來你在這里啊,娘說不見你去用午飯叫我來尋,你身體尚未好莫要在外面凍著了。” 鄭雨眠款款走近,小心的護著肚子,等完全走入亭中時才訝然:“meimei也在啊,倒是我沒有眼色了,想來meimei回府我還未曾探看meimei,現下便先給meimei賠個不是了。” 鳳眸向來人看去,鄭雨眠容色滿足溫婉,但面色依舊蒼白憔悴,與先前吳府看到的女子并無不同,李言蹊暗自嘖嘖,與人為妾又怎么會舒坦,不過想來如若沒有她,她說不定當初當真會嫁給表哥。 不想與這人做戲,李言蹊正要抬眸向表哥做辭時驀地頓住,鳳眸盯著鄭雨眠頭上的簪釵瞇了瞇,獨一無二的簪子剛剛出現在她眼下,現在卻又出現在另一個女子頭上。 含笑轉過頭,看著表哥手中的簪釵陡然一笑,不再多言拜禮:“嬤嬤這會兒等的急了,表哥,我先走了。” 虞應朗也看到了鄭雨眠頭上那一模一樣的簪子,知她誤會了,見李言蹊離開,心中一急:“表妹!” 然而李言蹊足下未停,人早已離去,轉身離開亭子時,臉上的笑意也褪去,她知道那簪子或許是鄭雨眠尋人復刻,可卻也足以在她頭上澆上一盆冷水。 她可以為了李府和小刀忍著嫁給表哥,可這也意味著她接下來的日子不愿勾心斗角也不得不去勾心斗角。 即便沒有爹爹,她也是被嬌慣著長大,自小未碰觸過那些府門手段,她當真能愿意一輩子與人算計? “你若喜歡簪子我也可以買給你。” 正出神,李言蹊卻因著面前出現的莽靴頓住腳,抬頭看到來人,心里正煩躁著,輕哼一聲便要繞過他離開,然而腰間一緊,兩眼昏花時人已經被帶出了府。 車行馬走,人頭攢動的街口。 被帶上圍帽,站在繁華的街市,李言蹊在街中人的吆喝聲中怒起,一拳打在身側之人胸口:“你干嘛把我帶出來呀!嬤嬤尋不到我要著急的!” 面色肅穆的男人不為所動,反而順勢拉起那小手,沉眸開口:“給你買簪子。” 輕哼一聲,怎么同樣的事這個人做起來總是粗狂很多,明明沒有旁人那風雅之氣偏要硬生生的去做。 懶得理他,李言蹊將自己的手抽回,嘆息瞥他一眼:“我不喜歡街市,現下要用飯了,我要回府。” 難得她這般不含怒意的與他說話,虞應戰看著那鳳眸怔怔出神,見她轉身并未阻攔,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后。 他下朝回來看到她與知微站在一起便滿心窒悶,為什么旁人討好她那般容易,他卻這樣難? 心里急著想要快些回府,李言蹊卻再看到街市攤岸上的玩意忘了生氣,不斷溜神,驚奇的摸摸這個瞧瞧那個,沿著攤岸走了兩步,足下一痛,驚呼出聲,然而身側卻有一人比她喊得聲音更大。 “你踩的?”黑眸凌厲。 “不是不是,我沒踩這位小姐。”矮胖的男人急促的擺著手。 早已忘了身后還有個人的李言蹊見到那高大的男人肅容提著另一人的脖頸,嚇得驚起,看到周圍看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小臉漲紅,扯了扯虞應戰的衣袖:“不是有人踩到我了,是我鞋里進了石子,你快將人家放下來呀。” 鎮定自若的將手中的人放下,虞應戰蹙眉便要俯身。 李言蹊因著他的動作驚住,推著他肩膀開口:“你干什么呀。” 抬頭看她,見她左右提防的看著周圍,英眉不滿的緊蹙,將人一把抱起,直至兩墻夾縫的無人處才將人放下,再次俯身去脫她的鞋子。 一只腳沒有鞋子李言蹊站的不穩,下意識的去扶他的肩,見他蹲在地上磕著她鞋子的模樣,微微一怔,從來沒有一個男子這般固執的想要娶她,明明她十八般武藝都用上了,他卻仍舊如此固執。 看著單膝跪在地上一臉認真的男人,李言蹊有些疑惑,這人長得模樣極好,怎么性子這般古怪,出爾反爾,陰晴不定,以前因著他板著臉以為是個心思沉重的,但自與他相識以來,總覺得他……是個傻的。 難道板著臉是為了掩飾他的傻? 想到他在小刀身上時做的傻事,李言蹊撇了撇嘴,難怪她那時未能認出小刀,他傻的太自然。 暗自打量著那固執的男人,李言蹊陷入沉思,不過現在想來他除了總啰嗦她外也沒什么不好,至于他時常唐突她……小臉一紅,就像他說的,她那么好,他喜歡她也正常,這么想來嫁給他也沒什么不好,猛地搖了搖頭,順著看他的肩膀,李言蹊秀美一蹙,可他太高了,與她不相配啊。 心中第一次有了動搖,回到國公府仍舊游移不定時有人幫她做出了選擇。 第41章 看到表妹足下不停的離開,虞應朗心中焦急, 想要上前追趕卻因著突入而來的眩暈而跌坐在椅子上。 見他一臉慘白, 鄭雨眠憂心上前扶住他的手臂:“你既然受了寒便莫要再在這寒涼處了, 回房吧。” 悶咳了兩聲,虞應朗揮開她的,眼眸含怒:“你怎么會有這簪子?”這簪子是他親手雕刻的,怎么會有一模一樣的? 面容一滯,鄭雨眠抬手摸了摸頭上的簪子, 苦澀一笑:“我不知那是要送給李家meimei的, 那日在你書房看見覺得好看便尋人復刻了一個,我若是知道是要送給李家meimei的又豈會隨意動。” 見他怒意難平, 鄭雨眠蹲下身子,將頭上的簪釵拿下,局促的看向他的眼眸:“我日后不會再帶了, 你莫要生氣了。” 沉怒的閉上眼眸, 虞應朗口中皆是苦澀, 他怒也怒過了, 斥責也斥責過了, 可他擺脫不了鄭雨眠這個過錯,在妻子尚未過門身邊有了妾已經是既定的事實, 是他背叛表妹在先,又怎么奢求表妹會喜歡他。 至少表妹還會嫁給他, 至少他的妻仍舊是表妹, 他該滿足的。 見他垂眸不語, 眼含懊悔,鄭雨眠面色發白,一個女人如此被心愛的男人嫌惡,縱然做好心理準備,但每每看到時仍舊心澀,她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兒,明明從前他也會含笑與她低語,現在卻視她如糞土。 攥了攥手指,鄭雨眠強笑回身,依舊溫婉,拿過孫嬤嬤手中的斗篷為那不肯離開的人披上,嘆息開口:“李家小姐性子嬌柔可人,又是知禮之人,豈會與知微置氣,知微莫要多心。” 怔怔的看著手中未能送出的玉簪,虞應朗苦澀一笑,他的表妹確實沒有生他的氣了:“她不會生氣,她確實不會生氣,她從不會因不在意的事生氣。” 斗篷隨著虞應朗的動作掉在地上,鄭雨眠伸手去撿,卻因著虞應朗的話頓住,垂眸開口:“知微是覺得李家meimei不喜歡你。” 他不再言語,鄭雨眠拿起地上的斗篷再次為他披上,柔柔一笑:“知微誤會了,同為女子自是了解女子,李家meimei是個驕傲的人,心頭與知微置了氣,又豈會輕易讓人瞧見,府中人多,若被人瞧見總會說三道四怨怪meimei不知大度,meimei是在意的。” 虞應朗聞言蹙眉,疑惑去看身側為表妹說話的女子。 鄭雨眠眉目溫柔,見他看過來眼眸垂下,輕聲開口:“我喜歡你,成了你的妾我已經滿足了,有了我們的孩子更是意外之喜,這事一開始便因我而起,我自想彌補,日后知微與李家meimei和睦,我便也不會日夜愧疚了。” 虞應朗冷哼一聲不再去看她,看著手中的簪子,卻思索著鄭雨眠剛剛的話,表妹確實是個驕傲的人,會不會是他多想了,表妹其實是在意他的…… 感受不到他的眸光,鄭雨眠抬頭柔聲開口:“女子都會恃寵而驕的,因為知道你的在乎,所以與知微生氣時,知微越靠近李家meimei只會越抵觸。時候久了是要傷感情的,知微既然不能確定李家小姐的心思,我愿做這個惡人,幫你試探李家meimei。” 握著簪子的手頓住,虞應朗本是不欲與她多言的,但卻因為她口中的‘恃寵而驕’怔神,許久之前他與表妹在街市游玩,碰到的同門似乎也說過這樣的話。 猶豫側目:“你要如何試探?” 鄭雨眠抬眸淡笑開口,虞應戰聞言蹙眉,沉悶起身,點頭應下,步出亭子后面容陰沉:“即便你幫了我,這次之后無論如何我都會將你送到莊子上,對不起,我不能容你在府。” 垂眸苦澀一笑,鄭雨眠撫了撫自己的肚子:“我知道。” 虞應朗再不停留大步離去,獨留在亭子中的鄭雨眠卻散去面上的淡笑,雙手攥緊,無論她如何央求討好,他都不肯將她留下,即便她現在懷著他的孩子,既然她注定要被送走,她也不想讓那兩人舒坦。 * 對稱之物向來受追捧,大多玉飾釵行的簪釵都是成雙成對的賣,寓意好,可因著那高大之人固執的性子,好好的一對冰玉簪現下成了獨一無二的一支。 把玩著手中的簪子,李言蹊打從昨晚歸府便眉頭打結,她自知道那人不是小刀后,那份她來不及思考的難堪便被她掩藏起來。 現下想來自己為何會因著知道他并非小刀時那般難堪呢? 李言蹊暗自糾結,門自外被推開,知道是鴻雁過來伺候洗漱了,可李言蹊仍舊埋在被中端詳手中昨日買來的簪子,端詳許久不見鴻雁出聲,被子中的人疑惑的探頭。 鴻雁一臉為難的站在原地,不知這事該不該與小姐說,蘋果了皺成了一團。 看她為難成這副模樣,李言蹊納罕:“怎么了?” 雙手絞在一起,鴻雁不情愿的蚊聲開口:“那位鄭姨娘過來了。” 半晌后,收拾妥當的李言蹊在用飯,在前堂等了許久仍舊不見人的鄭雨眠卻伴著丫鬟從前堂走來。 徐嬤嬤等人見到來人想要阻攔,那人已經自顧自的落座在了桌前,面色依舊蒼白,但臉上卻沒了那溫婉之氣:“meimei既然不肯見我,那我便只能來見meimei了,我先下身子有孕,不大方便,便不與meimei見禮了。” 李言蹊鳳眸瞇了瞇,她不與鄭雨眠見面是顧忌她有個什么閃失,牽連到她,她卻比她膽子大,紅唇勾起:“鄭家小姐大晌午老遠的從東苑跑過來,現在才想起不方便?” 笑容一僵,鄭雨眠攥了攥手指,垂眸開口:“聽聞meimei身邊有個丫鬟是花樓出來的?花樓的女子素來手段了得,難怪meimei能引的知微這般在意,昨晚知微宿在我那里,夢中喚著的還是meimei。” 對她知根知底啊,將最后一口粥喝盡,拿過帕子拭了拭嘴角,李言蹊再抬眸時眼中淡去笑意,冷哼開口:“勾引人?那我倒不會,不過我倒知道如何讓你流產。” 鄭雨眠聞言撫在肚子上的手怔住,面色慘白的起身:“你……你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 勾唇一笑,李言蹊就著鴻雁的手起身。 見她走近,鄭雨眠身側的丫鬟忙上前阻攔卻被嬤嬤們率先制住。 走到跟前,李言蹊抬手鉗制上鄭雨眠的下巴:“想從我嘴里聽到好聽的?你也要看看有沒有資格,我嫁入府中雖是正妻,但我不會在意其他,你想獨占表哥也好……”伸手拍了拍她的肚子,紅唇依舊勾著:“想要為表哥生兒育女也罷,我都不在意,我可偏就在意有人說我身邊人,你可以與你的知微恩恩愛愛,與你的知微詩情畫意……” “住口!” 朗聲率先傳入房內,隨后那一席白袍的男子邁入房中,虞應朗往日溫柔的眼眸帶著失望,怔怔的看向自家表妹。 她一口一個你的知微,一口一個不在意錐在他心口,來時僅剩的一點期盼都因著她的話煙消云散。 看到來人,放開鄭雨眠的下巴,李言蹊垂下眼簾,突然覺得疲憊,她日后當真要這般應付他,應付鄭雨眠嗎? “知微,你來接我了?” 鄭雨眠看到來人眼眸透著喜色,隨即驚慌的扯了扯虞應朗的袖子:“知微,我們走吧。” 虞應朗嘴唇張張合合,想要解釋自己與鄭雨眠如此不過是想要試探她,可李言蹊卻先于他開口:“這會兒要去姑姑那里請安了,我先走了?” 不去看僵硬不動的人,李言蹊垂下眼簾,拿過鴻雁手中的斗篷繞過兩人離開房內。 李言蹊沒有去李氏的院子,走上小徑時便直接坐在蔥郁后的小亭子里。 她本就是懶散沒規矩的人,想要尋得也不過是安身的一隅,現在一切都超出她的計劃了,她真的要嫁給表哥嗎? 想到表哥眼眸中的失望,李言蹊撅了撅嘴,眼眸泛紅,他失望什么,自打知道自己定親她便滿懷忐忑,入了京費盡心思討好他,可他剛剛與她定親便與旁的女子在一起,失望的人該是她吧,她處處妥協,卻并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她難道一輩子都這樣留在國公府嗎? 支著額角,鳳眸低垂時兩個晶瑩落下,是不是因為有了那樣寵溺她的爹爹,有了那樣美好的年少已經用光了她所有的運氣了。 正扁著嘴想要按照慣例數落早早離去的爹爹一番,人突然被抱起,朦朧抬眸時已經落在那高大的懷中。 “你想好嫁我了嗎?” 第42章 冬末之時, 樹上的積雪已經開始融化, 沒了雪的覆蓋, 枝丫變得稀疏很多,稀疏之下,亭子中的光景便一覽無遺。 高大的男子寒著臉, 眉頭緊蹙, 一手笨拙的去擦拭懷中女子的眼淚, 一手攬在女子腰間牢固的將人鎖在腿上。 女子模樣嬌美,然而小臉卻是埋下,抽抽搭搭的不肯抬頭。 李言蹊就是覺得沒面子啊,她信誓旦旦的要嫁給表哥, 信誓旦旦的在這人面前說自己與表哥兩情相悅, 感情甚篤, 現在回想起來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她沒有臉面, 此時看誰都像嘲笑她的人,如今正是傷心難過的時候又被他瞧見,除了難過沒面子她想不起其他。 因著她為旁人難過而面容陰沉, 見那小臉已經哭的粉紅,一再隱忍的虞應戰也有些不快了:“莫要哭了。” 低沉的斥責讓李言蹊頓住, 推開他的手,抬眸更加委屈的看著面前的人, 眼淚逛蕩在眼眶里不肯落下, 嘴扁成一條線:“你做什么兇我?是不是覺得我無依無靠便可以隨便訓斥, 是不是現在心里還嘲諷我被表哥嫌棄?” 小臉不滿她的離開, 虞應戰眉頭蹙緊,將人抱回懷中,大手輕撫她的后背:“莫要胡說。” 輕哼一聲,李言蹊撅了撅嘴,眼睛中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染濕了那黑色衣袍,素手無意識的摳著眼前的金扣子:“你就是,你總訓斥我,嚇唬我,還裝作小刀騙我,出爾反爾,占我便宜,還騙走了我的小鴨子項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