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狼心狡詐
此人乃是皇宮中的御醫,姓蔣單名一個政字,十幾年前就與程景況結識,曾經多次救過他的性命,而且蔣正是他是父輩的年紀,故而程景況尊稱他一聲老師,對他比對皇帝還要恭敬。 蔣政正待說話,突聞屋外傳來哀痛欲絕的聲音。 “夜朗啊,我苦命的孩兒啊!”這哭天喊地之聲來源于門外疾步而行的人。 只頃刻,就有婢女率先推開門扉,一雙白潔如玉地手掀起低垂到云磚上的虎皮氈子。 一雙細長黑亮的眼睛,面容透著幾分妖嬈迷離,此刻那眸子中水汽朦朧如一泓汪泉,光是令人看著就愛憐不已。 那人披頭散發而來,連發髻都未挽上,身著一襲素凈色,飛雪色襖子上沒有絲毫點綴,她身體如同一支羽劍般沖向掛好幔帳的床邊,端的是焦急不已,淚迸腸絕。 她慌不跌地拉開床幔,支起螓首往里望,待見到程夜朗那張連本來面貌都顯不出來的臉,差點開心得蹦起來。 歡喜之色一閃即逝,快如疾風不可捕捉,她鎮定的回過神來,淚如泉涌,嚎啕哭泣:“蒼天啊,你為何要如此對待我的孩兒,嗚嗚嗚……我苦命的夜朗啊……” 眾人見之,感動不已,紛紛在心里感嘆衛姨娘大度慈愛,視繆氏之子如同親生,連年邁的蔣正都傷感的別過頭去。 然而,程月棠卻半點都欣慰不起來,前世的她對衛姨娘沒有視如親母,而如今再見到此人,她總有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 她隨即眸子巡視過去,哭得肝腸寸斷的衛雨綸雖然發絲凌亂狼狽不堪,可未施脂粉的面容卻沒有半分憔悴,反而艷如桃花。 反觀自己和父親程景況,此刻未流一絲眼淚,整個人卻憔悴不堪,如喪考妣。 “阿娘,切莫太過傷心了,您身子骨本就弱,哭壞了身子囡囡會心疼的,夜朗醒過來也會擔憂你。”程月棠試探地啟言,連忙扶起她。 因為他們自幼喪母,衛雨綸對弟弟夜朗寵愛至極,姐弟倆感念她的良善慈愛之心,遂尊她為母,哪怕對方只是個身份地位的姨娘。 “啊,他沒事了?”衛雨綸臉色大變,驚詫不已。 衛雨綸暗戀程景況多年,可還沒來得及表白心意,他就娶了繆氏。聽說他們恩愛不疑,她心如刀絞。 終于,繆氏病死了,她以為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機會,高高興興地備好嫁衣,讓父親催了紅娘去說媒,可哪知道程景況居然不屑地拒絕了。 她慫恿老太君以命相挾,逼著程景況娶了自己,可卻半年多來未曾碰過她,她找到機會給他下了春藥,那一夜風流令她懷上了胎兒,十月會誕下了一個男孩兒。 可從那之后,程景況再也沒碰過她,在人前所有賓都夸兩人相敬如賓,可是人都散了之后連眼神都不甩給她。她終于明白活著斗不過繆氏,死了就更無法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這些年來她如守活寡,傷心欲絕,唯一的念頭就剩下了兒子。 可程景況偏心至極,視她誕下的孩子如草芥,反而把死了娘親的兩個小畜生捧在手心里疼愛。 她暗中痛恨卻不能露出絲毫厭惡的行跡,忍辱多年。哪知蒼天有眼,竟然讓程夜朗蒙受大難,她心中歡喜如鑼鼓,特地趕過來查探程夜朗的情況。 只要程夜朗死了,她的寶貝兒子就可以成為程家的嫡子,程家族人必定會不顧程景況反對,讓她成為名正言順的正夫人。 可方才程月棠的話是什么意思,程夜朗居然會好起來么?不不不,上蒼怎么能贈與她一場空歡喜呢。 程月棠瞧見衛雨綸臉上失落的神情,杏仁明眸里浮起幾縷寒意,凜冽如刀鋒。姣好的面容上不露分毫鋒芒:“下有阿母如此記掛著他,上有程家先祖庇佑著他,自然福大命大,老天爺哪里舍得收下夜朗呢?阿母,您說對不對?” 衛雨綸雙手握拳,嘴角牽強地扯出一絲微笑:“囡囡說得對,夜朗福大命大。” 程景況本就焦急如焚,見衛雨綸突兀闖進來打斷蔣政,惱怒不已:“你不好好在自己的院子里待著,來青朗苑做什么?” 聞言,衛雨綸低垂的眼眸中淬滿了蛇毒,她長得天姿國色,云英未嫁之時也算得上城里有名的美女,何曾會受這種氣!程景況從來都沒有把她當做程家人,還讓她好好待在院里,她衛雨綸就如此見不得人么! “老爺,我就是放心不下夜朗,才過來……”欲語淚先淚,盈盈水眸眼中又含滿了淚水。 程景況見她待夜朗誠心實意,心中閃過一絲柔意,嚴肅的臉收起來,緩言道:“你別再哭了。” 衛雨綸身子搖晃幾下一軟,緩緩倒在程景況的懷中,眼色伶俐的奴婢連忙驚問:“哎呀,夫人你怎么了?” “我無礙,只是覺得腳有點僵痛罷了。”一股青竹之香撲面而來,這是專屬于程景況身上的味道,衛雨綸容顏如微微泛紅,宛如西天云霞。 程景況僵了一僵,反射性地想退開,但又念及衛雨綸疼愛程夜朗的慈心,抬手扶著她。 奴婢見此趕緊道:“肯定是夫人先前聽聞二少爺出事了急得連暖鞋都來不及換,隨意穿了薄布鞋就出門了,冰天雪地里行走,把腳給凍傷了。” 程月棠如同一個局外之人淡淡地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瀲滟波光,詭譎變換,這個女人也未免太過嬌貴了吧。 程景況聞言,那顆心終于是軟了,蹲下身親自解開衛雨綸的鞋襪查看,果然見白皙如玉的腳腕腫了起來,生了凍瘡。 衛雨綸心跳如鼓,這個男人何曾如此溫柔的對待過自己,她等候多年,終于快要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程月棠冷笑一聲,走過去擠開父親,親自托起衛雨綸的腳,關懷不已:“哎呀,阿母的腳怎么腫得比豬腿還粗啊?疼不疼啊?” 聽到這句話,衛雨綸差點控制不住當場發作,卻又不得忍下來,因為暴怒而有些扭曲的臉頰配上訕訕的笑容,怪異極了。 程景況好不容易才對自己如此親密,沒成想居然被這個可惡的丫頭片子給攪了,衛雨綸都懷疑她是故意的了,可又看見那雙杏仁明眸里滿滿地擔憂,隨即放下心來。 “蔣爺爺,你快來幫我阿母看看。”程月棠低垂的眸子里閃過nongnong的惡意。 蔣政只微微瞟了一眼,便輕描淡寫道:“沒事,依照這種凍傷的情況頂多會有些瘙癢,沒有大礙,連藥都不用涂,在屋子里待兩天就行了。” “哦。”程月棠立馬將那只腫腳扔在地上。 衛雨綸被堅硬的地面磕得生疼,眼淚差點掉出來,可更氣人的是她特地用冰塊敷在腳上凍出來的紅瘡,好不容易才博得程景況的疼愛,居然被這個臭老頭子一句話給破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