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疑竇重重
金線熠光閃閃,價值千金,可不是任何人都能用得起的。 此物乃是去年春節(jié)時烏孫進貢給當今圣上的,一部分賞給了宮里得寵的娘娘們,余下十匹的就都賜給了父親程景況,程景況給了姐弟倆六匹,剩下的都讓衛(wèi)姨娘領了去。 程月棠心里突然冒出一個驚天的想法,不動聲色地將錢袋子收到懷中,既然與府中的人脫不了干系,那此物傳了出去豈不是會打草驚蛇,還是尋機暗查較為妥當。 蔡嬤嬤將程夜朗小心翼翼地翻過身來,撩起臟兮兮地下擺袍子,卷起寬松的褲腿,頓時震驚得面無人色,手里的絞濕的帕子掉在木盆里。 繆氏剛走那會兒,程夜朗雖然還是個嗷嗷待哺地嬰兒,卻也如同知道娘親去世般整日哭叫不休,換了好幾個奶娘都不肯進食,沒想到最后換到她居然就好了,從此一帶就是六年多,最后因為程月棠年齡大些了要單獨居住才分開。 “這些畜生,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這么蛇蝎歹毒的,朗兒還是個孩子啊,他們怎么狠得下心啊。”言罷,嬤嬤潸然淚下,哭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程月棠再也顧不得多想,毫不避諱地查看弟弟的腿部,瞬間如遭電亟。 一雙小腿早已經血rou模糊,因骨骼寸寸碎裂而柔軟如泥,皮膚上全是駭人的烏黑青紫,好多處皮開rou綻。 她此刻心頭猶如被萬箭穿心,就算將那謀劃之人啖rou寢皮都不能紓解她的怨恨。 她一定要找到罪魁禍首,不想一切代價。 凜冽刺骨的北風掠過樹梢,徐徐蕩進雅致的青朗苑內,揚起了寢房里外的墨色幔帳,隨著寒風劇烈翻動。 寢房內燃著沁人心脾地犀香,窗戶門縫都被虎皮氈子擋得嚴嚴實實,房間擺放得著一鼎黑紋銅皮爐子,把整個寢房都烤得暖洋洋的。 程景況負手在房間里來回的踱步,長須抖動,因為眉頭緊縮而使斜飛入的地眉毛微微倒吊。 他委實想不到,一夜之間他那活蹦亂跳的兒子就性命垂危了,而女兒也受傷而歸。早晨他還在因為寶貝女兒落水之事而提心吊膽,不過才區(qū)區(qū)一個時辰啊,他的心又懸了起來,倘兒子夜朗真的撐不下來,百年之后他要如何去面見心愛的女人。 程月棠打量著程景況,只幾盞茶的功夫,感覺父親眼角的皺紋都加深不少,她知道根本無法勸慰父親,因為此刻她同樣心如針扎,感同身受。 “囡囡,你老實跟為父說,夜朗是不是在外面捅了簍子?不然怎么會被人尋仇。”程景況雙眼隼利如鷹。 他家的兩個小崽子,整日盡知道闖禍,這次莫非是因為惹到了報復心強烈的人,才受此大難。 “爹爹,夜朗雖然調皮頑劣但并非是個分不清輕重的人,他斗兩只蛐蛐有可能,但絕對不會做些違背道德之事。”程月棠分析著利弊,她從看見那個錢袋子開始,心中就有了半分底,當然不會認為是同齡之間尋仇。 “莫非是我程家的大敵……”程景況喃喃低語,轉瞬間又否定了,他在朝廷政事上雖然不會趨炎附勢,但是還是圓滑明智的,斷然不會結下血仇。唯一的死對頭就是隔巷而居的吏部尚書楊基,可兩人似敵更似友,那老儒生的為人他還是信得過的。 不過無論那幕后黑手是誰,他都不會放任,只要他程景況活著一日就誓要追究到底不可,兒子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他久置于傾軋陰謀多年也并非良善好欺之輩。 “嚴守京城所有城門關隘,但凡見到可疑之人就地拘下,徹查城中所有藥鋪,如若身上有刀傷者取藥,飛馬來報。”程景況眼如寒冰,聲如利劍,恨不得立馬捉到那個逃走的灰衣酋首。 小廝雷范聞言立即要去下傳命令,卻被程月棠攔住。 “爹爹,不可大張旗鼓行事,否則兇手被嚴防死堵,反而會被被逼入山林之中避禍,那灰衣人腹部受了重傷,普通的金瘡藥是醫(yī)不好的,必須要在房中用藥物靜養(yǎng)多日,因此斷不會冒險出城。” 程月棠思緒如飛,磕巴子都不打一個,話似竹筒倒豆子:“依囡囡所見,還是要暗查,動用府中豢養(yǎng)的影衛(wèi)即可,他必會露出端倪的。” 她知道父親如果要在京城中翻出一個身受重傷的人易如反掌,畢竟帝都的防衛(wèi)營由父親執(zhí)掌,可是如此作為,必定會引起幕后黑手的警覺,最后可能只會找到一具尸體,一只不會說話的尸體留之何用。 程景況愕然不已,對自己這個頑劣成性,平素里只懂得摸魚掏鳥窩的女兒刮目相看,連連感嘆:“好!好啊!虎將手下無弱女。” “囡囡可是遺傳的您哦。”程月棠毫不猶豫地回答。 “為父心中還有疑惑未解,府中甲士林立防范森嚴,那些蒙面歹徒連他們都能避過,囡囡是如何得知夜朗逢難的?”程景況眼中精光大作,直言問出心中盤踞的疑惑,女兒不光消息來源迅速,而且還有膽量去威逼府中的侍衛(wèi)。 程月棠背脊上冷汗涔涔,如雪般晶瑩地臉上卻未露色分毫,謊話信口捻來:“囡囡今早本想來青朗苑找弟弟斗蟲,可卻被趙嬤嬤告知弟弟早就出府了,我恰巧在苑外的墻根下看到凌亂地幾個大腳印,還撿到了弟弟隨身佩戴的玉翡翠,因此根據(jù)腳印的方向往西追過去。” 正在歸置物品的蔡嬤嬤聽得心跳如鼓,程月棠何時來過青朗苑?更加沒有見過腳印翡翠。 蔡嬤嬤悄悄向程月棠忘了一眼,兩人多年相隨心有靈犀,見到對方臉上神色后她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她從程夜朗換下的衣裳里找到那塊玉翡翠,藏在袖中緩緩退出房中。趙嬤嬤服侍程夜朗也好幾年了,兩人同為奴仆關系交好,讓趙嬤嬤串詞倒也容易,找?guī)纂p男人的鞋子制造現(xiàn)場也不難辦,就是要小心避開眾人的眼睛。 見嬤嬤退下去,程月棠的懸著的心落了下來,同時對老頭子洞徹事理的本事佩服之極,幸虧她早就想好了答案,否則她難免會露出行跡讓老頭子懷疑的。 她除了撒謊之外別無他法,沒有人會相信那個真相,只會覺得荒謬不堪。 須臾,婢女卷起層層紗幔,一個銀發(fā)老叟從幔帳后的內室緩步踱了出來,白須垂胸,眉目慈善。 一股藥香彌漫于室,程景況連忙恭敬地迎了上去,鼻尖虛汗如瀑,心急如焚道:“老師,夜朗他情況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