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沒有只是
沒有記憶這種事簡直太痛苦了好嗎? 跟個白癡似的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偏偏她還做了那么古怪的一個夢,搞得她一回宮就開始神經(jīng)衰弱。 尤其是今天被季盼曦那個惡婆娘來了這么一手,萬一她以后連門都不敢出了怎么辦? 嗷嗷嗷,實在太恐怖了…… 夢言在心里深深地為自己默哀。 旋即又巴巴地抬頭看著綺妃,要是這女人能給自己來點兒提示就好了嘛! 看她的樣子,似乎知道的還不少,不可能像她說的這么簡單——只是因為兩人在西闕的關(guān)系好,她才會這么“關(guān)心”自己。 里頭肯定還有別的貓膩! 正尋思間,綺妃握著她的手突然緊了緊,似乎忍著眸中急劇膨脹的情感,繃直了聲線:“淺兒能這么想確實難得,可皇上現(xiàn)在信你,不代表他以后也會信你。身在帝王之家,最聽不得的就是閑言碎語,難保以后哪一天皇上就信了那些話。俗話說得好,無風不起浪,要想徹底平息這些謠言,還是得趁早查清這件事才好?!?/br> “jiejie說得沒錯,我當然也希望事情能夠早日水落石出。”夢言扁著小嘴,低低啜泣地兩聲。 “可是我一個弱質(zhì)女流,成天待在夢央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我能怎么辦呀?” 綺妃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淺兒別的什么也不用管,只要好好配合太醫(yī)治療,早日把這記憶恢復了才行!” “jiejie說得也有道理,只是……” “沒有只是!”不等夢言說完,綺妃立刻蹙眉打斷她。 說完才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了,連忙扯出一絲笑:“淺兒乖,聽jiejie的話,jiejie這也都是為了你好。雖然jiejie覺得以你的性子,不會故意行刺去博取圣寵,但是……” 被她一臉期待的眼神看得發(fā)憷,夢言嘴角抽搐兩下:“jiejie有話就直說吧?!?/br> “哎,怎么說呢……”綺妃嘆了口氣,“畢竟那時候皇上對你實在冷淡,進宮一年,你就連皇上的面也沒見過,難保郁結(jié)于心,做出一些有違常性的事來。所以淺兒還是得快點想起一切,早作打算才好!” 夢言眉尖一挑,突然彎了彎唇:“jiejie,其實有一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你了——既然你我二人關(guān)系這么好,為何那一年的時間里我沒能見到皇上,你卻不曾給我引見引見?” 綺妃眸色一閃,臉上那種“我很為你擔憂”的表情立刻僵住。 良久的沉默…… 夢言就這么眼巴巴地望著她,似乎不等等到她的答案,就不會輕易罷休一樣。 屋子里的氣氛變得尷尬。 “參見皇上——!” 殿外突然響起宮人行禮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凝滯。 綺妃驀地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身子幾不可察地動了動。 但這細小的變化卻落入了夢言眼中,眸底的笑意不由更深幾分。 “綺妃怎么在這里?”君墨影進來看到綺妃,眉心一蹙,對這個女人打擾了小東西的休息時間顯然不是很滿意。 “回皇上,臣妾聽聞淺兒出了點事,放下不下,所以就來看看她?!?/br> 君墨影自顧自地走到夢言床邊:“恩,現(xiàn)在人也看到了,她沒什么事,你回去吧?!?/br> 他擺了擺手。 這一幅擺明送的樣子深深刺痛了綺妃的眼,她攥緊手心,作了一揖:“是,臣妾告退。” 夢言盯著她看了半天,等人完全離開之后,才不滿地瞪了君墨影一眼:“你回來得這么巧干嘛,人家好好地說著話呢!” “這還成朕的錯了?”君墨影挑了挑眉,在她臉上捏了一把。 “你這小東西不是不喜歡宮里這些女人么,怎么朕幫你趕走綺妃,你非但不感謝朕,反而還來怪朕?” “不喜歡歸不喜歡,我現(xiàn)在有事兒問她呢!” 討、厭! 那女人一天到晚跟自己裝親近,這次好不容易看到她吃癟的樣子,真想看看她最后會怎么回答那個問題?;蛟S順帶著還能套出點話來,知道她失憶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現(xiàn)在可好,全被這男人破壞了! 君墨影眸光微微一凝:“言言跟綺妃很熟嗎?” “不熟啊,我醒來后就見過她兩次好不好,哪兒能跟她熟?”夢言撇了撇嘴,“可是她好像跟我還挺熟的,所以我有個問題想問問她?!?/br> “哦,什么問題?”君墨影輕笑,“或許朕能幫你解答也不一定?!?/br> 夢言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那種見鬼的問題怎么能讓他來回答? “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兒!” 她動了動身子,朝著他張開雙手,軟聲道:“我餓,我們吃飯了好不好?” 君墨影當然知道小東西只是想出去吃東西才會這樣跟他撒嬌,卻故意擺出一臉詫色:“言言怎的如此主動,才這么一會兒沒見,又要朕抱?” 如此主動,又要朕抱? 夢言目瞪口呆,他丫的見鬼了! “怎么,不要抱了?”君墨影一把捉住她憤憤收回去的小手,挑著她的下巴愉悅大笑。 夢言重重地哼了一聲,別開臉不理他。 君墨影嘴角一勾,嘆道:“若是真不要,言言今日這晚膳怕是也用不成了?!?/br> 嗷嗷嗷,混蛋! 夢言抓狂地拍了拍床板:“你丫的怎么這么壞!明明就是你把我弄成這樣的,不但不好好對我負責,竟然還想著讓我不吃飯,簡直太缺德了!” “朕什么時候不負責了?”君墨影故作嚴肅,卻掩不住眼底的那絲興味,“瞧朕不是正在問言言么,若是言言實在不要,朕有什么辦法?” “要要要!趕緊地抱著!”夢言怒吼三聲。 俗話說得好,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夢言覺得,吃飯問題那是民生大計,為了這個,其他的什么都可以豁出去。當然,其中也包括她這張老臉。 她惡狠狠地張開雙手環(huán)在他腰間,頤指氣使地揚起下巴,嚷嚷著:“我餓了,餓壞了,餓慘了!君墨影,你趕緊把我抱出去,我要吃東西!” 琉月正巧進來稟報說晚膳準備好了,聞言,立刻臉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到在門口。 夢言嚇了一跳。 君墨影明顯感受到環(huán)在腰間的那雙手抖了抖,心中不悅,擰著眉掃了琉月一眼。 “什么事?” 見帝王沒發(fā)火,琉月不禁松了口氣,腦子里那根弦卻還是繃著。若是她沒有聽錯,剛才娘娘是不是直呼了帝王的名姓? 那可是大不敬的罪過??! 此刻君墨影驟然出聲,又把她驚得抖了抖,忙顫聲道:“回,回皇上,晚膳已經(jīng)準備好了。” “你別欺負她了,我們快吃飯去吧。”夢言拉了拉君墨影,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 君墨影瞪了她一眼,抱起她大步朝外殿走去。 經(jīng)過琉月身邊的時候,夢言趁著他不注意,趕緊跟琉月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起來。 君墨影哪兒是沒注意,只是不想拆穿這小東西罷了。 席間,一道紅棗老鴨湯配上夢言脖子上那些曖昧的痕跡,立刻就讓眾人明白了所有。 琉月小心翼翼徘徊在夢言身上的目光讓她如坐針氈,這丫頭的膽兒真是越來越肥了,竟敢這么明目張膽地嘲笑她? 冬陽還好些,只是臉色微紅地垂著腦袋,心中不由感嘆:主子這回總算是翻了身,不用再過從前那種要命的苦日子了。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呢,你是怎么處置曦妃他們的?”夢言一手扯著一個鴨腿,百忙之中抽空瞥了君墨影一眼,似乎對這件事并沒有多感興趣,只是剛巧想起。 君墨影以為這小東西早就應該忍不住的,沒想到她竟然這么久才想起來。真是…… “言言希望朕怎么做才好?” “你都處置完了,現(xiàn)在才來問我?”夢言嫌棄地撇了撇嘴,從鴨腿上大口咬下一塊rou來。 饒是夢央宮的宮人已經(jīng)習慣了自家主子不拘小節(jié)的一面,此刻也還是被她毫無形象的吃相刺激得直嘆氣。 可是沒辦法,誰叫帝王慣著呢! 哎! “要我說啊,當然得重重地打上一百個板子才好!”夢言狠狠嚼著嘴里的東西,咬牙切齒,“至于那頭死肥豬,怎么著也得把他的爪子給剁了!” 奶奶滴,一想起自己被那死肥豬的爪子碰過,她就狠狠掉下一層雞皮疙瘩。 君墨影眉尖一挑,笑了。發(fā)現(xiàn)剁手這方面,小東西還真跟他想一塊兒去了。 不過對于季盼曦,重重地打上一百個板子實在便宜她——雖然正常人撐不到一百個板子就一命嗚呼了。 君墨影想,不管有多少人覺得他冷血、他殘暴,他都不在乎,從來沒在乎過。 但他不能讓小東西白受了委屈。 哪怕現(xiàn)在想起來,他還是覺得心有余悸。若是白日里他不能及時趕到,那么慘遭不幸的就成了他的小東西,憑什么他就得對那個罪魁禍首仁慈? 夢言等了半響也沒見聽到回答,又抬頭看了他一眼:“我都說完了,你還不打算告訴我呀?” “用完膳再說吧,別影響了你的食欲?!本皩櫮绲匦α诵?。 夢言表示他想太多,什么樣的刑罰才能影響她的食欲呀? 不過她的腦子可能真的裝不下這些事兒,用完膳之后完全就把事兒給忘了,早早地就去睡了。 君墨影陪了她一會兒,等她睡著之后才去外殿批奏折。 “李德通,朕讓你辦的事怎么樣了?”君墨影突然問。 李德通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帝王問的是什么,他每天辦的事兒可多了,帝王問的是哪件? “皇上,奴才不……” 君墨影眉心一蹙:“花!” 李德通恍然大悟,卻又欲哭無淚,這大半夜的,他哪兒能想到這事兒?。?/br> “回皇上,奴才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只要皇上吩咐一聲,底下那些人明日就能把花兒送到龍吟宮去!” 君墨影揉了揉眉心,把批好的奏折堆在一旁,站起身來:“別送龍吟宮了,直接搬夢央宮來吧?!?/br> “是,奴才遵旨?!崩畹峦ㄚs緊應著,心里卻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就知道帝王突然對那些花花草草感興趣,一定跟那小姑奶奶脫不了干系。 這不,還真被他給猜對了。 瞧現(xiàn)在這架勢,帝王是打算在夢央宮常住了? 哎。 若是再這樣下去,只怕這后宮又要不太平了…… 君墨影進內(nèi)殿的時候沒讓人侍候著,怕吵醒那小東西,還特意放輕腳步。 脫了龍袍走到屏風邊,換了寢衣。 他的腳步停在那里,遠遠地看著床上那張安靜的睡顏,神色中帶著幾分柔和,幾分深邃。 其實夢言的記憶恢復與否他都不在乎,甚至,若是可以,他更傾向于她一直像現(xiàn)在這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床上的人突然翻了個身,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 緊接著,夢言慢慢睜開了眼睛。 剛醒來的時候,她有那么片刻的怔忪,瞳孔失了焦距,茫然地盯著君墨影看了半響。 “怎么了,一醒來就不認識朕了?”君墨影見她半響不說話,眸色還像個陌生人似的,險些懷疑她又失憶了。 夢言這才慢慢清醒過來,伸了個懶腰:“剛醒來的時候神志不清,看什么都有點迷迷糊糊的,不要在意這些啦……你都忙完了嗎?” “恩?!本包c點頭,朝她走過來,“還是把你吵醒了。” “不吵啊,你這么安靜?!眽粞該溥暌宦曅α顺鰜恚怖飩?cè)縮了縮,給他騰地兒。 “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亥時三刻??焖?,別跟朕說話了,不然一會兒就該睡不著了。”君墨影剛剛進被子,身體卻是暖的,大冬天里,這溫度實在很舒服,夢言不由往他懷里鉆了鉆。 “這么晚了?” 其實要是放在現(xiàn)代,這個點根本不算晚,夜貓們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只是古代又沒什么娛樂活動,最多就是賞賞花、看看戲、聽聽曲子,吃過晚飯就差不多能洗洗睡了。 君墨影卻一直忙到這個點,夢言也只能說,他這皇帝做得確實蠻拼的。 夢言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閉上眼睛,笑吟吟道:“你也辛苦了,快睡吧!不然明天該起不來上早朝了?!?/br> 她故意這么說,像是把男人的話還給他一樣,卻聽得君墨影心里泛起一陣漣漪。 世人都只能看到帝王滔天權(quán)勢、生殺予奪,所以他活了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跟他說——你也辛苦了。 都說帝王缺愛,他想,他缺的不是愛,而是一份平淡的理解與包容。 偏偏這小東西又在這種時候出現(xiàn)了,以這么奇特的方式,讓他不想放手。 官道上,伴隨著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兩匹快馬飛馳而行,揚起沙塵滾滾。 兩人看著都是男子,實則不然。其中一個寬肩窄腰、劍眉朗目,確實是個英氣的男人沒錯。另一個卻是眉目秀麗,雖然也著男裝,身材卻很嬌小,尤其是還在后頭不加掩飾地嬌聲大喊:“君寒宵,你這混蛋就不能等等我嗎?我這么不辭辛勞、不遠萬里地跟你到京城來,你就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本能嘛!” 兩人正是君寒宵和龍薇。 前方的君寒宵回她一聲嗤笑:“本王從來就沒有這種本能,尤其面對的還是你這樣的男人婆,換了哪個男人會憐香惜玉?” “男人婆怎么了?男人婆你也得娶我!” “誰說本王要娶你了?”君寒宵五指緊攏,咬牙切齒,“你這女人怎么這么不害臊,有沒有點兒羞恥心?” 龍薇瞪大眼睛,猛地一甩馬鞭,發(fā)了瘋似的沖到他面前攔下他。 君寒宵不意她會如此,疾馳的馬爾險些撞在了一起,連忙一勒馬韁繩,吁停了馬兒。 滿腔怒火正無處發(fā)泄,卻被龍薇搶了先:“既然你那天參加比武招親打贏了我,就相當于是我的夫婿了,現(xiàn)在怎么能不承認呢?別以為你是王爺你就能欺負人,告訴你,就算告到皇上面前去,我也非得要你娶了我才行!” “你確定那該死的比武招親是本王自己要參加的嗎?” 她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君寒宵的語氣就更冷了。 什么勞什子的比武招親,根本就是這瘋女人胡扯——隨便往席上擺了個姑娘,自己扮成個男的上去跟人打架,盡想著把所有人都打下去,就可以不用聽她爹的話嫁人了。沒想到后來碰上個功夫高的,偏巧了又是她自己不喜的,都快被人打殘了還不肯放手。 她就這么被人打下來落在他跟前,而他不過出于好心接了她一把,竟然就這樣被纏上了! 被她騙著說那比武招親的小姐是她的青梅竹馬,她就算是死了也要獲勝才行,他還真就犯傻地上去幫她把人都打跑了。 結(jié)果說好的他會假意輸給她,最后卻成了她故意輸給他。 早知道那天他就不該一時好心,搞得現(xiàn)在無緣無故多了個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簡直莫名其妙! 龍薇被他說得有些底氣不足,卻還是嘴硬著道:“不管是不是你自己要參加的,但結(jié)果就是你已經(jīng)參加了,不是嗎?” “現(xiàn)在本王就是要當沒這回事兒,你能拿本王怎么樣?”君寒宵冷笑。 龍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好啊你啊,我爹早跟我說了你們這些王子皇孫是靠不住的,可我還偏偏不信。結(jié)果你竟然……竟然真的……” “隨便你怎么說,反正本王是不會搭理你的!” 話音未落,趁著龍薇恍神的檔口,他又飛快地一樣馬鞭,駕馬疾馳而去。 龍薇一時不察,就這么落下他一大截。 狠狠地咬了咬牙,趕緊也跟上去:“君寒宵,你這混蛋,別想甩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