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陶酥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逆著清冷的月光,從窗子處向她緩緩走來,不夠明亮的月輝,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 最終,他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出一大片陰影,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他的影子之中。 “剛剛我敲門,怎么不說話?”他關切地問她。 “……。”陶酥仍然不說話,只是用那雙哭得紅紅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看著他。 被那雙明亮而紅腫的眼眸盯著,藺平和的心仿佛被一只有力的手狠狠地握了一下。 他心疼得要死,忍不住伸出胳膊抱住了她。 感受著臂彎中柔軟馨香的身體,藺平和把她抱得更緊了。 他像是害怕她會就此離開自己似的,有力的胳膊箍在小姑娘纖瘦的腰上,薄薄的里衣被他勒出了一道又一道細密的褶皺。 陶酥想推開他,但無奈他胳膊上的力氣太大了,她根本推不開。 于是,她只能委屈地伸出胳膊,環住男人窄窄的腰,將臉埋進他寬闊而溫暖的胸膛里。 感受到衣襟上漸漸濡濕的觸感,藺平和心頭一震,然后連忙放開了她。 他按開了門口的吊燈開關,房間里瞬間就明亮了起來。 低著頭,看到小姑娘被突如其來的亮度晃得瞇著眼睛,紅腫的眼睛里,是一雙漂亮的灰色眼珠。 “別哭了,”藺平和沉著嗓子對她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想讓我怎么樣都行,就是別再哭了,好嗎?” 他早就說過,他什么都不怕,就怕看到她的眼淚。 自從認識陶酥,她只哭過三次,偏偏這三次都是因為自己。 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地拂過她紅腫的眼角,拭去了咸澀的眼淚。 可是,下一秒,又有新的淚珠子落了下來。 輕輕的眼淚砸在他的手上,卻像重如千斤的大鼎,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獲得她的原諒,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小扇子一樣的睫毛纖長而卷翹,隨著她眨眼的動作,沾上了好幾滴透明的水珠,水潤著的睫毛顯得更加長了。 她每眨一次眼睛,睫毛上的水珠就像有了生命一樣,輕輕地翳動了一下,讓他的心跟著頓了一下。 “以前我只是以為,我沒有房子、沒有車、也沒有錢,”陶酥一邊抽搭著,一邊對他說,“現在,我連男朋友都沒有了。” “我——” “你別說話!”陶酥突然抬高了嗓音,軟綿綿的音色帶著濃重的鼻音,與其說是生氣,聽起來更像是撒嬌,“你聽我說完……” 但是,撒嬌也只是聽起來像而已。 她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柔軟,尾音拖得很長,而且聲音越來越小,聽起來有著棉花糖一樣細膩的質感。 但她說話的內容,卻讓藺平和心驚不已。 陶酥抬起頭,不著痕跡地推開了他的手,然后用那雙紅紅的眼睛看著他,對他說道:“我們……分手吧。” 第47章 四十七張黑卡 陶酥是一個很矛盾的姑娘。 富裕的背景和優渥的環境并不能讓她駐足,就算jiejie說她是陶家的繼承人,她也沒有什么太大的感觸。 畢竟,她從小到大一直都在和顏料畫筆打交道,從來都沒有想過會像jiejie一樣,在生意場上揮斥方遒。 繼承人的身份是她原本就不想要的東西,唯一讓她覺得不舍的,大概就是那份血濃于水的親情了吧。 只是,她沒有想過,和藺平和交往這件事,會嚴重到讓jiejie將她趕出家門。 盡管如此,她仍然接受了這一切。 她將那份眷戀與不舍埋在心臟最深處,然后鼓起勇氣,去牽起那個男人的手,和他一起走完一生。 但是,她不能接受藺平和騙了她,而且還騙了她這么久。 欺騙像一塊尖銳的石子,投入心湖中,砸碎了湖面上美麗但虛幻的那層“鏡花水月”。 她終于從這場鏡花水月中回過神來,發現這一切都是謊言。 無數的失落與委屈一起涌上心頭。 陶酥知道,“分手”這個詞不應該輕易說出口,但是……現在的自己已經沒辦法再用原來的心情來面對藺平和了。 她可以和他一起住一居室的小公寓、甚至是地下室也無所畏懼; 她可以出去做兼職,去藝術廣場為路人寫生賺錢; 她可以放棄優渥的生活,和他一起過清苦的日子,只要他一直都能陪在自己身邊。 但是,她不能接受他騙了自己。 說完“分手”兩個字之后,陶酥心里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后悔,但在失落與傷心洶涌地席卷而來之后,這絲后悔也被淹沒在了心底。 反倒是藺平和被她的這句“分手”嚇得不輕。 “別鬧。”男人的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他握著女孩白嫩柔軟的手腕,無論她怎樣掙脫,他都不肯放手。 “我沒跟你鬧,我是認真的,”陶酥實在是掙脫不開他的束縛,索性破罐子破摔,任由他攥著自己的手腕,抬起紅腫的眼皮,淺灰色的眼睛看著他,一字一頓道,“分手吧。” “不分,”藺平和毫不猶豫地接過了他的話,“我不同意分手。” 陶酥又掙巴了兩下,但是男人手上的力道實在是太大了。 她屏住呼吸,用了全部的力氣,那張因為哭得太久而微微泛著蒼白的小臉,都因為用力過猛漲得通紅。 可是,即便這樣,她也沒有掙脫開他的束縛。 “你放開我,”陶酥冷著聲調跟他說,聲音里還帶著濃重的鼻音,剛哭過的后遺癥非常顯著,“你放開我啊。” “不放。”藺平和回答得很快,而且語氣強硬,不容她有絲毫的拒絕。 ……你個大騙子你神氣什么! 陶酥委屈巴巴地抽著自己的手腕,酸脹的觸感從手腕處傳到了大腦皮層。 好奇怪,明明騙人的是他,怎么到了現在,他反而擺出一副被甩了的不甘表情。 “你弄疼我了!”陶酥使出了殺手锏,紅腫的雙眼再一次泛起一層濃郁的水霧,可憐兮兮地望著他,“自己什么手勁兒,自己心里沒點數嗎?” 于是,內心里非常有數的藺平和連忙放開了她,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她的手,看著女孩白嫩的雙腕上那兩道明顯的紅痕之后,心疼地皺起了眉。 他知道自己的力氣一直都很大,平時跟她親昵的時候,一直都打著十二萬分的精神,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手勁兒,生怕哪個瞬間忘記了這一茬,把她弄疼了。 這一次,聽到她要說分手,藺平和便什么都顧不得了,自然也把這茬忘得一干二凈。 陶酥瞪了他一眼,然后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里抽了回來。 和前幾次不一樣,這一次她是真的被弄得很疼,連帶著手腕上的紅色痕跡,都比前幾次深了一些。 她的體質比較特殊,傷口極不容易愈合,而且留在身體上的痕跡,也要比普通人停留的時間更長一些。 這種特殊的體質,對于天生力氣就大得嚇人的藺平和來說,絕對是一個甜蜜的挑戰。 就像現在,他明明很想把她抱進屋里,不讓她走,可是,又怕自己手勁兒控制不好,傷到了她。 “我走了。”陶酥扔下這句話,就轉過身,推開房門準備離開。 門剛推開,一條腿剛邁出門外,右腕就又被人從身后握住。 藺平和這一次努力地控制了力道,可她的手腕剛剛就被他捏得生疼,現在稍微碰一下都覺得不適,這就導致男人再一次握上了她手腕的瞬間,靜謐的空氣中就傳來女孩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聲音,驚得藺平和連忙松開了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兒?”見她頭也不回地就是要走,藺平和還不敢碰她,只能擔憂地問她。 “不知道……”她的語氣聽起來很難過,但偏偏說出來的話卻帶著呆萌的感覺,“不知道該去哪兒。” “那……” “我去拿行李箱。”扔下這句話,陶酥便徹底出了門。 藺平和跟在她后面,也出了臥室。 他站在女孩身后,只有四五米的距離,不近,但也不遠。 維持著這個既能清楚地看著她,又能讓她覺得安全的距離,藺平和不敢輕舉妄動。 他現在終于身臨其境般地體會到了,那個名為“騎虎難下”的成語究竟是什么意思。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早一點把事情和盤托出。 可是,如果她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她還會毫無顧忌地靠近自己、喜歡上自己嗎? 藺平和不知道,也不想再想這個問題的答案。 因為,沒有任何意義。 他現在最需要的想的事情,是怎么樣才能讓陶酥原諒他。 陶酥的東西很多,所以有兩個很大的拉桿箱。 每當開學和放假的時候,都是封景開著那輛sao氣的蘭博基尼去女生公寓樓下接她。 封家的別墅區不在這一片,封景每次都是把她送回家之后,才驅車離開的。 哦對了,想到封景,陶酥才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小景不會還喜歡這個大騙子吧? 陶酥暗自想了想,決定過兩天心情好轉之后,跟封景爆一下這個大騙子的底牌,免得自己的竹馬也被騙了。 她的小腦袋想的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藺平和當然不知道。 藺平和只是看著她陰晴不定的小臉,平日里從來不會被人影響到的心情,隨著她的表情變化而七上八下。 她拉著兩個沉甸甸的行李箱,軟手軟腳的,連動作都慢吞吞的。 所以,她在別墅的門口捅鼓了好幾分鐘,才把門打開。 十二月末夜里的冷風,瞬間就吹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