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露看著那撒了一地的豆腐絲，一下子明白過來，眼神驟變：“娘娘，您是說……”

    “去取銀針來。”許卿卿吩咐。

    銀針亦是從泓親王府帶出來的，許卿卿自小在宮里長大，妃嬪、宮女之間那些爾虞我詐的事聽得多了，自然有所防備。

    梓露取了針，往那盤豆腐絲上一驗(yàn)，原本清亮的針尖，眨眼間竟變得漆黑無比。

    她的手不由自主顫了起來：“娘娘，這飯菜被人下了毒！”

    寺里的方丈很快就被請了過來，與之同來的還有林泓逸。

    氣惱歸氣惱，可許卿卿畢竟是他的正妃，他無法將她的性命拋之不顧。

    “飯菜是何人送來的？”林泓逸冷冷問道。

    “是……是奴婢……”一個(gè)小丫鬟瑟瑟發(fā)抖地站了出來。

    “你是何人，先前怎么沒見過你？”雨瑞問。

    “奴婢叫舒蕓，是隨殿下從泓親王府過來的。”小丫鬟眸光閃爍，不敢看眾人的眼睛。

    雨瑞心覺古怪：“先前送膳食的不是絲竹嗎，怎么忽然換成了你？”

    舒蕓依舊是低頭垂目：“絲竹jiejie身子有些不舒服，叫奴婢替一替她，所以……所以奴婢就……”

    “所以你就在我的飯菜里下了毒？”許卿卿質(zhì)問。

    舒蕓嚇得趕緊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奴婢怎么敢謀害王妃娘娘呢？”

    “不是你，那是何人？難不成是寺廟里的小沙彌？”許卿卿接而問。

    一旁的方丈面色倒是平靜，阿彌陀佛道：“王妃娘娘，隱靈寺里，絕不會(huì)有這般膽大妄為的僧人。”

    舒蕓瑟瑟發(fā)抖，并不言語。

    “拖下去，打，打到她說為止。”林泓逸冷然吩咐。

    “是！”牧釗領(lǐng)命上前。

    “殿下，殿下饒命啊，真的不是奴婢，奴婢是冤枉的……”舒蕓梨花帶雨，哭得又驚又懼。

    林泓逸卻一點(diǎn)也不憐香惜玉：“還不肯說實(shí)話？”

    “是……是文瑤jiejie，先前奴婢在小廚房候著，一時(shí)內(nèi)急，正巧文瑤jiejie過來，便幫奴婢拾掇了一下碗筷……”舒蕓哪里還敢隱瞞，邊小聲抽泣邊說道。

    林泓逸的眸光變得無比森然：“你可知當(dāng)著本王的面撒謊，是什么下場？”

    舒蕓連忙搖頭：“奴婢不敢撒謊，王妃娘娘素來待奴婢寬厚，奴婢又怎會(huì)對娘娘下這樣的毒手？”

    “我看她說得不像是假話。”許卿卿道。

    她原本是不想插嘴的，可文瑤是林泓逸身邊的大丫鬟，天知道這座冰山護(hù)起短來會(huì)做出什么樣的事，若將舒蕓這個(gè)唯一的人證殺人滅口了，叫她還如何當(dāng)面質(zhì)問那文瑤？

    “你親眼見到她下了毒？”林泓逸問。

    舒蕓再次搖起了頭：“奴婢并未看見，不過……不過……”

    “不過什么？”林泓逸的語氣低沉無比。

    “不過文瑤jiejie出小廚房時(shí)，奴婢見她手中捏著一個(gè)小紙包……”舒蕓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

    林泓逸自然也看得出她沒在撒謊，只是他難以想象，自小與他一同長大的文瑤，竟會(huì)做出這等糊涂事來。

    “來人，傳文瑤！”他劍眉緊鎖。

    文瑤一來，見眾人都在，臉色不由變了變：“殿下，您叫奴婢來，所為何事？”

    她中了那蠱，卻被林泓逸用藥逼出，如今已能開口說話，只是蠱毒未散，整個(gè)人顯得十分虛弱，頗有幾分我見猶憐。

    “是你下的毒？”林泓逸問。

    倒是問得直接，一點(diǎn)也不拐彎抹角。

    “殿下在說什么呢，奴婢怎么會(huì)做這種事？”文瑤急忙替自己辯解，“這寺廟里人多手雜，廚房更是有不少下人進(jìn)進(jìn)出出，說不定是混進(jìn)了什么刺客，想要娶王妃的性命，就如上次取那前朝宮女的性命一般……”

    “你倒是挺能編排。”許卿卿道。

    文瑤眸光不善：“王妃娘娘，你這是何意？你有什么證據(jù)，能證明此事是我所為？”

    “若不是你所為，你怎知那毒是下在了飯菜里？”許卿卿問。

    文瑤臉色一變。

    她一時(shí)說快，竟是說漏了嘴。

    可她很快就回過神來，眼珠一轉(zhuǎn)，看了一眼那打翻在地的豆腐絲：“奴婢是猜的，如果不是有人在飯菜里下了毒，王妃娘娘又怎會(huì)將菜打翻，還喚了在廚房做事的小沙彌來？”

    乍一聽似乎的確是這么回事，那小沙彌此時(shí)就在一旁站著呢。

    “你怎知這小沙彌是在廚房做事？”許卿卿又問。

    “這……”文瑤一下就結(jié)了舌。

    她是大丫鬟，按理說是不必去廚房那等粗糙地方的，既如此，便不會(huì)認(rèn)得在廚房做事的僧人。

    之所以認(rèn)出了這僧人，定是因?yàn)榻袢杖ミ^那里。

    至于是去做什么的，明眼人一猜便知……

    “說吧，你去做了什么？”許卿卿問。

    “我……我肚子有些餓，打算去拿些吃的。”文瑤吞吞吐吐地說著。

    那古怪的眼神，早已出賣了她心里有鬼。

    許卿卿懶得再浪費(fèi)時(shí)間，吩咐梓露：“給她搜身。”

    文瑤聞言連連后退：“王妃娘娘，您做事可得講證據(jù)，我什么都沒干，憑什么搜我的身？這要是搜出什么來了，也就罷了，要是什么都搜不出，奴婢不是只能打掉門牙往肚里咽？不行，這對奴婢太不公平……”

    “文瑤！”幾乎未說一字的林泓逸，終于冷冷呵斥出聲。

    “殿……殿下……”文瑤看著他，目光忍不住閃躲了一下。

    “本王再問一遍，究竟是不是你？”林泓逸劍眉緊蹙。

    在他眼里，文瑤雖囂張了些，但并非歹毒之人，不可能做出傷人性命的事。

    可事實(shí)證明他看錯(cuò)了，文瑤結(jié)結(jié)巴巴、遮遮掩掩的模樣，足以證明她與此事有關(guān)。

    “殿下，真的不是奴婢……”文瑤咬唇說道。

    梓露上前，二話不說就當(dāng)著眾人的面搜起了她的身。

    然而出乎意料，文瑤身上并沒有什么小紙包。

    就在梓露詫異之意，而文瑤已委委屈屈地抽噎起來，那叫一個(gè)梨花帶雨、楚楚可憐：“都說了不是奴婢……殿下，您怎能如此誤會(huì)奴婢？”

    “方才她都去過哪里？”許卿卿問。

    這次問的不是文瑤，而是一旁的幾個(gè)侍衛(wèi)。

    林泓逸來隱靈寺，隨行的侍衛(wèi)自然不敢怠慢。

    曜王弒君篡位那日，泓親王是第一個(gè)率領(lǐng)叛軍攻入城池的人，不少人恨他入骨，恨他手下的叛軍殺人如麻，使得京城內(nèi)外血流成河。

    若有人伺機(jī)報(bào)酬，將林泓逸斬殺于隱靈寺中，侍衛(wèi)們可如何交差？

    故而一個(gè)個(gè)盡忠職守，將寺廟中的眾人牢牢盯住，生怕出什么意外。

    許卿卿問他們，的確問對了人，其中一人上前稟告道：“回王妃娘娘的話，屬下見文瑤姑娘在寺外的草叢中待過一陣。”

    “哦？”許卿卿柳眉微挑，“去那草叢里搜搜看。”

    “是。”侍衛(wèi)拱手領(lǐng)命。

    文瑤的臉，已是青一陣白一陣。

    她萬萬沒想到，許卿卿非但沒被毒死，反而還這么快就察覺了事情是她所為。

    “文瑤，你現(xiàn)在承認(rèn)還來得及。”許卿卿道。

    “來得及什么，來得及被你懲治嗎？”文瑤眼里的恨意濃如毒汁。

    此語一出，四周不免響起一片抽氣聲，幾個(gè)丫鬟詫異地看著她，皆不敢相信事情真是她所為。

    “這么說，你承認(rèn)了？”許卿卿問。

    “是我又如何，你能將我弄啞，我就不能向你下毒？”文瑤恨得不行。

    那日她服用了許卿卿派人送來的珍珠玉露丸，夜里突然渾身發(fā)冷，如至冰窖，連牙齒都忍不住抖了起來，就在她以為是受了風(fēng)寒，打算叫人去請大夫時(shí)，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竟發(fā)不出聲了。

    緊接著，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就仿佛蒙了一層看不見的紗，不僅如此，還痛得出奇，仿佛有無數(shù)銀針在扎……

    她撞撞跌跌地走出房間，越走眼前就越暗，暗得連府里的燈火都瞧不清了……

    幸而巡夜的小廝及時(shí)發(fā)現(xiàn)，將她抬回了房間。

    小廝請來大夫，大夫把脈良久，卻診不出這究竟是什么病。

    次日，事情傳進(jìn)了林泓逸耳中，他很快就發(fā)覺文瑤是被蠱蟲入了體。

    得知許卿卿入宮見了徐抒懷，林泓逸怎會(huì)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他打算將許卿卿好好懲戒一番，卻不知為何，感到隱靈寺之后非但沒有懲戒這女人，還鬼使神差答應(yīng)了她，盡快找出那殺害梓露的真兇……

    林泓逸覺得，自己對許卿卿似乎太寬容。

    面對下毒的文瑤時(shí)，他卻怎么也生不出半分憐憫。

    第五十章 分明就是嘴硬心軟

    紙包很快就被侍衛(wèi)找了出來，遞到林泓逸眼前時(shí)，林泓逸的臉色著實(shí)難看：“因?yàn)樗蚰阆滦M，你便要取她性命？”

    文瑤心中憤然：“殿下，在您眼中，文瑤就這般惡毒？”

    “這么說，你不是要取她性命？”林泓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