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一場訂婚又退婚的風(fēng)波，她不會決絕到斷了自己所有的后路，背上了整個阮家的擔子，負重前行。

    這樣想著，這“黎明沙龍”里歡樂的飲宴，那小樓上叮叮咚咚地傳出來的鋼琴聲，那樣的一幅畫……這一切都顯得那樣地諷刺，命運在狂笑，笑她阮阿俏……

    “這位小姐，您是要回去么？”門童見到阿俏快步走到花園門口，忍不住撓頭，“眼下送各位的司機還沒來。”

    阿俏深吸一口氣，這才反應(yīng)過來門童在說什么。她搖搖頭，說：“不用，我自己去叫一輛黃包車……”

    她話還未說完，身后周牧云已經(jīng)追了出來，“阿俏，阿俏……”

    可能上輩子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阿俏心想。

    “……不行，我不甘心，我一定要問個清楚。為什么，你這到底是為什么？”周牧云奔近，根本不在乎門童詫異的眼光，“從第一次見面，你就一直對我充滿了敵意。今天承蒙你賞臉，竟肯做我的模特，一坐坐兩個小時。我以為……就算是有什么誤會，也應(yīng)該都消除了。再說，你……看了那幅畫，你難道還不明白，不明白我見到你的時候，是什么心情么？”

    他說這話的時候，阿俏腳下不停，依舊在往外走。但是聽到這里，她突然一轉(zhuǎn)身，正正地面對周牧云：“對不起，周先生，我并不是針對你。我只是看不慣你這樣一類人而已！”

    周牧云聽見，一股子氣就涌了上來，他在阿俏跟前兩三步的地方站定了，抱起雙臂，挑起一對劍眉，冷笑著說：“感情好，這還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行，你說說看，我們這一類人，究竟是哪里惹到你阮小姐了？”

    阿俏繃著一張小臉，望著周牧云，盯著他半晌，突然開口：“你這樣的人，最討厭‘責任’兩個字！”

    周牧云臉頓時一僵，好像這話語銳利，戳中了心。

    只聽阿俏續(xù)道：“你也從來都不考慮旁人的感受，因為你根本就不在乎。就像剛才，你明知你meimei不喜歡旁人知道她的小名，你卻偏偏要挑明了，把旁人逗樂，讓她難堪，你心里才高興……”

    周牧云眉心緊緊地皺成一個結(jié)，更加抱緊了雙臂，臉上陰云密布，冷笑一聲，問：“可這又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自認從認識你以來，就算偶爾會違你的意，卻從來沒有動過傷害你的心。”

    阿俏聽到這里笑了：“是啊，你從來起過沒有傷害我的心，所以我也不過是，絕不給你這機會，讓你起這樣的心思罷了。”

    面上笑著，她心里卻涌起一陣悲涼：難道要她自揭瘡疤，將上輩子受過的傷害再重述一遍，告訴他會有那么一天，他極其草率地與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孩子訂親，然后再殘忍地將這親事推掉嗎？

    周牧云聽她說完，仰起頭大笑，雙手朝天一攤，仿佛聽見了這世上最好笑的話：“阮小姐啊阮小姐，我必須承認，你確實是個聰明人，你看人看得很準。我就是這么一個最討厭責任，最喜捉弄人，以把自己的親meimei逗哭為己任……”

    說到這里，周牧云收了臉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嚴肅地望著面前的阿俏，寒聲問：“可是你……你看著我！”他突然一聲大喝，往前走了一步，低下頭望著面前的阿俏。遠處偷聽的門童聽見，也忍不住一個激靈，縮了回去。

    阿俏卻不懼，坦然正視面前的青年男子。

    “你……好像，真的在恨我。”周牧云眼里似有星芒在閃爍。

    “周先生言重了，談不上。”阿俏淡淡地回應(yīng)。

    “難道我真的曾經(jīng)做過什么……傷害到你的事，你不愿說？”周牧云突然記起上次在蒼蠅館子里，阮清瑤叫他先訂婚、再甩人的事。

    阿俏聽見這話，雙唇緊緊地抿著，一個字都不想說他不是她，不是被世俗眼光禁錮在婚姻牢籠中的可憐女子，他怎會明白她曾為上輩子的那件舊事痛徹心扉，險些對人生絕望。然而這一切，此時提起，又有何益？

    沒有的事，”終于阿俏倔強地一扭脖子，轉(zhuǎn)身就要走。她是要讓周牧云知難而退、這輩子都離她遠遠的，而不是以一個弱者的姿態(tài)，來向這個男人搖尾乞憐的。

    “你別走……說清楚，”周牧云一個箭步上來，伸手就握住阿俏的手腕。

    可是阿俏怎么可能讓他握住？

    她有廚藝在身，手上的力道很足，只一掙，就從周牧云手中掙了出來，揮動著右拳寒聲道：“周先生，難道真要我與你翻臉，用拳頭跟你說話嗎？”

    周牧云看著她戒備的姿勢，和握得緊緊的那一只粉拳，忍不住有點兒想笑：以他的身手，就算是十個阿俏，也沒法用拳頭來招呼她。

    就在此刻，剎車聲陡然在靜夜里響起，一部黑色的轎車在阿俏身后停了下來，鳴笛一聲，車內(nèi)傳出男子低沉而柔和的聲音：“這位小姐，請上車！跟我走吧！”

    阿俏看向駕駛座上的人，登時吃了一驚開車的人竟然是沈謙。

    第25章

    剎車聲響起，身后有車駛到，徑直停在阿俏身邊。阿俏往車子那邊一回頭，見到車內(nèi)點亮了燈，駕駛座上的人向她這邊探了探身，將靠著路邊一側(cè)的車門推開。待阿俏看清駕駛座上的人，她登時吃了一驚，怔在當?shù)亻_車的人竟是沈謙。

    周牧云登時警覺起來，他隔著阿俏，一時沒看清楚車里的人是誰，當即大聲問阿俏：“這人是誰，你認得他么？若是不認得，哪怕只是認得，你都別上他的車，你孤身一個女孩子……”

    阿俏望著車里的沈謙，只見他輕輕地摘下了戴著的禮帽，貼在胸口，沖阿俏微微點頭致意依舊是那個禮數(shù)周全的沈老板。

    阿俏別過頭又去看周牧云。周牧云這時候臉上出現(xiàn)緊張，似乎真的在為阿俏的安危擔憂，“你……別走！”周牧云突然顫抖著開口，他用這樣的語氣去求一個女孩子，這對天之驕子周家大少來說還真是破天荒頭一次。

    他再度往阿俏那里踏了一步，伸手試圖去握她的手，卻生怕又造了次，手臂生生地停在半空中，再沒敢往前送。

    “你別誤會，我并不是想干涉你的自由。我只是想……關(guān)心你，畢竟這世事不易，人心難測。”周牧云的視線從阿俏肩頭越過去，望向車里的人。偏生沈謙這時候?qū)⒍Y帽戴回，他的面孔立刻遮掩在帽檐的陰影下。

    阿俏暗中重復(fù)了一句“世事不易，人心難測”，瞥了周牧云一眼，心底忽然有一叢報復(fù)的火焰就此燃了起來。此刻的她，仿佛遍體橫生著尖刺，周牧云越是想要示好，她周身的刺就會越尖利。于是她的唇畔流露出一絲殘忍的微笑，稍稍向前倚了倚，望著周牧云的雙眼，輕輕地說：

    “你……管我？！”

    你憑什么管我？

    阿俏說完，突然一轉(zhuǎn)身，旗袍裙角在夜風(fēng)中稍稍揚起，她徑直快步走向沈謙的車子，只留給周牧云一個冰綠色清淺的背影。

    周牧云立在原地，驚得啞口無言，眼看著阿俏上了那輛黑色的轎車，帶上車門。隨即那轎車啟動，阿俏當著他的面，坐在車中揚長而去。

    周牧云此人原本是個不羈而放誕的性子，若是對面的人換了個別個，即便對方這樣毫不留情地踐踏了他的好意，他十九會自嘲地仰天大笑三聲，然后瀟灑地轉(zhuǎn)身走人。可是今日，今日他眼看著阿俏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上了旁人的車，他竟然站在當?shù)兀粋€字都說不出來，心頭像是被一塊大石頭死死地壓著，連氣都喘不過來他這是怎么了？

    他不是她，不懂她那些小女孩兒的心思可是她又怎知此刻他排山倒海地涌上心頭的，那些又究竟是什么？難道這世間之事當真如此，人的一切失落都來源于最簡單的兩個字在乎？

    周牧云獨自一人，在大門外呆立著，遲遲不肯轉(zhuǎn)身。而他那些“損友”們，在小樓趴在窗口看熱鬧看了半天，見再無結(jié)果，便紛紛散去。阮清瑤一個人立在高大的長窗下，覺得有些悶熱，便打開手中的蘇繡扇子，無聊地揮動幾下。

    沈謙能接上阿俏，只是一樁巧合，誤打誤撞。沈家的司機偶然有事，他便自己開車回去，經(jīng)過“黎明沙龍”院子外面，剛好看到阿俏與周牧云糾纏的情形。

    他見到阿俏像只小老虎似的昂著頭，攥著一只拳頭跟人叫板，立即就踩下了剎車，隨即打開了車門。

    爭執(zhí)的雙方沈謙都認識，但是他卻選擇了將阿俏直接接走。這位沈老板是個務(wù)實的人，只選擇最直截了當?shù)慕鉀Q方式。沈謙原來也想過，阿俏與他素昧平生，這寂靜夏夜之中，孤男寡女，她未必就愿意上自己的車。可沒想到這小丫頭竟爾真的甩開糾纏她的周牧云，踏進了他的車子，坐在他旁邊。

    “謝謝先生為我解圍！”阿俏的聲音細如蚊蚋。沈謙發(fā)動車子的時候，聽見小丫頭在自己身邊悄聲道謝。

    他裝作專心致志地開車，偶爾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瞥，偷瞧一眼阿俏。只見她腰板筆挺，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汽車座椅上，卻扭過頭，去看車窗外那深沉的夜色與一晃而過的街燈。

    車行不遠，沈謙已經(jīng)開到一處鬧市的十字路口，將車子泊在路邊，然后打開了車內(nèi)的燈，轉(zhuǎn)過臉問阿俏：“這位小姐，現(xiàn)在天色已晚，你我畢竟男女有別……若是小姐不放心我送你歸家，可以在這里下車。這里很容易找到黃包車。”

    阿俏聽他這樣說，低頭很認真地想了想，也轉(zhuǎn)過臉來，直視沈謙的雙眼。她的確能夠此時下車，但這豈不是應(yīng)證了沈謙口中“不放心”三個字，表明她對沈謙其實是信不過的？

    沈謙便想：還是頭一次如此近地與她對視，只不知道她是否會就此告辭；如果她真的下車去叫黃包車載她回家，自己又該怎么做？

    豈料阿俏淺淺地一笑，開口說：“若是我現(xiàn)在下車，先生會不會還要跟在黃包車后面，送我歸家？”

    沈謙聽見這話，心頭忍不住一動就在阿俏說出這話之前，他確確實實，就是這樣打算的。只聽阿俏續(xù)道：“請先生千萬不要誤會，我并非那等不知自愛，不夠檢點的女子，只是……既然我上了先生的車，就是全心全意地信任先生的人品，知道先生高義，信得過先生絕不是那種，會乘人之危的人……”

    想起上輩子她與沈謙短短的那一段交集，望著眼下坐在她身邊的這個謙和男子，阿俏說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話，上輩子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她感激沈謙帶給她的每一分希望，甚至此刻在沈謙面前，她努力不去回想因他而死的那件事……

    路燈的光透過道旁法桐茂密的枝葉灑落下來，斑駁的樹影映在車內(nèi)，一時車內(nèi)竟安靜極了，風(fēng)吹樹葉，夜半蟬鳴……都教人聽得清清楚楚。

    沈謙聽得出她言語里的誠懇，他沉默了片刻，當下隨手發(fā)動了車子，別過臉裝作去看后視鏡，好借此機會不讓阿俏見到自己唇角蘊起的笑：有什么比親耳聽見這么個聰明通透的小姑娘發(fā)自內(nèi)心的贊許，更令人覺得舒暢的？

    “你家的地址是……”

    “鹽阜路。”阿俏沒有說門牌號，沈謙卻也明白，鹽阜路是一條不寬的道路，兩旁全是高墻。沈謙這部車子車身很寬，不大方便開進去。

    沈謙辨了辨方向，在晚間空曠無人的車道上掉了個頭，往鹽阜路開去。他偶爾會偷偷看一看阿俏，見她已經(jīng)不再欣賞車外的景象了，只是一個人凝神靜悄悄地端坐著，不知她想起了什么，漸漸地，連沈謙都能覺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哀傷從這姑娘眉宇之間源源不斷地涌出來。

    好多事，不是阿俏努力不去回想，就能夠?qū)⒅z忘的。這輩子她可以故意去踩周牧云，刻意踐踏他的好意……然而這并沒有讓她自己心里覺得好過。

    沈謙在她身旁駕著車，偶爾會擔心地看阿俏一眼。曾有那么一刻，沈謙已經(jīng)想要停下車，將手放在這小姑娘瘦削的肩上，告訴她一切會好的，告訴她其實不用一切全都由她自己扛。

    然而瞥見阿俏那依舊挺得筆直筆直的腰板，倔強揚起的脖頸，和緊緊抿著的嘴唇，沈謙終于還是息了這個念頭。他知她一定不是輕易聽得進勸的人，她的感傷，也只有她自己能走出來。

    “鹽阜路到了。”沈謙踩下剎車，才將阿俏從沉思中驚醒。她茫然地轉(zhuǎn)過頭來，正對上沈謙一對溫和的眼眸，眼神里似有安慰，不止是禮貌而客套的道別。

    “謝謝先生！”阿俏下了車，沖沈謙躬身致意，說：“我家就在巷內(nèi)不遠，先生不必下車相送。”

    沈謙沒說什么，只是揮揮手向她致意，隨即搖上了車窗。

    阿俏轉(zhuǎn)身往阮家大院門前走去，街巷里響起她鞋跟敲擊地面的嗒嗒聲。走了數(shù)步，她突然停下了腳步，索性靠在巷子一旁的粉墻上，將頭埋在一雙藕臂之間。此刻她拼命抑制，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是淚水卻不受控制，飛快地就爬滿了臉。

    人說造化弄人，大抵便是如此。她始終都活在那張名叫“命運”的大網(wǎng)里，甩不掉也掙不脫……阿俏索性便不再掙扎，任淚水爬滿了臉：她知道自己只需要這么片刻的宣泄，將內(nèi)心曾經(jīng)的柔弱感傷全部都宣泄出來。在這之后，她就能再強大起來，心如鐵石；無論命運給她帶來什么，她也不過是孑然一身，手握一柄廚刀，冷然以對。

    也不知哭了多久，阿俏終于收了淚，伸手取了帕子將臉上的淚痕全部擦去。

    她偶然一轉(zhuǎn)頭，只見巷口那里，竟然還有車燈在一閃一閃的。車內(nèi)那個人影，姿勢與她告辭時完全一樣，只坐在車內(nèi)，遠遠地望著她。

    阿俏突然省過來：那就是沈謙啊！沈謙目送著她、守護著她，她若還沒有安全歸家，他就會一直守在那里，絕不會離去；可見到她扶墻獨自感傷，沈謙卻恪守了距離，并未下車過問，免得她尷尬……這位沈先生，果然是一位君子。

    暖意再度涌上心頭，阿俏仿佛又感受到了他給的希望。于是她直起身，向沈謙那個方向奮力揮了揮手臂，微微鞠了一躬，隨即轉(zhuǎn)身，邁著輕快的步子向自家大門走去。

    第26章

    阿俏獨自一人，夤夜回到阮家。阮家的門房與傭人都習(xí)慣了阮清瑤的作息，而今天阿俏又是與阮清瑤一起出去的，她大晚上的回來，旁人也沒怎么多想。

    阿俏直接回房，換下阮清瑤送她的這一身旗袍，梳洗之后就睡下了，竟是一夜好眠，往事從頭至尾都沒有出現(xiàn)在她的夢中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而她確實是死了；昨夜那一場宣泄，令她決意丟掉前世的包袱，輕裝往前。

    她習(xí)慣了早起，樓下小凡“咚咚咚”地跑來跑去的時候，阿俏就已經(jīng)醒了。她睡得雖晚，可是精神很足，當下起來給自己張羅早點。

    大廚房的食材柜子里空空蕩蕩的，今天采買的材料都還沒送來。阿俏想了想，就去抓了一把干掛面，在滾水里煮了，另起一鍋燒了些清水，淋些自己醬園出產(chǎn)的蝦籽醬油，做了個再簡單不過的湯頭，待面條撈出來往湯頭里一浸，點上香油，上面再撒一小把蔥花，一碗陽春面就成了。

    阿俏還沒來得及嘗一口自己下的面條，阮清瑤就搖搖晃晃地出現(xiàn)在門口，“有什么吃的？”她看也不看門里的人，隨口就問，一只手撫著自己的胃袋，另一手撫著自己的額角。阿俏猜她是有些宿醉，一面在頭疼，一面在肚餓。

    阮清瑤的形貌也很是狼狽，只見她冰綠色的旗袍上斑斑點點，都是些深紅的葡萄酒漬，原本那一頭大波浪的卷發(fā)，此刻在腦后蓬松著，亂糟糟的，而她眼下深青色的陰影仿佛在昭告天下，她們“黎明沙龍”又度過了一個秉燭夜游的不眠之夜。

    “喏，這個本來是我做給自己的！”阿俏淡淡地說，“可我還沒工夫吃。給你吧！”

    阮清瑤瞥了一眼阿俏，隨手將亂蓬蓬的頭發(fā)往腦后束了束，抓起筷子就從碗里撈面條往嘴里塞，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

    阿俏知道清瑤一定是餓得狠了，再加上宿醉，胃里空空的難受。當下她也不管這個二姐，自管自重新燒水，打算依樣畫葫蘆照樣來一碗。

    “阿俏阿俏，”只聽阮清瑤在她身后大聲呼叫，“這碗挺好，這碗不咸……”

    阿俏幾乎失笑，心想這位阮二姐酒后吐真言，竟然講了真心話，難得她還記得那碗黃魚煨面的事。

    “阿俏阿俏，”阮清瑤繼續(xù)呼叫，“昨晚的事……”

    阿俏沒回頭，心頭冷笑：這個阮清瑤，現(xiàn)在竟然還有臉跟她提昨晚的事，昨晚的“壽桃”的事，正好可以和她一起好好說道說道。

    此外，她心里還有個疑惑：上輩子她與周牧云訂親，是阮清瑤暗中牽的線搭的橋，而這一回周牧云問她“我可曾傷害過你”的時候，曾有片刻的心虛，被她瞧出來了。因此阿俏也很有興趣，想要知道，這輩子，周牧云突然對她感興趣，是不是也有阮清瑤的推波助瀾在背后。

    豈料阮清瑤說了半句，就再無聲息了。阿俏一回頭，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伏在桌子旁睡著了。

    “來個人，”阿俏吩咐阮家大院里的女傭，“二小姐睡著了，扶她回自己的房間去休息去。”

    她則篤篤定定地將自己那一碗面煮好，心想：昨晚那件事，她總能找到機會問個明白的。

    午后阮清瑤就吩咐常小玉過來請阿俏過去，說是阮清瑤已經(jīng)起來梳妝了，請三小姐過去說話。

    阿俏來到阮清瑤住的小樓上，見到這個二姐正獨自坐在梳妝臺前，梳理她那一頭如瀑的秀發(fā)，空氣里滿是玫瑰洗發(fā)露的味道。

    “阿俏，坐！”阮清瑤從鏡中看向阿俏，笑著向她打個招呼。

    “昨天你一露臉，沙龍的人都覺得你不錯，你怎么就這么早跑掉了呢？”阮清瑤的聲音嬌嬌軟軟的，帶著一點小責備，聽上去很像是個為meimei著想的長姐。“現(xiàn)在大家都強烈要求你加入沙龍，尤其徐三太太。”

    阿俏鎮(zhèn)定自若，沖鏡中的阮清瑤一笑，說：“往后我挺忙的，要學(xué)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