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是啊,有老婆。那又怎么,這些年混到一定級別的男人,幾個不在外面偷腥。” “他老婆知道了就鬧唄,上次還把小三打了。” 季元現被吵得頭疼,自罰三杯躲到小包間休息。門將一關,八卦議論與鬼哭狼嚎盡數擋在門外。年紀越大,越不喜喧囂鬧熱。濁酒下肚,傷肝傷胃。沒幾兩真心,確實沒意思。 十一年前,季元現覺得身邊眾星拱月,就是成就。十年前,他覺得家人健康、成績進步就是成就。八年前,他覺得能和立正川光明磊落談戀愛,就是成就。 再近一點,這幾年他覺得能靜靜等待下去,已實屬不易。人生無所謂“做不到的事”,通常只因為人們過去“沒有做”。 季元現無數次感嘆網絡真是好東西,他的想念能借助郵件、微信,幾秒傳達到立正川那里。即使過去幾年,季元現從未收到回應。 但他的想念并不僅限于此,不是說說就能發(fā)泄。而是一種透過屏幕、透過冰冷方塊字,能一把抱住立正川,親他吞噬他的沖動。 忽地,小包間門一開。 “咦,現哥,你他媽在這兒躲災呢。” 秦羽伸頭進來,左右看看沒人,干脆溜進房間。 “你男人沒在啊,怎么,分開玩?” “什么你男人,嘴巴放干凈點。”季元現酒精上頭,后腦勺疼得不行。昏昏沉沉的,他按了按太陽xue,“你們也在三樓聚會……?什么鬼,都不換地方的嗎。” “哎,兄弟,說話中聽點。是人話嗎,多不待見我。” 秦羽苦著臉,湊到季元現身邊。 “難得落單,反正立正川也找不到你。現兒,不如給你點個雞?呸,點個鴨。” “我說你這幾年怎么回事,”季元現皺眉,提著秦羽耳朵,左右看看,“林沈海不能滿足你,還是他劈腿了。” “管他什么事兒,能有人鎮(zhèn)住我?” “別嘴硬,回頭我參你一本,小心跪榴蓮。” 季元現哼聲,樂了片刻忽然掏出手機,與秦老鴇頭挨頭。 “給你看,我最近瞧上的頭牌雞,不,鴨子。瞅瞅,這是什么絕等貨色。” 秦羽還沒看真切,只覺那人有點眼熟。 遽然—— “點個雞?” 不知何時冒出來的立正川倚在門口,似笑非笑。 季元現驚一跳,下意識將手機塞給秦羽。沒人逼他,但習慣作祟。季元現趕緊舉起雙手自證清白:“我不是,我沒有,我不敢。” 立正川手一攤,示意秦羽上交作案工具。秦羽剛彎腰認慫,季元現凌厲眼神殺到,機關槍似的突突這玩意,你他媽敢! 于是秦羽后腰一直,又縮了回去。 立正川朝他笑,森森牙齒亮出來,“小秦爺,品牌上線那個事……” “來!川爺您過目!”秦羽徹底沒了腰,臉也不要。哈巴狗似的滾到立正川面前,上繳貢品。 “哦,是點個鴨啊……” 立正川盯著手機屏幕,饒有興趣地吹聲口哨。他揮手叫秦羽出去,反身鎖上房門。立正川又看向季元現,忽然拉松領帶,解開袖口。 整個人浪出一股狂野勁兒。 “這照片,還是我高中的吧。當年腹肌不夠八塊,腰和手臂也沒怎么練過。官爺要點,怎么著也得點新鮮貨。” 季元現訕笑著,不自主地往后退,“不是不是,誤會誤會。” “沒誤會,別解釋。”立正川笑得一本正經,拉起季元現的手,伸進挺括襯衣里。 “來,官爺,您驗個貨。這是八塊腹肌,胸肌可否滿意?還有這里……” 隨著掌心在那野性蓬勃的身軀上慢慢游走,季元現喉嚨癢得不行,吞咽唾沫。他渾身燥熱,立正川幾乎將他籠罩在陰影中,這你媽就是一行走的荷爾蒙催情劑! “我、我……” 季元現動動嘴唇,眼尾發(fā)紅,迷蒙帶水,特想讓人欺負。 “價錢也不貴,”立正川聲音沙啞,熏出的煙槍嗓格外迷人。他將季元現擠在墻角,偏頭附在對方耳邊,斜著眼,看他睫毛顫抖。 “爽你一晚上,換個吻,怎么樣。” 季元現:…… 心若雷鼓,砰砰,砰砰砰。 “問你話呢,官爺,”兩人酒氣交織,麻痹理智。立正川氣息濃烈,嗆季元現情迷意亂。“一夜情還是現充?現充不行的話,網戀嗎,能奔現嗎。” “畢竟像我這樣器大活好,還不指著你負責的絕世好鴨不多了,是不是。” “強攻先生。” 季元現:…… 這貨在記仇剛才的話!什么脾氣,小心眼! 立正川也不急,活似貓抓耗子,碾磨對方最后一點精神力。 “嗯?考慮考慮。” 他伸手,揉捏季元現耳朵,用舌頭在他耳廓處徘徊,最后模仿某種運動,一下下地伸進去。酥麻癢意霎時炸了,季元現猛地撇開頭,他大口喘氣,渾身止不住顫抖。 立正川嘴角掛笑,狐貍似的。狹長一雙眼,靜靜等待獵物跌進深淵。 果不其然,緩不過勁兒的季元現一咬牙,撈起沙發(fā)上的外套。 “點,點你一夜。” 他聲音發(fā)抖,又夾了興奮。 “走,換戰(zhàn)場。” 第六十二章 “走,換戰(zhàn)場。” 季元現的豪情壯志將將抒發(fā)到一個點,走出酒店,寒風張牙舞爪撲上來。他昏沉的大腦驟然靈光一閃,酒勁清醒許多。 我他媽這是在干嘛,打野炮嗎。 立正川在身后幽幽補一句:“誰敢跑,誰陽痿。” 季元現:…… 為了證明自己不在怕的,現哥跟隨川爺取車。雖多年已過,季元現瞧見那輛毒蛇時,仍不可避免地心悸幾秒。 不算新車,如今看來也不及初見時驚艷。市面上好車靚車層出不窮,毒蛇亦只能算是多年前的某個經典款。 季元現站著不說話,不上車。他想起關于這車的種種前事,有些近鄉(xiāng)情怯的心酸。立正川坐進去,點火,頭燈霸道地閃爍兩下。 “上車。” “開慣了大眾,一時半會兒適應不了這么好的座駕。” 季元現扯笑,鉆進副駕駛。他系好安全帶,發(fā)覺車內的內飾、香薰均沒變。好比坐上時空穿梭機,瞬間回到八九年前。 那些日子青春無敵,肆意狂野,世俗的教條與規(guī)矩從不放眼里。無證駕駛,賽道飆車,二環(huán)競速,沒有他們干不出的事兒。 而如今不闖紅燈,禮讓行人,車速控制四十碼內,遇黃燈都要急剎車。 逝去的不是激情,是一腔孤勇的少年心。 季元現開窗醒酒,嘴里含著兩片堅實型壓片硬糖。這種小小糖片,放嘴里跟嗑藥似的。模仿性滿足了季元現某種心理需求,在那些年里指雁為羹。 想念也就不那么痛苦了。 大片大片的夜色不干凈,初冬并無下雪征兆。天色如擦了鉛灰的黑紙,一塊一塊深淺不一。遠處似有一點深紅夾了藍,路燈照得半邊穹窿透亮。 城市霓虹閃爍不熄,后半夜,不少廣告牌罷工休息,估摸是相應近幾年節(jié)能省電的號召。 立正川開車速度不快,連剎車也穩(wěn)當,季元現舒坦地瞇上眼。不知多久,等他醒來時,只覺眼前的建筑很熟悉。 “怎么到你工作室了。” 季元現揉揉脖頸,立正川趴在方向盤上抽煙。 “你說換戰(zhàn)場,我本想帶你回家……”立正川隔著煙霧朦朧,聲音聽不太真切,“后來我想起,有個東西一直想給你看,就半途拐來工作室。” “想送你很久了,去看看。” 季元現說不期待是假的,于是也沒別扭矯情,依言下車。立正川走在前頭,進門時沒開燈。他打開手機電筒,引季元現上二樓。 “今晚只想給你看一件東西,所以就不開燈了。” “你眼里只需關注我想送你的,其他東西再好,也不希望在今晚入你眼。” 立正川在開放式工作間站定,又去休息室倒兩杯酒。季元現站在黑暗中,目睹光源遠去,再接近。立正川將酒杯遞給他,居然是參了可樂的威士忌。 “以前不屑這種喝法,后來上了年紀,你又不在身邊。” “就……莫名喜歡喝一點既香甜且能麻痹人的東西。” 季元現不答話,等立正川按亮一束頂燈,照在工作間中心。一座高大的雕塑蒙了厚白布,逐漸從一眾黑漆漆的影子中脫穎而出。 立正川說:“去揭開它。” 腳下沒動,季元現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他有些不敢。立正川在身后輕推一掌,示意他大膽點。現哥咬牙,嘴里含著威士忌夾可樂的甜辣,心跳超速。 白布掉落那一瞬,燈光罩在大理石上,圣潔到令所有形容都枯萎。 是一座人像雕塑。 刻著季元現十六歲那張臉。 眼睛一陣刺痛,針扎似的,不住刺激他淚腺。 季元現眼眶發(fā)紅,鼻子一酸。 “我高一時,連續(xù)做過幾場夢。夢里有個男孩的面孔,我對他心動,對他念念不忘。但夢醒時分,我總記不起真實樣貌。” 立正川走到季元現身邊,抬手撫摸雕像的眼睛。 “做這個夢,是在遇見你之后。很久我才醒悟,夢中之人就是你。當年起草畫了很多張,總覺不滿意。高三上冊開始動手,我雕得很慢。本是畢業(yè)禮物,后來沒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