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立正川充耳不聞,微低頭。他神情認真嚴肅,嘴角掛笑:“季元現,是不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一起去實驗班。”立正川說,“你說的吧,我們,一起去,實驗班。” 季元現呆住,他記憶倒帶幾十幀,從金魚腦內搶回差點遺失的承諾。立正川眼神熾熱且專注,搞得現哥特不自在。 剛剛雖是在拔份兒,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但他不否認,這確是真實想法。 “怎么,你不敢啊。”季元現拍拍立正川的胸膛,眉梢一挑,滿滿挑釁,“說一起去,就一起去。少我們任何一個,都不行。” 立正川提口氣,差點在眾目睽睽之下親吻季元現。他扣住對方手掌,掰腕似的緊緊扣著。 兩人肩膀相撞,悶聲撞進他們靈魂深處。 立正川說:“季元現,我他媽的喜歡死你了。” 季元現哂笑,仍無法適應立正川隨時隨地的表白。他哈哈笑著,牽住小軍長回班級。 “得,我知道了。您吶,還是把這份熱情放學習上啊。” “下次,本年期末考,全班前五敢不敢?” 目標立在那兒,并不是信口開河,空說大話。擔子比以往更重,他倆的學習熱情卻如星星燎原之火,蔓延整個曠野。 老師在班上指桑罵槐,同學背地里的流言蜚語。好幾次于廁所聽到明嘲暗諷,立正川就差冷臉出去揍人。 季元現攔住他,神情淡定。他慢條斯理地洗手,接過小軍長遞來紙巾。 “本來就是我們不行,泥淖藤曼纏住的是什么人。是那些能力差不多,自我感覺良好的人。總有人覺著,這世界不該有另一個些過分光鮮的人存在。” “立正川,越努力越強大。我們足夠強大,才能真正遠離質疑。” 季元現很明白,至少人情世故之處,比立正川明白。有些人就那樣,他什么都不做,但要諷刺、挖苦別人。他們自身為孬種,誰讓你比他更向往光明,誰讓你比他更厲害。 強者才不會在意,季元現和立正川是雄鷹,遲早會一振羽翅,離開這里。 日子天天流逝,季立二人能做的,是比昨天更努力一些。他們將學習陣地從臥室搬到書房,不再為今天放誰的曲目而爭吵。 時間一擦擦地走,日歷一格格地劃。大多時候,房間里落針可聞。筆尖與紙摩擦出聲,翻動書頁刷刷響。手邊的咖啡空了又滿,脖頸因長時間定型而隱隱作痛。 立正川唯一抱有微詞的是,季元現總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求助顧惜。他承認,顧道長的成績出類拔萃。正因知曉差距,才愈發心有不甘。 立正川下意識認為,有問題他們可以一起解決。兩人討論出答案,記憶也會深刻。但季元現認為不必浪費時間,既然有人可以咨詢,何樂不為。 高二上冊,實驗班任務繁重。顧惜底子堅實、聰明,相對輕松。他會每晚專門留出半小時,由季元現提問,再做解答。 時間一長,顧惜終于發現鏡頭旁邊還有人。 “……立正川?” 季元現還未回答,倒是小軍長低頭寫作業時,答應一聲:“是我。” 顧惜知道他們合租,每每刻意忽視,仍忍不住妒忌。他不是圣人,沒道理看著喜歡之人與別的男生同出同進,還能大度。 季元現見他臉色不太好,想支開立正川。其實上次暗里提醒顧惜,挺傷人的。他們從小親密無間,難免有時分不清友情與愛情。 只要時間再長一點,季元現覺得顧惜能掂量清楚。 “立正川,你去給我磨杯咖啡上來。成吧?” 小軍長門兒清,季元現說這話時,眼神閃躲,神色不自然。筆桿子在手指間轉動,活脫脫地找借口。 立正川不惱,他應下,合書起身。季元現拿著手機,側頭叫他少放糖。遽然,小軍長俯身而下,在季元現唇上落下一吻。 “好的,寶貝。” 視頻攝像頭正對他倆,霎時間,顧惜心跳幾近停止。那幅畫面化為慢動作,在他腦海中一幀幀重放。 他們接吻了。元寶沒反對。立正川喜歡他,還是互相喜歡。 為什么季元現沒拒絕,他們已進行到哪一步。 顧惜坐在椅子上,碰掉手邊水杯。瓷片灑了一地,世界驟然崩塌。 顧惜想,季元現。 然后除了名字,再想不出其他。 室友出聲提醒,他慌張關掉視頻,彎腰去撿。匆忙中,鮮血染紅白瓷,卻痛也不痛。 顧惜緩緩收攏五指,壓著嗓子,他將嗚咽完完全全,吞了回去。 書房內,季元現反射弧漫長地回過神來。他趕緊把手機蓋在桌面上,伸手推開立正川。 “我cao,干什么你。” 立正川撇嘴,“我拿杯子。” 他順過季元現的水杯,單手揣兜里走出書房。 季元現摸摸唇,眉頭皺在一起。他嘆口氣,想著怎么給顧惜說清楚。拿起手機,才發現視頻已斷。 事情怎么發展成這樣了。 季元現有些煩躁地大喊一聲,揉揉頭發。他趴在桌上,徹底拿這兩人沒轍。 待立正川回來,季元現已重新開始寫作業。 他坐過去,身后大尾巴主動搖晃。咖啡醇香,溫暖的杯壁碰觸到季元現手背。 “喝點,別太累。” “立正川,你不該這樣,”季元現沒打算迂回,開門見山,“我們現在還什么關系都不是,就算在一起,也不能……” “為什么不能,你告訴我,季元現。” 立正川手肘撐著桌子,認真看對方。燈光明亮,一切躲閃都避無可避。 季元現抿唇,眉目漂亮。他唇角一動,說:“顧惜是我兄弟,我希望可以自己告訴他。” “他喜歡你。”立正川直截了當地刮開赤裸傷口,“你也知道,他喜歡你。” “他不喜歡我,他只是沒看清楚而已。我們從小竹馬成雙,干什么都在一起。奶昔只是依賴我,就像我也會依賴他。這不是喜歡。” 季元現找著借口,他并不想承認此事。因為愛情與友情不同,一旦捅破,再無挽回余地。 立正川打斷他的閃爍其辭,“長痛不如短痛,你得跟他講清楚。” “你不懂,我怕傷害他。”季元現捏著眉心,無奈嘆氣,“立正川,顧惜對我太好了。從小到大,除我爸媽,他最好,親兄弟那種。顧惜一直護著我,我怎么做得出來。” “那就換一下。” 立正川忽然傾身抱住他。擲地有聲,不容置疑。 “季元現,那就把角色換一下。” “往后我在你身邊,定以無用之用,護你周全。” —— “無用之用”——莊子 典故:指別人看似無用的東西,對自己來說,是有用的。 第三十四章 “現兒,你他媽來一趟!趕緊的,東望賽道救人!” “你們倆到底出了什么問題,有話不能好好說,啊?我去攔他?我敢嗎我。別說我最多是個b照的技術,我他媽就算能拿國家a照,也不敢和惜哥硬碰硬。你當他家祖傳愛車賽車是擺設?” “我cao,顧總去越野賽道了。你們幾個是傻逼嗎,他喝那么多,怎么不攔著點!” 季元現手機開免提,與秦羽破口對罵的同時,迅速穿好衣服。他剛洗澡出來,未接來電簡直能打爆宇宙。 凌晨一點,距離顧惜掛視頻已過去兩小時。期間季元現曾打電話,無人接聽。他以為顧惜睡了,沒想到這小子居然翻墻出去喝酒飆車。 還無法無天了!媽的。 事后絕逼要在季夫人那里參他一本,瞧瞧,慣出來的干兒子嘿! 立正川正巧走到樓梯口,手里還端著杯奶。近日他時常失眠,立森叫他喝點熱牛奶。季元現龍卷風似的往外刮,邊跑邊打電話:“我沒時間回家開車,從東望旁邊的4s店給我調。別問我怎么調,那是你哥的地盤。動腦子啊,動動腦子。” “我說你們一群人,連個顧惜都看不住,集體跳江了解一下?!” 立正川遽然停步,他一把拉住季元現。由于現哥的奔走沖勁帶得小軍長踉蹌一腳,手中牛奶灑出大半,guntang。 “這么晚了,去哪兒。明天不上課了?” “明天你幫我請假,我現在得去找顧惜,”季元現掙開他,低頭在玄關穿鞋,“托您今晚的福,終于把老子身邊的定時炸彈引爆了。這下滿意了?” “我cao。” 立正川嘖一聲,他從小到大沒被誰這么埋怨過。因此做事全憑直覺,很少顧慮別人咋想。說好聽點叫直率,不好聽點叫棒槌。 他搞不明白,早晚要跟顧惜攤牌的事兒,季元現到底在猶豫什么、粉飾什么。 立正川完全低估了季元現對顧惜的“偏愛”與“執著”。 他狠狠拽住季元現衣角,口吻生硬,命令似的。 “你不準去,明天還要上課。趕緊睡覺,他們那邊有人,不會出事。” “有誰聽過在自家賽道翻車的嗎,瞎cao什么心。” 季元現本滿腔牢sao,他一聽,怫然而怒,甩開立正川:“別你媽站著說話不腰疼!” 立正川一懵,沒見過季元現真正動怒的樣子。直到大門“砰”地關上,小軍長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磨磨后牙槽,不知怎的,內心竟騰起旺盛的競爭欲。立正川隨手將杯子放鞋柜上,折身去臥室換衣服。 “老周,在哪。” “1926?嘁,北港飆車。走。” 季元現出門時,天降小雨。水珠子砸到肌膚上,跟冰渣沒差。他拉起外套帽子,頂著寒風趕緊攔車。 深夜出租車稀少,等季元現上車時,手臉冷得毫無知覺。他戴著耳機和秦羽通話,生怕那邊出事。司機一聽東望賽道,從后視鏡笑著撇他一眼:“小伙子,這么晚了。背著爸媽偷偷跑出來的吧?” 季元現坐立難安,素養叫他沒有對陌生人爆粗口,卻也沒什么好臉色。 “您開車,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