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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欲為后在線閱讀 - 第113節(jié)

第113節(jié)

    季驍驚魂未定,跟其他眾人忙叫道:“指揮使!”

    江恒喝道:“東廠拿人,什么時候給你講理過?都給我滾出去!”

    江恒心知肚明,這些人是沒理可講的,所以方才見季驍?shù)茸钄r,便即刻出殺招,就是要殺一儆百。

    等鎮(zhèn)撫司眾人還是不退,今日留在這里的,至少要有幾十具的尸首,連江恒自己也沒有把握會逃脫。

    可有一點是肯定的,今日在場這些參與其中的人,一個也逃不了,甚至?xí)B累他們的家人。

    所以江恒才將他們怒斥出去。

    等季驍?shù)阮^退到了院門外后,江恒上前一步,徐徐地將刀回鞘,笑道:“田公公真是深得皇上的意,總是給委以重任,這件差事做完了后,只怕就要一步登天了。”

    田豐臉色有點難看。

    身后張相輕聲地說道:“江指揮使您不是外人,是知道行事規(guī)矩的。江指揮使,我在這兒向您擔(dān)保,只要你不為難我們,我們自然也不會為難你們大家。好歹都是皇上的人,不要鬧得太難看,讓外人看了笑話。”

    江恒道:“有您這一句話,還有什么可說的?跟你們走就是了。”

    他吁了口氣,緩步下臺階,卻又像是想起一件事兒似的,回頭對季驍?shù)溃骸八苫ㄓ浀脫Q水,別給我養(yǎng)壞了。”

    季驍強忍著淚跟怒意,顫聲道:“知、知道了。”

    第97章

    在江恒給帶去東廠的這天晚上, 宮內(nèi), 三年來頭一次,皇帝歇息在云液宮。

    三年前那場突如其來的行刺,讓皇帝嘗到了瀕死無救的滋味,當(dāng)他從昏迷中醒來, 赫然又聽聞端妃給以極刑處置。

    皇帝竟沒有辦法說什么,因為主持這一切的是太后, 太后的愛子之情, 在那種情況下自然恨不得殺了所有對皇帝不利的人。

    正嘉心里明白, 端妃不是那樣窮兇極惡之徒,但是大錯已經(jīng)鑄成, 端妃亦不能復(fù)生,心灰意冷之下, 皇帝從此不肯再踏足六宮。

    直到如今。

    正嘉抱著薛翃,聽著外頭的風(fēng)大雨大:“你知不知道,這幾天你昏迷的時候, 朕時常過來探望, 有時候你會說些呢喃不清的夢話,你可知道你說過什么?”

    之前薛翃從江恒口中得知自己昏迷里囈語, 就已經(jīng)暗中驚心。

    此時聽皇帝說了起來, 薛翃不答。

    正嘉撫過她的臉:“怎么了,是還在生朕的氣?”

    他斜睨著這張無可挑剔的麗容, “之前覺著宮內(nèi)的這些妃嬪資質(zhì)都不算上佳, 如今有你在, 卻覺著資質(zhì)太好,也不算一件好事,實在是太考驗朕的耐忍之心了。”

    話雖如此,皇帝的臉上卻掠過一絲歡悅的笑意。

    薛翃望著那給風(fēng)吹拂微微搖曳的帳幔,之前她很反感江恒每每的不請自來,但是現(xiàn)在,卻突然希望,重重的帳幔后還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

    ***

    次日,雨收風(fēng)住,天氣大好。

    正嘉正欲回甘泉宮,就有太后的人前來請皇帝往永福宮。

    皇帝來到永福宮,入內(nèi)卻見除了太后在之外,還有寶福公主也在場。

    寶福的眼睛微微紅腫,仿佛是才哭過的樣子,正嘉瞧著覺著奇怪,便問怎么了。

    寶福看向太后,不敢言語。

    顏太后道:“你先出去吧。”見寶福退了出去,太后才說道:“小孩子罷了,她聽說江恒給東廠的人拿了去,居然跟哀家求情呢。”

    正嘉詫異:“寶福給江恒求情?”

    太后說道:“是啊,許是這孩子天生心軟,我已經(jīng)說過她了。”

    正嘉便沒有在說什么,只道:“太后叫朕來,可是有什么急事?”

    顏太后道:“的確是有一件正經(jīng)大事要跟皇帝說,只是這件事事關(guān)重大,非同小可,皇帝要先答應(yīng)我不要著急,要平心靜氣的才好。”

    正嘉笑笑:“太后說就是了。”

    太后才問道:“你可還記得當(dāng)年墜崖失蹤的大皇子嗎?”

    正嘉皺皺眉。

    太后便把無意中遇見西華,覺著西華眼熟而親切,然后昨日招來面見詢問,眼見那炭火燒痕,以及西華的種種回答等,盡數(shù)都跟皇帝說了。

    說話間太后止不住流出淚來:“這可真是天底下再也沒有的奇事了。這么多年,琮兒居然又自己回來了,若非親身經(jīng)歷,哀家也是萬萬不能相信的。”

    皇帝的反應(yīng)卻仍是平靜如常,讓人幾乎懷疑他早就知曉此事,所以仍是面無表情。

    太后拭淚后看向正嘉:“皇帝難道不信?”

    正嘉抬手,將袖口往下微微地整了整,方說道:“朕也見過那蕭西華,的確是個出色的年輕人,如果真的是朕的兒子,倒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

    太后詫異:“天意?”

    正嘉道:“朕一心修道,生平最仰慕的便是天師真人了,倘若朕的兒子是給他所救,從而留在身邊修道,那豈不是天意安排?”

    太后才聽出皇帝的口吻并無歹意,便笑道:“可不是么?竟然蒙天師親自相救,這也是那孩子的造化,或者,未必不是因為皇帝虔心修行,所以天意給皇帝留了這出色的血脈。”

    正嘉嘆道:“是啊。當(dāng)初大皇子葬身郊野,皇后悲傷過度,從此后身體每況日下,終于抑郁成疾地殯天了,若蕭西華真的是琮兒,倒是可以讓她在天之靈瞑目了。”

    “可不是嗎?”太后幾乎喜極而泣道:“是再也錯不了的,皇帝大概不知道,那孩子長得跟皇帝你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相比較太后的喜悅不能自禁,正嘉從頭到尾卻都是一副篤篤定定、波瀾不驚的模樣,道:“我了解太后這失而復(fù)得的心意,但事關(guān)皇族血脈,大意不得,還要經(jīng)過仔仔細(xì)細(xì)的驗證才是。”

    太后聞言,又有點揪心:“這是自然了,畢竟若真的是琮兒,將來可是要繼承大統(tǒng)的。只是皇帝的意思是,要如何驗證?”

    正嘉說道:“比如當(dāng)初他落難的地方,或者……當(dāng)時落難之時身上穿著的衣物之類。天師真人并非凡人,未必沒有窺破這其中的因果。朕即刻派人去龍虎山詢問陶真人此事,看看天師有沒有留下什么線索證物之類。”

    太后心想事情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何況天師已經(jīng)羽化,這些線索之類的只怕微乎其微。

    雖然皇帝的做法無可辯駁,但總讓人心里不安。

    太后問道:“皇帝,是不是不大相信蕭西華就是失蹤的琮兒?”

    正嘉的眼前,出現(xiàn)那青年道人的神形舉止,從那次慎刑司用刑,看著他在自己面前那強忍痛楚的倔強模樣,皇帝心中就生出了一絲異樣。

    正嘉說道:“正因為知道太后重視此事,朕也格外重視,將此事做的縝密仔細(xì)些,也是為了琮兒好。畢竟,太后跟朕都算是琮兒的家人,但是外頭的那些朝臣們,卻都只知道他是陶真人的弟子,若沒有讓人住嘴的證據(jù),貿(mào)然叫他認(rèn)祖歸宗,只怕朝野喧嘩,也許還會以為是朕修道修的失了神智,才要一個道士來繼承大統(tǒng)呢。”

    太后聽得悚然:“還是皇帝想的周到,說的不錯。既然要認(rèn)祖歸宗,就要隆隆重重,仔仔細(xì)細(xì)的,別留一點差錯在人手里才好。”

    正嘉卻又問道:“太后跟蕭西華透露了此事,他怎么說?”

    太后才又笑道:“那孩子自然是不信的,對了,皇帝該是知道的吧,先前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要回貴溪了。昨兒哀家跟他說他是琮兒的時候,他仍是不信,哀家見他甚是執(zhí)拗,只好先讓他回放鹿宮去了,只是多派了幾個人過去暗中看護著。”

    正嘉點頭:“這種事落在誰頭上,也未必肯立刻相信。幸而他是修道人,應(yīng)該比尋常人多一份定力,只要他肯靜下心來想清楚,必會知道自己該怎么做。”

    太后頗為安慰:“俗話說知子莫若母,叫哀家看來,此刻卻是知子莫若父了。”

    正嘉笑而不語。

    說了此事,太后覷著正嘉的臉色,道:“對了,上回哀家跟和玉說,皇帝已經(jīng)寵幸了她,從此或許封嬪封妃入住內(nèi)宮,皇帝猜她是怎么回答的?”

    正嘉轉(zhuǎn)頭看向太后,太后笑道:“她告訴哀家,對她來說,皇帝是她的道侶。”

    正嘉復(fù)又露出笑容:“這才是和玉的回答。”

    太后見他不怒反笑,便也一笑道:“可總是如此的話,傳揚出去,似乎有些不成體統(tǒng),皇帝覺著呢?”

    “體統(tǒng)?朕所做的自然便是體統(tǒng)。”正嘉說了這句,又垂眸道:“太后的意思朕明白,只是不必cao之過急,朕心中也早有打算,和玉嘛,一定是得留在宮內(nèi)的,至于封妃,也要選一個好時機。”

    太后微笑:“聽說和玉總惦記著昔日薛翃對她的恩惠,皇帝這次決定給薛家翻案,也是因為她的緣故嗎?”

    正嘉淡淡說道:“就算不是她,朕心里也一直都存著那件事。只是她挑了出來罷了。朕索性也把這個心事去了。”

    太后點頭:“心事總是存著,容易郁結(jié)對身子不好,能去的話自然是最好的,只不過聽說朝中的人因為皇帝要給薛家正名,好像很有趁機興風(fēng)作浪的勢頭。”

    薛家當(dāng)初也算是清流了,當(dāng)初薛家倒臺,也有不少人為其不平,但都給人以及厲害的手段打壓下去了。

    而這打壓薛家的人,除了何家之外,自然就非顏家莫屬了。

    當(dāng)初顏首輔門下的那些黨羽門生,一則是為了為首輔效力,二則也是想把那些向來看不慣的清流干掉,如此一舉兩得,自然血流成河,人命無數(shù)。

    如今皇帝為薛家翻案的消息傳了出去,當(dāng)初那些蒙冤受屈的人自然會起來發(fā)聲。若是眾手所指的話,自然也是顏家首當(dāng)其沖。

    正嘉卻問道:“太后說的是誰?”

    顏太后知道他心思縝密,朝臣們的一言一行只怕都逃不脫這雙眼睛,她只要點到為止便是,說的太多,反而容易引發(fā)皇帝的逆反之心。

    太后便笑道:“我哪里知道什么,只隱隱聽了些風(fēng)聲而已。”

    皇帝道:“清者自清。何況朕只是要給薛家正名,又不是要趁機把另一堆人徹底打翻,太后也不必為外頭的事情憂心,只管好好地保養(yǎng)身子最佳,這樣朕也放心些。——聽說近來您在給寶福物色駙馬?”

    太后品著皇帝的話,心也漸漸安穩(wěn),聽到最后便笑道:“是,寶福的年紀(jì)漸漸大了,倒要早點兒給她選個好人家。”

    皇帝不置可否:“這也算是太后疼孫女兒了。”

    兩人說到這里,時候不早,正嘉便告辭太后,起駕回了甘泉宮。

    正嘉去后,太后身邊的嬤嬤道:“皇上真的是很護著云液宮的那位。聽皇上的口吻,人是一定要留的,只怕真的一封便是妃位。”

    太后說道:“是哀家小看了那個和玉了。不過幸好,皇帝雖是要給薛家翻案,卻并沒有要追究別人的意思。這就罷了,既然她留在宮內(nèi),不管她多得寵,終究會有褪色的一天,而哀家始終是皇帝的母親,遲早晚她會知道,不過是不自量力罷了。”

    ***

    此后又過數(shù)日,陶真人從貴溪派了一人來京,將幾件東西秘密呈送給皇帝。

    那信使道:“真人說,這是當(dāng)初天師真人羽化之前所留之物,也是真人的符箓封印,從未打開。一定要當(dāng)面交給皇帝陛下。”

    正嘉聽聞是張?zhí)鞄熕糁铮裢獾拿C然起敬,見鄭谷要去接,他便一抬手制止,自己從龍椅上起身,走到那信使跟前兒,雙手接了過來。

    將外面的包袱皮打開,里頭果然是一個加了黃色符箓封條的檀木描紋盒子,正嘉瞧著上面的符箓,卻是天師手繪的平安符。

    皇帝的眼中閃閃發(fā)光,他并不急著揭開封條,只是伸出長指,幾乎有些敬仰地描過那隱隱有些褪色的符箓。

    因為年歲太久了,那封印條本身便有些散脆,跟木盒子緊黏在一起,已經(jīng)無法完整的揭下。

    皇帝只能狠心將封條裁斷了,這才將盒子打開。

    一股淡淡的木香、混合著一種說不出的氣息,隨著盒子打開而散了出來。

    皇帝細(xì)看盒子中的物件兒,身子微微一震。

    盒子內(nèi)是疊的整齊的幾件衣裳,看著卻有些血漬斑斑,甚至還有很多奇怪的污漬,皇帝幾乎不用拿起來看,就知道是小孩兒的衣物。

    皇帝轉(zhuǎn)頭看向鄭谷,鄭谷會意上前,把上面的一件衣裳小心翼翼地提了起來。

    當(dāng)看清楚手中之物的時候,鄭谷眼中的淚一涌而出,他激動地看看那衣物,又看向皇帝:“是、是當(dāng)年小世子的外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