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祖父放心,”高倜掃了一眼在旁的薛翃:“只是手臂跟腿上擦傷了些許,并無大礙。” 這會兒沈氏聽說兒子受傷,早忙走了過來:“怎么這樣大意,快讓母親看看?!庇只仡^叫拿跌打藥膏。 這會兒高晟已經暗中詢問了高孺目下的情形如何,高孺三言兩語簡單地告訴了他,高晟笑道:“巧了,果然是三丫頭立了功,可知先前我也還想著讓她來給老太太瞧瞧呢?” 高孺淡淡瞥他一眼,并不做聲。 不多會兒,外頭小太監去而復返,果然拿了三副藥來。 薛翃接了過來,打開看了一副,確定無誤,便吩咐下人去煎藥。 這會兒那送藥的小太監在外頭跟小全子唧唧喳喳,小全子點點頭,便回到屋里,說道:“仙長,拿藥的小李子說,他進宮的時候正遇到了郝公公,公公吩咐,若是探過了老人家,便讓您快些回去?!?/br> 屋內一片寂靜。 薛翃回頭看向床上的高老太太。 高彥秋卻道:“既然是郝公公傳話,當然不能怠慢。何況你也為你祖母看過了病,想必無事。你不如就先回宮吧。” 薛翃點頭:“是?!?/br> 高晟忙道:“還是我來送三丫頭吧?!?/br> 高彥秋頷首答應。 那邊高孺遠遠看了薛翃一眼,終究沒有說什么。高倜給沈氏按著問長問短,百忙中抬眸,眼神里是些說不明白的情緒,像是怨怒,又像是屈痛,他的手臂跟腿上果然都傷著了,有磕碰的青紫,也有剮蹭的傷,隱隱滲血,沈氏早心疼的叫傳大夫。 薛翃卻看也沒看。 *** 出了高府大門,薛翃抬頭看了一眼,偌大的門首高高在上,將上車的時候,薛翃回頭問高晟:“二爺,那位虞大人可已經走了嗎?” 高晟說道:“是啊,我先前回來晚了,正是因為送他?!?/br> 薛翃這才上了車。 那邊高晟翻身上馬,同車駕緩緩往回,一眼卻又瞥見小全子跟那個傳旨的小李子竊竊私語。 高晟不動聲色,卻豎起耳朵細聽,只聽小李子說什么:“其實是陶真人親口說,今日是朔望日,主太陰,不宜出行,仙長的體質又特殊,只怕會有災劫纏身,所以郝公公才那么著急,催著人要來請仙長回去呢?!?/br> 小全子說道:“說的怪嚇人的。那你怎么說是郝公公說的呢?” “當然是郝公公傳信,公公不敢把這事告訴皇上,才要叫人悄悄來催的?!?/br> 高晟挑眉,心中卻并不當回事。 畢竟這是宮內的車駕,隨行的除了他外,還有鎮撫司的侍衛,又有什么膽大不開眼的敢過來撩虎須呢。 何況和玉一個弱質女孩子,無關緊要,自然不會有人跟她過不去。 誰知高晟竟是大意了。 車駕在經過長春大道的時候,前方迎面而來的兩輛車不知怎地撞在一起,鬧哄哄地擋在路上,頭前兩名太監見狀,翻身下馬便去呵斥。 高晟正仰著頭看,那本來正在爭吵的兩名車夫猛然間發難,離的近的一名內侍頓時血濺當場,另一人見勢不妙大叫:“殺人了!”踉蹌后退跌倒在地。 車夫卻縱身躍起,竟向著車駕的方向襲來。 與此同時,從那兩輛馬車中也接二連三躍出數道人影,都是黑巾蒙面,有人大聲叫道:“給俞蓮臣將軍報仇!” 騰空躍起的瞬間拔刀出鞘,看那目標竟是薛翃的馬車。 高晟雖也會三拳兩腳,卻從未見過這種陣仗,身體里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動。 小全子跟小李子也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早從馬背上滑下來,趴在馬車邊上不敢動彈。 幸而鎮撫司的侍衛反應很快,在那馬車夫殺人之時便趕了上前,又分出了四人護在車邊上。 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的太平街市亂作一團,無辜的路人跟攤販等號叫著四散奔逃躲避。 高晟眼前刀光劍影,不時有慘叫聲傳入耳中。 此時此刻高晟才突然醒悟,自己身上竟然沒有任何兵器,可就算帶了仿佛也沒什么用。 正在六神無主的時候,車簾子一動,是薛翃道:“什么人?” 直到此刻,她仍是一副鎮定自若的表情。 高晟頗為慚愧,忙道:“是一些刺客……不要緊,有鎮撫司的人在?!?/br> 薛翃道:“方才聽他們叫嚷什么?” 高晟一怔,這才想起來:“對了,他們方才說什么,為俞蓮臣報仇之類的話?”猛然一震:“難道是俞蓮臣的同黨?” 薛翃方才在車內也聽見了,正因如此,所以才擔憂。 這來者是俞蓮臣的舊部的話,自然也跟薛家脫不了干系,他們這樣飛蛾撲火般來刺殺自己,必定是因為聽說了俞蓮臣死在牢獄中所以才孤注一擲,這樣光天化日下行刺,也必然會傷亡慘重。 隔著車簾聽到慘叫聲此起彼伏,薛翃甚是揪心,幾乎忍不住要出聲讓鎮撫司的人停手,但是就算鎮撫司的人聽她的,那些刺客呢? 薛翃暗中咬牙,袖子里雙手緊握。 正在此時,只聽“嗤”地一聲,竟有一支箭射入馬車之中。 薛翃一驚,那馬兒卻也受了驚嚇,長嘶一聲,竟不聽車夫指揮似的,便往前疾馳而去! 鎮撫司的四人本正牢牢護衛,卻也沒提防這種情形,一怔之下喝道:“停下!” 奮起直追。 且說馬兒猝不及防奔了出去,把車內薛翃顛的往后撞在車壁上。 “嗒嗒嗒”,耳畔是馬兒急促的腳步聲,又有人叫道:“別放她走!” 薛翃知道是那些“刺客”的聲音,心中慘然。 忽然“彭”地一聲,車頂好像有人躍落。薛翃抬頭的瞬間,咔嚓!車頂破碎,雪亮的刀刃從上而下插落。 薛翃雙眸圓睜,仰頭望著那支雪刃,上頭還沾著鮮紅的血跡,看起來就像是一只死亡的眼睛正跟她面面相覷。 只是那刀還沒完全刺落,馬車突然用力一顛。 同時持刀人悶哼一聲,翻身落馬,原來是鎮撫司的人趕了上來,將他擊落。 人雖然已經落地,刀卻仍搖搖晃晃地在跟前,而馬車仿佛也越跑越快。在薛翃還沒留意之前,原先嘈雜的馬蹄聲已經漸漸遠去了。 最后,馬車不知在哪里停下了。 薛翃給搖晃的昏昏沉沉,聽外頭并無動靜,便推開車門跳下地。 目光所至,忽然見那車夫跌在旁邊,不知生死。 薛翃正要去看一看,眼前一道黑影掠過。 竟有一人從墻上跳了下來,笑道:“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給我追上了?!彼麙吡艘谎鄣厣系能嚪颍煊X他悄無聲息仿佛死了,便不予理會。 這人的衣著打扮跟先前那些刺客一模一樣,黑巾蒙面,手中長刀指著薛翃,仿佛立刻要砍落下來。 薛翃見他殺氣騰騰,脫口道:“俞蓮臣沒有死!” 那人一愣:“你說什么?” 薛翃道:“總之他沒有死,你們以后也不要再貿然行事……白白死傷這么多人命?!?/br> 那人眼中流露些許狐疑之色,然后笑道:“原來是道姑慈悲心腸發作,只可惜,你不想咱們死,咱們卻一定要你死?!?/br> 薛翃皺眉。 刺客盯著她,突然說道:“怪不得那狗皇帝寵信你,果然是個絕色?!?/br> 薛翃微怔:“你說什么?” 刺客喉頭動了動,眼睛都像是亮了幾分。 薛翃心頭一沉,道:“你們真的是俞蓮臣的部屬嗎?” “那當然。”大概是認定了眼前的人插翅難飛,且又如此絕世的姿容,刺客漫不經心地回答,手中的刀也隨著斜垂。 薛翃看著他的姿勢,突然道:“不,你不是!” 刺客愣住:“你說什么?” 薛翃道:“俞蓮臣是什么樣的人,他的部屬,怎么會是這種見色起意之輩?!?/br> 而且在方才薛翃說俞蓮臣沒死的時候,此人竟對此毫不在意。 如果真是忠心于俞蓮臣的人,應該會立刻質問她所說是否屬實。 “見色起意?哼,”刺客冷笑,眼睛上上下下把薛翃細看了一遍,“真是可惜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薛翃厲聲喝問,“誰派你來刺殺我?還假冒俞蓮臣之名?” “去地下你自然就知道了?!贝炭褪滞笠欢叮朵h往前送來。 如果是近身的話,薛翃還可以用銀針刺xue的法子,出其不意將人制住,但這殺手卻非等閑,一瞬心亂之下便恢復了神智,竟要速戰速決。 薛翃眼睜睜看著那刀鋒逼近,目光往旁邊瞄了一眼。 卻在瞬間,那刺客身子忽地傴僂,手中鋼刀落地。 薛翃總算松了口氣,同時望見刺客身后站著一人,他的手捏在刺客后頸處,輕而易舉地如同拎小孩般,把人往旁邊摔落。 刺客給甩在地上,后頸已經給捏的粉碎。 那人往前一步,薛翃有些警惕地望著他——就是方才那個倒在地上的馬夫。 “你……是誰?”薛翃不禁問。 方才她跟刺客對峙的時候,就察覺地上的馬夫仿佛還有呼吸,那會兒她還以為這人跟刺客是一伙的。 方才刺客動手的時候,她又看了一眼那馬夫摔倒的地方,卻意外地發現人不見了。 刺客的身手何其厲害,這馬夫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起身而不為人察覺。 但這馬夫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臉,臉色木然,面無表情。 薛翃回想方才自己跟刺客的對話,若這人是敵非友,給他偷聽了俞蓮臣沒死的秘密,那…… 她暗中吸氣,舉手要去取發端的銀針。 才剛抬手,那人輕聲說道:“別動?!?/br> 很輕的兩個字入耳,卻透著令人難以抵擋的溫暖熟悉氣息。薛翃覺著如同給施了定身法一樣,果然無法再動彈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