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把傘塞給她,梁斯樓再一次復述‘穿上’,宴旸不依,他便直截了當的走開。望著被雨沖刷的輪廓,宴旸咬咬牙,踩上寬大的運動鞋,啪嗒啪嗒跑到梁斯樓身邊,舉高手臂把他遮在傘下。 鞋子確實不合她的腳,梁斯樓拍拍腦袋上的水,忍不住笑了:“走吧,這個樣子,我們在湖邊也看不了天鵝。” 把傘遞給他,宴旸隨他東拐西走,胡同里滿是鹵菜味與炸雞香。正當她瞥著塑糖畫的老人,梁斯樓指著前方的建筑,口吻輕松:“終于到了。” 老槐樹后有一棟白窗框、黃墻壁的房子,讓宴旸瞪大了眼睛的,是‘home nn 如家酒店’橘子色的掛牌。 笑看她一邊咽著口水一邊拉開二人間的距離,梁斯樓問:“怎么了?” 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待大腦反應過來,宴旸從心里竄出一股火:“你個烏龜奶奶狗屎腿!” 哦一聲,梁斯樓摸著硬朗的下巴,以驚人的力量把她提上臺階,半推進酒店旋轉門。拍著干凈的玻璃,宴旸大聲嗷嗷他變態,為自己不長眼的暗戀痛心不已。 “我不會給你身份證的!”飛快跑到沙發坐好,宴旸漲紅著臉,全身都是將要爆發的開關。 把折疊傘裝進透明塑料袋,梁斯樓撈起扔在地上的芭蕾鞋,看一眼尺碼,隨即推門離開。 睨著前臺的工作人員,宴旸舔舔干燥的唇,漸漸鎮定下來。清潔阿姨拖著烏七八糟的泥印,讓她抬起腿:“小姑娘,你男朋友上哪去啦” 把腿繃地很直,宴旸尷尬地笑:“阿姨,他不是我男朋友。” 咂了咂舌,清潔阿姨神情復雜,輕輕嘟囔句:“現在的小年輕呦,什么關系都能開房間。小伙子也是摳唉,那些東西酒店里都有伐,貴不了幾塊錢的。” 配合阿姨神秘莫測的臉,‘東西’二字,怎么聽怎么別扭。宴旸正猶豫著開溜,梁斯樓拎著紙盒,在她身邊坐下。 .“我去買東西了。” 原來梁斯樓不是想開房……只是給她找個能免費遮風避雨,等待他的地方。 自戀大發了。 撕掉白色包裝紙,他取出嶄新的熊貓鞋:“三十八碼半,應該可以穿。” 雖然梁斯樓衣著整潔得體,但隱隱約約,還是能察覺出他生活的拮據。愣了一會,她拒絕:“快退回去,我不能要。” “我已經把發.票撕掉了。”梁斯樓挑著眉,難得任性。 抿著唇線,宴旸掏出手機:“多少錢,我轉賬給你。” “干嘛算的這么清!”被撩撥了自尊心,梁斯樓有些慍怒。 眼淚一顆顆的蹦,宴旸大聲反問他:“你又不是我...我為什么不能算清楚?” 見她紅著鼻尖不說話,只盯著他被水浸透的襪子,梁斯樓嘆口氣,生硬地轉移話題:“也許是我太狼狽,剛才被店員攔在專賣店前,說什么也不讓進。白白耽誤不少時間,我緊趕慢趕,生怕你耐不住性子先走了。” 濕發被她綁在腦后,露出一道白皙的后頸。宴旸張開牡丹花般的唇,眼睛蓄著水光:“我還沒敲詐你呢,怎么會先走。” 他看了看手表:“五點了,想要敲詐我什么?火鍋還是漢堡。” 借著疑問,梁斯樓得以正大光明地看她,宴旸裂開嘴,貼在額頭的劉海晃晃悠悠:“火鍋火鍋火鍋!” 嫌棄她不堅定的意志,梁斯樓撇開臉:“快把鞋子穿上,我們走。” 撞到周六,火鍋店人聲鼎沸,四處都飄著紅油和羊rou的膻氣。 四方桌、矮板凳,墻壁上貼著紅星日報,宴旸用熱水燙著碗筷和茶杯,老式大煙囪正冒著連續不斷的白浪。 辣鍋沸騰的很快,梁斯樓夾著花椒羊rou,三下五除,嘴唇就被染上旖旎的紅。望著風平浪靜的養生清湯鍋,宴旸拽著盤子里的油條,呸,軟不拉幾,一點也沒嚼勁。 為了讓這盤油條免受禍害,梁斯樓點了盤西瓜讓她啃著玩。 秋天的西瓜是沙沙的口感,她吃了三四塊,極輕極輕地打著嗝。 在鍋里打個漂亮的荷包蛋,梁斯樓睨她一眼,有些無奈:“少吃點涼的,一冷一熱容易拉肚子。” 咬著筷子頭,宴旸用漏勺戳著半生不熟的紅rou:“看你吃的那么香,我嘴巴就閑不住。要不然你別吃了,陪我說話唄。” 知道她從小就見不得別人吃東西,眼饞。梁斯樓爽快地說‘行啊’,抽出紙巾擦拭桌上的湯湯水水。 脫下外套,宴旸攪著小碟里的醬汁,一圈一圈比她的心事還要復雜:“梁斯樓,你原來談過對象沒?” 他輕咳幾聲:“你不是都知道么,我把初戀獻給了曲一線、恩波還有薛金星。” “你雖然是個性冷淡,但別的女生卻在分泌荷爾蒙。”掰著手指頭計算,宴旸怪叫一聲,“不加外班的小蜜蜂,僅僅我們班就有十八個女生喜歡你。” 淡定地呷茶,梁斯樓說:“那你的荷爾蒙可能是長偏了,我記得你喜歡物表。” 一口將大麥茶噴出來,宴旸咳出胸腔的共鳴,忙不迭地解釋:“這么說吧,我小時候賊喜歡蒙丹,因為他的方臉美的與眾不同。但自從我學習了科學文化知識,便修正了自己的審美,正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很有耐心地聽她胡扯八扯,梁斯樓咬著西瓜,眼神很乖:“所以,你知道物表上了林大么?” “這年頭,真是什么智障都能是名牌大學生。”睨一眼坐在對面的‘真名牌大學生’,宴旸訕訕的笑,“我不是在說你....” 聳聳肩,梁斯樓繼續小廣播:“顧萊上了新華。” 清華?新華?琢磨半天,她才想起那句被玩壞的‘新華電腦專修學校,試學一月不收任何費用。’ 宴旸夾了根金針菇:“這學校的廣告專業應該不錯。” 他一下笑出來,把芝麻醬擺在她手前:“還記得出黑板報那天,你在開水房哭得很傷心,就像天要塌下來一樣,但現在不還是照樣生龍活虎的吐槽。所以...” 芝麻醬蘸多了,咸。 下意識給自己添茶,她沒有喝,只是把玻璃杯攥在手里,看金燦燦的大麥沉沉浮浮。 心臟比思維還要敏銳,宴旸搭上脈搏,能聽見它在憐憫地叫囂,快起來,不要再停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