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耐心走到了盡頭,他說:“旸旸,人家已經在等了。” 放映室的空調冷的輕飄,宴旸捏著指尖的爆米花,后頸敏感的打顫。她望著他,每個字都鑿的很深:“她是誰。” 陳述句很淡,淡的宴中北逃離她的視線,對焦黑屏上的演職員名單。散場后,頂燈大開,眾人順扶梯而下,唯有他們望著滾動的花絮凝成陰色。 最終,放映員不得不把他們請出去。 安全通道裝飾文藝,木質的相框裝著經典的好萊塢美人,黑白膠卷,每一幀都是雅致的美。 見她決計不將視線勻給自己,宴中北主動緩和氣氛:“爸爸的有個朋友趕著放假,也帶兒子出來玩了,見我在朋友圈曬了電影票,人家就想聚在一起吃個飯。正好你們都是大學生,也可以聊聊學習上的事。” “我還以為你人到中年,總算感知了責任和親情。”停住腳步,宴旸撂眼看他,“原來,你帶我看電影就是為了這個。” 欲言又止,宴中北說:“你別多想,只是一場簡單的飯局。” “很可惜,我已經想多了。”她涂上最艷的色號,睫毛眨著狡黠,“爸,不就是見面么,你千萬別緊張。我一個小姑娘,滿滿膠原蛋白,還能比中老年婦女害怕見光死?” 走過自動門,宴中北撥通電話,大致說著電影院的位置。 旋轉桿的滴聲刺激她心尖一跳,宴旸攥緊金屬鏈條,視線在空氣間遲疑流走,又定在一個個摩登女人身上。 隨著父親熱絡地引薦,宴旸上下打量著俞筎,不知是該欣喜還是罵宴中北不長眼。 俞筎黑發盤起,妝容整潔,四十些許的年紀,藏藍色的長裙頗具民族風。距離再近些,能看她粗短的手指,難逃傖俗的青皮prada手包,以及與一身典雅裝扮格格不入的濃味香氛。 慣用的香水最能滲透女人心。盯著她只涂唇膏的嘴唇,可以想象俞筎化著色彩斑斕的妝容,應該好看的多。 真奇怪,楊桃性格孤僻、清麗冷致,反而失了婚姻與丈夫。俞筎健談熱性,未語人先笑,卻偏要用力過猛,制造不存在的端莊氣質。 俞筎沖她微笑:“旸旸,電影好看嗎?” 掏掏耳朵,宴旸拽著父親的袖口,甜意四橫:“爸,我餓了,現在能不能去吃飯。” 被母親尷尬地睨一眼,站在俞筎身邊的男生笑著接腔:“我也餓到不行了,有什么話我們邊吃邊說,可以嗎?” “當然。”宴中北攬住木衡的肩膀,一路調侃到了餐廳。 四人入座,宴旸掌握菜單大權,在ipad上刷刷刷地點。直到消費金額趨向三千,她才將觸屏筆交予服務員,又添了一扎芒果汁。 “小姐,您確定點這么多?”服務員看著十人份的菜目,懷疑她在搗亂。 纖手轉著玻璃杯,宴旸偏頭看他:“怎么了,貴店有生意不做,有財不發?” “可這菜,點的有些太多了。” “我吃不完打包...什么?都是生菜生rou,打包了也沒什么用?誰說我要吃爛菜葉,我要喂給我們家狗吃。” 菜名聽得宴中北頭大,他掃一眼女兒:“你什么時候養了狗?” “就剛剛啊,你也見過呢。”宴旸笑得天真,轉眉望向那對母子,“叫俞...” 一掌拍翻玻璃杯,宴中北忍無可忍:“宴旸!” 被訓斥聲嚇的不清,服務生匆匆下單,遠離是非之地。 擦凈桌上的水,宴旸取掉拉鏈上的小狗掛件,笑意乖巧:“是這只狗,不是您想的那只狗。” 想說她幾句卻又狠不下心,宴中北扔掉浸滿水的紙巾,靠著背椅緩緩呼氣。 轉著眼珠,俞筎緩和氣氛:“經常聽中北提起你,學習好,人長得也漂亮。我家木衡除了長你幾歲,其他的什么都比不上。” 掃著身高將近一米九的木衡,宴旸咧著唇笑:“您說笑了,木衡除了年紀老還有個子高啊。生物學上的構造,讓他并不全是一無是處。” 咬住牙,俞筎從身后取出紙袋,臉色灰白相接:“剛才在商場買了一雙鞋子,想來想去,我年紀大了,還是適合你。” 解開漆黑的綢緞,鞋盒內是valentino的枚紅防塵袋,宴旸笑了下,拆的毫不小心。 經典的中跟鉚釘鞋,38碼半,很合腳。俞筎為了討好她,還是下了些功夫。 將鞋子丟在一旁,宴旸在骨頭湯里涮了一片小白菜:“如果我沒記錯,盧川可沒有華倫天奴的專賣店。阿姨,你真厲害,沒有的事說的跟真的一樣。” 俞筎還未卸下密不透風的笑意,宴旸打個響指,吩咐服務員將剛上羊rou和沒上的菜品一齊打包。 宴中北睨她一眼:“你到底吃不吃飯了。” “謝謝爸,我吃好了。”左手拎起打包袋,宴旸提起精致的鞋跟,隨手一撂,鴛鴦湯瞬間漲了潮,滴滴答答浸花了紅底百格的桌布。 生怕被燙到,宴中北只顧著躲避湯湯水水,待他反應過來,宴旸早已踩著平底鞋,躲在人聲鼎沸的節日浪潮里。 打開手機,十條未讀信息。 清一色的程未。 “睡了一整天,發現自己錢包忘了帶,內褲忘了帶,你能陪我去買么。” “請把‘內褲忘了帶’這五個字屏蔽掉……” “我真忘了帶錢包,真的。” “......” “咚咚咚,在嗎?在嗎?” “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我真不是流氓.....” 擠進觀光電梯,宴旸縮在角落,玻璃窗外的建筑物漸漸變得高不可攀。 她說不明白復雜的心情,只希望電梯不要停止墜亡的腳步,永遠停在此刻就好。可惜,電梯的性能很安全,一點鐘的光芒無情拆穿她眼底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