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
海風柔和,卻不陌生,因它帶來的全是熟悉的聲音。 它將熟悉的聲音帶至趙琮耳旁。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一娘:將我陛下吹上天!不要睡了起來一起吹! 趙琮:我聽到了[笑瞇瞇] 十一娘:[捂臉] 十一娘,又名趙世碂,此人乃開封府趙琮第一吹,粉絲中的大ace,大宋趙琮后援會會長。 第109章 兩人皆在里頭笑。 說了許久, 趙世碂才停下話語。 染陶也才敢小聲道:“陛下, 小郎君說完啦。” 趙琮緩慢回神,微微點頭。 染陶笑:“陛下, 小郎君當真神氣得很呢。要婢子說啊, 怕是您多慮, 您瞧,這不一點兒事也沒有。” 趙琮面上也露出笑容。 趙世碂說罷, 也不愿久留, 轉身就往臺下走。臺子有些高度,路遠怕他摔著了, 伸手還要扶他, 先轉身, 一下子便瞧見了他們陛下正在十尺外的地方站著呢!他大驚,腦中卻無比清晰,因并不知曉陛下是否斂了身份才來。他沒敢叫出聲,只是傻愣愣地盯著那處瞧。 趙世碂見他這傻樣, 也往外看了眼。 他頓時比路遠更傻。 趙琮瞧見他這副模樣, 面上的笑意越漾越深, 比身后的夕陽還要綺麗。 來的路上,趙琮當真急得很,蕭棠的來信太過簡單。 他完全不知小十一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引得鹽民如此。他雖依然堅定認為小十一不會有錯,卻無法不心憂。一路緊趕,總算五日便趕到此處。他們先去了鹽城縣衙, 知縣、縣丞都被關了起來,余下的人雖說也能撐起衙門事務,對于其他事也是一問三不知,只道京中來的大人們將他們帶去查問。 趙琮并未露面,是他的親衛露面。 衙門里頭的人雖認不出這些親衛,見他們身著常服也氣度不凡,且都佩一樣的刀,便知怕是京城來的禁兵大人,更覺得他們大人犯了大事,也不敢隱瞞,把能說的都說了。 既已知道人在鹽場,趙琮也憂心鹽民之事,立即也帶人趕至鹽場。 誰知一來便聽到了這么一番話。 他已知曉自己對趙世碂的心意,也知道他與趙世碂永無可能,他已做好一輩子默默看著趙世碂的打算。 給他好的,最好的,助他成長。 便是趙琮除去皇帝這個身份外,關于自己的最大心愿。 可是聽趙世碂這般說話,話里話外全是在維護他,在歌頌他。他明知道趙世碂只當他是叔父,卻也當真感動。 他付出的,注定得不到想要的,也不敢去獲得。 趙世碂回報的是截然不同的東西,卻又莫名與他心中真正所需相疊合。 聽罷小十一這番話,他當真已經覺得很足夠。 趙世碂不知趙琮心中所想,回過神來后,雖還覺得有些赧然,到底從臺子上跳下來。也不知是因路遠癡了到底沒去扶他,還是地下的泥地過軟,趙世碂差點沒站穩。 他那么大的個子,一歪,他自己都覺著場景有些好笑。路遠回過神,趕緊扶住他。他的腳底到底也是穩的,趔趄幾下便站穩了。 他抬頭,趙琮果然笑得更甚。 趙世碂愈發覺著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實是大方之人,可說了那么些話,還被趙琮聽到了耳中,他難得生出幾絲羞赧。此時又差點摔倒在地,他的臉面要往何處放? 直到趙琮緩慢收起笑容,面上只留淺淡笑意,站在不遠的地方安靜看他。 他也思念趙琮已久,到底略過心中那不知名的赧意,走至趙琮面前。 但他當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還是趙琮笑著輕聲道:“走路也不看著點。” “……”他也覺著這般挺丟顏面。 趙琮又細細看他一眼,再道:“怎的曬黑了。” 趙世碂雖不在意相貌,卻知道趙琮跟人贊過他長得好,他也曾親耳聽趙琮與繡娘說起。當年趙琮沒把他扔出宮,說不得也是他的長相討了趙琮的歡心。這些原本都不算是個事的事兒,似乎現在卻成了一個事兒。 曬黑了,應該挺難看罷。這些日子除了奔波便是忙碌,鹽場臨海,日頭大,又有海風吹,自然要曬黑。 他原本也是直盯著趙琮看的,這會兒卻突然不敢再看趙琮帶笑的臉,視線往下移了移。 好在身后匆匆跟來的路遠等人“救”了他。 路遠跑到跟前,小聲道:“陛下!” 趙琮收起笑容,看他一眼。 路遠立即就跪了下來,認錯道:“陛下,都是小的無用,沒能護住小郎君!” 趙琮壓根不知道這事兒因何而起,雖的確氣他們,但也沒罰,又叫他起來。 后頭蕭棠跟李志成也一同走來,蕭棠也想跪,趙琮先道:“子繁免禮。” 這便是還不想在此處暴露身份,蕭棠行了揖禮:“陛下。” 李志成一聽這稱呼,身子抖著又想往下癱,蕭棠一把撈住他,對趙琮道:“陛下,這位是楚州知州李志成。” 趙琮看他,淡笑道:“原來這就是李大人。” 這不過是一句客套話,李志成卻想,難道陛下早就對他有所耳聞?!他心中火熱得很,一激動又要往下癱。本已松手的蕭棠,趕緊再度對他伸了一把手,將他扶住。 趙琮少見地方官員,即便見,也是一些地方高官回京敘職時。見到李志成這般,他不由也是一笑。 這笑得李志成愈發樂顛顛的,他也不再往下癱,而是樂得徹底不知東南西北。 還是蕭棠問道:“陛下,此時天將黑,怕是只能歇在鹽城縣內。可這縣中——”他們在縣衙里住著也就罷了,陛下怎能住在那種地方? 李志成一聽,趕緊道:“陛下!下官老家便是鹽城縣的,老父老母與下官同住楚州城內,此處留有老屋。雖不精致,鄉下地多,倒是很寬敞的,家中留人每日收拾,也干凈得很!” 趙琮原本是打算夜間歇在船上的,畢竟的確已晚,沒有好歇息的地方,他也不愿興師動眾。但他再看趙世碂一眼,面上均是疲色,一看便是沒睡好的樣子。他怕趙世碂與他一同歇在船上睡不好,點頭:“那便住在李大人家。” 李大人激動得只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蕭棠笑道:“李大人快帶路吧!” “是是是是是!”李志成顛起來就趕緊把陛下往前請。 蕭棠倒是松了口氣,他傳信到京中,等了幾日沒有回信還有些擔心。哪料陛下竟親自來這一趟。陛下既來,一切便都好辦,他當真放下心來。他松了口氣,抬腳要走,卻發現趙世碂還停在原地,他轉身正要叫。 “世碂。”陛下卻已先叫出聲。 趙世碂回神。 趙琮回身看他:“過來。” 趙世碂才往他走去,正走在趙琮身邊的李志成趕緊讓了讓,趙琮抬手就想拉他。轉念一想,這不是小十一小的時候,不能隨意拉手。再者,他對小十一這種心思,更不能拉手。 他將手又收回袖中,趙世碂沒見著。他方才之所以出神,倒不是因羞赧,他的赧意也早過去。他只是忽然想到,趙琮為何出現在此處?怕是有人傳信于他。趙琮是否擔心他處理不了此事,才來這里? 這讓趙世碂很難堪。 趙琮信任他,才派他來此處!他更是說過要保護趙琮的話,如今區區這樣一件小事卻被他給辦成這般,還被趙琮給知道、看到了。 他覺著自己有些無能。 趙琮又轉頭看一眼他的神情,見他面色有些晦暗,卻不知為何。 不過很快他們便走至碼頭,他的船還停在那處,幾人分別上了船。蕭棠與李志成也不敢與趙琮同處,去了另一艘船。趙世碂有些猶豫,他沒能辦好事兒,愧對于趙琮,他也想跟著蕭棠走。可他又想念趙琮,想看看他。 趙琮直接道:“跟朕來。” 趙世碂不再猶豫,心中居然升起一絲歡喜,立即與他一同走進船艙,染陶等人守在外頭。船方動,有些搖晃。趙琮正倒茶,茶盞一晃,滾水灑出些許,落到他的手面上。他輕微地“嘶”了聲,趙世碂徹底回神,立即要搶他手中的茶壺。 趙琮倒沒給他,而是將茶盞遞給他:“吃些茶。” 原來是給他倒的!趙世碂也不再扭捏,趙琮反正已來,什么情形,趙琮都知道了。這回辦不好,下回定能辦好! 趙世碂倒也會自我調節,坐下一口將茶水喝盡。 這回出來當真是過得艱苦,尤其這幾日,他往返于揚州、楚州與鹽城縣之間,又是與鹽民扯著嗓子說話,又是怒斥那些個官員的。睡沒睡好,吃也沒吃好,就說這水,幾個時辰了,他都沒進過。 趙琮見他這樣快便喝盡,心疼地再給他倒一杯,遞給他:“慢些。” 趙世碂再度一口喝盡。 “你慢些,茶水燙!” 趙世碂總算露出笑意:“口渴。” “知道口渴,怎不喝水?”趙琮慢條斯理地說著,手卻很快地連著倒了五杯,“晾著,慢些喝。” 趙世碂點頭,再迅速喝完一盞,解了些許的渴意,也不再著急。他抬頭便問:“陛下,你怎會來此處?” “蕭棠傳信于朕,說你殺了一位鹽民,朕擔憂。” 趙世碂暗嘆氣:“陛下,是我沒辦好差事,你別擔憂他們。” 趙琮的手頓了頓,心念,他哪里是只擔憂鹽民。 只是被他擔憂著的人卻不知情,繼續說道:“那人,不是我殺的。” “朕知道,你不會無緣無故地殺人。” “但也的確是因我而死。” 趙琮原本想跟他說說閑話,被他起了這么一個頭,也停不下來,立即問道:“蕭棠傳信至宮中,卻寫得格外粗略,這處到底出了何事?朕方才在鹽場聽你話,看你們行事,還殺了兩個場官?蕭棠信中還道,死了一個鹽稅司,卻拉進去半數官員?朕去了縣衙一趟,知縣等官員據聞也都被關了起來。” 趙世碂將前因后果都與他說了一遍,又問:“陛下,你可怪我?只是我這五年來住在杭州,做買賣,手下小廝與鹽場中人有些來往。我倒也知道鹽民本性如何,他們那樣的脾性,這樣的法子才是最合適的。” 其實這個世界上的法子,永遠沒有完美。 趙世碂這個方法,快速而直接,立竿見影。但與此同時,缺點也是立刻顯現。就如同海上的風暴,來得突然,狂風驟雨,無比駭人。走得也突然,卻又在海邊留下不少饋贈。 當真是有大驚,卻也有大喜。 若是換個法子,當真跟官員們聯合起來規勸鹽民,雖溫和,卻浪費時間。 再者,鹽城監竟是這么個地方,半數官員私吞鹽本錢,還想方設法地阻撓他與蕭棠行事。這般拖下去,才是不知到底有多少人要緩慢折磨。如此看來,的確是趙世碂的法子更勝一籌。 也正是因趙世碂的做法,才能迅速將那些官員從泥水中拖出來好好打量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