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第051章 潘小桃并不曾聽見兩人的對話,只是見著趙新林走時面色不甚好,眼神也有些回避她,倒和往日大不一樣,透著莫名的疏離,心中生疑,等著趙新林去了,才問長生爹:“爹,你們方才說了甚?怎的我瞧著趙大哥面色不太好看?莫非起了爭執(zhí)不成?” 長生爹就嘆氣道:“不曾起了爭執(zhí),只是我想著把你許給他做二房,他卻疑心我有意試探他,于是就生了不快。” 潘小桃一聽,纖眉登時鎖緊,埋怨道:“爹爹怎生了這等心思?長生哥哥待我情深意重,小桃不改嫁。” 長生爹聽罷,展眉一笑:“有你這話,也不枉長生待你一片癡心。”說罷嘆了嘆:“只是你年紀(jì)尚幼,卻不知這寡婦獨(dú)居,日子艱難。且不說旁的,我只說個你認(rèn)識的,便是總來咱們家耍著玩鬧的小云花,她娘半年前便改嫁了,聽說是嫁去了小河溝的宋家,把那小云花也帶了去。” 潘小桃詫異道:“小云花的爹娘當(dāng)初很是恩愛的,小云花也說過,她娘是立志要守寡的,怎的突然就改嫁了。” 長生爹嘆道:“還不是叫她那小叔子給逼的,看上了她家的水田房產(chǎn),私底下給了族長好處,族長睜只眼閉只眼的,孤兒寡母的,可不叫擠兌得活不下去了。” 潘小桃道:“我記得小云花的舅舅家還是好的。” 長生爹笑道:“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娘家再是心疼,又不是做官的,無錢無勢,便是鬧上幾場,又頂什么用。也不是門挨門的,出了事故便能打上門。折騰來折騰去的,還不如改嫁了,自己個兒后半生有了依靠,女兒也不跟著遭罪。” 潘小桃只覺這話倒好似暗地里點(diǎn)撥她,于是在床前的小凳上坐下,道:“我又沒有挨千刀的小叔子左蹦右跳地挑事,我只好好呆在家里頭,做了繡活兒,托了張大爺出去叫賣,總能填飽了肚皮。” 長生爹卻嘆道:“有道是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便是你有心安安分分,也難保旁人不暗生鬼胎。”見小桃還要爭辯,長生爹擺擺手,道:“你不必再說,我心意已定。便是你不為自己想,以后錦娘嫁了人,娘家只有個孤苦無依的娘,想來在婆家也要矮上三分。萬一有個嫌隙,到時候誰能為她撐腰做主。” 潘小桃強(qiáng)辯道:“便真如爹所說的,到時候求到趙大哥那里,趙大哥也必定不會不理不管的。” 長生爹笑了:“人情如紙薄,錦娘如今才多大點(diǎn)兒?十幾年過去了,你怎知到那時候,人家還肯理會你?若是當(dāng)真不管,你又當(dāng)如何?” 潘小桃抿著嘴皺著眉,半晌,道:“趙大哥并非那等無情無義之輩。” 長生爹微微合眼,嘆道:“我瞧你是個伶俐通透的孩子,旁的且先不論,只說你年紀(jì)輕輕,又長得這幅模樣,我若去了,難保這街面上的地痞無賴不起了壞心。短時間還好,若是久了,一旦出了事,你是個女人家,吃虧受辱不還得你受著。我也曉得,你和長生情深意重。只是長生已經(jīng)去了,我眼見著也要跟著去了,可你和錦娘還活著呀!你是受過苦的人,我也不多勸你,你自己個兒回頭多想想吧!” 見著長生爹滿面困倦,潘小桃起身伺候著長生爹躺下,扯好了被子,便轉(zhuǎn)身吹熄了燈,輕手輕腳往外頭去了。 進(jìn)了臥房,屋里只點(diǎn)著一盞小燈,還套了厚厚的燈罩。屋里暗暗的,潘小桃輕步走了過去。床幃深處,小小的錦娘閉著眼睛,正睡得酣甜。柔軟的被褥堆在了她細(xì)細(xì)的脖頸處,兩個小臉蛋紅嘟嘟的。 潘小桃褪了衣衫,小心地揭開被子躺了進(jìn)去。身邊是低不可聞的呼吸聲,潘小桃就著昏沉的燭光,凝視著錦娘的小臉,面色漸次凝重起來。 公爹說的話并非沒有道理,便是她癡心一片能守得住,可等著錦娘大了呢?若是命好,嫁了好人家,一輩子和和睦睦到老,便是她孤獨(dú)無依,她也就認(rèn)了。 可萬一呢? 潘小桃慢慢閉合了眼睛,沉沉地嘆了口氣。 公爹的意思她明白,趙大哥畢竟和他們非親非故,就是有了那么些情分在,可親如兄弟,也不能時不時就去你家鍋里看看,可有米粒下鍋,可有衣服保暖,更不必提,時時護(hù)著她們。這世道,女人總歸是弱了些。萬一有個是非,再去抱佛腳,就只怕人走茶涼啊! 然而想是想透了,心里卻總是邁不過去那道坎兒。潘小桃索性裝了迷糊,只專心致志伺候長生爹。 趙新林那里,卻因著長生爹那一日的話,到底是生了嫌隙,尋常時候也不肯來了,只是時常吩咐了伙計送些米面絹布,又從臨縣重金請來了一個很是有名的郎中。然而診斷的結(jié)果,卻仍舊是油盡燈枯。 熬過了年末,又到了年初,長生爹的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差,他心里急,可眼巴巴瞧著,趙新林也不來了,兒媳那里只是裝傻充愣。他倒是叫張老頭兒去請了趙新林好幾次,只是去了三次,趙新林也只肯來那么一次。還只是小坐片刻,便借口離去。 潘小桃那里,只要趙新林來了崔家,便躲在屋子里哄著錦娘玩兒。若是長生爹叫環(huán)翠去叫,只說錦娘餓了肚子,不方便。 于是等著長生爹咽氣那會兒,渾濁了的眼珠子望著一臉悲切的潘小桃,唇瓣翕動了幾下,眼淚便滾落了下來。 潘小桃哪里不知長生爹憂心著什么,湊近了去,低聲道:“爹你放心,若是實(shí)在過不下去,厚著臉皮我也要去尋趙大哥的。不為旁的,便為著錦娘,我也舍得下這臉面。” 長生爹瞅著潘小桃眼中點(diǎn)光爍爍,曉得這丫頭是個有主意的,雖是遺憾,雖是放心不下,但也好歹有了些安慰,粗喘了幾口氣,眼珠子一翻,便去了。 棺木麻衣都是早早兒就準(zhǔn)備下了的,原先是想著沖一沖,既是過不去這道坎兒,如今就全都用上了。 喪事辦得簡簡單單,長生爹的棺木被拉回了王家莊,和長生還有長生娘,安置在了一處。 自打長生爹去了,家里的銀兩便用一兩少一兩了,潘小桃尋思了多日,想著她幼年時候也曾跟著娘親學(xué)著怎么裁布制衣,想著倒不如開個成衣鋪?zhàn)樱埠糜袀€進(jìn)項。 盤算過后,潘小桃便找來了家中做飯的劉婆子,叫她出去看看,可有價廉的門面鋪?zhàn)右D(zhuǎn)租的。 倒也巧了,隔了兩道街,正好有家鋪?zhàn)右D(zhuǎn)讓。原是賣胭脂水粉的,鋪?zhàn)永习謇霞页隽耸拢ⅠR拾掇了行囊動身回家。于是價錢談得十分順利,那鋪?zhàn)颖揪褪亲饨璧模抢习寰驮瓋r轉(zhuǎn)給了潘小桃。還有些胭脂水粉不曾賣出去,都給了潘小桃,叫她擱在貨架上,賣出去一盒,便是一盒的銀子。 潘小桃自然歡喜,便領(lǐng)著家里頭的三個仆役,把鋪?zhàn)咏o收拾了。又尋了間布莊,買了些布料回頭做了衣樣子掛在屋子里。 鋪?zhàn)雍箢^還有間小屋,潘小桃便叫張老頭兒住了進(jìn)去,囑咐他好生看著鋪?zhàn)樱腥诉M(jìn)了來,把衣服給偷了去。 這番忙碌,趙新林那里自是清楚的。只是他有意避嫌,見著潘小桃能自力更生,心道便由著她去,自己只在后頭盯著,若是出了事,便上前頭幫忙攔一攔,若是順利,能賺得銀子糊口,他年等著錦娘大了,他便贈她一副嫁妝,也便是了。 鋪?zhàn)娱_張,有些胭脂鋪?zhàn)拥睦峡蛻魜碣I胭脂,順眼兒看見了那些衣樣子,有些覺得不錯,便訂了幾套。 這可是頭樁生意,潘小桃自是下了功夫,那衣服做了出來,很是不錯。于是穿著那些衣服的人回頭去串門子,或是走親戚,又給潘小桃這小小的成衣鋪?zhàn)樱瑤砹撕脦讍紊狻?/br> 有了銀錢入賬,潘小桃一直緊繃的心算是松了下來。家里頭要吃飯的嘴便有五張,就是家中還有些積蓄,也撐不住坐吃山空。 起先,潘小桃也想過,要把張老頭兒,劉婆子,還有那翠環(huán),退還給那趙新林。只是轉(zhuǎn)念一想,這院子雖小,可她一個寡婦住在這里,又帶著個小孩子,把人都遣散了,她有個事故,連個搭手的人都沒有。 她私底下也問過,這三個人都是無親無故的,只要給她們一口飯吃,有個房頂遮風(fēng)避雨,也不求旁的。總是那些人的賣身契都在她這里,潘小桃后頭又起了開鋪?zhàn)拥哪铑^,便熄了要攆了這些人去的念頭。 日子就這么靜悄悄地過了小半年,一日,這家鋪?zhàn)拥闹魅藖硎兆赓U銀子了,見著胭脂鋪?zhàn)幼冏髁顺梢落佔(zhàn)樱魅艘矒Q了人,不禁微微一驚。緩了片刻,便惱了。 來人是個十七八歲的愣頭小子,抿著唇皺著眉把屋子打量了一番,然后沖著低頭彎腰的張老頭兒喊:“這鋪?zhàn)硬皇亲饨o王有成那廝賣脂粉的,怎的如今換了人,還開上了成衣鋪?zhàn)印W羁蓯旱木挂膊簧觽€信兒給東家,這不是胡來嗎?” 潘小桃正提著竹籃子抬腳往屋里邁,聽得這一句,忙接道:“當(dāng)初我也是這么說的,只是王家大哥走得急,來不及說。也是我糊涂了,后頭只顧著做生意,倒把這事兒給忘了。是咱們的錯,您大人大量,且高抬貴手,咱們還按著以前的租金往下續(xù)如何?” 來人聽得這話正要惱,回轉(zhuǎn)頭一看,卻是個秀麗麗的小婦人。烏黑秀發(fā)挽在頭上,只簪了一根素銀簪子。滿月銀盆臉,彎彎柳葉眉,含笑帶軟的一對兒剔透晶亮的眼珠子,登時瞧得這人愣了一遭。 潘小桃見那小子只盯著自家看,卻也不說話,不禁臉上微紅,有些起怒。只是倒底是自家做錯了事兒,于是勉強(qiáng)笑了笑,給那人又蹲了一禮,道:“這位小哥兒,你說成嗎?” 那人驀然一驚,隨即忙堆起了笑來,道:“成成,怎的不成呢?” 聽得潘小桃登時心花怒放,連聲吩咐張老頭,給這人看座斟茶奉果子。 ☆、第052章 這人吃果子喝茶終于舒坦了,就收了潘小桃的銀兩,兩人又定了契約,算是把這鋪?zhàn)佑纸o續(xù)租了下去。 等著這人回去,把新的契約書拿給自己東家看,東家看了一會兒,問道:“這契約書上的潘氏是哪個?原本不是姓王的在租家里的鋪?zhàn)訂幔俊?/br> 這人忙笑答:“那姓王的不是個東西,鋪?zhàn)硬蛔饬耍膊缓驮蹅冋f,私底下就給轉(zhuǎn)了出去。如今租著咱們鋪?zhàn)拥模莻€水靈靈的小娘子。開的成衣鋪?zhàn)樱仪浦膺€不錯。” 這人的東家姓曹名醇,是個蓄著小胡子的青年男子,身量不高,青銅面皮,瞧起來精明非常,一聽說是個水靈靈的小娘子,立時就有了興趣。 “哪戶人家的?怎的家里頭沒個男人嗎?叫個娘們兒拋頭露面的。” 這小廝忙笑盈盈回道:“聽人說是個寡婦呢,新近又死了公爹,家里頭就只剩下她,還有一個剛斷奶的女娃娃。” 曹醇捋了捋自己的小胡須,又問:“長得真水靈?” 小廝回道:“可不是,那模樣兒齊整得很,和咱們家的紅艷不相上下。” 這話說的曹醇立時就心頭一跳,紅艷可是他們家的一朵花兒,丫鬟里頭,那可是個拔尖兒的。于是情不自禁的,就把那水靈靈的小寡婦擱在了心里頭。終于尋了一日,命小廝領(lǐng)著他去了潘小桃租賃的那鋪?zhàn)印?/br> 躲在斜對面的茶水鋪?zhàn)永铮艽家娔切∧镒庸缧P口中所言,身形裊娜,粉面如春,長得甚是動人,不覺便起了納進(jìn)后院兒的念頭來。 心思,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寡婦,家里頭還有個女娃娃要養(yǎng),又并非小子,以后大了,也撐不得門戶。自己家又是富貴人家,家中的婆娘,哪個不是綾羅綢緞穿著,瓊釀玉汁喝著,一股腦說給那小寡婦聽,不怕她不動心腸。 于是朝小廝招招手,細(xì)細(xì)低語了一番。 潘小桃哪里知曉,背地里,竟有人打起了她的主意。只想著那賊眉鼠眼色瞇瞇的小伙計已經(jīng)收了租金,又新定了契約書,這事兒便已經(jīng)了了,自家只要好生經(jīng)營,不怕生意不興隆,日子不好過。 這幾日又?jǐn)埩藥讍紊猓瑨甑昧艘恍」P銀子,潘小桃心里暢快,便給了劉婆子半兩銀子,叫她上街上割了rou,打了米酒,又買了新鮮果子,預(yù)備著晚上做上一桌子好菜,大家也樂呵樂呵。 等著劉婆子剛?cè)ィ诵√疫@邊兒才剛坐下,鋪?zhàn)永锉銇砹艘粋€中年婦人,穿著石青色團(tuán)花褙子,發(fā)髻上簪了兩根福壽如意銀簪,一進(jìn)鋪?zhàn)觼恚瑑芍谎劬Ρ愕瘟锪镛D(zhuǎn)了一圈,最后盯住了潘小桃,上下一打量,便扯起唇露出一抹笑,盈盈走了過來。 潘小桃以為來者是客,忙起身迎了上去,福了福,笑道:“大姐是要做衣服嗎?”略退了半步,指了指墻上掛著的成衣,道:“這是才做出來的新樣子,顏色款式很是適合大姐的年紀(jì),端莊又大氣。” 那婦人卻不去看那衣服,笑瞇瞇拉起潘小桃的手,眼睛往她鼓囊囊的胸脯子和細(xì)軟腰肢上繞了一圈,忽而笑了兩聲,道:“呦,你就是這家鋪?zhàn)拥睦习迥锇。俊闭f完了又“嘖嘖”兩聲:“都說這條街上新開張了一間成衣鋪?zhàn)樱习迥镩L得是人比花嬌,我還不信呢,今個兒瞧了,果然標(biāo)致。” 這話三分調(diào)侃,七分嘲弄的,說的潘小桃立時就惱了,只是來人便是客,她自然不好就甩了臉子給客人瞧,于是猛地縮回了手,淡淡笑了兩聲,回道:“大姐說笑了。”轉(zhuǎn)頭說道:“翠環(huán),你口舌伶俐,給大姐說說咱們新做出來的衣服樣子。”說著就要走。 卻被那婦人扯住了手腕,婦人笑道:“你且慢一步,我有話和你說。” 潘小桃用了扯了扯,那婦人也是用了力道的,就沒扯回來,不由得就擰了眉,淡聲道:“我和大姐素不相識,卻不知大姐和我要說甚?” 那婦人笑嘻嘻道:“說的自然是好事兒,等著我說了,你這小婦人必定要喜上眉梢?”又自己個兒“哈哈”笑了兩聲,便把那曹醇叫她辦的事兒給說了。說的自然是曹家如何的家財萬貫,那曹爺又是如何的風(fēng)流倜儻,若是潘小桃愿意了,又是如何的穿金戴銀,喝金咽玉。 聽得潘小桃喉管里頭直冒煙,這女人,話里話外都是那曹家能瞧上她,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她若是不答應(yīng),便是眼瞎了,心盲了,必定是要上桿子追著攆著,方才是個正理。 心里憋著一股子怒氣,于是用力一甩,哼了幾聲,冷笑道:“既是這曹家如此鋪金蓋銀,不如大姐你毛遂自薦得了。我這貧民小戶兒出身的小寡婦,可是萬萬不敢進(jìn)了這高門大戶的。” 那婦人來之前,自是將潘小桃的底細(xì)掃聽了一番,曉得這小婦人家里頭雖是不愁吃穿,也算不得富裕門戶。又思量,這女子本就是如花似玉的年紀(jì),死了丈夫,又沒了公爹,她只把那曹家的門戶說上一遭,必定沒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可如今瞧這女子的模樣,倒好似不愿意。 于是臉上的笑便淡了,眉角往上挑了挑,撇著嘴道:“我說你這小女子當(dāng)真是不知好歹,這般千好萬好的事兒,你竟然不肯?若非是瞧著你還有副好樣貌,哪里又輪得上你?擱我說,你還是痛痛快快答應(yīng)了才是。若是再擺弄你那小心思,以為這般推三阻四的,就顯得你比旁人金貴了兩分,可就歇了這份兒心思吧!” 一番胡言亂語,直氣得潘小桃兩眼冒火,銀牙緊咬。她本就不是個好性子,原先在王家,加緊了尾巴不過是為了少得幾分打。后頭嫁進(jìn)了崔家,好似掉進(jìn)了福窩兒一般,那故意收斂起來的性子,早被養(yǎng)了回來。只是長生哥哥素來愛她寵她,她哪里又舍得咧嘴呲牙。 這些時日,她寡婦當(dāng)家,cao持著門面事宜,雖是知道做生意須得忍得三分氣,可此時,也是萬萬忍不得了。于是眼一棱,冷笑道:“翠環(huán),這位大姐想必是得了失心瘋了。只是咱們這開門做生意的,也不好收留了她,你去送送這位大姐吧!”說完便轉(zhuǎn)過身,往前走了幾步,面對墻壁,再不肯搭理那出言冒犯的婦人。 這婦人本以為這小寡婦不過是存了心思提高身份罷了,心里定是千般萬般的愿意,可瞧著這般模樣,卻好似是她會意錯了。思及自家那位曹爺?shù)钠⑿裕羰寝k砸了差事,只怕是要不得好過。 這般一想,婦人忙堆起了笑,前走幾步,伸出手輕輕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笑道:“抽你這張不會說話的爛嘴。”又同潘小桃彎眉扯唇地笑道:“小娘子大人大量,且饒了我這老婦一回。那曹家果然是金玉鋪成的福窩兒,那位曹爺,也真真兒的是位憐香惜玉的主兒。小娘子年紀(jì)輕輕的,又何必守寡自苦?若是應(yīng)了這婚事,當(dāng)真是造化了。” 潘小桃本就不曾有再嫁的念頭,這婦人前頭又那般羞辱她,便是后頭說起了好話兒,又能怎樣。潘小桃只不理會她,盯著墻上的衣服樣子,動也不動。 翠環(huán)瞄了自家主子一眼,便轉(zhuǎn)過臉揚(yáng)唇露出淺笑,冷冷瞧著那婦人,手往門外一伸,道:“這位大姐,您這邊兒請。” 這婦人不曾想,這小娘子氣性挺大,自己好言好語的,竟沒半點(diǎn)兒用處。雖也曉得,原是自己低看了人,還以為這小娘子本就和曹爺有了瓜葛,不過是要替自己擺譜子,也不知耍了什么小性子,才叫得曹爺派了自家來說媒,于是心里先瞧不起。 可如今只瞧人家冰著張臉,半分沒有攀高枝兒的意思,這婦人心里就起了慌。這辦砸了差事,回頭叫曹爺曉得是她不會說話,才叫人家起了惱,可不要革了他男人的米糧。到時候,她男人還不捶死她。 這婦人腆著臉,對翠環(huán)笑道:“這位姑娘行行好,且叫老婦再和你們家小娘子說幾句好聽話。” 翠環(huán)卻推搡著她出了屋子,立在門檻上繃著臉皮子冷笑:“可得了您吧,咱們家小娘子便是改嫁,也必定不會嫁去你說的那個什么曹家。”抬起手往臉上刮了兩下,譏笑道:“人活一張皮,您可給自己長點(diǎn)兒臉吧!” 說的這婦人是又氣又惱,登時通紅了臉。立在街上見那長眉瓜子臉的小丫頭轉(zhuǎn)身往屋里去了,心里漸漸生出了怨恨來。不就是一個身如浮萍的小寡婦,不過是長得sao了點(diǎn),就敢對她甩臉皮,且看她使個法子,可不弄死她。 于是回了曹家,立在廊下往自己大腿根兒上狠狠擰了一把,兩眼淚汪汪地便去尋了曹醇。 曹醇見她來了,忙擱了茶碗,喜盈盈問道:“那喜事兒可說定了?我叫人去查了黃歷,下月十五是個黃道吉日,你去和那小娘子說道說道,不如便在那一日宴請高朋,成了姻緣如何?” 這話卻叫那婦人愈發(fā)的心驚rou跳起來,合著這位曹爺真真兒是上了心,她那邊兒還不曾敲定了婚約,這邊兒可就叫人查起了黃道吉日,這猴兒急的模樣兒,可了不得了。 于是抬起手往臉上一捂,哭喊道:“哎呦喂我的曹爺啊,可不是老婦不頂用,談不下這婚事,著實(shí)是那小寡婦乖滑可惡,說什么曹爺您好色無度,后院兒里已是女人如云,還要起了心思妄圖壞了她的名聲,她便是改嫁給誰,也不會進(jìn)咱們曹家的這扇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