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紀星這才高興起來,想起曾荻在電話里說“弄漂亮點兒,都是重要人物”。她立刻跑去洗臉,又喊涂小檬幫忙。 小檬專程拿出自用的化妝品,正要給她上妝,問了句:“你們老板喜歡什么風格?” “……”紀星把這信息處理了下,說,“我們老板是女的。” “……” “不早說?!你面相顯小,赴局么,想給你弄成熟御姐風。但要是跟你老板撞了,你就等死吧。” 紀星后知后覺地嚇了一嚇,說:“是我疏忽了,幸好你問了一句。” “你老板多大?” “三十一二?” 涂小檬轉轉眼珠:“嗯,大概猜得到她的風格。你呢,就完全避開。給你畫個韓式淡妝吧,清新甜美的。” “好呀。” 涂小檬收起化妝品回屋,重新換了套出來,細致地給她打底撲粉,嘀咕:“你皮膚真好,都不用遮瑕。” 畫眼線,涂眼影,夾睫毛,描眉,涂唇彩。 完了對鏡一看,清新美好。 “棒誒。” “這叫國民初戀妝!”涂小檬得意地說。 紀星又找了套簡單大方的衣服穿上,外頭套一件版型很好的呢絨大衣。冷一點兒也沒辦法了,比羽絨服美啊。 出門前,涂小檬看她穿得薄:“等等。”她回屋又出來,塞給她一條圍巾。白底灰紋的lv山羊絨圍巾。 “外頭冷。”又道,“一富二代男粉絲送的,別跟張衡講。” 紀星輕聲:“謝謝啊。”推門出去,還聽見小檬在里頭喊:“星啊,加油哦。” “誒!” ☆、chapter 7 chapter 7 約好的六點半,紀星提前十分鐘到了路口。以防萬一路況好曾荻先到,卻要等她。 深冬的北京,六點半,天早就黑了。路上車流如織,街邊商鋪里霓虹閃爍。 一切繁華,與紀星無關。零下三度,北風洶涌,她冷得在路邊蹦蹦跳跳。 六點二十五,車還沒到。 她的臉被風吹僵了,剛想拿圍巾遮一下,又怕唇彩把圍巾弄臟。 七千多一條呢。 呼出的冷氣像棉花糖,陣陣蓬松在夜色里,寒冷刺骨,她凍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終于,一輛白色特斯拉停在路邊,后排窗戶搖下來,露出曾荻美麗的臉龐,紅唇一彎:“上來吧。” 窗子升上去時,曾荻目光隨意一落,自上而下掃了紀星一圈:妝容打扮都得體,夠漂亮,也夠年輕。 紀星上了車,臉頰蒼白,不停打抖。 “等很久了?” “沒有!走過來,路上風太大。”紀星努力笑著說。 “這幾天降溫了。太陽一落,氣溫就低。前些天天氣好,后頭一段時間是不會有了。”曾荻說,“真正的冬天要來了。” 紀星干笑兩聲,不知如何接話。 在公司老總面前,她不可避免地有些孱弱和謹慎,也沒法放松。 暗黃色的路燈光在行駛的車內流轉。 紀星沒忍住看了曾荻一眼,剛上車時就發現她整個人靚麗極了,一身白色寬松毛衣,一件銀灰色亮片半身裙,搭配時尚又漂亮。紀星幾天前才在國外明星的街拍造型上見過。她頭發簡單挽了個髻,耳朵上戴著大顆飽滿圓潤的珍珠耳環,手腕上一只白金鑲鉆鐲子,女人味十足。 她匆匆瞥一眼就收回目光,余光里一件咖色大衣和一只愛馬仕鉑金包放在一旁。 紀星揪著自己lv包包的小帶子,默默看向了窗外。 目的地不遠,是一處掩映在大片樹叢草地間的中式餐廳。如果是春夏或秋季,該是風景如畫。但現在是冬天,只有無邊的枯木猙獰地伸向夜空。 進了門,曾荻報上“韓先生”,身著素雅旗袍的服務員笑盈盈引著兩人往里走。 一路上各類壁畫燈光熏香木雕,是個雅處。走廊里彌漫著好聞的淡淡香味,像是某種松木。 有錢的商人偏偏都愛附庸風雅,吃個飯都搞這么大陣仗。紀星可以預見過會兒的觥籌交錯嬉笑應酬,真心覺得浪費了這么好的地兒。不過這都不該她cao心,老板帶她來肯定是因為會聊到工作上的專業內容,好好表現即可。 包廂門推開,一地水墨青山的柔軟大地毯,踏上去腳底一陷,跟踩著云似的。 室內空間極大,大玻璃木窗旁一張紅木圓桌,圍著幾把中式椅子,桌上擺著數套精致的餐盤碗碟,潔白的餐巾疊成蝴蝶仙鶴的形狀盛在玻璃杯中。 桌上卻沒人。 另一頭有個四方桌,五六個高大挺拔的男人或站或坐,圍在桌邊玩紙牌。 紀星進門時,那邊剛好一局結束,桌上一片笑鬧聲。紀星一眼看全了數張臉龐,意外的是面相都俊朗倜儻,氣質颯颯,并無飯局上常見的俗耐面相。唯獨背對著門的那位男士端端坐著,肩膀寬闊修挺,伸手撈著散落桌上的紙牌。 曾荻將脫下的大衣遞給服務員,身段裊裊地走過去,手扶在那個男士的椅背上,笑問:“誰贏了?” “還有誰,你跟前這位。”左手位置上的肖亦驍爽朗笑道。 他說的正是曾荻搭著椅背的那個,紀星只能看到那人的后腦勺,和一雙修長白凈的手,手指長而骨節分明,手法流利地洗著牌。 “他記牌的。不贏才怪。”右手邊的人說,“玩個牌都這么認真,韓公子,我服。” 肖亦驍道:“只要涉及輸贏,沒他不認真的。” 四周之人你一句我一句輪番調侃,洗牌那位“韓公子”倒自在,不搭腔,專心洗牌。一摞紙牌在他指間服服帖帖,刷刷飛動著。 曾荻笑:“是贏了請吃飯么?” “誒,不對。韓廷說這頓你請啊。”肖亦驍看向曾荻,瞥見了站在后頭當背景板的紀星,見是生人,眼神略略在她身上停頓一下。 曾荻回身:“這我手底下的小工程師,紀星。小姑娘,還比較害羞,帶她出來見見世面,學習學習。”又道,“紀星,這位是中衡的肖亦驍,肖總。” 中衡是業內有名的投資公司。 紀星上前頷了下首,禮貌道:“肖總好。” 肖亦驍沖她一笑算是回應,卻也沒多說什么。適才朋友間熱絡的氣氛也回落了少許。 紀星原以為曾荻會介紹下其他的人,但沒有。她便自以為肖亦驍是這局里最重要的一位。 曾荻瞥一眼桌上的玻璃杯,隨口道:“紀星,幫肖總加點水。” 話音一落,不知為何,室內又稍稍安靜了下。 紀星見他杯中的確沒水了,趕緊“哦”一聲,拿了杯子去倒水,心中暗怪自己沒眼力見:她一小員工,這點兒場面上的觀察力都沒有,連倒水都要老板提醒,真是糟糕。 杯子放回來,這回曉得舉一反三了。她掃一眼剩下三人的杯子,見那位韓公子的水杯也空了一半,遂自覺拿去加了水。重新擺回去時,韓廷正發牌,低低說了聲:“謝謝。” 一把聲音低沉而成熟,很好聽。 紀星下意識去看他,她站著他坐著,俯視下只瞥見他一小半側臉,依稀樣貌俊朗。 今日這局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原以為是應酬局,煙霧繚繞,嬉皮笑臉,客套應付……總之就是俗不可耐又得皺眉忍下。 但現在看來是個私人朋友局,且在座之人光是從他們的手表,袖扣,衣著便能判斷背景不簡單;而言談舉止,語氣神情,對局上女性平靜禮貌的態度,更顯教養質素。 她一無名小卒,站在這群人里頭,莫名局促而勢微。 曾荻忽說:“坐啊。”下巴指了指肖亦驍旁邊的一把椅子。 可領導還站著呢。紀星讓出一步,說:“曾總,你坐吧。” 曾荻看著她,微笑:“讓你坐就坐。” 紀星只好坐了下去。 有一會兒沒說話的肖亦驍忽然扭頭看她,問了句:“多大了?” 紀星答:“24。” “我看也就二十一二。”肖亦驍展開手里的牌,說,“沒撒謊?” “真的。” “年輕啊。” 紀星低聲說:“你們也很年輕啊。” 這話一落,男人們都笑了起來,善意且無害。 肖亦驍再度扭頭,盯著她看,眼睛亮亮的,饒有興致:“你看我多大?” “二十,八?”紀星真不擅判斷。 他笑容放大,笑出聲來:“謝謝啊。” “出牌了。”韓廷說。 肖亦驍玩牌去了,沒再繼續跟她講話。 紀星坐在原地,左邊看肖亦驍的牌,右邊看韓廷的牌。 曾荻笑:“紀星,別跟肖總告密啊。” 肖亦驍沒接這茬。 紀星不知所措地笑了笑,無意間看了眼韓廷,發現這人的側臉棱角分明,很是英氣。 彼時,頂上一道圓錐形的柔光正好打在他臉上,他垂眼看牌,眉骨和低垂的睫毛攔住自上而下的光線,在眼窩深處投下一抹幽暗。 下一秒,他淡淡牽了牽唇角,卻并不是在對誰笑,而是一種勢在必得。他抬起眼眸,眼底瞬時涌入燈光,亮閃亮閃的。 他手中的牌盡數攤開,桌上一片唏噓聲:“又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