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他卻也只是隨意一笑,仿佛并不怎么盡興。 聊天聲中,又是他洗牌。 坐對面的男人忽問:“你們覺不覺得她嘴巴長得有點兒像孟家那位?跟韓廷相過親的那個。” 這下,全場的男士都看向紀星。韓廷整理著牌,沒搭理。 肖亦驍搖頭,說:“不像。”又皺眉,“你什么眼神?” “不像嗎?韓廷你看看,像不像?”那人求證。 紀星身板僵硬坐在原地,就見坐她右手邊的韓廷扭過頭來了。一張極其英俊的臉,很帥。那雙桃花眼尤其勾人,只是淡淡的不帶什么情緒。 他眸光深深,直視她的眼睛,眼簾一垂一抬,將她的臉審視了一道。那么靜的距離,她莫名心跳一窒。他已完成任務,回過頭去,說:“不像。” 繼續洗牌。 紀星心跳砰砰,覺著他樣貌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了,或許是和哪位演員撞臉了? “真不像。”另外幾人也說。 紀星不知道他們在說誰,便悶聲干坐著。 倚在韓廷椅背后的曾荻臉色卻變了變。猶記得當年聽說韓老爺子安排他去相親時的光景——他站在沙發邊穿襯衫,她從床上溜下去,從背后摟住他的腰,調侃:“相親?你不會真結婚吧?” 韓廷道:“難說。” 她想象不出,咯咯笑:“你要結婚了,那我呢?” 他系著袖扣,隨口道:“斷了。” 那一刻,曾荻心頭跟一簇雜草被扯了根似的。 她知道他說認真的,且說到做到。認識這么些年,他的個性她再了解不過。所有的欲望都在事業、名利、商場、勝負之上,對感情反而沒有過多的欲望。正統家庭教育出來的人,極重責任,更重家族顏面,如果真看中誰選做結婚對象,他便絕不會容許她這樣的存在來拂他正牌妻子的面子。 做他紅顏知己那么多年,曾荻第一次感到危機。她自己都不信,如此傲氣的她,竟會打聽找去那位相親對象的工作地點。對方是軍醫院的外科醫生,一身白大褂,瘦而清秀,整個人氣質非常安靜而干凈,一看便是小到大在物質上沒受過任何苦、無欲無求不食人間煙火的人;韓廷他們那個圈子里的人。 那天,打扮明艷的曾荻卻感到恐慌,直覺告訴她,以韓廷的性格,他不會排斥和那個女人結婚。 但后來卻不了了之。 曾荻才知是自己想多了,韓廷這人怕終究是薄情寡性,狠過于柔,不適合結婚。 那段小插曲后,韓廷也沒再相過親,他本身對婚姻無甚欲望。 而她和韓廷也繼續著原先開放而自由的關系。看似能隨時沒了關系,可跟韓廷這種人相處,這已是再好不過的了。 她還想著,一局打完,韓廷又贏了。桌上之人又是一番笑鬧。 服務員進來問是否需要上菜,韓廷說可以了。 眾人不玩了,準備上桌。 包間里的洗手間里有人,韓廷出去外頭洗手。 剛關上水龍頭,洗手間的門被推開又關上,落了鎖。 韓廷透過鏡子看了眼曾荻,沒說話,抽了張紙擦手。 曾荻上前摟他的腰,仰頭看他:“怎么見你不高興?” 他的一丁點兒情緒變化,別人察覺不出,卻逃不過她的眼睛。 韓廷道:“拉皮條把公司員工拉上。不想干正經事兒了?” “還不是你們這幫公子哥兒眼光高,會所里找的人鐵定看不上。我多費心思。”她不知輕重,還在調侃,他眉心卻幾不可察地凜了凜:“這姑娘知道你什么目的?” “沒明說。不知道肖總看不看得上。誒,你覺得呢?” 韓廷笑了一下:“我覺得你親自上,效果更好。反正也輕車熟路,對不對?” 人是淡淡笑著,她卻心底一沉,知道是真惹著他了。 這才知今兒這招走錯了。她知道韓廷一直不喜歡她的某些行事方式,但跟他無關,他懶得管。 可涉及他私交圈子,怕真踩了禁區。 想想也是,能成為朋友,骨子里又能差多少。 “既然不打算正經做生意,以后有什么事兒,別指望我。”他將紙巾揉成團扔垃圾簍里。 見他要走,她趕緊攔住:“我錯了好不好?” 她看他下頜還繃著,放軟身段往他身上蹭了蹭,柔聲道:“好啦好啦,我錯了。保證不再犯,好不好?”一邊說著,一邊仰起脖子吻他的下巴,幾乎整個兒掛去他身上。 韓廷面色松緩了點兒,卻沒低頭。 她手指隔著襯衫摸他的后背,逗道:“還生氣呢,要我怎么賠罪。那小姑娘挺漂亮的,我把她送給你消氣咯?” 韓廷眼眸垂下,目光落她臉上:“來勁兒了?” “啊呀。”曾荻輕呼,笑道,“我這不是想哄你嘛。別板著臉了。” 韓廷沒搭理,出門前說了句:“吃完飯了讓她回去。” “行~~”她拉長了語調說。 然而還沒上菜前,曾荻便找個由頭把紀星打發走了。又跟席上之人說,公司臨時有事,安排小姑娘回去了。這一小插曲,誰都沒留心,也沒在意。本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紀星在寒風中回到家,蹲在椅子上吃泡面的時候,想起曾荻說,要談一些保密的內容,不方便她在場,很抱歉讓她白跑一趟。 那時她雖然心里有些刺傷,但還是笑著說沒關系。 她能理解。領導么,本來就一句話讓人走,一句話讓人留。 可往嘴里塞著泡面的時候,還是有些淡淡的屈辱和難過。虧她為了穿標致點生生挨凍,還白白浪費了涂小檬給她化的妝呢。 ☆、chapter 8 chapter 8 之后的一些天,紀星一邊照常工作,一邊還存有希望,認為老板會來找她聊上次她在會議上的發言內容。但一天天過去,曾荻再沒找過她。有次在公司走廊里遇見,她還禮貌微笑,但曾荻沒注意到她,徑自走過。 這著實傷自尊。可落寞一兩天后,紀星就放下了那渴望被大老板器重的無謂幻想。生活,工作,歸根到底還是得靠自己一步步慢慢走。 周四那天接到栗儷電話,說發工資了,請她和魏秋子倆閨蜜去吃飯。紀星本想加班的,秋子抱怨說她不是加班就是陪男友,好久不參加閨蜜聚會了。她這才放下工作過去。 說是吃飯,進了商場卻先四處逛起來。護膚彩妝專柜最是琳瑯滿目。栗儷說化妝品快用完了,要買一整套回去。這邊柜臺看一圈,那邊柜臺試一下,對比質地、價格,折騰半天,一家買幾樣單品,總算湊齊。 結賬時略自嘲地說了句:“等我把房貸還完,就買la mer。” 紀星只買了瓶保濕水,居然也要八百多,付賬時暗嘆女人用的東西全是暴利行業。 栗儷瞧見她rou疼的小表情,笑道:“你這年中發獎年終也發獎的人能不能大氣點兒?或者干脆讓邵一辰給你買得了。” 紀星白她一眼:“他的錢不是錢啊!”頓一秒,嘟噥道,“上次就是他給我買的。” 栗儷:“……” 魏秋子:“又秀恩愛。能不能考慮我這天天相親的單身狗的心情?” 紀星冤枉:“是她先挑起來的。” “我現特后悔讀書時沒好好談戀愛,進入社會后碰到的一些男人……簡直了。”魏秋子是紀星的大學舍友,但讀書遲,比紀星大四歲,比師姐栗儷都大一歲,心態卻很小女人,結婚問題也迫在眉睫。 她在某材料研究院做研究員,事業編制,工作穩定。她本就喜歡做研究,有所得有所獲便足矣,沒有出人頭地干大事業的需求,倒更關注戀愛結婚,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 “還是你和邵一辰好,從大學到社會。” “邵一辰人是真好。”一貫吝嗇夸男人的栗儷也附和一句,“我記得你們讀書那會兒,是不是有個師妹追他,結果他直接把人拉黑了?” “聽說現在還沒死心呢。聽說。”紀星經過口紅柜臺,瞄了眼口紅。 “你也不擔心?”秋子說,拿起一只口紅試色。 “你是不知道邵一辰有多喜歡我。”紀星哼一聲,“再說,追我的人也很多,我搭理了沒?” “嘖嘖嘖,看看誰尾巴飛天上去了。” “我也很喜歡他呀!這才叫絕配。其他都是浮云。”紀星說著,轉頭問栗儷,“你這口紅什么色號?” “1號。要不要試試?” “好啊。”紀星對鏡子涂一下,她一般用比較自然的豆沙色珊瑚色,很少用大紅。涂上去氣質都變了。 秋子湊過來看,說:“星兒,你換換這種女人味的唄。” 紀星對著鏡子照啊照,有點心動,但最后還是忍住了:“買了也不會常用,再說吧。” 買完東西上樓找餐廳,乘扶梯上行時,紀星看著商場里各類精致的奢侈品店名品店,心下微嘆,這應該是曾荻那類人常來的地方。什么時候她也能足夠成功到自由出入? 現在的她和所有普通女生一樣,種草著化妝護膚時尚衣裝,心心念念地攢錢又自嘲沒錢,會追星看演唱會,欣賞音樂會交響樂,看小眾話劇,愛旅行愛看書。 只是和生活相關的這一切,都需要錢。 她不是沖動消費的虛榮者,卻也不是節衣縮食的守財奴。畢竟,每天奔波勞累受苦受氣,要是還在力所能及的物質上虧待自己,就未免太苦了。 或許也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在這座繁華大都市中有一絲尚在生活而非生存的錯覺。 只是,她想要的生活遠非如此。 吃飯的時候,秋子說下周要跟她爸一個戰友的兒子見面,隱約有相親的意思,讓紀星和栗儷陪她一起去,權當同齡人聚會。這樣氣氛輕松一些,再深入接觸的機會更大。她為了提高成功率可謂想盡辦法。 紀星和栗儷都應了。 但沒過幾天,紀星就把這事兒忙忘了,直到那天下午秋子給她打電話才想起來。所幸她工作都完成,并不耽誤。秋子給她發了個見面地點,松悅酒店。 這吃飯的地兒有點高級啊。 紀星考慮要不要換身衣服。這幾天天氣冷,她又不坐班總出勤跑工廠,所以穿的一身長款黑色羽絨服,很不正式。 但轉念一想又不是她相親,無所謂。誰還費勁跑回家一趟。 走進酒店大廳就碰見栗儷和魏秋子,她倆也剛到。 栗儷一件栗色大衣,挎著香奈兒包,一貫工作時的利落樣子,只不過沒了往日的烈焰紅唇,今天妝容很低調,不搶秋子風頭。 魏秋子精心打扮了一番,她不是五官精致的人,但收拾一下便看著很舒服。許是心情不錯,見著紀星還不忘調侃一句:“為了襯托我,把自己弄成這樣?犧牲真大。” 紀星:“……” 這些天頻繁跑工廠。她頭發三天沒洗,橡皮筋隨便一綁,沒化妝,唇膏都沒涂,清湯寡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