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樓樾問道:“怎么樣?” 薛念幾不可離的擰起了眉頭,放下手中的茶碗走到床邊,對蘇流螢沉聲道:“伸出手來!” 蘇流螢依言將左手伸出,薛念將兩指輕輕搭在她手脈上,不過幾息時間就拿開,甩甩衣袖對樓樾道:“無甚大事,右手骨折,還傷了五臟六腑,調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不過——” 他回頭看向面色蒼慘白的蘇流螢,擰眉道:“你的思慮太重。長此以往,不用別人費盡心力讓你死,只怕你自己會心竭而亡!” 聞言,樓樾神情一凜,不自由主的看向蘇流螢—— 上次她昏厥在街頭,王府府醫也是說她思慮過重,心緒不穩才導致昏厥。如今薛念也這般說,他的一顆心越發的為她擔心起來。 回頭,他冷冷的問薛念,“除了右手折斷,她身上其他地方不見傷痕,她是如何傷的?” 薛念嘖嘖道:“關心則亂。明顯是傷她之人用了一些法子不想讓人發現她傷在內腑,你竟是想不到嗎。” 樓樾瞬間就明白了過來,俊臉含霜,雙手不自禁的收緊—— 她進李府之前還好好的,轉眼就成了這個樣子,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干的。 薛念給蘇流螢開好藥后,吩咐下人去煎藥,這邊開始為蘇流螢接骨。 薛念要將她的斷骨校正。劇烈的疼痛讓蘇流螢忍不住呻吟出聲,薛念道:“忍一忍,斷骨若不接好,你這只右手只怕就要廢了!” 話音一落,蘇流螢感覺身子一緊,卻是樓樾坐到她身后,將她摟進了懷里。 低沉的嗓子在她身后響起—— “別怕,咬牙就挺過去了!”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冽,卻帶著難得的溫暖和關懷,讓她痛到顫抖的身子得到一絲慰藉。顫栗的身子靠進他寬闊的胸懷里,讓她無所依靠的心找到了一處溫暖的港灣。被他握住的左手忍不住緊緊的回握住他的手,以此來抵抗接骨之痛。 可是,下一刻,她突然想到什么,神情大變,顧不得右手的刺骨之痛,急忙坐起身子,想把折斷的右手收進被褥里。 可轉念一想到方才她醒來之前他已幫她查看了手臂,只怕……早已被他發現。 心口一陣窒息,她僵硬著身子靠在他懷里,再也顧不得斷骨處的疼痛,腦子里混沌一片…… 一切弄好之后,薛念與其他下人都退下去了,屋內剩下蘇流螢與樓樾兩人。 經過接骨之痛后,蘇流螢身子越發的虛弱,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樓樾靜靜的看了她一眼,既沒有問她是何人對她下的手,也沒有問她手臂上的烙痕來歷,只是沉聲道:“從現在開始,你既不是司設局的宮女,也不是榮清的婢女,你已恢復自由身。而我之前就同你說過,你父親的案子以及宮里的真兇,我會幫你去查。所以,從現在開始,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養傷!” 蘇流螢不知道樓樾用何種辦法將自己從李府帶出來的,但這個時候離開李府,對她來說是最大的解脫。 她單薄羸弱的身子幾乎湮沒在被褥里,臉色蒼白如紙,眸光里卻一掃之前的灰暗絕望,有了絲絲亮光,翕唇輕聲道:“謝謝世子爺!” …… 另一邊,送劉氏回蘇府后,蘇詩語領著杏雨回安王府。 進門前,她取下腰間的荷包,對杏雨道:“扔了吧!” 杏雨一喜,想也沒想,接過荷包,嫌惡的扔進了梨院前面的水池里…… 沒有進屋,蘇詩語直接折身去了廚房,親手做起了解酒湯。 想著今日在喜宴上樓樾喝了不少酒,她做好后等下親自給他送過去。 這也是她平常借以見到他的機會。 平時無召見不到樓樾的面,也只有在他喝酒時她才能借著送解酒湯去楠院見見他。 小半個時辰,醒酒湯好了,蘇詩語親手端了朝楠院去。 然而楠院里不見樓樾的人影,蘇詩語問了下人才知道樓樾從早上出門開始,到現在還沒回來。 這么晚的時辰樓樾還沒回府,他去了哪里? 想著今天李府的事,蘇詩語的心里莫名的生出了一絲不安。 正在此時,門房小廝跑來,卻是新晉駙馬爺李修在府門外求見了! 聽說李修求見,蘇詩語心里很是迷惑—— 今晚是李修與榮清公主大婚的日子,這個時辰他不與公主洞房花燭跑到安府來做甚? 想起蘇流螢,蘇詩語心里莫名的煩躁難安,難道是她與李修之間出了什么變故?! 沉聲讓小廝領他進來。樓樾此時不在府里,做為他后宅惟一的女眷,蘇詩語免不了親自接待他。 李修冒夜前來,身上還穿著大紅的喜服,映得蒼白的臉色越發的慘白。 送完賓客回后宅,他本是要馬上去見蘇流螢,卻被父母強押著送去了榮清的房里。 心煩意亂的李修在酒宴上多喝了幾杯,心口憋著一口氣,也想找榮清問清楚,問她為何答應好讓蘇流螢以平妻的身份進門,怎么欺騙自己讓她成了身份難堪不已的通房丫鬟?! 推門進去,紅燭高照,紅帳縵縵,一室的喜氣盈盈! 榮清頭上蓋著鸞鳳紅蓋頭靜靜端坐在拔步床前,聽到聲響身子微微一顫,一滴水漬掉落在早已潤濕的大紅的喜服上,留下一片暗黑的痕子。 想起方才門口發生的一切,榮清也是滿心的委屈—— 她歡喜無盡的嫁進李府,沒想到還沒進門李修就當著全京城人的面,讓她遭受了這么大的委屈。 眼淚抑不住的往下掉,頭上沉重的赤金鳳冠壓得她透不過氣來,而心里的悲傷更是讓她心痛不已! 聽著腳步聲由遠至近,她委屈已久的心里又忍不住生出了一絲期盼,期盼李修掀了蓋頭后,會給她一句溫柔的解釋,或是好言哄她幾句…… 腳步在她身前停下。榮清小心的拭盡臉上的淚痕,等著李修來挑起自己的紅蓋頭—— 不管她心里有多委屈,也不管她此刻心里還怨懟著他,可她還是想在蓋頭掀起的一刻,留一個最美好的自己給他。 可是,滿心委屈化做滿心期待的榮清公主,并沒有等來她心愛的夫君為她挑起紅蓋頭,卻等到了他冰冷的質問。 站在她面前,看著她頭上精美的鸞鳳蓋頭,李修的心里全是蘇流螢一身婢子服飾跟在轎輦后的樣子…… 他不敢想像當時她心里的痛苦,更不敢想像她心里對自己的怨恨。他明明也為她準備了美麗的喜服和蓋頭,他明明已為她準備好另一座蘭亭小院,他明明已欣喜的做好準備與她生兒育女共度余生,為什么最后美好的一切會變成這樣? 越想,心里對面前女子的怨恨越是無法克制。 李修將父母對他的叮囑早已忘記,冷冷開口道:“公主為何要這樣做!” 聞言,一臉期待的榮清神情一滯,一時竟怔懵住。 “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公主不是答應我讓她以平妻的身份嫁進王府嗎?為何到了今天,一切都變了!” 面對李修迭聲的質問,榮清滿心的期待化做泡影。委屈再次涌上心頭,心口堵著一口悶氣,竟是讓她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然而,此事確實是她欺騙在前,更是她舍棄了與蘇流螢的友情,為了自己的幸福踐踏了蘇流螢的尊嚴。 面對李修的質問,她理虧心虛,一時間,之前想好的說詞都無法開口說出來…… 屋內燃的合歡香熏得李修額頭生痛。他見蓋頭下的人久久不回自己的話,心里對她越發的失望,冷冷道:“夜深了,公主安寢吧!” 說罷,一拂袖竟是朝外走去。 聽到他要走,榮清急了—— 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是他們正式成為夫妻的大好日子,他怎么能留下她獨守空房! 難道,他還要去找蘇流螢? ☆、第72章 完璧之身 榮清公主非常明白,若今晚留不住李修,只怕以后他再也不會踏進她的房間了。 再也顧不得其他,榮清一把扯下頭上的紅蓋頭,沖李修慌亂喊道:“駙馬要去哪里?” 李修回頭冷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嘲諷一笑,“公主不是帶了轎前婢進府么。公主一片美意,我自然不能辜負!” 他嘴里里的轎前婢當然是指蘇流螢了。 榮清已聽青杏說了之前在柴房教訓蘇流螢之事,卻不知道樓樾已從李志手里將蘇流螢帶走,只是緊張的怕李修去找蘇流螢,更怕他發現蘇流螢的手被青杏打斷了—— 若是讓他知道自己的婢子私下折磨了蘇流螢,只怕他心里的怒火會更盛,與自己之間的隔閡也會更深,他的心只怕會徹底的向著蘇流螢了…… 想到這里,榮清再也顧不得矜持,一把上前從后面抱住李修的腰身,身子貼緊他的后背,哭道:“你不能走……你以后怎么寵幸流螢我都不管,但今晚……今晚你是我的……” 聽著榮清的哭聲,李修的腦子里卻全是滿天煙火中,蘇流螢孤零零站在城樓下淚流滿面的樣子…… 此時,她是不是也躲在下人房里一個人偷偷的哭…… 心頭一痛,李修拿開榮清放在腰間的手,毫不遲疑的朝后宅的下人房走去—— 他要接她住進他特意仿著她之前的閨房修建的蘭亭小院,他要破規給她平妻之位! 可是,李修找遍了下人房都沒有看到蘇流螢的身影,問人也是一個個不知道她現在在哪里? 李志與吳氏一直小心忐忑的不敢入睡,只盼著自己兒子把公主哄高興了,好熄了帝后心中的怒火。 可是不一會兒就見到榮清身邊的大丫鬟青杏黑著臉跑來相告,李修竟是連公主的蓋頭都沒有掀,直接去下人房找蘇流螢去了。 李志與吳氏瞬間慌了,氣急敗壞的跑去下人房拉李修回來,可已有三分醉意的李修只管問他們要人,不見蘇流螢不愿意回屋。 無法,李志只得將樓樾帶走蘇流螢的事告訴給他,以此絕了他最后的心思。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李修震住了。等回過神來,再也不顧父母的阻撓,騎馬奪門而出去安王府找樓樾。 一路急駛來到安王府,然后見到蘇詩語,李修才知道樓樾帶著蘇流螢并沒回府,頓時心里更急。 聽說樓樾竟是從李府將蘇流螢帶走,蘇詩語也是心頭巨震! 之前還在為蘇流螢成了李修的通房丫鬟、與樓樾斷了關系高興,沒想到轉眼,樓樾竟是悄悄將人給帶走了。 他竟是為了她,一次又一次的不顧身份名聲的將她帶走。 之前是于福,這一次連皇后新自開口將她賜給駙馬都被他搶了…… 心頭又痛又冷,蘇詩語手中的醒酒湯再也端不穩,‘叭嗒’一聲掉在腳邊摔個稀碎,醒酒湯灑了一地…… 李修按著蘇詩語的提醒找到別苑時,樓樾正在喂蘇流螢喝藥。 蘇流螢本是不敢讓他喂自己的,可樓樾睥了眼她的吊在胸前的右手,她就默默的不敢出聲了。 樓樾喂藥的樣子特別認真,薄唇緊抿,眼都不眨一下,嚴肅認真的樣子讓蘇流螢連藥的苦味都忽略了。 屋內的下人都被樓樾支下去,屋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一時間,整個屋子里安靜無聲,只聽到蘇流螢咕嚕著喝藥的聲音。 很快,一碗藥就快喂完,還剩下最后兩口。南山卻是疾步從外面走了進來,看了眼蘇流螢,面色有些猶豫。 樓樾眼皮也沒抬一起,繼續抬勺喂蘇流螢喝藥,冷冷道:“有事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