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下一秒,一條銀帶從天而降,牢牢纏在她的手腕上,‘噗嗵’一聲,將她帶出深井,落入一個寬厚溫暖的懷里…… 樓樾俊臉冷冽如霜,單手抱著蘇流螢,冷冷睥著跪在地上籟籟發抖的于福一行,一字一句緩緩道:“竟敢跑到本世子府上撒野,夠膽量!” 不等于福開口求饒,旁邊走出一位面覆白紗的婀娜麗人,一雙杏眸波光潾潾,竟是原本應該出現在安國寺燒香的寧貴妃! 聽到于福稟告,樓樾竟是出手救了蘇流螢,而那蘇流螢還自稱已是樓樾的人,寧貴妃即使身份不便,卻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一大早借口出宮上安國寺為腹中孩子燒香祈福、卻悄悄的來了安王府。 眼下,見樓樾遷怒于福,寧貴妃白著臉正要替于福他們說好話,求樓樾饒過他們。但一看到了樓樾抱在胸前的蘇流螢,頓時想到四年前,正是因為她,樓樾才不肯娶自己過門,以至于自己傷心絕望之下入宮為妃,從此身不由己。頓時,多年積壓下的醋火怨意在心口升騰,冷冷道:“世子爺不是說已將這賤婢趕出王府么?為何她現在一身王府下人服,出現在這里?” 看著懷里的人,樓樾也是一頭霧水,南山明明將她攆出了王府,為何她現在會出現在廚房里? ☆、第6章 落井下石 當樓樾聽到稟告,說是于福在廚房里抓住蘇流螢時,簡直不敢相信,但還是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 等他們趕到時,正好看到于福砍了蘇流螢的手獲救,而她卻獨自往水里沉…… 樓樾想也沒想,立刻解了腰帶纏住她的手,將她從深井里救了出來。 而如今面對寧貴妃的質問,樓樾揮手讓四周的人退下后,回頭看向寧貴妃,蹙眉冷冷道:“微臣欺瞞娘娘,請娘娘責罰!” 樓樾此言一出,卻是讓寧貴妃臉色大變。 以她對樓樾的了解,他若是真心要護蘇流螢的周全,豈會這么輕易讓她落入于福之手。 所以,之前的話,他并沒有騙自己。蘇流螢確實是被他趕出了王府,至于如今又出現在王府里,明眼人一眼看出,蘇流螢是將安王府當做最后的依靠了。而看在寧貴妃的眼里,卻是她死纏著樓樾不肯放手…… 而如今,樓樾不加推辭的應承下來自己犯下欺瞞之罪,言下之語,竟是要護住蘇流螢,承認她是王府的人、是他的人! 心中的醋意更加激烈的翻騰起來。寧貴妃不過是一時心里發堵出言質問樓樾,只想著能聽到他好言解釋兩句,撇清他與蘇流螢之間的關系,沒想到,他竟不爭不辨的將罪名悉數攬下,反而讓她無從對策。 而內心,寧貴妃又哪里舍得治樓樾的罪? 這邊廂,寧貴妃猶自在傷情中不知所措,而樓樾又涼涼開口道:“時候不早,娘娘莫要誤了燒香的行程。擇日微臣親自進宮請罪。” 下了逐客令,樓樾再也不多做停留,頭也不回的離開。 從昨晚到方才,短短一天時間里,蘇流螢連著落水兩次。 此刻,她全身冒著寒氣,籟籟發抖的蜷在樓樾的懷里,在聽到樓樾與寧貴妃的話后,同樣不敢置信的抬頭怔怔的看著他—— 從在汴州初識樓樾,在她的印象里,他是天底下最冷酷嗜血的無情之人。他不會救自己,只會看著自己陷入絕境,站在一旁狠狠的嘲笑自己,以報當年自己的拒婚之仇。 他沒有落井下石,已是對她最大的恩德。 然而如今,他不但從于福手中救下自己,還替自己擔下了欺瞞的大罪,這樣的樓樾,實在讓她看不明白了。 一出廚房,樓樾就將蘇流螢扔到了地上,眼也不抬朝前大步走去。 顧不得全身的酸痛與寒意,蘇流螢爬起身,咬牙跟緊他。 望著他欣長挺拔的背影,蘇流螢心中涌過太多疑惑。面前的樓樾,實在讓人太難捉摸。 感覺到她一直在盯著自己看,樓樾突然回頭冷冷睥了她一眼,繼而一聲不吭的繼續邁大步子往楠院走。 他突然回頭,蘇流螢猝不及防。她來不及收回打量的目光,蒼白的臉上頓時涌上一絲尷尬的紅暈。 她囁嚅半晌,終是追上前去,低聲道:“謝謝世子爺再次出手相救!” “本世子不過是不想讓你污了一口好井!” 樓樾駐足,眸光冰冷的看著她,冷聲道:“至于你為何會重新出現在王府里。還有之前咱們之間的舊帳,本世子留著日后慢慢與你算清楚!” 他這樣說,是同意將她留在王府了!? 蘇流螢全身一松,歡喜道:“多謝世子爺!” 話音未落,卻聽到身后一道凌厲的聲音突兀響起:“來人,將這個賤婢拿下,帶回長信宮!” ☆、第7章 回宮受刑 寧貴妃將四年前樓樾不娶她一事悉數怪恨到了蘇流螢身上,如今哪里愿意放過她,更不會讓她留在樓樾的身邊。 立刻有太監上前押著蘇流螢往外走,她眼神慌亂的看向樓樾。 樓樾腳步微微一頓,卻沒有再回頭。 蘇流螢臉色變得慘白,神情慌亂絕望,想出聲喚他,但話到嘴邊,卻又悲愴的咽下—— 她有什么資格和立場讓他一次又一次的救自己? 何況,方才他為了自己已得罪了寧貴妃。 眸光里最后一點希冀湮滅消散…… 直到腳步聲消散,樓樾才回頭,他定定的看著離開的眾人,目光停在遠處那道單薄羸弱的身影上,緘默不語。 南山跟在他身邊,擔憂道:“爺……”下面的話卻遲疑了。 樓樾明白他的意思,眼光清泠無波,冷冷問道:“皇上南巡何時歸朝?” 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將南山問怔住了,他愣了好一會才答道:“圣上一行已達臨城,不過五日的行程就可歸京……” 還有五日! 樓樾的目光一沉,掉頭進了屋。 連泡兩日冷水,蘇流螢身體發起了高燒,回宮后卻被扔進了暴室折磨。 在暴室呆了一日,滴水未沾,走出暴室時,蘇流螢已沒了半條命。 她被拖到長信宮。寧貴妃高高在上坐在主位上,冷冷睥著倒在地上的蘇流螢,聽到宮人稟告說她高燒不退,不由冷嗤一聲,曼聲道:“病了?!呵,賤骨頭打一頓就好了。” 纖纖玉手輕揚,寧貴妃杏眼微睇,笑道:“拖下去再打二十鞭子幫她活活血,再扔到忠貞門下跪上一宿。秋霜露重,好好給她降降溫——可別讓她這么容易死了!” 于福親自執鞭抽了蘇流螢二十鞭子,再將她扔到了忠貞門下。 看著癱倒在地已無人形的蘇流螢,于福解恨極了。他叉著腰站在她的面前,恨聲道:“賤人,早知今日當初何必要逃跑?跟著本公公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偏偏要去勾搭樓世子。如今可好,你的樓世子可會來救你?!不識時務的賤貨!” 蘇流螢全身已痛到麻木,她分不清身體到底是冷得慌還是燒得難受,也感覺不到背上那一條條血淋淋鞭傷帶來的疼痛,她全身已失去知覺,心中僅存最后一個念頭—— 她不能死,她還不能死…… 清冷的秋月照亮了她干涸流血的唇,也照亮了她越發黑亮幽寒的眼睛,她努力挪動身體,直起了身子。 見她跪起身子,于福微微一愣,下一刻,他彎下佝僂的身子,枯枝般的老手重重摩娑著蘇流螢蒼白的臉龐,得意獰笑道:“不錯,賤命還挺硬。只要你乖乖答應與本公公對食,本公公就去娘娘面前幫你求情。免了你暴室苦刑,這鞭子也不必受了,更不用跪在這忠貞門下丟人現眼。嗯?” 這一番折磨下來,于福認定了蘇流螢不敢再忤逆自己,以后必定會乖乖的聽自己話。而他也著實喜歡她這幅皮相。想當年,她可是在云夢臺上驚艷四方,連樓世子都拜倒石榴裙下的蘇流螢啊! 心里這樣想著,于福的手流連在蘇流螢的臉龐上舍不得放開,一雙陰鷙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第8章 貴妃小產 蘇流螢全身已使不出半點力氣,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更沒有力氣將那只如惡蛆般附在臉上的老手打落。 她譏嘲一笑,嘶啞著嗓子一字一句道:“于公公難道忘了,我才從別的男人床上下來,公公穿舊鞋都不覺得惡心嗎?” 聞言,于福老臉又綠了,揚起手想給她一巴掌,但想了想又放下,咬牙道:“能與世子爺成連襟,是本公公的榮幸!” 說完,他從兜里掏出一個瑩綠色的小瓷瓶,還有半截人參,扔到蘇流螢的面前,冷冷道:“既然死不了,就好好涂藥,身上不要留下疤痕,留著以后好好伺候本公公。這人參給你續命,娘娘說了,不能讓你太輕易的死了。” 一道驚雪炸過,天上又開始下起大雨。 蘇流螢一人孤零零的跪在忠貞門下,匆匆路過的宮人們無不向她投出各色眼光,有鄙視有憐憫,無一人敢給她一杯水或是關懷她一句,因為在后宮,沒人敢得罪盛寵無邊的寧貴妃。 冰冷的雨水打在蘇流螢受傷的后背上,又冷又痛。她努力仰起頭,閉著眼睛張口接著雨水,一口接一口努力的吞咽著…… 雨水浸潤了她開裂的雙唇,也讓她昏沉的神智有片刻的清醒,身體也漸漸恢復氣力…… 她哆嗦著雙手,拾起掉在泥水里的半截人參,放進嘴里努力嚼著—— 她不能死,她要查清阿爹的冤案為阿爹正名。還有阿娘,阿娘同樣死得不明不白…… 又一道驚雷在頭頂滾過,白色的閃電劃亮天際,大雨傾盆而下。 突然,一道驚恐的尖叫聲自長信宮響起,在這潑天的雨水聲中將整個后宮驚醒。 隨著那聲驚叫,各個宮殿相繼亮起了燈火,不一會兒,太醫院值守的太醫冒著大雨跌跌撞撞的跑進長信宮,而空寂無人的甬道里,也響起了繁雜的腳步聲,無數宮人從蘇流螢的面前慌亂的跑過。 眸光里閃過疑惑,蘇流螢心里涌現不好的念頭,趁著大家都慌亂的時候,爬起身悄悄向長信宮方向走去…… 長信宮主殿含德殿的門口已聚攏了一堆人,有宮人也有其他宮殿趕來的主子娘娘們,大家都面露惶色,卻無一人敢出聲。 但消息還是傳了出來—— 寧貴妃小產了! 這個消息,比天上的驚雷還可怕。 不一會兒,東宮的太子也趕了過來,畢竟慧成帝南巡期間,他是監國之人,如今貴妃出了事,他哪里還坐得住? 寢殿里傳出嗚咽的哭泣聲,不知道是寧貴妃在哭還是她身邊的宮人…… 而殿前的人群里,大家卻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寧貴妃入宮四年,頭年生下九公主,時隔三年再懷上孩子,原本想一索得男,生下一個皇子,沒想到卻在慧成帝馬上就要回來的前夕,小產了! 貴妃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出了事,這宮里只怕又得變天了…… 離開長信宮,蘇流螢并沒有重回忠貞門下。 這個時候,宮里亂成一團,沒人會再去注意她是否還跪在忠貞門下受罰。 悄悄將身子蟄伏在通往太醫院最近的小路旁,蘇流螢屏息靜靜等呆著…… 一個時辰過去,遠處終于傳來腳步聲,蘇流螢小心的探頭看去,果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匆匆朝這邊而來。 ☆、第9章 我要麝香 確定四周再沒有其他人,蘇流螢從暗影中走出來,攔在了路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