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樓樾冒雨站在岸邊,臉上被雨水澆得更是冷冽如霜,冷冷道:“下水撈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不能讓她污了本世子的荷花池!” 得了令,王府的下人紛紛丟了燈籠,‘撲嗵撲嗵’的往水里跳。 而于福在聽到蘇流螢的那句話后,一直白著臉呆站著,也不下水救人,最后,咬牙顫聲道:“……此事,老奴定當求貴妃娘娘給老奴一個公斷!” 說罷,一甩袖子憤然離去! 入秋后,池水已是凍骨,蘇流螢被救上岸時,臉已凍得發(fā)青,所幸還有微弱的氣息。 這一番鬧騰下來,等到她再次蘇醒過來,已過了寅時頭,按理,她要入宮當差了。 醒過來的蘇流螢,并沒有急著起身回宮,閉著眼睛靜靜躺著。 她身心俱疲,身上的傷與心里的痛苦折磨得她短短一日已不成人形。 所幸,經(jīng)過拼死相抗,她終是過了昨晚魔鬼一般可怕的夜晚。 而且,她在最后,利用樓樾擺脫了于福。 一想到樓樾,她的腦子里立刻浮現(xiàn)了他昨晚看著自己的嗜血寒眸,頓時,渾身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她昨晚走投無路之下利用了樓樾,新仇舊恨,接下來,不知道他會如何對付自己? 其實,樓樾比于福更可怕,但她在最后不惜利用他來對付于福,并不是她不怕他,而是她知道,樓樾對她,如今只是嫌惡仇恨,不會再抱有其他的男女心思。她得罪于他,他要打要罰她都可以忍受,只要不再去面對于福,再與他對食,任何苦難她都可以接受。 轉(zhuǎn)念一想,名義上她與于福還是對食關(guān)系,想要徹底擺脫他,只有讓寧貴妃收回諭旨,取謫她與于福的對食關(guān)系! 而這世上,只怕也只有樓樾,有本事讓寧貴妃心甘情愿的改變心意,收回成命了! 想到這里,蘇流螢赫然睜開眼睛。一雙清冷透亮的秋水明眸閃著寒光—— 眼下,樓樾不來找她,她卻是要主動去尋他了。 思索間,房門打開,蘇流螢抬頭看去,是一個白凈的小丫鬟端了碗碟進來,看到她醒了,笑道:“姑娘醒了,這粥也剛好熬好了,姑娘趕緊喝一碗吧!” 蘇流螢餓了整整一天,滴米未粘,水倒是在池子里喝了半肚子,如今正餓得很。所以也不推辭,自己拿過碗,盛滿一口喝完。 那姑娘連忙給她添上第二碗,蘇流螢問道:“你們家世子爺呢?如今可是在府上?” 丫鬟道:“世子爺昨晚淋了雨,著了寒,如今正在屋子里躺著呢。” 蘇流螢聞言微微一愣,蹙眉道:“他現(xiàn)在能見客嗎?” 那丫鬟點點頭,道:“奴婢這就帶姑娘去。” 跟著那丫鬟出門,拐過一道游廊就到了樓樾的屋子前,原來,她一直都呆在楠院,被安置在后面的廂房里了。 而彼時,樓樾正躺在床上聽著南山的稟告—— “……爺,現(xiàn)在外面都在傳,說爺……說爺搶了于公公的老婆……那于福昨晚連夜進宮向?qū)庂F妃告狀去了,奴才想……可能不用多久,貴妃娘娘就會找上門來了……” 樓樾不動聲色的聽著,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腦子里卻全是昨晚蘇流螢站在他面前咬牙痛罵他的樣子,不禁氣得笑了,磨牙冷冷笑道:“臭丫頭,太可恨了!” 南山一想到自己家主子好心救蘇流螢回來,卻被她攪得整個王府不得安寧,如今還讓世子爺成了世人口中搶人家老婆的惡霸,頓時也覺得她可恨得緊,不由點頭應(yīng)和道:“世子爺,那個女人確實可恨,世子爺還是趕在貴妃娘娘來之前將她送出門吧,省得再給您招惹麻煩!” “你慫恿世子爺這樣做,就不怕世子爺再落個始亂終棄的臭名么?” 門開處,卻見一道單薄的身影站在那里,一字一句淡淡說道。 蘇流螢輕巧的堵住了南山的嘴巴,徑直跨進門來,恭敬的跪在了樓樾的床邊,軟聲道:“多謝世子爺多番相救,從今日起,奴婢這條命就是世子爺?shù)牧恕!?/br> 從帶她回府,再到荷池打撈,到最后被她利用成功躲過與于福成親的一劫,昨日一晚,樓樾確實是救了她三回性命。 嘴唇勾起一絲諷刺的冷笑,樓樾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道:“滾!” 南山就等樓樾這句話了,立刻上前將蘇流螢攆出了楠院,一直攆到王府外才罷休! 寅時末,外面還一片漆黑,蘇流螢站在府門前,暗自攥緊了拳頭—— 她不會忘記她重回京都的目的,她也知道,天一亮于福就會帶著寧貴妃上王府要人,若是在那之前,她不能在王府留下,等待她的,將是更為生不如死的結(jié)局。 打量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蘇流螢抬步鎮(zhèn)定的朝王府后門走去。 她混進一隊送蔬菜瓜果進門的下人群里,順手拎起一袋子?xùn)|西,跟在人群后面低著頭進了門。 守門的大娘瞄了眼她身上的丫鬟服,放她進去了。 跟著大家來到廚房,放下手中的東西,她主動走到管事嬤嬤面前,恭敬道:“嬤嬤,奴婢叫小滿,新分到廚房打雜,請嬤嬤多關(guān)照!” 正忙碌不停的管事嬤嬤驟然聽到蘇流螢的話,抬頭打量了她一眼,待看清她那略顯蒼白,卻傾城絕艷的臉蛋時,暗暗一驚,下一刻,冷下臉冷聲道:“臉生得很。你是哪個院里的?誰派你過來的?之前怎么沒有見過你?” 蘇流螢乖巧的垂頭回道:“奴婢是世子爺昨晚帶進府的,手腳笨拙,南山大哥就將奴婢安排進了廚房打下手。” 王府下人那么多,蘇流螢想,樓樾平時是不會去管王府多了一個下人,而她昨晚被樓樾帶回來,并跳了荷花池,相信王府的人都已知道。所以,她這個謊話,嬤嬤會相信,也不會去找南山詢問。 果然,管事嬤嬤聽說她就是昨晚世子爺帶回來的女人,不由信了。再看看她的姿色,默默在心里猜度會她與世子爺?shù)年P(guān)系后,點頭讓她留下。 ☆、第4章 置于死地 相比在深宮永巷里的辛勞,王府廚房里的活計難不倒蘇流螢。 她謹記侯府兩個地方自己不能去,一個自然是樓樾的楠院,另一個則是蘇妃的梨院。 可是,怕什么來什么。管事田嬤嬤指著她對一個方臉大娘說道:“劉媽,以后往世子爺院子里送膳的活計就交與她。” 聞言,劉媽恭敬應(yīng)下,蘇流螢一顆心里卻‘咯噔’一聲開始往下沉—— 她不敢想象,當她再次出現(xiàn)在樓樾面前,他會是怎樣的一個反應(yīng)?! 其實,天下之大,并不是只有安王府可以讓她容身。只是,為了找出四年前父親被害的真相,她必須留在安王府! 之前,她只是一心想留在宮里悄悄查清父親一案的真相,但昨日她陰差陽錯被樓樾帶回王府后,她腦子里突然閃過靈光—— 相比宮里的戒備森嚴、她在永巷里的不見天日,或許在王府里,她反而能找到父親一案中的蛛絲馬跡。 因為,四年前,主審父親一案的,正是樓樾的父親,安王樓譽! 所以,為了查案,為了躲避于福,她必須在王府留下…… 看著快要熬好出鍋的粥,蘇流螢越來越緊張。 她蹲到灶臺下燒火,雙手在灶灰上抹過,一手的黑灰。 劉媽盛好粥,正要吩咐蘇流螢送去楠院,見到她伸出的黑手,不覺皺起了眉頭。 蘇流螢連忙道:“劉媽,您看,我的手太臟了,要不要換人送給世子爺送膳……” 世子爺?shù)某允巢荒苡幸唤z的馬虎,劉媽依她所言,換另一個丫鬟給楠院送膳食,蘇流螢見此,大大松了一口氣—— 即便以后總要面臨被樓樾發(fā)現(xiàn)的危機,但眼下能避一時是一時! 然而,蘇流螢一心防著不被樓樾發(fā)現(xiàn),卻忘記有一個人如今卻是對她恨之入骨,一心要置她于死地…… 蘇流螢去后院打水洗手。突然,廚房前院傳來嘈雜的腳步聲,下一刻,黑透著臉的于福如煞神般從天而降,領(lǐng)著一群太監(jiān)氣勢洶洶的沖到了后廚的井口邊,一把抓住了尚未回過神的蘇流螢。 蘇流螢尚在震驚中,于福已沖到她面前,左右開弓,幾大巴掌狠狠扇在了她的臉上。 “賤人,sao蹄子,你果然在這里。竟敢給本公公帶綠帽子,看你這回要怎么死?!” 蘇流螢被人牢牢制住,身體動彈不得,臉上結(jié)結(jié)實實的挨著于福的巴掌,小臉立刻紅腫浮現(xiàn)手印,嘴角都被打出了血。 看著于福陰鷙如禿鷹般的可怕眼神,蘇流螢身子籟籟發(fā)抖,全身如墜冰窖—— 原以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重回王府,藏身在廚房不會被人發(fā)覺。沒想到,于福竟是對自己的行蹤了如指掌。 此番自己是再也逃不掉了,蘇流螢心里除了絕望就只剩下對于福的滔天恨意。 她毫不畏懼的回瞪著于福,咬牙唾棄道:“一個殘廢也想娶妻,你不羞愧我都替你沒臉。我就算死,也不會和你對食,惡心!” ‘啪!’又是重重一巴掌落在蘇流螢的臉上。于福氣極,這一巴掌幾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打得蘇流螢站立不穩(wěn),趔趄倒地,連帶抓住她的人都跟著松了手。 于福氣得發(fā)抖,指著她罵道:“賤人,回去后本公公讓你生不如死!” 跌倒在地的蘇流螢似乎被于福這一巴掌打懵了,趴在泥土里半天沒有動彈。 廚房里的其他下人,震驚又懼怕的看著眼前一幕,沒人敢上前勸阻。 于福提起一旁滿滿的一桶井水,兜頭朝她身上潑去,罵道:“讓你裝死,這回看還有誰來救你!” 冰涼的井水迎頭澆下去,被打得頭腦昏沉的蘇流螢徹底的清醒過來。 她緩緩的從地上爬起,一雙眸子如浸在寒冰里,冰冷刺骨。 她吐出嘴里的血水,眸光一瞬不瞬的盯著于福,冷冷笑了。 ☆、第5章 一頭霧水 于福被蘇流螢冷戾的眸光看得發(fā)毛,正要揮手讓人押她帶回去,沒想到蘇流螢卻突然朝他撲了過去,扯著他一同往深井里跳…… 要死,她也要拉上他墊背! 蘇流螢抱著必死的心跳井,身子毫不猶豫的往深井里跳,手上卻是死死的拽住了于福的手,死命要把他一起往井水里拉。 水井底深口窄,蘇流螢掉下去后,于福卻攀住欄桿穩(wěn)住了身子,但半邊身子也到了井里,再加了蘇流螢死命拽著他要與他同歸于盡,眼看著他的身子也要往井里掉…… 他嚇得哇哇大叫,一邊迭聲喊人救他,一邊還不忘對蘇流螢罵道:“賤貨,你要死不要拉上我,本公公的命金貴著呢。你快松手!” 蘇流螢恨毒了他,那里會愿意松開。她身子浸在冰冷的水里,臉色蒼白如鬼,手卻死死的摳著于福不放。 于福到底上了年紀,倒吊的時候越久,身子越是難受,感覺呼吸都困難起來。 他看著一臉絕決的蘇流螢,突然對拉著他雙腿的小太監(jiān)吼道:“拿刀來,本公公砍了她的手,看她還拿什么扯著我送死?!” 馬上有人將刀拿繩子吊著遞到了于福空著的手邊,他拎起刀口,毫不猶豫的朝蘇流螢的雙手砍去…… 刀砍在蘇流螢的手臂上,雖然因為于福吊著身子不能用全力,沒有砍斷蘇流螢的手臂,卻也是皮開rou綻。 手臂生痛,再加上她已精疲力盡,終是再也握不住,松開了于神福的手。 她手一松,身子不由向水里沉去,而于福卻再沒有阻力,被其他人拉出了井口。 獲救的于福,得意洋洋的站在井口,看著在水里沉浮的蘇流螢,并不再叫人下水去搭救,而是解恨唾棄道:“呸,該!” 越來越多的井水漫進口鼻,蘇流螢的意識也慢慢抽離…… 她仿佛又回到了汴州,騎著馬跟著阿爹像男兒一樣,在北漠寬闊無垠的天地間策馬嘯西風(fēng)。風(fēng)沙刺骨,卻從沒像這一刻般讓她絕望悲痛…… 仿佛看到阿爹在向她招手,她歡喜的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