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不該哪樣?”我淡淡地瞧他。 他便一本正經地坐直了,一副正經道歉的樣子:“不該說小戲子像你。她是個什么玩意兒,也敢跟你相提并論?都是我混賬,我再不敢了。” 他說著,又來覷我的臉色,見我面色淡淡,便大膽地抓我的手,“你打我吧,我該打!” 我也不客氣,揚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極是清脆。 他一下子被打愣了。過了一會兒,他捂著臉,愣愣地看著我:“可卿?” 隨即,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里陡見怒意:“你又打我!你可知三從四德?上回你按我的腿,使我痛昏過去的賬,我還沒有跟你算!你又打我!” 他怒了,抬手便要掐我的脖子:“賤人,反了天了你!” 不等他靠近,我便將腿一抬,腳心抵在了他的心口:“你剛剛叫我什么?” 他壓著我,想要靠近,卻礙于我用腳抵著他,而靠近不得。他臉上漲得通紅,怒道:“我剛剛叫你——”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眸子里的怒意頓消,仿佛被冷水潑了一樣,整個人僵在那里。 “可卿……”他嘴唇動了動。 我淡淡的看著他,不說話。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他敢罵我賤人,還想不想混了? 不說我找賈珍告一狀,他必然下場凄慘。只說我一番獻計,讓他保了顏面,又離得寧國府,他不應感謝我? 他漸漸醒過來,臉上有點發白:“可卿,我,我當然叫你可卿。”他臉上露出討好來,“方才是我豬油蒙了心,口不擇言,我錯了,我自己掌嘴。” 說著,他毫不留情地甩了自己兩個耳光。 啪,啪,一聲比一聲響。 玉白的小臉,立時紅起一片。 我才收回腳,淡淡地道:“原來你心里便是這樣看我的,早知如此,我何必跟你出來?留在府里,投了老爺的所好,不比這強?”說著,我披了衣裳,下床去:“就近靠岸吧,我走陸路回去。” 他連忙跪下來,抱住我的腿,一臉的悔不當初:“可卿,都是我的錯,是我混賬,我不是東西,你別走!” 他抱得我緊緊的,難以邁開腳步。 我低下頭,淡淡道:“大爺何必如此?你心底不尊重我,湊在一起過日子,也沒甚么意思。” “沒有,絕無此事!”他搖頭,死不承認。 第77章 我低頭打量著他, 兩只眼睛水汪汪的,帶著可憐的眼神,懇求地看著我。 “你以戲子比我,難道是看重我?”我挑了挑眉,看著他道:“又在外人面前喚我乳名, 毫無尊重之意。可見我在你心里, 不知低賤到哪里去了。既如此,咱們別過了。” “不是!沒有!”他抓著我的衣角,滿臉后悔之色, “我絕沒有那個意思, 可卿,你別走!” 說著,他舉起一只手, 大力地自扇耳光:“都是我混賬, 我不是人!可卿你別走,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保證不再這樣了!” 不一會兒, 他一張臉便紅腫起來。 我冷眼瞧著, 不為所動。 “可卿, 你原諒我吧。”他有點怕了,“你若是走了, 叫我怎么辦?沒有你在旁提點, 我會被林老爺打出來的。況且, 你就這樣回去, 路上一旦出了事,我如何跟老爺交代?” “可卿,你原諒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他說著,后悔不跌,低下頭去。 他還真是后悔了。 但他后悔的不是那般對我,而是居然說了出來、惹我生氣。 我微微一笑,溫柔地道:“大爺,你罵我賤人,怪我跟老爺不清不楚。又記恨我按壓你的腿,使你痛暈過去。還斥責我挑撥你和老爺,惱怒非常。這一樁樁,你能釋懷嗎?你仔細想想,不必急著答我。若是不能,不要勉強,咱們不過了就是。” “不勉強!不勉強!”他急急答道,像是看到希望一般,抬起臉看我,“你跟老爺,都是我沒用,護不住你!至于我痛暈過去,都是老爺打的,跟你沒干系!至于挑撥,更是沒有的事!” 他眼也不眨地看著我,滿臉祈求,似是等我松口。 我看著他,淡淡道:“你把剛才這番話,重復三遍。” 他一怔,但還是聽話地又說了三遍。 “你跟老爺,都是我沒用,護不住你!至于我痛暈過去,都是老爺打的,跟你沒干系!至于挑撥,更是沒有的事!” “你跟老爺,都是我沒用……” 三遍過后,我問他:“記住了嗎?” 他眼中浮現難堪,低下頭道:“我記住了。” “還記恨我嗎?”我又問。 他搖搖頭:“不敢記恨。” 我看著他的神情,還算誠懇。 “既如此,咱們就接著過日子。”我說著,眉眼溫軟地扶他起來,“臉上都腫了,可怎么出去喝酒?快坐,我給你上藥。” 他但凡有一點廉恥心,在說了三遍之后,便不會再念舊賬。 我也不會再給他機會罵我賤人。 他被我扶著,乖乖地坐在床邊。 我拿了藥,細心又溫柔地給他涂上。 他一直盯著我瞧,柔軟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眨著一雙晶亮的眼睛,慢慢又垂下去。 “可卿,我錯了。”忽而,他低聲又道。 我收了藥,轉身放好。 “昨日我與鄭公子他們吃酒,說起家里,他們的父親從未對他們喝罵、踢打過。但老爺對我,卻是動不動便打罵不休,一點體面都不給我,下人都看我笑話。出來這一趟,我想明白了,我該敬著他,卻不該怕他。” “是我混賬,我自己不成體統,要你打撈才能逃出來。可卿,你救了我,我卻忘恩負義地罵你,我不是人。”他說著,有幾分哽咽。 我回頭瞧他,就見他坐在床邊,腦袋微微低垂著,手掌按在腿邊,攥成拳頭。 一顆顆淚珠墜下來,打在他膝蓋上,沾濕了一片。 “我娶你回來時,滿心歡喜。揭開蓋頭時,我只想把心都掏給你。可是,老爺他……”他說著,纖瘦的身子都顫抖起來,“我再不會讓他動你了,可卿。” 他抬起了眼睛,雙眸被淚水打濕,猶如溪水里的鵝卵石,剔透澄澈。 我不禁有點詫異。 我只是想敲打他一頓,叫他老實點,別對我沒大沒小的。 不成想他竟然反思了起來? 但他這個人,是沒什么長性的。不管是氣也好、怒也罷,大概是被他老子賈珍折騰的,有個什么念頭,都是一時興起,過后就忘。 他眼下這樣說,一旦賈珍出現在這里,他又不知是什么樣了。 “那就謝謝大爺了。”我笑著道。 他見我笑了,松了口氣,長長的睫毛上還眨著淚珠,他伸手抱我,把臉埋在我胸口上:“可卿,你剛才要嚇死我了。你這樣厲害,我要死在你手里了。” 我摸著他腦袋頂,莫名有種養了條小狼狗的感覺。 這條小狼狗不太聽話,動不動就咬人。一不留神,就要被他的尖牙咬出印子來。 挺有趣。 “大爺今日可還要再同鄭公子他們飲酒?”我問他道。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赧然搖頭:“我這副模樣,就不去了。” 他頂著一張紅腫的臉,哪兒也不肯去,就待在廂房里。 他不出去,也不讓我出去。 “可卿,你這樣打扮,真是好看。”他兩眼癡迷地看著我,往我身后蹭,“雌雄莫辯,愛煞人也。” 我斜眼瞧他:“你想怎樣?” 他便在我耳邊低聲說:“你的后門,給我走不走?” 我輕笑一聲,一腳踩在他腳背上:“你再說一遍?” 他痛得叫起來,抱著腳,狼狽地跳起來:“可卿,你不肯便罷,怎又弄疼我?” 他吃不得痛,這一痛起來,就有些惱。看向我的目光,也帶了幾分怨意。 我有些明白了,這小子不愛人弄疼他。大概是從小被賈珍打出來的陰影,誰叫他疼了,他便要恨上誰。 “不弄疼你,怎么叫你長記性?”我說完,又在他另一只腳上踩了一下。 他兩只腳背都疼起來,便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下,屁股也摔疼了。 “你!”他惱火起來,眸子里燒得亮晶晶的,張口想要罵我,憋了一會兒,只道:“你莫欺人太甚!” 我便撲哧笑出來。 撩開袍角,坐在地上,托腮看著他:“我便欺負你了,你又如何?” 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小獸,齜牙咧嘴,朝我撲過來。 一場廝混。 過后,他喘著氣,一動也動不得:“難怪老爺愛你,我才跟你這幾回,就已是丟不開手。” 我擰了他一下:“你說什么?” 他忙改口:“可卿,我真心愛你。”抱著我,又滾起來。 但這一回,他滾得不是很帶勁。 他累了。 我意猶未盡,心里打起了算盤。 他雖然還年輕,但顯然身子被掏得厲害,打不了持久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