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北漠的冬天來得格外早,幾天大風過后,整個草原就都被冷風吹得蕭瑟了起來,南宮畫雨不知道那日被他一劍刺中的北漠妖星到底最后是死了,還是逃遁了。眼前讓他困頓煩悶的倒不是北漠妖星的事,而是竺漓,他曾許諾坤朵伊,一定會帶竺漓離開屠巨國,可是如今他才知道竺漓是妖魔之后,他是萬萬不能再將她帶上忘塵崖了,不帶她走,坤朵伊也不會將東丘平朔的下落告知他,這倒是其次,他可以靠自己來找東丘平朔,可是他實在狠不下心拋下竺漓。 每每想起竺漓看他的眼神,他就莫明地難過,感覺心底有股醇烈如濃酒般的東西在蔓延。堂堂忘塵崖的第一大弟子困惑了,是帶她走,還是不帶她走,他不能決斷了。 傍晚的時候,夷盟來到了南宮畫雨的別院,蔑視著他說道:“你走吧,漓兒變成現在這樣,都是拜你所賜。念在你殺了北漠妖星的份上,孤暫且饒你一命。” 南宮畫雨明白,夷盟這是在趕他走了,他若再待下去,就顯得不知禮數了,他身為忘塵崖的大弟子,也沒有理由將一個妖魔之后帶在身邊,他平靜地看著夷盟蔑視著他的眉眼,輕聲回道:“北漠的冬天來了,再不走,怕是風寒雪大,就走不了了。” “什么風寒雪大走不了?你不是能耐著嗎?不是能御劍飛行嗎?什么風雪能擋得住你的去路?走吧,趁孤沒有怪罪你之前。”夷盟蔑視著南宮畫雨,催促道。 夷盟看得出來,竺漓很在乎這個傻道士,他甚至想,漓兒變成如今這副寡言癡呆的模樣,也挺好,至少不會吵著要離開屠巨國,他要趁早趕走南宮畫雨,不能讓他想到了法子治愈竺漓,到時候,漓兒又要離開他了。 “夷盟莫催,今日天色已晚,風寒路遠,且容暫住一晚,明日清晨我就離開。”南宮畫雨淡然看著夷盟的眼睛,輕聲回道。 “好,孤明日清早有政事要議,就不送你了。”夷盟冷眼看了看南宮畫雨,說完話就轉身離開了。 南宮畫雨立于窗前,窗外寒風呼嘯,陰沉沉的天,好像是要下雪了,他正思索著要不要親自去找一趟坤朵伊,誠心誠意地請求坤朵伊告訴他東丘平朔的下落,沒想到,坤朵伊竟先來找他了。 “看來你是不打算帶她走了。”坤朵伊消息靈通,她穿著一身斗篷長袍,一進門,什么都沒問,就陰沉著臉,盯著南宮畫雨的眼睛低聲說道。 “她不能跟我上忘塵崖,我帶她走,也不知道將她安置在哪兒,她如今變得癡癡呆呆,留在夷盟身邊,至少他會保護她,會照顧她。”南宮畫雨輕聲嘆道,他臉上一副淡然,內心卻極度糾結。 “她是妖魔之后,不能留在這王宮里,你堂堂忘塵崖大弟子,怎能言而無信?之前許諾過老身,要帶她離開屠巨國的。難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的東丘師弟的下落了嗎?”坤朵伊狡黠地看著南宮畫雨,低聲問道。 第055章:心頭下了場雪 “你一直在跟蹤我們……”南宮畫雨鄙夷地看著眼前這個外表端莊的婦人說道,他聽出來了,坤朵伊已經知道竺漓是妖魔之后,那天竺漓從高樓上落下,除了夷盟和他,是沒有其他人在場的。 “為了夷盟,為了屠巨國,派人跟蹤你們,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我既然能躲開夷盟的監視跟蹤你們,就有一千種辦法避開他的視線殺掉那個已經癡呆掉的小姑娘。”坤朵伊面露殺氣,盯著南宮畫雨的眼睛說道,她老謀深算,也早從南宮畫雨的眼里看出了他對竺漓的情義,盡管南宮畫雨一再用冷漠掩飾自己已經方寸盡亂的內心。 “她如今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說些簡單的詞句,就只記得她的哥哥和娘親,癡呆如幼童,你身為夷盟的母后,應當悲憫子民,怎可濫殺無辜?”南宮畫雨的內心亂了,他害怕眼前這個老婦真會殺了竺漓。 “她不是屠巨國的子民,她是妖魔之后!老身不是來跟你商量的,是來通知你的,明天你不帶她走的話,她就會死在這王宮之內。”坤朵伊漠然瞪著南宮畫雨,低沉著聲音說道。 南宮畫雨只覺得無奈,他沒有說話,而是掩藏著內心的恐慌,平靜地看著坤朵夷眼里的殺光,他想起之前對竺漓承諾要帶她上忘塵崖的事,如今,他卻因為發現她是妖魔之后的身份而暗自決定一個人走,將她留在這殺機暗藏的屠巨國王宮內…… “你怎么不說話?難道你真的不在乎她的生死?”坤朵伊將臉湊到南宮畫雨的跟前,近距離地盯著他的雙眼低聲問道。 南宮畫雨立即轉身背對著坤朵伊,他閉了閉眼睛,違心地答道:“不在乎,我堂堂忘塵崖第一大仙徒,怎會在乎一個妖魔之后的生死……不過我勸你在殺她之前考慮清楚,夷盟那么聰明,早就知道你想殺了竺漓,如果竺漓出了意外,他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你,他已經知道你不是他的親娘親,以他的脾性和他對竺漓的情義,他一定會將你殺之而后快。” “我兒子阿爾衲被妖魔害死,你以為我茍且活著,是因為貪生怕死嗎?我是為了屠巨國而活著,這個女人是妖魔之后,蠱惑了當今夷盟的心,我除掉她,是在為屠巨國除害。我敢來找你,就做好了被你揭發的準備,就算你去夷盟那里告訴他我的企圖,我也不怕,我死了,竺漓也還是會死,我手底下有死士。如果夷盟要殺我泄恨,我正好拋卻這副皮囊,變成鬼魂去尋我兒阿爾衲的魂魅。阿爾衲聽說你們要殺他,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坤朵伊走到南宮畫雨的跟前,再一次瞪著他的雙眼回道。 “收起你一副假仁假義的嘴臉,你兒阿爾衲欺侮了竺漓,才會讓竺漓和夷盟對他懷恨在心,他變成了鬼魂還如此混賬,你卻要這般護著他,而竺漓本性善良,如今又癡呆如幼童,你卻誓要置她于死地。你恨這女子便是恨,不要給自己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南宮畫雨見過太多心機詭異的妖魔,卻不曾想一個人也可以如此卑劣虛狂。”南宮畫雨鄙夷地看著眼前的老婦,直接揭露了她的真面目。 “我恨她?我為何要恨她?”被揭露了真面目的坤朵伊有些心虛了,竟不敢再咄咄逼人地直視南宮畫雨的眼睛了,只是低聲地問道。 “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南宮畫雨冷然回道。 坤朵伊開始懼怕眼前這個看似單純的道士,她心里直嘆:難怪姜塵漷要選他為第一大弟子,他果然機智聰慧,還如此沉得住氣,明明對那女子有情有義,卻能如此克制冷靜,絲毫不亂方寸,再跟他對聊下去,恐怕他連我心底埋藏多年的秘密都能猜出一二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該說的我話,我都跟你說明白了,你自己考慮清楚,外面的天看起來是要下雪了,我就不跟你多聊,我得回去了。”坤朵伊低聲說道,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坤朵伊走后,南宮畫雨坐在窗前的書桌前磨墨,調好了墨汁之后,提起筆開始畫畫,每次他心緒亂掉的時候,他都會強迫自己坐下來畫畫,只有投入到作畫當中,才能讓他慢慢平靜下來,他珍惜自己畫的每一幅畫。 夜深了,他的畫也差不多完成了,可他并無睡意,這一次就連畫畫也沒能讓他徹底冷靜下來。窗外傳來風雪聲,南宮畫雨沏了一盞茶,將guntang的茶湯倒入杯盞之中后,他起身推開了窗戶,借著屋內昏黃的燭火,他發現屋外還真下雪了。 北漠初冬的雪下得著實磅礴大氣,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洋洋灑灑地從天而降,風冷得讓人不敢用力呼吸,南宮畫雨卻不愿再關上窗戶,他就等著這冰冷的寒風吹滅他內心的烈火,他輕蹙著眉頭,無奈暗自嘆道:為何這一整夜,腦海里全是她的影子,難道我是被這妖魔之后蠱惑了心智了?不,不對,她從未刻意靠近過我…… 一陣從窗戶外吹了進來,落雪也隨風飄了進來,風將桌上的畫吹到了半空中,碎雪圍繞在那副畫四周旋轉,南宮畫雨驚地一回頭,發現他畫中的人竟是竺漓,他明明記得自己畫的只是一只小白狐,怎會忽地就變成了一身白衣的竺漓? “妖!”南宮畫雨一手抓住半空中的畫,看著畫中的竺漓不禁惶恐地嘆道,要知道,他是從來不畫女子的畫像的,想不到他竟鬼使神差似的,畫下了竺漓,他覺得一定這女妖魅惑了他,讓了亂了心智。 南宮畫雨為了斬斷自己煩亂的心緒,欲撕掉手中的那副畫,他最珍惜自己的畫了,想當初小狐貍無意弄臟了他的畫,他差點將她趕下山去,可這一次,他竟想要親手撕掉自己的畫。 南宮畫雨雙手將畫著竺漓的畫像的絹帛舉在眼前,正準備發力撕了它,可看著畫中竺漓的眼神,他又心軟了,他閉了閉眼,將已經被寒風吹干了墨跡的畫疊好后塞進了自己的衣袖里,他像偷藏了什么禁物一樣,心虛地看了看四周,害怕有人發現,可他明明知道,這偏苑里就只有他一人。 這一夜,南宮畫雨無心入睡,他吹滅了燭火,獨坐到天亮。他還是狠下心來,決議不帶竺漓走。縱然他有千般萬般地不舍和不忍,但是他還是忍痛割舍下了她,因為她的身份是妖魔之后,他從小受師尊的嚴厲教導,在師命和私心之間,他還是選擇了前者。 推開門,屋外已經白雪皚皚,南宮畫雨背著自己的劍,悵然若失地走在王宮內滿是積雪的青石路上,天寒地凍,然而他的心頭更冷…… 走過一座高塔,就能看見王宮的大門了,原本南宮畫雨可以直接御劍飛離屠巨國的,可是他卻偏偏選擇一個人走出這屠巨國,也許對于來說,慢一點離開這王城,就能慢一點離開她,因為他心里清楚,此一別,很有可能就是死別。 忽然,高墻之上傳來了笛聲,南宮畫雨一聽那笛音,就分辨出是他的那支玉笛子發出的曲音,低聲清婉凄涼,他不敢回頭仰望那高墻之上的吹笛人,只是默默地佇立在雪地里,閉著眼睛,克制著內心驟然狂涌的疼痛,此時此刻,連呼吸都帶著疼痛,他是在心疼那高墻之上吹笛目送他的人。 第056章:且于雪中取火 天空又飄起了雪,南宮畫雨閉著眼睛佇立在雪中,靜靜地傾聽著笛聲,他不明白,為何與她相識不到一年,卻對她如此眷戀不舍,他還是忍不住回頭了,這一回頭,就注定了他這一生的錯亂。 遠遠望去,那高墻之上的竺漓,她梳著屠巨國王族女子的頭飾,帶著雪狐毛制成的白冠,耳鬢后編織的一排排小長辮子垂在她的肩后和胸前,她穿著淺藍色長袍,衣領是潔白如雪的狐貍毛,衣襟和裙裾是寶藍色的真絲,在白雪的映襯下閃著幽幽的藍光。 雪在天空中飄灑著,竺漓還在高墻之上看著青石路上的南宮畫雨,在南宮畫雨看來,她朱唇輕扣在玉笛之上,安安靜靜地聽雪吹笛,已然在那里站成了一幅畫,一幅美得讓他驚駭的風雪美人圖。 只是,竺漓看他的眼神,讓他愧疚不堪,他答應過帶她離開的,他食言了。盡管他的理由看似很充足,可他還是覺得自己是在離棄她。他忽然又覺得,她若還是當初那只小白狐該多好,那樣他就可以無所顧忌地將她留在身邊,可奈何她是妖魔之后,而且魔根深藏,她的爹娘當中一定至少有一位是魔道的至尊,不然她不會挨得過“伏魔曲”那么久的摧殘。 南宮畫雨再一次克制住自己內心的私情,凄然地淡笑著,搖了搖頭,轉身準備走向王宮的大門。 眼看著南宮畫雨要走到王宮大門口了,忽然,竺漓拿著笛子從高墻之上沿著石階跑了下來,石階被冰雪凍住了,青石路上也滿是積雪,距離雖不遠,可路卻特別濕滑,竺漓一路小跑著,一路摔跌著,每次摔倒后又快速爬起來。 南宮畫雨聽見了背后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猛然回頭,發現竺漓已經朝他跑了過來,她身上的衣裙上還沾著白雪,南宮畫雨看見了她的眼神,害怕地轉身快步朝門口大步走去,他害怕他會臨時改變主意…… 他們都以為竺漓變得癡呆了,其實他們都猜錯了,竺漓只是失去了言語的能力,思維反應也比平時慢了許多倍,但是她的思想是清晰的,她知道南宮畫雨要放棄她了,不再愿意帶她上忘塵崖了。 突然又一次,竺漓摔在了雪地里,為了護住手里的玉笛子,每次摔在地上,她都是用手關節撐地,而不是用手掌撐地,因為她一只手里緊握著那支南宮畫雨送她的玉笛子。 南宮畫雨聽見了身后的聲響,回頭看了一眼,看見摔在雪地里的竺漓正一聲不吭地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她的眼神里滿是倔強,就像當初的小狐貍,盡管被他打傷了,趴在了地上,卻仍舊倔強地望著他,不祈求一絲的憐憫。 同樣的眼神,不同的場景,不同的心境,此時此刻的南宮畫雨只覺得心都要碎掉了,他不能像當初抱起小狐貍一樣去抱她,只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緒,故作冷漠地看著她自己從地上爬起來。 她離他那樣近,他再也走不動了,轉身看著竺漓朝他一步一步走來,她走到他跟前,忍著內心深處的哀傷和無奈,將那玉笛子推到了南宮畫雨的面前,嘴里只是吐出了一個“給”字。 南宮畫雨明白了,她是要將玉笛子還給他,她還是當初那個脾性,她覺得既然南宮畫雨不愿帶她走了,厭棄她是妖魔之后的身份,那她就應該將他饋贈給她的寶物還給他,她絕不貪戀一個離棄自己的人的任何饋贈。 南宮畫雨抬起手臂輕輕地將玉笛子推回到竺漓懷里,忍著內心的疼痛,看著她搖了搖頭,示意竺漓,他不要這玉笛子了。 竺漓忍住了眼淚,一手抓起南宮畫雨的手掌,狠狠地一下,將玉笛子塞到了他的掌心里,轉身就頭也不回地朝王宮深處走去了。 雪還在下,南宮畫雨看著竺漓倔強的背影,那一抹淡藍,在雪地里越飄越遠,他只覺得她方才抓他的手的時候,她冰涼的小手在微微顫抖,此時握在手心里的玉笛子,是那樣冰冷,就像南宮畫雨面對竺漓時偽裝出的眼神,冷得讓人不禁打顫。 等到竺漓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里的時候,南宮畫雨才悵然地轉身,走出王宮大門后,他便御劍飛離了屠巨國,他終歸是理智的,克制得住內心的私情,真不愧是師尊最器重的忘塵崖第一大弟子。 回到忘塵崖后,南宮畫雨先是前往師尊的仙閣,將他斬殺北漠妖星的經過稟報給了師尊,但是他并未提及竺漓被“伏魔曲”所傷的事,他只是告訴師尊,竺漓找到了自己的哥哥,和哥哥生活在一起了,不回忘塵崖了。 師尊詢問東丘平朔的下落,南宮畫雨只是黯然地搖了搖頭,說找不到師弟的下落,他不愿提及任何有關于竺漓的人和事,東丘平朔的失蹤與竺漓有關,他自然也不愿與師尊細說。 師尊只覺得弟子南宮畫雨的情緒很低落,滿臉都是疲倦,以為他殺北漠妖星耗盡了心力和體力,便不再多問東丘平朔和竺漓的事,讓他回他的仙苑休息去了。 回到南宮仙苑后,南宮畫雨就好似病了,無心練劍,也無心修煉仙術,整日將自己關在仙苑內,不見任何人,他害怕閉上眼睛,因為他只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就全是竺漓看他的眼神,那樣倔強的凝望,讓他更是心結難解,他甚至倒希望竺漓能憤恨地看著他,或者哀婉地求他,但那個性格剛烈的女子偏不。 是啊,竺漓只覺得他南宮畫雨又不欠她什么,他是仙山的大弟子,而她是妖魔之后,他不殺她,就已經是萬幸了,她為何要怨恨他呢。當然,竺漓并不為自己的身份感到羞辱,沙漠里的劫匪是人,但比妖魔殘暴貪婪,梔兒是妖,卻天真爛漫,就算她自己就是妖魔之后,那又怎么了,你南宮畫雨嫌棄也罷,竺漓我絕不求你憐憫。 竺漓回到了王宮的寢殿里,默然坐在窗戶邊的坐榻之上,仰著頭看著窗外的雪花,夷盟將她的生活照顧得很周到,心疼她如今這副癡呆遲鈍的模樣,也不再強迫她嫁給他。 夷盟安排在竺漓的身邊的小奴將竺漓清晨去高樓之上吹笛送別南宮畫雨的事情稟報給了他,他當時正在阿蘭娜那里陪著她,阿蘭娜懷胎六個月了,總是吵著要夷盟陪著她,陪她數著孩子的胎動。 可當夷盟知道竺漓送別南宮畫雨的事情后,他心底的醋意又頓時泛濫了起來,起身就離開了阿蘭娜的寢殿,走進屋外的大雪里,直奔竺漓的寢殿,侍奴跟在他身后,欲幫他撐傘,也被他趕走了。 雪越下越大,屋外的風冷得刺骨,可夷盟的心底卻火辣辣的,他一路大步走著,一路上心底直嘆著:漓兒不是癡呆了么?不是只記得哥哥和娘親了么?怎么還知道去送那臭道士?還知道還他笛子?難道她故意裝傻的?為什么要騙孤?為了逃避孤對她的示愛嗎? 剛走進竺漓的寢殿,夷盟就看見了竺漓獨坐在窗前仰頭觀賞窗外雪景的背影,她那樣安靜,那樣孤獨,看著她靜謐落寞的背影,夷盟胸中原本已經奔涌至喉嚨的怒氣一下子都被空氣里彌漫的凄冷凍得凝滯住了。 他放慢了腳步,輕輕地走到了竺漓身后,正準備喚她一聲,卻發現她的側臉上有新鮮的淚跡,忽然,他如鯁在喉,心里直想:看來她真是喜歡上那臭道士了,竟然偷偷地哭了。 竺漓反應有些遲鈍,直到夷盟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她才發現身旁有人,她轉身看著夷盟的眼睛,緩緩地張嘴,正要開口喊哥哥,卻不料夷盟竟一把將她抓進懷里,吻住了她。 夷盟霸道著將竺漓禁錮在他的懷里,一邊強吻著她,一邊心里直恨嘆道:你怎么可以喜歡上別人?怎么可以! 第057章:你留下的烙印 竺漓語言能力和肢體協調都太遲鈍,她有話講不出,想要抗拒夷盟,卻推不開他的懷抱,眼看著夷盟愈吻愈癲狂,抱起她就往床榻上走,就在夷盟褪去了王袍準備臨幸她的時候,她用盡她能使出的極限力量,在他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夷盟疼得大叫了一聲,放開了她,看了看肩膀上的兩排齒痕,還有從齒痕里面不斷溢出的鮮血。 “你竟敢咬孤!”夷盟穿上王袍,手捂著肩膀,怒視著床上的竺漓嘆道,此時門外的小奴以為夷盟出事了,因為他的那一聲慘叫太大聲了。 闖進來的兩個小奴看見了夷盟手捂著肩膀,臉色蒼白,肩上銀白色的王袍上滲出了鮮血,又看了看床上情緒激動的竺漓,大致也猜到了發生了什么,紛紛手足無措地低下了頭,不知道是該上前去幫夷盟止血好,還是該掉頭退下回避。 “滾出去!”夷盟對著擅自闖進來的兩個小奴怒聲斥道。 小奴被夷盟吼得直打哆嗦,忙退了出去,將門又掩上了,不過他們其中有一個小奴是坤朵伊的人,她一出門就奔往了坤朵伊的寢殿…… 竺漓看見哥哥肩上滲透過衣袍的鮮血,心疼至極,咬傷他實屬是無奈之舉。她恨這捉弄人的命運,明明好好的哥哥,怎么忽然就不是親生的哥哥了?明明可以上忘塵崖學仙術的,可偏偏自己變成了妖魔之后…… 家不再是自己的家,親人也不再是自己的親人,就連認過的師兄也不再是自己的師兄。竺漓心里清楚,自己的命都是哥哥撿回來的,從小到大,也是哥哥最疼愛她,如今哥哥愛她,這份愛卻像大山一樣,太沉太重,壓得她幾乎窒息。 “你哭什么?還在思念那個傻道士嗎?”夷盟看見竺漓從床上坐了起來,縮到床角,靠在床背上,看著他在流淚。 竺漓搖了搖頭,她有好多話想說,可是她卻說不出口,她只能用抗拒和倔強的眼神告訴夷盟,她不喜歡他這樣對待她。 夷盟看著蜷縮著坐在床角的竺漓,望著她眼里的驚慌和悲傷,忽而意識到自己錯了,漓兒都已經變成這副癡癡呆呆的模樣了,他還要刺激她,他心疼地將竺漓抱進懷里,輕聲對她說道:“孤錯了,孤以后再也不勉強你了。你別怕,別難過了。” 安撫好竺漓的情緒后,夷盟便離開了,回到了他自己的正殿里,讓王宮里的大夫給他處理了一下肩上的咬傷,那一口咬得也實在狠力至極,大夫邊給夷盟包扎傷口邊低聲說道:“這不像是常人咬的,倒像是狐類咬下的齒痕……” “你敢對第二個人說這種話,孤就讓你永遠都閉嘴。”夷盟陰冷地瞪著大夫警告道,大夫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嚇得忙認錯,給夷盟處理完傷口后,就怯怯地退下了。 夜里,阿蘭娜忽然肚子疼,夷盟擔心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的安危,冒著風雪趕去了她的寢殿里陪著她,宣來大夫查看她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