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他這句話極輕極緩,卻叫耳力過人的駱秋遲盡數聽了去,他禁不住身子一抖,笑出聲來,旁邊的姬文景奇怪看向他:“你怎么了?” 駱秋遲大喇喇吸了口氣:“忽然有點牙酸rou緊,大概坐久了。” 他盯著付遠之那邊,正與抬頭的付遠之撞了個正著,付遠之目光一動,也不與他計較,只是望向虛空,若有所思地喃喃著:“只要想辦法將消息傳出去,才能有一線生機,該怎樣將消息傳出去呢,一定會有辦法的……” 一炷香很快過去,辛如月雙手背在身后,踏著步子走近金陵臺,莞爾一笑:“如何,負心人,你可愿出來了?” 她模樣嬌俏,明明笑得粲然靈秀,卻令人不寒而栗,滿場如死一般的寂靜,辛如月微瞇了眼眸,在臺上掃了一圈后,抬頭望向了周遭的亭臺樓閣,一字一句: “還是要我……逼你現身?” 語氣陡然一厲,寒光四溢,似乎篤定了她要找的人就藏匿在某個暗處,有害怕的學子已經哆嗦喊了出來:“你要找的人真不在這,恐怕已經逃了,那后頭的關雎院里曾住了個……” 話還未完,已遭到了凌女傅的一記狠瞪,那學子立刻噤聲,不敢再多言,而已有幾個黑衣人湊到辛如月耳邊一番低語,辛如月微瞇了眸,對臺上眾人冷聲道:“少故弄玄虛,那處關雎院早就搜過了,根本沒有任何人在,負心人你快出來!” 聲聲冷厲間,真氣激蕩,金陵臺外圍的一圈流水又四濺而起,臺上終于有少傅忍不住道:“你要找的負心人到底是誰?你不說出來,我們如何知道書院里究竟有沒有這號人物,在不在我們其間,這又會不會是一樁誤會呢?” “我說出來你們也不會信的!”辛如月霍然收手,冷冷一哼,抬頭掃過周遭樓閣,凜若冰霜:“負心人就藏在書院里,我要負心人自己承認,自己站出來!” 她模樣已隱含三分瘋魔,及至此時,書院眾人才從腳底冒出一股寒氣,倏然明悟過來,從一開始,辛如月就篤定了她要找的人藏身書院暗處,而他們,只是她一網打盡,用來擺在明處的“餌”罷了! 他們推測出什么并不重要,他們根本只是為了替她引出那所謂的“負心人”,是她用來與那人博弈的獵物,而剛剛的那一炷香,也根本不是給他們商量的時間,而是逼那“負心人”現身的時間,顯然,辛如月還是沒有將人逼出來—— 如果暗處真藏了那樣一個人的話。 以一院師生的性命為餌,釣出一個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這何其荒唐?有性情剛烈的學子再不堪忍受,怒斥起來:“天子腳下,貴胄宮學,爾敢亂來?” 辛如月揚眉一哼,紫衣一拂,隨手抓住手下背上的一支箭矢,揮手擲出,寒光一閃,那箭矢應聲釘在了那位學子肩頭,頓時鮮血噴涌,慘呼劃破上空。 “你看我敢不敢?!” 電光火石間,這一幕發生得太過突然,滿場悚然變色,辛如月卻已冷冷下令:“動手。” 周圍的黑衣人立刻上前,飛掠至金陵臺上,匕首齊齊自手中滑出,對準了外圍一圈男弟子的胳膊,同時兇狠扎了下去,鮮血立刻飛濺而出,金陵臺上慘呼一片,滿場大亂。 “你再不出來,我就直接把他們用來握筆寫字的一只手砍下來!” 辛如月冷冰冰的聲音回蕩在眾人耳邊,那些黑衣人一口氣便刺傷了數十位男弟子,臺上猶如修羅地獄一般,年邁的陳太傅渾身劇顫,搖搖晃晃地想要起身阻止:“住手,你們這群妖人快住手!” 他顫巍巍地指向辛如月,氣到一把白胡子都在抖:“你這孽畜,真是喪盡天良,老夫當年怎就瞎了眼,收了你這妖女入學!” 辛如月雙手背在身后,紫衣隨風飛揚,不氣不惱,只對著陳太傅笑吟吟道:“老師別氣,師生一場,就算把整個書院屠盡了,學生也會留您到最后一個,您還是先省省力氣,不要枉做這出頭之人。” “你,你……”陳太傅氣到說不出話來,身子搖搖欲墜,差點兩眼一黑倒了下去,還好身后的付遠之眼疾手快,將他一把扶住,“太傅,您沒事吧?” 場上亂作一團,慘呼連連,那竹岫四少更是駭得屁滾尿流,手腳并用地在地上爬,拼命擠到了金陵臺中央,見到駱秋遲跟抓著救命稻草一般,一股腦兒往他身后鉆,抖如篩子:“駱兄,駱兄,這可怎么辦啊……” 駱秋遲正自調整內息,動彈不能,額頭上冷汗涔流,只能咬住唇,加快內力運轉,他旁邊的姬文景正蹙眉遙望外圈情況,一雙手忽然被什么包裹住了,他一怔,回頭看去—— 趙清禾裹住他一雙手,顫抖著攏入自己衣袖中,整個人身子前傾,將他擋得嚴嚴實實,見他望來,臉色蒼白如雪,嘴唇抖得不像樣子:“我,我不打緊的,可姬師兄,姬師兄這雙作畫的手,萬萬不能,萬萬不能被毀了……” 他們相隔咫尺,這番話與舉動誰也沒瞧見,只當他二人挨得過近,姬文景有些措手不及:“你……” 他下意識就想抽出手來,卻被趙清禾死死抱住,她埋下身子,拼命搖著頭,漆黑的眸里已有淚光閃爍:“不行,不行,這是你最看重的東西,若是沒了雙手,再不能作畫,你一定不愿活下去了……” 那懷抱柔軟而溫暖,將姬文景的一雙手團團裹住,姬文景心頭像被什么擊中一般,升起一陣異樣的感覺,趙清禾又將他的手往懷中帶了帶,他也不由跟著一起彎下腰,望向她的一對水眸。 她還在不住搖頭說著:“不行,不行……” 兩人鼻尖相對,氣息相聞,他長密的睫毛顫了顫,眸中映出她淚眼婆娑的樣子,薄唇一動:“你,不必這樣……” 那些黑衣人轉眼又刺傷數位男弟子的胳膊,臺上凌亂不堪,局面一片慘烈,辛如月卻站在長空之下,沖著周遭亭臺樓閣遙遙喊話:“怎么樣,負心人,你還是不肯出來見我嗎?” 流水潺潺,蟲鳴鳥啼,四野卻空無一人應答。 辛如月凄然一笑,紫衣伶仃飛揚,自懷中掏出一物,細細摩挲起來。 “你當年留給我的這個鎏金珍瓏九連環,我每天都帶在身上,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都沒能解開過它,我那日問你跟不跟我走,對我究竟是何心意,你說把回答刻進了這鎏金珍瓏九連環里,只要我能解開,便能明白你的意思,可我解不開,我怎么也解不開,我對著海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永遠也解不開這個鎏金珍瓏九連環,我也再沒等來過你,或許一切從頭到尾,都是你在戲耍我吧……” 悲涼的聲音中,她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著暗處某個人,低訴這許多年來的心酸委屈…… 手中的那個鎏金珍瓏九連環,在暖陽照射下閃出微光,精致的設計巧奪天工,盡數落在了金陵臺上,付遠之一雙漆黑的眸中。 當那些黑衣人更進一步掠向臺中,舉著匕首又要刺下一輪時,一道頎長俊秀的身影倏然站起,清聲響徹全場—— “住手,我有辦法解開這鎏金珍瓏九連環!” 辛如月瞳孔驟縮,霍然望向金陵臺中央,對上付遠之沉靜深幽的目光。 “你說什么?” 長風掠過四野,草木搖曳,付遠之站在辛如月面前,衣袂飄飄,烏發飛揚,一張臉秀雅如玉,神情毫無畏懼,反而冷靜得不像個手無寸鐵的書院子弟。 “你也曾在竹岫書院就讀,論起輩分,我當稱你一聲辛師姐,我可以幫你解開這九連環,但有兩個要求,辛師姐若答應了,我便立刻動手來解。” “辛師姐?有趣,小師弟,你還真是……”辛如月將手中的鎏金珍瓏九連環一捏,冷哼一笑,忽地出手如閃電,將一柄短刀架在了付遠之的脖頸上,“好大的口氣,你以為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談條件?” 全場臉色大變,冷氣倒吸,不少女弟子更是捂住了嘴,嚇得渾身顫抖,唯獨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付遠之,依舊定定望著辛如月,從容如許,無畏無懼,只淡淡一笑: “那你殺了我吧,我敢保證,有生之年,你都不要想解開這鎏金珍瓏九連環,更不要奢望能看到里面的那個回答,你一定……” 他唇邊笑意愈甚,緩慢悠長,逐字逐句:“會、比、我、更、后、悔。” 刀尖一顫,辛如月狠厲一笑,攫住付遠之的眼眸:“你就這么有把握?難道我要解開這鎏金珍瓏九連環,一定非你不可嗎?” 刀身寒光森森,映出付遠之俊秀沉靜的側顏,他唇角揚起,風中這一笑如寒冰乍破,更為他添色三分:“辛師姐,非師弟我狂妄自大,而是你手中的這個鎏金珍瓏九連環,錯綜復雜,環環相扣,用的是古法所制,普天之下,能解之人絕不會超過五個,你若殺了我,那么便得費盡心思去尋覓那剩下四個了,我想,你不會有這份閑心,天涯海角地去做這份蠢事吧?” 辛如月靜了許久,似笑非笑地盯著付遠之,緩緩將刀移了下去,“你當真能解?” “我已是師姐的砧上魚rou,是生是死全憑師姐的一句話,師姐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好。”辛如月將短刀一個反轉,倏地插回腰間,笑道:“說吧,你的兩個要求是什么?” 金陵臺上一眾師生,齊齊松了口氣,付遠之微微側過身,陽光照在他白皙俊雅的面容上,他沉聲道:“第一,辛師姐讓你的人退下金陵臺,不得再傷害書院弟子,順便再拿些止血的傷藥過來,這應當不算難事吧?” “行,我暫時不要他們的胳膊,第二個要求呢?”辛如月一口答應了下來,只是加重了“暫時”二字,付遠之也心知肚明,并未過多強求,只繼續開口道: “第二個也與藥有關,但這藥,不在書院里。” 辛如月這才臉色一變:“你想耍花樣?” 付遠之搖搖頭,舉起手中一個玉白的瓷瓶,“非也,這是陳太傅隨身帶的凝碧丸,他有心疾,辛師姐當年拜入他門下,應當知曉一二,今日這樣一場大亂,陳太傅驚憤交加,又兼年事已高,早支撐不住,我方才扶住他之際,想要喂他吃下一粒凝碧丸,卻發現這藥瓶之中……” “早就空空如也,不巧一粒無剩。”付遠之將瓷瓶輕巧一轉,當著辛如月的面,重重倒了幾下,果真什么也沒能倒出來,辛如月目光一緊,霍然看向金陵臺上,那端坐其間的陳太傅,果然面色發青,捂住心口,在一眾院傅的扶攙下,苦力支撐,喘氣連連,神情痛苦難言。 辛如月慢慢捏緊了手中的鎏金珍瓏九連環,看向付遠之,笑意陰冷:“老師有心疾我的確知道,要吃這丹丸也不假,可哪能那么湊巧,剛剛好就沒有了?” “你莫不是要告訴我,想要我遣人去老師府上,再取些丹丸過來救急,你當我傻嗎?送個機會給你們去通風報信嗎?” 厲聲一喝中,付遠之面不改色,只雙眸更為沉靜了:“辛師姐想多了,師弟我絕無此意,書院對門就有一家仁安堂,藥材齊備,可就地速速熬制幾枚,只需我寫個藥方便可,用不了多少時間,辛師姐可派人在門外守著,待我這頭將鎏金珍瓏九連環解開了,那邊凝碧丸也能送來了,到時我給師姐一個解開的答案,師姐把陳太傅的救命丸奉上,如何?” 辛如月盯住付遠之的眼眸,沉思不語,似乎想要將他看個透徹,那金陵臺上的陳太傅卻在這時,忽地推開眾人,沖著臺下喘聲喊道:“遠之,不要求這妖女了,她如何會顧惜老夫的生死,她巴不得老夫立斃臺上!” 付遠之呼吸一顫,神情也有了幾分急色,上前一步,對辛如月切聲道:“辛師姐,不能再拖了,再猶豫下去,陳太傅恐怕就支撐不住了,總歸師生一場,師姐不會如此絕情吧?” 辛如月瞳孔驟縮,手中的鎏金珍瓏九連環越捏越緊,她旁邊的一個黑衣人瞧著不對,忙湊上前道:“小宮主,不可輕信大意,那老家伙死了便死了,反正……” “啪”的一聲,那黑衣人的話戛然而止,他捂住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辛如月。 辛如月收回手,從懷中掏出一方素巾,一邊緩緩將手擦干凈,一邊冷冷道:“他曾做過我的老師,他是老家伙,那我又算什么?” 那黑衣人嘴唇翕動,看著辛如月,忽地雙腿一哆嗦,撲通跪在了地上:“小宮主恕罪,小宮主恕罪,是屬下失言……” 辛如月冷哼一聲,隨手將素巾擲在那人臉上,轉過頭來,對著付遠之厲聲道:“你最好不要給我耍花樣,也不要在藥方上動些歪腦筋,弄些藏頭藏尾的伎倆,想著傳遞消息到外頭!” 她所思慮的極有道理,付遠之連忙道:“藥方我會當著師姐的面寫下,師姐大可過目再三,只要挑出一絲絲不對,我都任憑師姐處置!” “行了。”辛如月一揮手,將鎏金珍瓏九連環向付遠之懷中一拋,“接著,寫了藥方便來替我解這九連環,我給你一炷香時間,期間我的手下會退至金陵臺外,不會動你們一根汗毛。” “一炷香?”付遠之蹙眉,抓起手中的鎏金珍瓏九連環,“這東西十分難解,算法復雜,師姐解了那么多年都沒有解開,現下只給師弟一炷香,恐怕……” “少啰嗦了,就只有一炷香,再多說一句,我就殺了你!” 嗡然一聲,短刀出鞘,內力灌注下信手一揚,穩穩插進了地上,刀芒森寒,驚得一院師生駭然變色。 ☆、第三十七章:仁安堂的少東家 “禹余草、昆布皮、朱欒、苓夜黃……”仁安堂的胡掌柜捧著藥方,喃喃出聲,那來買藥的人穿著古怪,一臉不耐煩:“怎么樣,有這些藥材沒,能不能就地熬幾枚藥丸來?不用太精細,粗制幾丸便成,趕著急用呢,動作麻利點。” 那胡掌柜一激靈,忙不迭點頭:“能,能的,老朽這就去后院挑揀藥材,吩咐人熬藥,小哥您稍等。” 穿過內堂,長廊上花草盎然,一進后院,胡掌柜舉著藥方,還不及向自家少東家請示,便先聽到一陣琴聲—— 一陣難聽無比,宰雞殺豬,堪比酷刑,直教日月無光的琴聲。 胡掌柜下意識捂住雙耳,豁出性命地踉蹌上前,急道:“少,少東家,先別彈了,前堂收到一張奇怪的藥方……” 那彈琴的男子不過雙十,一身水色長袍,烏發隨意散落胸前,只斜斜插了一根紫檀釵,腳上是一對紅木屐,坐在一樹瓊花下,整個人顯得慵懶而風雅,渾似畫中人一般。 “什么了不得的藥方,先擱一邊兒去,讓我彈完這曲《洞仙游》再說……” 只見他面上陶醉,廣袖輕揚,修長十指撫過古琴,似沉浸在仙樂中一樣。 那胡掌柜忍著頭皮發麻,胸悶作嘔,依舊拼了老命上前,遞上藥方道:“少東家,您還是瞧瞧吧,這藥方古怪得很,全部是用最冷僻的古稱,非內行人看不分明,有一兩味老朽我都一時記不起來,還得翻藥典古籍琢磨琢磨……” 那少東家不甚在意,只漫不經心地一瞥,隨口道:“不就是個藥方,能古怪到哪里……咦,這不是遠之的字跡嗎?” 琴聲隨之而停,胡掌柜如蒙大赦,還不待松一口氣,手中藥方已被那少東家一把奪去,他越看越稀奇:“遠之這是在跟我打什么啞謎呢,好端端的,干嘛將藥方寫成這樣……” “怎么,卓少,是那付家的大公子?” “可不就是他嘛,上回還說要親手做把古琴送來,教我一些新的曲子,結果左等右等,人和琴沒等來,倒等來了一張莫名其妙的藥方……” 說起來這仁安堂,與付遠之的母親鄭奉鈺,也有些淵源。仁安堂是當朝太醫署之首,卓院使所開設的,得允帝授意,就立于書院對面,帶了些官家性質,平日由卓院使的獨子,卓彥蘭全權打理。 鄭奉鈺曾為了付遠之先天孱弱的身子,自學醫術,與那卓院使有些交情,兩家的后輩也便相識了。 卓彥蘭喜好音律,在一次聽過付遠之撫琴后,便纏上了他,還要拜他為師,偏生他又是個音癡,五律不全,琴聲猶如殺豬一般,付遠之那般好定性的人都不忍耳聞,輕易不肯踏足卓彥蘭的后院。 這仁安堂開設在辛如月離去之后,平常人也不知它的官家底細,唯付遠之與卓家的這一層關系,才令他有了可乘之機,能夠在生死攸關之際,瞞人耳目,糊弄過辛如月,將這特殊的“藥方”傳到卓彥蘭手上。 當下后院之中,瓊花樹下,卓彥蘭踏著一雙紅木屐,對著手中藥方嘀咕道:“這小子究竟在打什么啞謎呢?禹余草,不就是蟾蜍宮嗎?昆布皮,不就是石斛血嗎?朱欒,就是雷柚啊,至于這苓夜黃……等等!” 他忽地眼皮一跳,電光火石間,有什么在腦中一閃而過,他捏緊藥方,猛然對胡掌柜喊道:“快,快去取紙筆來!” 金陵臺上,流水潺潺之聲入耳,和風花香沁脾,眾人卻無心欣賞這番美景,只緊張圍住付遠之,牢牢盯著他手中的那個鎏金珍瓏九連環。 時間緊迫,宣少傅湊近道:“遠之,我來幫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