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就是無所不能的了。” 一切堅冰都融化了,沈澤低下頭看見顧關山的眼睛。 那一瞬間他覺得一切問題——高考,異地,一切都迎刃而解——他們即將迎來一個完整的、全新的,春天。 作者有話要說: 生死時速!!!!是的沒錯就是這樣大概還有兩三章結束高中部分開船。 第七十四章 顧關山一直是個很厲害的人。 她sat成績出來之后, 一切申請都暫告一段落, 她突然閑了下來, 在中介的指導下寫了個自我陳述, 講了講面試的要點之后——就沒了然后。 與此相反的是沈澤, 沈澤忙的要死累得要死,三月份的時候終于考了一模——出來的分數非常的高,但是再高也不能松懈。 高三下學期, 自主招生開始。 那是個和沈澤沒什么關系的場合,沈爸爸曾經試圖給沈澤找過關系, 讓他也去報個自招, 這種落實到學校里的事情其實非常的曖昧, 當然也不好cao作得太過——但是沈澤的爺爺還有些人脈,自招這件事上, 并非沒有cao作的余地。 沈澤思索了一晚上,他想起顧關山那句“最起碼的敬畏”——慎重地拒絕了。 “二十分, ”他說:“爸,你就當尊重我。我想入學, 但我不想做一個作弊者。” 沈建軍恨鐵不成鋼:“你不早說你要在國內參加高考,我他媽都做好塞錢把你送國外的準備了,否則轉到北京高考也行啊——” 沈澤:“……” 他爸道:“臨時變卦,不轉戶口去高考就算了, 連這個保險你都不要?” 沈澤沒說話,回自己的房間做題了。 沈建軍難以置信地看著沈澤,半天冒出一句不知從哪學的上海話:“……腦子壞特了吧, 愛去不去,不去拉倒。到時候掉檔了別怪我。” 但是沈建軍終究尊重了他,沒有強求。 那段日子實在是過得非常窒息,沈澤抬頭三尺教室里貼著無數張‘拼搏’,‘人生只活一次’,‘此時不拼更待何時’——的標語,學校里開了個百日動員大會,高考的壓力猛地逼近。 顧關山在家里優哉游哉地填申請表,沈澤在學校背書,兩個人一個悠閑一個忙得起飛,裸考北大的壓力已經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程度: ——他是在和一群省狀元的預備軍競爭。 時間轉瞬即逝,他們剛摸完底,就到了四月份要報志愿的時刻。 常老師在上面講報志愿的注意事項,沈澤在下面走神。 高考的每個方面都是個學問,連報志愿都不例外,報個志愿發了三本書——一本各學校和專業的錄取分數線參考,一本招生簡章,還有一本報考指南,報考指南里夾雜了一張什么知名教授的高考報志愿講座。 櫻花開了一座城,遠山如雪,是一個春光明媚的上午。 常老師站在講臺上,他看上去有些疲憊,眼皮底下兩個淺淺的黑眼圈。 對于一個高三的班級而言,學生很累,但是老師也一樣得熬著——為了學生的未來,為了他們能變成更好的人。 常老師說:“考前報志愿是這么回事……有考后報志愿的,但是考后報志愿有一個典型的缺點,大家出了分之后,容易扎堆……” 沈澤走起了神,然后那一瞬間他的手機微微一震,顧關山給他發了個短信:“我要提交申請了。” 然后拍了一張自己的電腦屏幕給他,屏幕上赫然一個巨大的伊利諾伊藝術學院的logo。 沈澤那一瞬間呆了一下,回復:“……是今天了嗎?” “今天剛開的通道……”顧關山說,“你要看看我會塞進去什么嗎?” 顧關山那邊發過來了一張照片,是她整潔的personal statement,還有申請表,一些沈澤分辨不出來的東西。 他們的確是在朝一條截然相反的路上走。 沈澤在那一年中,反復地感知著一點,也把那事實刻在了骨血里。 ——顧關山會出國,而他會留在國內,沈澤無論想起這事多少次……都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難受。 但是沈澤辨認出了一個眼熟的文件——portfolio,連封面都是眼熟的。 他低下頭,以免被老常發現,給她打字:“……你的代表作品集?” 顧關山說:“是你給我做的那個,當然啦……我又加了幾頁。” 沈澤:“那么丑,你別原樣交啊……畫的那么好看,別因為我排的版被刷下來。” 顧關山給他發了個邦尼兔摔小熊“去——你——媽——的——”的表情。 “這是你給我做的。”她說,“我才不用別人做的呢。” 他那一時間只覺得心都揪緊了。 他們并非直線一樣的人,就算向著截然相反的道路上走,他們也終會相遇。 四月的中旬,沈澤一手拿著眼鏡,撐著自己的頭,陽光灑在他的高考卷上,窗外的風信子含苞待放。 魏松正在臺上講湖北高考的真題,條條道道地分析解題思路,常老師就拿著一打厚厚的志愿模擬填報表走了進來。 魏松并沒有管,常老師徑直走到沈澤身邊,拍了拍他,示意他起身,跟著自己來。 沈澤放下筆,跟著走了出去。 常老師帶他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把他的志愿表拿了出來,往桌前一坐。 還是那個語文教研室,窗臺上長著胖胖的仙人掌,老師的衣服胡亂地搭在椅子背上,保溫杯到處都是。 他在這里挨過一班的老嚴的無數場訓,高二的那天下午,他在這里挨訓的時候,看到了顧關山畫的小漫畫。 就像上帝創造萬物一樣,此后,有了一切。 “沈澤,”常老師說:“你的志愿報的有點問題,非常不穩。” 沈澤看了看表格:“我知道。” 常老師看了看上面的表格,道:“……北京大學的金融學,中文,法律和歷史。” 沈澤點頭:“是的。” “人大的……工商管理,中文,社會學和經濟學。”常老師淡淡道:“……后面的兩個沒問題,四個志愿的要點在于一個沖刺,一個下功夫,兩個求穩,兜底。” 沈澤:“我明白,講座我聽過。” 常老師不忍道:“……你明白自己的水平吧?” 沈澤微微咬牙:“我明白。” 常老師嘆了口氣:“沈澤,你一模考了630,實際上高考應該能考到650左右,但是實際考試——你也清楚,充滿了不確定性。” 常老師想了想又道:“這個分數你可以報人大,但是你報北大是非常、非常危險的,甚至沒有什么希望。我不建議你把北大放在第一個……我個人的建議是,你把北大刪掉,第一志愿報人大的工商,第二志愿填一個什么好呢……我看你對管理學院非常執著,我個人建議你填這個學校……” 沈澤停了停,淡淡地道:“謝謝老師,但是我不打算改。” 常老師問:“……650,沈澤,越往上越難。你要考到670才能摸到北大的門檻。” 沈澤想起他爸自主招生的橄欖枝,整整二十分,加上,就能摸到門檻了。 但是他已經拒絕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他談不上有多惋惜,只是有點不舒服,心想看這志愿表的畫風,兜底的兩個一個是610一檔的,一個是570一本分數線檔的——這下可真是單程票了。 “你如果這樣的話,只能祈禱你人大千萬不要滑檔……”常老師不忍道:“否則你掉到兜底的學校去,可能是需要復讀的,你兜底的那倆大學和人大之間差距實在太大了。” 沈澤平靜地說:“和北大的差距更大。” 常老師推了推眼鏡,問:“非如此不可?” 那是《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輕》中的一個經典對白,托馬斯舍棄了一切,想要回到已經被俄占領的波西米亞,回到特蕾莎——那個沿著河流飄來他床前的嬰兒——的身邊。托馬斯心里清楚,一旦踏出去那一步,就再也回不來了。 那個千辛萬苦將托馬斯弄到瑞士的老院長迷惑不解,問:非如此不可? 托馬斯說:“……非如此不可。” 那年,沈澤站在那個辦公室里,對他的老師說:“是的,非如此不可。” 他那天晚上對顧關山發微信: “我沒要砸到我頭上的那二十分加分,因為你對我說‘要心懷敬畏’。但我還是不怎么舒服,如果因為這二十分滑檔了怎么辦?” 顧關山回微信,回得特別有氣勢:“你就算退學我都養你!” 沈澤:“……” 顧關山想了想,又道:“但是我現在還沒錢給你氪手游,你一單竟然給我氪出心悅客服來了……沈澤,我真沒用。” 沈澤:“……我有錢。” 顧關山又給他打字:“但是等我有錢了……” “……我有五塊,我就給你四塊五。” 沈澤只想捏捏那姓顧的小混賬,嗤嗤地問:“這么大的口氣?” 顧關山說:“剩下的五毛我要買咪咪蝦條!你不要碰!” 沈澤啞口無言:“……出息。” 沈澤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過了會兒,他放在枕畔的手機微微一震,屏幕亮起。 微信里,關山山說:“我覺得你做的很對。” 關山山:“你堅守自己良心的樣子。” 屏幕暗下,片刻后又亮起,關山山小姑娘肯定臉紅了一下,但是還是堅強地補充: “……特別帥。” 沈澤嗤嗤地笑了起來。 姓顧的小姑娘還是傻——可也傻的可愛。 下次再告訴她吧。 她五塊錢能給自己四塊五花,沈澤甜絲絲地心想,至于自己……沒想好,然而整個人都死心塌地著呢,存折里那點數字算個屁,要啥買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