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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她是我的姑娘在線閱讀 - 第43節(jié)

第43節(jié)

    星巴克里, 咖啡被磨碎,熬煮的香味散開, 有女孩點了杯焦糖瑪奇朵,店里彌散著一股甜味。

    沈澤抬起頭,望著顧遠川。

    其實這件事他并非沒有預(yù)料到,顧遠川和一個十八歲的男孩談判的可能性本就微乎其微——他本身,在他的家庭里就象征著難以動搖的強權(quán), 而那樣的人為什么會和沈澤平等地談判?

    談判從來都是基于一定平等的基礎(chǔ)上的。

    而顧遠川眼里, 沈澤和他并不平等。

    顧遠川道:“我就告訴你了吧, 讓她去學(xué)美術(shù), 不是不行。”

    沈澤吃驚地抬起頭,看著顧遠川。

    顧遠川面上冰冷, 淡漠道:“強扭的瓜不甜,你說的那幾句話我聽了, 想了一下,覺得是這個道理。”

    “她畢竟是我的種。”顧遠川重復(fù)道:“我們這一支姓顧的都固執(zhí), 一旦認定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她可能真的會大學(xué)畢業(yè)后連工作都不找, 就削尖了腦袋想去搞什么——”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冰涼的ipad屏幕, 嫌棄道:“——搞這些幺蛾子。”

    “所以我想明白了,”顧遠川說, “讓她趁著還小, 去試試, 她早晚會知道不行。”

    沈澤忍不住了, 他難以理解地問:“——你怎么知道會不行?”

    顧遠川隔著鏡片,冰冷地望著他,他臉上連皺紋都是一個油鹽不進的模樣。

    顧遠川:“我為什么知道不行?”

    “這條道路上——”顧遠川又以手指敲了敲屏幕上色彩斑斕的畫兒:“——一年走過來的,有幾十萬人,但是只有幾百人能在里面真的靠畫筆混到一口飯吃,其他人……”

    “……小學(xué)美術(shù)老師,中學(xué)美術(shù)老師,高中美術(shù)老師。”他冰冷道:“課外班美術(shù)老師,沈澤,你抽空去附近大學(xué)里的自習(xí)室看看。那些人里有多少人能養(yǎng)得活自己?數(shù)數(shù)他們桌子上有多少本國家公務(wù)員申論備考,數(shù)數(shù)他們有多少人得靠他們爸媽托關(guān)系往國企里面塞,然后拿著一個月堪堪能交上一丁點個稅的工資庸庸碌碌還房貸?——那還是好就業(yè)的專業(yè)的學(xué)生呢。”

    沈澤剎那啞口無言,卻又執(zhí)著道:“但是你的女兒是不一樣的。”

    “她憑什么不一樣?”顧遠川問:“我不讓她學(xué),不是心疼錢。”

    顧遠川:“沈澤,我猜你經(jīng)歷過的最大的挫折,應(yīng)該也就是表白被我女兒拒絕。”

    沈澤臉剎那漲的通紅,尷尬道:“我——我——是、是吧。”

    他仍是冰冷地道:“——可是這世上比這痛苦的多了去了。”

    “我想著,她畢竟還小。”顧遠川說:“今年十六,大學(xué)畢業(yè)也就二十一,聰明也是有的,到時候轉(zhuǎn)專業(yè)考研也不遲。那就讓她花五年時間試一試。反正都要試錯,越小的年紀試完,越好。”

    沈澤:“可是——”

    可是——你們?yōu)槭裁礇]人能看到她的優(yōu)秀?

    你們?yōu)槭裁疵總€人都認為她終將庸碌無為?

    她是那樣優(yōu)秀的一個人。

    可是沈澤沒有說下去,他知道這是個沒有必要爭論的話題,他將后半段話咽了回去,知道歲月終將告訴這個中年人——他是錯的。

    “但是,”顧遠川推了推他的眼鏡:“——我愿意支付學(xué)美術(shù)這一個試錯的代價,不代表我愿意支付另一個。”

    沈澤望著他。

    顧遠川冷冷地看著沈澤:“——離顧關(guān)山遠一點。”

    沈澤震驚地看著他。

    “好理解吧?”顧遠川說:“或者你可以和她談對象,至于她學(xué)美術(shù)這件事呢就暫且擱置,你們和以往一樣,打個情罵個俏,談個情說個愛……這個我可以不干涉。我不接受我女兒一邊走藝術(shù)一邊談對象,絕對不接受。”

    沈澤:“……”

    “這時候我就覺得我真壞了。”顧遠川嘲弄般地道:“但是你也該想到了吧,沈澤,我不會報復(fù)我的女兒,但是我會報復(fù)你。”

    “你得多喜歡她啊。”顧遠川說話時,望著沈澤,他的眼睛和顧關(guān)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望著人的時候猶如山岳和亙古星辰,卻渾濁得多。

    “愿意為了她對抗她的父母,我也挺感動的,如果你不是在對抗我的話——”

    沈澤咬著牙關(guān),看著他。

    “——該有多好?”顧遠川話帶嘲諷,看著面前猶如困獸一般的少年。

    沈澤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每個字都像是在崩心頭的血:

    “——到什么時候?”

    “我也不是什么多喜歡棒打鴛鴦的惡人。”顧遠川淡漠地喝了口咖啡,道:“就到高考結(jié)束吧,一年半,我倒要看看你對她感情有多深。”

    沈澤明白時間和距離,永遠是感情最大的殺豬刀。

    顧遠川想了想,又道:“不難吧?這個要求也不算不合理,早戀本就不應(yīng)該,何況顧關(guān)山——如果你愿意放手的話,會出去集訓(xùn),集訓(xùn)那么緊。整個高三你能見到她幾面?一月聯(lián)考,二月校考,三月一模結(jié)束了你才能見到她,要我說,都沒什么區(qū)別的。”

    沈澤:“……”

    “或者,”顧遠川嘲弄道,“你還可以勸她不要走藝術(shù)了,你們在學(xué)校好好復(fù)習(xí),不也很好么?”

    沈澤盯著他,片刻后沙啞而艱難地道:“我……我放手。”

    顧遠川:“那就行。”

    然后沈澤道:“但是我那句話,還是算數(shù)的。”

    顧遠川:“哪句?”

    沈澤紅著眼睛盯著他,重復(fù)道:“——誰都不準戳她一手指頭,否則我管他是誰,我?guī)Ъ一锒麻T。”

    “不讓我揍她?”顧遠川問:“你是這個意思?”

    沈澤一寸不讓,道:“不準碰她一根手指頭。”

    顧遠川荒謬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對著我生養(yǎng)的孩子,你倒是口氣蠻大的么?”

    “不準碰她一根手指頭。”沈澤盯著顧遠川道:“——她早晚是我的人。”

    顧遠川不理解地看了他片刻,問:“那我們怎么知道對方信守了承諾?”

    沈澤起身,在明利的燈光里,看著他道:“——因為是我承諾的東西。”

    “——我的承諾從來都重逾千金。”他說。

    等以后,我給你買最好的。那時沈澤不自然地對顧關(guān)山說。

    以后我給你暖腳。那時沈澤握著顧關(guān)山細瘦的腳腕,這樣說。

    以后,你會是我的人。——他在心里,這樣想。

    這些承諾,從一開始時,就非戲言。

    顧遠川大笑:“哈哈哈——好!我姑且信你,口氣不小,別讓我打到你的臉,小伙子。”

    沈澤淡淡地說:“顧叔,生意人貴誠信,我信守承諾,希望你也不要食言而肥。”

    顧遠川擺擺手道:“這你不必擔(dān)心。”

    沈澤伸出手,與顧遠川短暫地交握了一下。

    然后沈澤抓起了他搭在旁邊的深灰色羊絨圍巾,圍在了脖子上。

    星巴克里暖洋洋的暖氣吹著他的臉,沈澤拿了個熱飲的紙圈,套在了咖啡杯外頭,預(yù)備轉(zhuǎn)身離去。

    顧遠川叫住了他,有些迷惑地道:“我有個問題。”

    沈澤回過頭問:“是什么?”

    顧遠川銳利地看著他,發(fā)問:“一個連我女兒男朋友都算不上的人,為什么對她去學(xué)美術(shù)這件事這么執(zhí)著,你能告訴我嗎?”

    沈澤:“因為我知道她以后會前途無量,而且這是她真的喜歡的事情。”

    ——因為相信她,沈澤心里想。

    沈澤想了想,問:“我能問一下,你是因為什么動搖了想法嗎?”

    “你是說讓她去學(xué)藝術(shù)?”顧遠川反問。

    沈澤點了點頭。

    顧遠川冷冷道:“——和你沒關(guān)系。”

    沈澤卻依稀地意識到了原因,在于當(dāng)時顧關(guān)山緊緊地抓著他的,顫抖的手。

    他不覺得好笑嗎——這樣的父親?

    可這終究和他無關(guān)。

    沈澤將鼻尖埋在圍巾里。圍巾里有種說不出的春天氣息,浸著含羞草和月桂葉的味道,淡淡的,縹緲如煙,像送給他圍巾的那個女孩子。

    然后他推開門,走進了外面白茫茫的雪地。

    周日返校的夜晚,顧關(guān)山背著巨大的書包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進教室,手里提著換洗的床單和被罩,丁芳芳正在班里演華妃,正喊著那句‘來人吶,賞他一丈紅’——平時負責(zé)扮演一丈紅的顧關(guān)山就沖了進來,氣得眼睛都紅了。

    “我他媽——!”顧關(guān)山氣得發(fā)抖:“一丈紅拿來,我要剁了一班的負心漢!”

    丁芳芳:“……”

    正在扮演夏答應(yīng)的徐雨點:“……”

    顧關(guān)山說:“不行,一丈紅是棍子,老子的包拯專用九背連環(huán)大鍘刀呢!”

    丁芳芳一臉懵逼:“哈?”

    顧關(guān)山瞄了一眼教室,看見了最恰當(dāng)?shù)膬雌鳌》挤迹话褜⑺ё吡恕?/br>
    一百七十多斤的丁芳芳人生頭一回被拖著跑,都嚇蒙了,顧關(guān)山這是頭一回生氣,她一直都是那種混吃等死的模樣,很少炸毛,但是這一炸毛就有點嚇人。

    丁芳芳被拽著穿過走廊,一班門口也嘈雜至極,顧關(guān)山拽著兇器丁芳芳拍了拍門板,吼道:“沈澤——!”

    丁芳芳心塞地想:人家情侶吵架,好朋友都是當(dāng)助陣勸架的被拽過去的——但是擱到自己身上,竟然是被當(dāng)成兇器拽過去的,這是什么道理呢?

    不過好歹還有小帥哥可以看,丁芳芳有點苦中作樂,朝門里探了下腦袋,這一探,差點兒就窒息了。

    一班里的男生正黏黏糊糊擠作一團,貌似在互摸屁股,仿佛是薛定諤的直男。

    丁芳芳:“……”

    沒人注意顧關(guān)山喊的那一聲。

    顧關(guān)山又忍著脾氣道:“沈澤,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