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我沒有。”蘇阮啞著嗓子,神色蒼白的提裙往旁邊跑去,扭頭之際就見蘇惠蓁將手里的茶壺朝自己扔了過來。 那茶壺像是剛剛從茶室里面提出來的,茶蓋被掀開,guntang的熱水飛濺而出,鋪散在銀杏葉上,發出一聲明顯的“刺啦”聲,霧氣彌散。 蘇阮躲得及時,幸虧沒傷到身子,只裙裾上被打濕了一片,不過好在只沾上一點,溫溫熱熱的沒燙到。 蘇惠蓁見狀,拎起那摔在地上的茶壺還要朝著蘇阮砸過去,面色猙獰。 茶壺里還剩下一些燙水,蘇阮摔在地上,眼看著那蘇惠蓁疾奔過去,驚得面色慘白。 突然,一根竹竿斜斜橫出,打到了蘇惠蓁的小腿,蘇惠蓁不防,捂著肚子摔倒在地上,面頰處被嵌在地上的茶壺燙到,發出一聲凄厲慘叫。蘇阮甚至能聽到皮rou被燙開的聲音。 小皇帝和蘇惠德扔掉手里的竹竿子,趕緊把蘇阮從地上給攙扶了起來。 蘇阮看著神色猙獰的蘇惠蓁,趕緊帶著一大一小往銀杏苑外去。 現在蘇惠蓁不正常,蘇阮覺得還是尋了人來的好,畢竟小皇帝和四meimei還在,若是出了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秦科壺:我不服! 小宗宗:做一具無憂無慮的尸體,不好嗎? ☆、117獨發 當蘇阮安頓好小皇帝和蘇惠德, 帶著婆子重新回到銀杏苑的時候,就瞧見那布滿銀杏葉子的石桌旁或站或坐了一群人。 坐在石桌正中間一上墊金絲軟墊石墩上的婦人姿容端莊, 眸色凌厲, 身上穿著的是一套松青色方領對襟的襖裙,年紀似與王姚玉一樣大小, 但那姿態儀貌卻不是王姚玉一個小小禮部尚書夫人能比得上的。 婦人身后站著面容圓潤的宜倫郡君, 還有那戴著假發的伊白和尚。 瞧見這兩人,蘇阮的心中恍惚閃過一個念頭, 這坐在石墩子上的,莫不就是鎮國侯府的當家主母南平縣主? “還不快給南平縣主見禮?”一婆子上前, 眉目微蹙的看向蘇阮道:“哪家的姑娘這么不知禮數?” 蘇阮垂眸, 朝著那南平縣主盈盈一拜道:“臣女禮部尚書府蘇阮, 見過南平縣主。” 南平縣主端著手里的茶碗,抹著艷色鳳仙花的指尖輕動,撩撥著茶盞, 良久后才緩慢開口道:“起身吧。” “多謝縣主。”蘇阮應聲,緩慢起身。 不遠處被婆子壓著伏跪在銀杏地上的蘇惠蓁慘白著一張臉, 發髻散亂,半邊臉上紅腫一片,水泡橫生, 顯然是被燙的不輕。 “鎮國侯呢?”放下手里的茶盞,南平縣主用繡帕輕擦唇角。 “奴婢已經差人去請。”婆子上前回話,話剛落,蘇阮便瞧見那急匆匆趕來的鎮國侯一等人。 鎮國侯原本在前院吃酒, 吃的正起興時卻是被南平縣主旁的宮婢給喚了回來,連帶著蘇欽順這個主人家也一道過來了。 “給南平縣主請安。”穿著一身常服的蘇欽順看著面色不錯,臉上隱有酒氣,畢竟今日是蘇惠苒大喜的日子,蘇欽順陰郁了許久的心緒總算是撥開云霧見了點明月。 “縣主。”鎮國侯拱手,他與南平縣主夫妻幾十載,卻依舊是相敬如賓,形如陌人。 南平縣主斜睨了一眼面前的鎮國侯,抬手遙遙指向那蘇惠蓁道:“瞧瞧。” 順著南平縣主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蘇惠蓁,鎮國侯面色一白,急急穩住身子。 看出鎮國侯的失態,南平縣主冷笑道:“今日本縣主也就豁出去這張臉皮不要了,讓大家伙子聽聽。你堂堂一個鎮國侯,去衍圣公府爬一個小妾的床,不覺得這張老臉燙的緊嗎?” 鎮國侯的面色一白一黑的游移不定,他暗暗捏著自己的手,看到蘇惠蓁那副狼狽模樣,整個人有點站立不穩。 蘇欽順轉頭,面色大驚的看向蘇惠蓁,腳步輕挪了挪,最終卻還是什么都沒有說,什么都沒有做,只不著痕跡的嘆出一口氣,顯然是對蘇惠蓁失望之極。 “不,我沒有,我沒有!是他強逼我的,是他把我灌醉了……嗚嗚嗚……”突然,被婆子壓在地上的蘇惠蓁開始肆無忌憚的哭鬧起來,整個人嚎叫的厲害,歇斯底里的似乎真是積攢了許多委屈。 “哦?若真是如此,那本縣主定然替你做主。”南平縣主勾唇道。 聽到南平縣主的話,蘇惠蓁一臉急色的解釋道:“是他與那衍圣公串通,將我灌醉給玷污的!” 被水壺燙壞了一邊臉的蘇惠蓁聲音嘶啞難聽,哪里還有往常的半分端莊溫婉。 “哦?既如此說,那你肚子里頭的孩子,是誰的?”南平縣主斂了面上笑意。 “是,是衍圣公的……”蘇惠蓁低頭,聲音突然就低了下去,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又嚎叫開了,“衍圣公牲畜不如,我還懷著他的孩子,他竟然就將我推上了他人的床榻。” 蘇阮站在一旁,看著這事態發展,有些難以理解的蹙眉。 其實按照她對衍圣公僅僅幾面的看法,衍圣公定然不會做出如此之事,怕是里頭另有隱情。 “一面之詞,不可信,本縣主還是喚衍圣公來對質吧。”話罷,南平縣主朝著一旁的婆子招了招手,婆子點頭,將早就被傳喚等候在旁的衍圣公給喚了進來。 因為今日老太太突然辭世,衍圣公的面色極其不好看,他紅著一雙眼,穿著一身孝服,雙眸麻木的給面前的南平縣主行禮問安。 “衍圣公不必多禮,請起吧。”南平縣主姿勢端莊的坐在石墩上,穿著襖裙的身子斜靠,婦人風韻猶存。 衍圣公起身,低著腦袋站在原處,雙頰微顫,似乎十分悲痛。 “衍圣公也瞧見了,這一是你的小妾,二是本縣主的夫君,如今這場面,您看著該如何處置?” 衍圣公依舊低著腦袋,連看都沒看一眼蘇惠蓁,只拱手道:“但憑南平縣主處置。” 南平縣主低笑,伸手撥了撥面前的茶盞,面露遺憾,“想當年,衍圣公少年得志,風姿英發,卻不想如今淪落至此。” 老太太一去,衍圣公府只余衍圣公一人獨撐,但不知何時宋陵城內發了風聲,說衍圣公不是孫家嫡長子,乃是從外抱養而來,要知這衍圣公是世代孔家嫡長子世襲,若是失了這孔家嫡長子的名頭,任憑你有驚天才學,也做不得這衍圣公。 內里有老太太的事要處置,外頭又風言風語的,如今的衍圣公心力交瘁,實難應付。 “多謝南平縣主關照,臣一切安好。”衍圣公咬牙拱手,面容微冷。 南平縣主輕笑道:“這小妾說腹中孩兒是你的種,可你卻將她灌醉了送上鎮國侯的床榻?” 衍圣公抬眸,語氣沉啞道:“腹中是誰的種不知,但確是臣將人送給了鎮國侯。” “哦?”南平縣主眸色一暗,“世人皆知衍圣公乃難得的好君子,竟然也會做出這等偷雞摸狗之事?” “他人惡心在先,臣只是咽不下氣罷了。”衍圣公終于正眼看向蘇惠蓁,嘴角顯出一抹嘲諷神色。 蘇惠蓁滿面淚痕的看向衍圣公,雙眸之中恨意滿滿,“你憑什么這么做!我還帶著你的孩子,我還有你的孩子啊!你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 兩旁的婆子趕緊用力按住蘇惠蓁,但那蘇惠蓁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竟然掙脫開了那兩個婆子的手,直沖沖的朝著衍圣公沖了過去,神色瘋狂的抓了他一臉。 衍圣公抬腳將蘇惠蓁踹倒在地,一腳正中踹到腹部。 蘇惠蓁哀嚎著到底,捂住肚子哭喊,嫣紅的血跡完全滲透了她的裙裾。 若是剛才恐還能救,這會子定然是救不成了,衍圣公這一腳,踹的太狠,根本就沒留情面。 “啊哈哈哈……咳咳……”蘇惠蓁蜷縮著身子,眸色凄厲的看向衍圣公,“一個野種,端了衍圣公的名頭,還真以為自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可憐那孔君平連看都不愿看你一眼。” “閉嘴。”聽到蘇惠蓁提及孔君平的名字,衍圣公暗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閉嘴?你有什么資格讓我閉嘴?我偏要說!孔君平那個爛貨,被我哥哥玩爛了,就要去嫁給秦科壺了。秦科壺也是個孬種,為了你給他的榮華富貴,官運仕途,明知這孔君平是個爛貨,也要接!” 蘇惠蓁此話一出,蘇阮恍然頓悟,怪不得這衍圣公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只是那蘇致重也是太混蛋了一些,平日里好色便罷了,如今被逐出蘇家族譜,難得衍圣公府肯收留。吃在衍圣公府,住在衍圣公府,心里頭也沒點算計,竟然還去染指了孔君平。 衍圣公府招狼入室,蘇惠蓁等人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也不知是誰更倒霉些,好好的一家子人,被禍害成這樣。 對于衍圣公對孔君平的心思,其實蘇阮也能瞧出來幾分,只是孔君平眼中只有一個陸朝宗,根本就對任她予取予求的衍圣公毫無愧疚之心。 兩旁的婆子上前按住蘇惠蓁,一身孝服的衍圣公面色極其難看。 南平縣主挑眉,看了這一出好戲的她才將目光轉向鎮國侯,“侯爺,今日這事,您瞧著該如何是好呢?” 證據確鑿,鎮國侯抵賴也無用,他繃著一張臉站在那里,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南平,你別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南平縣主冷哼一聲,“現在是你鎮國侯在外頭找了人家的小妾,丟了咱們鎮國侯府的臉面,到底是誰欺人太甚!” 猛地一下拍向面前的石桌,南平縣主斂眉,“我告訴你,今日我就上書合離,從此我過我的獨木橋,你走你的奈何橋!” 聽到南平縣主的話,鎮國侯也是氣得不輕,“你這個毒婦,殺了我的外室,害了我的孩兒,如今竟還反過頭來咬我一口!” “外室,你也知那是你養的外室,一個外室在你心中都比我重,那個外室的野種也及不上宜倫和鏈兒在你心中的份量,你這個父親當成這樣,還有臉說?” “你,你……”被南平縣主氣得不輕的鎮國侯手指向她,整個人差點厥過去,幸虧蘇欽順上前將人給扶住了。 “縣主,家和萬事興,臣說句不當說的,這般在兒女面前吵鬧,實乃不該。”蘇欽順搖頭嘆息道。 若是以往,蘇欽順定然說不出這番話來,但現如今,幡然悔悟的他細想以前種種,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大巴掌。 作者有話要說: 小宗宗:本王呢? 小皇帝:嗯哼,泥們想真了嗎? ☆、118獨發 南平縣主在先帝在世時頗受寵愛, 只待先帝去世,陸朝宗掌權, 南平縣主的地位便也變了。雖余威猶在, 但奈何身后勢力不足,只顧著護住自個兒的一雙兒女便耗費盡了心力。 奈何這鎮國侯的心思還不安定, 一雙兒女都這般大了還想著在外胡攪蠻纏。 “蘇大人, 這是本縣主的家事,蘇大人還是管好自個兒吧。”南平郡主斜睨了一眼那被婆子壓在地上的蘇惠蓁, 冷笑勾唇道:“蘇大人自己教出來的好侄女,除名族譜又如何, 丟的還是你們蘇家的臉。” 蘇欽順面色微變, 片刻后長嘆出一口氣, “先前是蘇某人錯了。蘇某不期望先前做的錯事能一筆勾銷,只望日后不再那么糊涂,三思而后行。” “哦?蘇大人這番話說的, 倒也是奇了。這整個宋陵城皆知,蘇大人最是剛正, 說一不二,這怎么突然就轉了性子呢?” 蘇欽順搖頭,“先前是蘇某人不通人事, 只按大宋律例法辦事,法外亦不容情。現今看來,這除了依法辦事外,還要留些情意。” “這是蘇大人的事, 本縣主不感興趣。”南平縣主從石墩上起身,緩步走向鎮國侯,眸色凌厲道:“袁成韶,我嫁給你數十載,為你生兒育女,將鎮國侯打理的井井有條,你鎮國侯上下,哪個沒吃過我的戶邑?你就不覺得心有愧嗎?” “有愧?該有愧的難道不應該是你嗎?”鎮國侯漲紅著一張臉,抬手指向南平縣主,哆嗦的厲害,怕是被氣得不輕,“你一日日的端著自個兒的高架子,每天將我吆五喝六的像個畜生一樣,你以為你還是那高高在上的南平縣主嗎?我告訴你,等過幾年,這大宋就要改姓了!” “鎮國侯,慎言。”蘇欽順站在一旁,面色凝重的抬手按住鎮國侯道:“這可不只是要掉腦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