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鎮(zhèn)國侯冷笑,“還不明白嗎?都在揣著明白裝糊涂,這大宋的天下,早就不是你們趙家的了!” 南平縣主繃緊了一張臉,面色難看至極。“袁成韶,我姑且不論這大宋如何,就說這一雙兒女,你管過多少?還不是我一把拉扯著長大的!” 南平縣主話罷,那站在原處的宜倫郡君便明顯的踩著腳上的繡花鞋往后退了一步。 注意到宜倫郡君的動作,蘇阮上前,輕握住了她的手。 宜倫郡君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蘇阮,一雙圓眼睛微垂,顯出一抹憂愁神色。“母親常常和父親吵架,我不喜歡。” 在宜倫郡君的印象中,只要父親與母親碰在一處,便開始吵鬧,從雞毛蒜皮的小事拉扯到她與哥哥的身上。 在宜倫郡君的印象中,其實父親對她與哥哥也是不錯的,只是母親整日里的在自個兒和哥哥面前說父親哪處不好,哪處不對,便惹得宜倫郡君在心中也對父親有了成見。 南平縣主與鎮(zhèn)國侯又爭吵了起來,兩人吵得面紅耳赤,姿態(tài)尤其難看。 蘇阮握緊了宜倫郡君的手,心中陡然嘆息。她原以為宜倫郡君心性極好,定然母慈父愛,卻不想竟是如今的這種場面。 想罷,蘇阮輕聲道:“郡君,不知小侯爺在何處?” “哥哥在前頭用宴。”宜倫郡君聲音低低的道:“我沒讓婆子去告訴他。” 鎮(zhèn)國侯府袁家的小侯爺也與宜倫郡君一般,心性極好,說是個老好人也不為過。蘇阮在宜春郡主的招婿宴上瞧見過一回,就面相上看,有些憨傻。 “我覺得此事還是要讓小侯爺知道的好。”蘇阮蹙眉道:“畢竟如果……南平縣主真與鎮(zhèn)國侯和離,您與小侯爺也能說些自個兒的心里話。” 宜倫郡君沉默良久,然后輕點頭道:“那我去喚哥哥。” “讓婆子去吧。”說完,蘇阮抬手招過一婆子,讓她去喚小侯爺,順便瞧瞧陸朝宗。 蘇阮不覺得這杏花苑發(fā)生這么大的動靜,那人會不知道,指不定正躲在哪處看戲呢。 想到這里,蘇阮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伊白和尚蹙眉道:“你怎么會在這處?” 伊白和尚攏著寬袖,黑發(fā)低垂,姿態(tài)閑適,全然沒有被這一番混亂場面所影響。“二姑娘不知,我乃是鎮(zhèn)國侯府袁家新進的幕僚。” “幕僚?”蘇阮的眉頭蹙的更深,她扭頭不再言語,只看向不遠處的南平縣主和鎮(zhèn)國侯。 這和尚不是個正經(jīng)和尚,她還是不要管的好。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無人敢勸,不遠處有婆子領了朱大夫過來,給蘇惠蓁看診。 蘇惠蓁躺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但一雙眼卻依舊死瞪著衍圣公,就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樣。 衍圣公斂袖,蒼白的臉上還帶著那被蘇惠蓁抓撓出來的血痕,他面色沉靜的站在原處,連一眼都未瞧過那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蘇惠蓁。 朱大夫半跪在地上,上手替蘇惠蓁把脈,然后皺眉搖頭。 “我的孩子……”蘇惠蓁伸手,使勁的拽住了朱大夫,臉上血痕一片,“我的孩子……” 朱大夫搖頭嘆息,“不行了,保不住了,能保住你這條命算是不錯的了。” “我的孩子,你還給我,我的孩子!”聽到朱大夫的話,蘇惠蓁陡然瘋狂起來,她凄厲的嘶吼著,神色猙獰。 “別動別動!你再失血過多會死的。”朱大夫使勁的想伸手按住蘇惠蓁,卻是被她一把推開。 “啊……”蘇惠蓁疾奔向前兩步,撲倒在衍圣公的腳邊,但卻再也前進不得,剛才的動作,仿佛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氣。 蘇阮看著那淌開在銀杏地上的血痕,略微后怕的以袖掩唇。 蘇惠蓁自作自受,淪落至此,如今的局面是她一手造成,怨不得別人。 有婆子領著鎮(zhèn)國侯府袁家的小侯爺來了,小侯爺長的身形肥壯,皮膚卻極好,走路時身上的肥rou一顫一顫的,露出一個略微靦腆的笑意,看著便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 小侯爺進院,一眼看到那還在互瞪著眼的南平縣主和鎮(zhèn)國侯,有些無奈的撓了撓頭。 “哥哥。”宜倫郡君上前,紅著一雙眼道:“母親又說要與父親和離了。” 小侯爺點頭,聲音嗡嗡道:“和離了也好,省的日日吵得不可開交,咱們心里頭也不開心。” 南平縣主的心中有怨氣,鎮(zhèn)國侯在外頭有人,對她不聞不問,她自嫁進鎮(zhèn)國侯府便勞心勞力的cao持,卻得了如今的結(jié)果,她覺得自己生受了極大委屈。 而鎮(zhèn)國侯一生都被南平縣主壓在身下,就算是在外頭,也從沒有過半分面子,男人的顏面盡失,再加上南平縣主對自家母親也是抬著一副高傲態(tài)度,老母親不喜,常在鎮(zhèn)國侯的面前念叨,這便更是加深了鎮(zhèn)國侯對南平縣主的憤懣之情。 兩人之間的怨恨,殃及宜倫郡君和小侯爺,即便衣食無憂,宜倫郡君與小侯爺?shù)男膬?nèi)卻也是難受的。 “多說無益,袁成韶,今日咱們就和離,宜倫和博涉隨我回縣主府,你就抱著你那外室快活去吧!” 博涉是小侯爺?shù)拿斈晗驳明雰海犝f還是鎮(zhèn)國侯翻遍了書房取的。 “你說隨你就隨你,你怎么不問問宜倫和博涉的意思?” “哪里還用問,難道讓他們跟著你這么個養(yǎng)外室的混賬東西嗎?” 眼見南平縣主與鎮(zhèn)國侯又要爭吵起來,不遠處卻是慢悠悠的傳來一道聲音,“喲,真是熱鬧。” 朱大夫正在焦頭爛額之際,瞧見陸朝宗,趕緊上前道:“攝政王,您瞧瞧三姑娘,這一口氣上不來,便要去了。” “三姑娘?蘇府里頭有三姑娘?”陸朝宗低笑,牽著手里的小皇帝往前去。 朱大夫是大夫,救人心切,便又去尋了蘇欽順。 蘇欽順搖頭道:“抬到側(cè)院里頭看看吧。”畢竟是一條人命,而且今日是大姐出嫁的日子,他們蘇府鬧得如此不可開交,實在是不大吉利,不過好在人已經(jīng)抬出去了,也沒沾上多少晦氣。 南平縣主眼尖的看到陸朝宗,立時就走到了他的面前,“陸朝宗,本縣主要與鎮(zhèn)國侯和離。” 陸朝宗勾唇輕笑,“縣主要和離,與我說有什么用?該自個兒去擬合離書。” 南平縣主一愣,然后暗捏了捏自己手里的繡帕。 “要和離書是不是,本侯現(xiàn)在就給你寫!”這時候的鎮(zhèn)國侯正在氣頭上,抬袖就要筆墨。 “憑什么你寫和離書?若要寫,合該也是我寫!”南平縣主扭頭,紅著脖子與鎮(zhèn)國侯爭吵,原先那副端莊高貴的模樣已蕩然無存。 瞧著眼前的南平縣主和鎮(zhèn)國侯,蘇阮突然轉(zhuǎn)頭看向陸朝宗。 幾十載的情分,說斷就斷,沒有一點憐惜,是否人情真是如此淡薄?蘇阮小時,還常聽王姚玉念叨,那鎮(zhèn)國侯與南平縣主的鶼鰈情深,眼中滿是羨艷。 注意到蘇阮的目光,陸朝宗上前,語氣輕柔道:“怎么?” 蘇阮眼睫輕顫,覺得心中酸澀。 她與陸朝宗日后,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嗎?抑或是如南平縣主與鎮(zhèn)國侯般,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119獨發(fā) 不管南平縣主與鎮(zhèn)國侯是真要和離還是假要和離, 反正在這么多人面前,肯定是下不了臺的, 所以只能各自寫了和離書。 “宜倫, 博涉,你們是要隨她回縣主府, 還是隨本侯回鎮(zhèn)國侯府?”鎮(zhèn)國侯轉(zhuǎn)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宜倫郡君和袁博涉, 面色稍霽。 宜倫郡君伸手扯了扯袁博涉的寬袖,袁博涉抬眸, 看了一眼面前的南平縣主和鎮(zhèn)國侯,肥碩的臉上顯出一抹苦笑, 聲音嗡嗡道:“meimei隨母親回去, 我隨父親回去。” “什么?博涉?你竟然還要與他一道回去?”南平縣主聽到袁博涉的話, 一雙眼瞬時就瞪大了。 “怎么不能與本侯一道回去?”鎮(zhèn)國侯粗著嗓子,又跟南平縣主嗆上了聲。 蘇阮側(cè)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宜倫郡君,小心翼翼的輕緩開口道:“郡君, 這幾日不若與我一道住吧?大姐出嫁,我都沒個說話人了。” 聽到蘇阮的話, 宜倫郡君面露猶豫,但在瞧見那吵得不可開交的南平縣主和鎮(zhèn)國侯時,還是朝著蘇阮點了點頭。 脾性再好的人, 也有脾氣,不是不發(fā),只是憋得深了,以為自己沒了脾氣。 牽著宜倫郡君往自己的芊蘭苑去, 蘇阮看著那還夾在南平縣主和鎮(zhèn)國侯之間的袁博涉小侯爺,無奈搖了搖頭。 兩人都有苦處,都有怨處,卻未顧及到那最苦最怨的人到底是誰。 “奶娘。”小皇帝顛顛的上前拉住蘇阮的另一只手,仰起的小臉上顯出一抹懼意,“他們?yōu)槭裁闯臣苣兀俊?/br> “嗯……”蘇阮有些糾結(jié),不知道該如何跟小皇帝解釋。 “他們不是在吵架哦。”宜倫郡君彎腰,從腰間絲絳上掛著的香囊內(nèi)取出一顆渾圓的糖果子遞給小皇帝道:“吶,要吃糖糖嗎?” “要。”小皇帝開心的接過宜倫郡君手里的糖果,立時便忘記了剛才自個兒問了些什么。 蘇阮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陸朝宗。“你去勸勸。”朝著陸朝宗做了一個嘴型,蘇阮秀眉蹙起,顯得有些煩惱。 陸朝宗攤手,無奈轉(zhuǎn)身走回到南平縣主和鎮(zhèn)國侯面前。 面對陸朝宗,南平縣主和鎮(zhèn)國侯皆是有些懼意的,因為這個人心狠手辣,六親不認。而現(xiàn)在他們對于陸朝宗來說,就是大路上的絆腳石,指不定哪個時候瞧著不順眼了就給敲碎了扔到河里頭去了。 因為他們是趙家的人,除非他們變成陸家的人,才能讓陸朝宗放心。 “蘇府地界,南平縣主與鎮(zhèn)國侯是來吃喜宴的,還是來砸場子的?”陸朝宗慢條斯理的說著話,那最后三個字被拖長,顯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南平縣主與鎮(zhèn)國侯皆閉上了嘴,他們面面相覷片刻,然后面色難看的轉(zhuǎn)身而走。 袁博涉朝著陸朝宗拱手,趕緊跟在兩人身后去了。 蘇欽順一邊搖頭嘆息,一邊讓婆子引著南平縣主和鎮(zhèn)國侯往府外去。 “攝政王,去外頭吃杯水酒吧?”蘇欽順上前,面色微有些尷尬的與陸朝宗招呼道。 這雖然是一句客氣話,但對于蘇欽順來說,卻是非常的讓人難以啟齒。因為就是這么一句客氣話,顯示出了蘇欽順對陸朝宗的示好之意。 對于未來岳丈大人的示好,陸朝宗自然是要接的,他微微頷首道:“蘇大人請。” 蘇欽順點頭,率先攏著寬袖往外去,陸朝宗踩著腳上的皂靴,隨后跟上。 這頭,蘇阮帶著宜倫郡君回了自個兒的芊蘭苑。 平梅給兩人端上熱茶,又給小皇帝調(diào)制了一盞杏仁茶。 小皇帝翹著小腿坐在實木圓凳上,一雙黑烏烏的眼珠子盯著宜倫郡君瞧。 宜倫郡君輕笑,將腰間絲絳上掛著的香囊取下來遞給小皇帝道:“吶,這是給你的。” 小皇帝趕緊伸手接過,緊緊抱在懷里,然后裝模作樣的噘著小嘴道:“皇叔說不能隨意拿別人的東西,待朕回宮了,就給你賞賜。” “朕?”聽到小皇帝的話,宜倫郡君一愣。 蘇阮見狀,趕緊道:“這是皇上,郡君沒曾見過嗎?” 宜倫郡君搖了搖頭,然后提著裙裾從圓凳上起身朝著小皇帝施了一禮。 宜倫郡君雖身形豐滿,但面盤子卻還是好看的,身上戴著圓溜溜的物事,瞧著有些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