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最后一扇綺窗被關閉,因為下雨,所以外頭天色昏暗,而關了綺窗和主屋大門的內室更是顯得晦暗了不少。 陸朝宗雙手壓著蘇阮抵在綺窗上的手漸漸收緊。 他高壯挺拔的身子微微俯身,將蘇阮纖細的身子攏在自己的暗影之下。 蘇阮使勁仰頭,企圖看清楚面前陸朝宗的表情,但無奈,內室之中實在是太暗了,蘇阮根本就瞧不清面前的陸朝宗,她只能靠著眼前那雙隱含四溢流光的眼眸猜測面前之人的情緒。 屋外的雨聲被隔絕,只隱隱傳出悶悶的雨打聲。 蘇阮咽著口水,只覺內室之中氣氛詭異。 這人一會子給她剪指甲,一會子又給她關綺窗的,到底是要做什么? “阿阮。”低啞的聲音仿似帶著一股莫名嘆息,輕輕的拂過蘇阮的耳畔處,留下一陣浸著檀香味的濡濕軟意。 “是是,是,王爺,您,您有什么吩咐……” 蘇阮的手還被陸朝宗按在綺窗上,她覺得有些酸軟,但卻不敢亂動,只覺面前的陸朝宗就像是隱藏在荒野草叢之中,伺機而動的餓狼。 “你歡喜翠鈿?” 翠鈿?是今日那秦科壺給她送還來的翠鈿? “不,不算歡喜。”蘇阮結結巴巴的道。 “既然歡喜,那本王便送你。”修長的手指帶著溫度,輕輕落在蘇阮的額間處。 蘇阮眨著眼睫,眼前一片昏暗,只感覺自己剛才說的話怕是沒過這人的耳。 她明明說的是不算歡喜! 陰冷的物事貼在蘇阮的額間,帶著細膩游滑,伴隨那無處不在的暗色和濃郁到幾乎喘不過氣的檀香味,讓人陡生瘆意。 作者有話要說: 小皇帝:今日皇叔抱回來一棵小樹,上面有好多小果子,朕嘗了一顆,酸酸甜甜的真好吃?(??`?)邢太太告訴朕,這叫金桔。 小宗宗:我老婆的手是我的,我老婆的手指是我的,我老婆的手指甲還是我的╭(╯^╰)╮ ☆、74獨發 蘇阮不知陸朝宗是何時走的, 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平梅已經進來將她扶到了美人榻上。 “二姐兒?”平梅替蘇阮端來一碗茶水。 蘇阮顫顫的伸手接過猛灌一口, 然后趕緊開口道:“去, 把綺窗打開。” “哎。”平梅應上一聲,轉身去打開了綺窗。 綺窗一開, 昏暗光線透過窗綃傾斜而進, 伴隨細細雨風,蘇阮喘出一口氣, 頓覺自己連呼吸都舒暢了。 濃郁的檀香味順著綺窗飄散,平梅小心翼翼的點燃熏香, 然后拿著熏香爐在主屋內外走了一圈。 蘇阮仰頭倒在美人榻上, 剛閉上雙眸, 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趕緊撐著身子從美人榻上起了身。 “二姐兒,怎么了?”看到蘇阮的動作, 平梅放下手里的熏香爐,眸色奇怪道。 “平梅, 你瞧瞧我額上的花鈿,是什么東西做的?”蘇阮提著裙裾坐到梳妝臺前,伸手撥了撥自己額上的花鈿。 這花鈿是陸朝宗給自己黏上去的, 粘的有些緊,蘇阮的指尖又被那廝給剪了,只能讓平梅幫自己卸下來。 “是魚鱗嗎?”蘇阮湊過去,聲音軟糯道:“瞧著倒是挺好看的, 只是什么魚是這顏色的?” 花鈿為暗紅色,與陸朝宗手上的那對花中花顏色相近,表面光亮,紋路清晰,內里泛出一點暗綠,貼在蘇阮白膩的額間時,艷媚奪目,逼人視線,更顯紅粉青蛾之美。 “奴婢瞧著不像是魚鱗,倒像是……蛇鱗。”平梅吞吞吐吐的說出最后兩個字,蘇阮面色大變,趕緊縮著身子往后一躲道:“鎖起來,放到庫房去,別再給我瞧見了。” “哎。”平梅用繡帕包了,將這用蛇鱗做的花鈿給帶出了主屋。 蘇阮撫著心口,被嚇得不輕,她先是抬手用手里的繡帕擦了擦額間,然后又起身用皂角洗了三四遍,才覺得干凈了些。 折騰了一日,蘇阮累極,她躺在美人榻上,不知覺的便睡了過去。 受白日里陸朝宗那蛇鱗花鈿的影響,蘇阮這一覺睡得十分不安穩,她夢到一條巨蟒,渾身閃著那老紅色的鱗片,雙眸是一片碧翠暗綠,甩著粗長的大尾左右搖晃,將她逼至角落。 “啊!”蘇阮猛地一下驚醒,出了一身冷汗。 “二姐兒?”平梅正在替蘇阮守夜,聽到她的驚叫聲一瞬起身,然后趕緊點燃琉璃燈上前道:“二姐兒,怎么了?” 蘇阮坐在美人榻上喘著粗氣,身上的細薄被褥掉在地上,被平梅拾起。 輕手輕腳的將被褥蓋到蘇阮身上,平梅抬手覆上蘇阮的手道:“二姐兒,可是做噩夢了?奴婢在呢。” 蘇阮伸手抓住平梅的手捂在心口,情緒漸漸平穩下來。 “我夢到一條大蟒蛇,纏著要吃我。”雙眸怔怔的盯著面前的平梅,蘇阮那雙蘊著淚珠的柳媚眼內還殘留著幾分驚恐, “二姐兒,那只不過是夢罷了。”平梅一邊說著話,一邊起身走到一旁的綺窗邊,伸手將其推開道:“您瞧,這才卯時,天色不好,暗的緊,您可以再多睡會兒。” “不睡了。”蘇阮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穿好繡鞋步下美人榻道:“我去瞧瞧大姐,幫我洗漱更衣吧。” “是。”平梅放下手里的琉璃燈,轉身去喚小丫鬟進來。 蘇阮坐在梳妝臺前,用繡帕輕擦了擦自己鬢角處被汗濕的碎發。 剛才的夢太過真實,真實的讓蘇阮以為自己真要葬身蛇口,到現在她的心口都跳的厲害。 只是那蛇要吃人便吃人,怎的還要褪她衣裳?難不成那蛇成精了,竟然還知曉這吃人要先把衣裳脫了? 抬手捂住臉,蘇阮趴在梳妝臺上,低低的哀嚎一聲。 罷了罷了,不過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夢罷了。 梳洗好,蘇阮帶著平梅往蘇惠苒的苒香閣去。 苒香閣內,那李陽飛正在打水,瞧見蘇阮過來,趕緊扔了手里的水桶朝她拱手道:“給攝政王妃請安。” 李陽飛的聲音極大,在寂靜的庭院內震的蘇阮的耳朵嗡嗡響。 蘇阮抿唇,沒應,徑直就提著裙裾跨進了主屋。 主屋內室里,蘇惠苒趴在繡床上,已然清醒,正在吃力的挪動雙腿想要下床。 “大姐。”蘇阮上前,一把扶住蘇惠苒搖搖欲墜的身子道:“你這是做什么?” “口渴了,阿阮,替我倒碗茶。”蘇惠苒借著蘇阮的力重新躺回繡床上,有些有氣無力的道。 平梅放下手里的食盒,替蘇惠苒倒了一碗茶來。 蘇惠苒接過,一股腦的喝了個干凈,然后又吃了幾碗,才罷休。 “呼……”緩慢的吐出一口氣,蘇惠苒抬眸看向面前的蘇阮,“阿阮,你怎么今日來這么早?” “左右睡不著,就想著過來看看大姐。”話罷,蘇阮環視了一下四周,輕搖頭道:“大姐,你身子不適,我讓平梅留下來照顧你吧?” “不用了,我這處的丫鬟昨日里都開始做事了,就連那些嘴碎的婆子也都連個響都不敢放。” “是嘛,那敢情好。”蘇阮話罷,突然又道:“對了大姐,昨日里那厲蘊賀沒把你如何吧?” “啊,唔……我沒事。”聽到蘇阮提起那厲蘊賀,蘇惠苒立時就支支吾吾的開始左右閃躲。 “那個,阿阮啊,我有些餓了,你帶早膳過來了嗎?”蘇惠苒伸著脖子四顧,企圖轉移話題。 “帶了,是祿香早起給你做的,她的手藝頂好,你嘗嘗看。” 蘇阮知曉蘇惠苒不愿提,便也不再問,只想著人沒事就好了。 陪蘇惠苒用過早膳,蘇阮又與她在一處坐坐說了會子話,便準備回自個兒的院子里頭去,卻是冷不丁的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聲響。 “怎么了?”蘇阮起身,往主屋外去看了一眼。 苒香閣的隔壁是姚玉園,蘇阮透過那院墻上的一扇鏤空海棠窗,看著王姚玉急匆匆的領著一眾丫鬟婆子往外趕,似乎是有什么大急事。 “二姐兒,奴婢去問問。”平梅說完,便去了姚玉園里頭,片刻后回來,面色怪異道:“二姐兒,那姚玉園里頭的老婆子說,有送藥的小丫鬟在三姐兒的屋子里頭瞧見了野男人。” “什么?”蘇阮蹙眉,面色微驚。 這蘇惠蓁竟然如此大膽,連男人都敢往院子里頭帶了? “奴婢還聽說那兩人衣衫不整的被發現睡在一處,大夫人知曉了此事,所以才急匆匆的趕了過去。”平梅壓著聲音湊到蘇阮的耳畔處,語氣平穩。 蘇阮站在原處略思片刻,然后突然道:“走,咱們去瞧瞧。” “哎。”平梅應了,回屋去告知了蘇惠苒后,跟著蘇阮一道去了二房的院子。 蘇阮不是想湊熱鬧,她只是覺得這蘇惠蓁雖不算頂聰明,但如此愚蠢的事定然是不會做的。 當蘇阮帶著平梅趕到二房院子里的時候,那里已經團團圍聚了許多丫鬟婆子,就連身體不適的蘇欽順都來了。 “走。”蘇阮繞側路,走到主屋旁的一扇半開綺窗處,往里看去。 只見屋內狼藉一片,裹著一身單薄褻衣褻褲的蘇惠蓁跪在床上,正啜泣的厲害。 一旁站著一男子,頭發披散,衣衫半解,似乎還有些神思恍然。 “二姐兒,那不是……衍圣公嗎?”平梅壓著聲音,面色訝異,“這衍圣公怎么會出現在三姐兒的屋子里頭的?” “噓。”蘇阮半瞇著一雙眼往屋內看去,只覺腦子渾噩噩的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衍圣公好好的衍圣公府不呆,怎么偏要往蘇惠蓁的屋子里頭鉆呢?她倒是還真沒看出來這衍圣公是這樣的人。 屋內,蘇欽順站在衍圣公面前,臉色極其難看。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咳咳……”說的急了,蘇欽順原本就沒好全的身子這會子又是被氣得不輕。 “老爺。”王姚玉上前,趕緊給蘇欽順撫弄胸口順氣。 衍圣公神色迷蒙的抬眸看向面前的蘇欽順,然后慢吞吞的拱手行禮道:“蘇大人。” “衍圣公,昨日里你說出不去,我才特留你住一夜,你卻為何會進了三姐兒的院子里?” 蘇欽順大口喘著氣,面色漲紅。 王姚玉一邊替他拍著胸口,一邊朝著身旁的婆子使眼色。 婆子會意,趕緊讓人把看戲的丫鬟婆子給趕跑了,然后伸手關緊主屋大門,又把綺窗給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