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楚瑜因為捉魚,弄了一手的水草,頭上也粘答答的,渾身濕透,再加上很久沒洗澡,便同意了。 陸戰沒說話,開著越野車進了軍區。 楚瑜第一次來軍區,往外看去,怎么都覺得好奇,跟后世的差不多,一溜的瓦房,配著訓練場,綠化蠻好的,車子駛入家屬區,停在一間瓦房前。 “小姑娘,你跟我一起拿票去院里的澡堂洗吧?” 楚瑜點頭同意了。 兩人進了澡堂,不愧是軍區大院,澡堂里并不擁擠,這年代的澡堂幾乎都是大池,好在水很清,楚瑜下去之后,熱水漫上來,她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很舒服。 田信芳笑瞇瞇看她,心里想的卻是,這小姑娘年紀不大,身材倒蠻好,皮膚也很細嫩,不像是做慣了農活的鄉下姑娘,看舉止也沉穩大氣,雖然穿著老土了一些,卻是一塊璞玉。 “小姑娘,我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 “林楚瑜。”楚瑜笑著答,她拿起搓澡巾,左搓搓右搓搓,珍惜這難得的洗澡機會,恨不得把皮都搓下來。 “林楚瑜?好名字!”田信芳笑道:”你是臨淮人?” “不是的嬸子,我是新安縣人。” “新安縣?那你怎么來這里看病?” 楚瑜把事情經過告訴了田信芳,田信芳聽完直說不容易,這年頭,能湊齊治病錢,還能來城里治病,這家人可見花了不少心思。 “嬸子,你是臨淮人?”楚瑜問。“我怎么覺得你有北方口音?” “我是北京人。”田信芳笑道:“我這次來臨淮是為了看我兒子,就是今天那個,他叫陸戰,在臨淮軍區任職,已經半年多沒回去了,這不,我只好過來了。” 田信芳這次除了探親,還帶了一個艱巨的任務過來——給陸戰說親,說起來,她這個兒子真是家里的驕傲,年紀輕輕已經多次立功,雖然這年頭沒有軍銜,人人都是同志,可他已經是軍區一個不小的領導,只是陸戰27了,卻還沒個對象,活得跟苦行僧似的,說出去都能急死了,這年頭27歲沒結婚實在是個異類,說出去都怕人家懷疑自家孩子是不是某方面有問題,否則怎么一直不解決個人問題?不少領導找陸戰談話,都被陸戰一句“先大家后小家”給頂回去,再勸他直接掉頭走人,田信芳也是沒辦法,只好托婦聯的人給兒子介紹對象,這不,有個小姑娘條件不錯,她這次來就是為了跟陸戰說這事,這幾天她一直照顧兒子起居,路過河邊想洗一下腳上的污泥,誰知腳一滑就落水了。 “楚瑜,真要謝謝你,要不是你,我今天肯定沒命回來了!”田信芳想想還是后怕。 “嬸子,舉手之勞,放在任何人身上,他們都會救你的。” 田信芳搖搖頭:“是,若他們知道我的身份,每個人都會救我,若是不知道,能救我的人只怕不多,誰不知道命是好的?” 楚瑜搓了搓灰,田信芳主動道:“我幫你搓后背。” 楚瑜有些不好意思:“嬸子,我有好久沒洗澡了。” “這有什么!”田信芳笑道:“你跟我小女兒差不多大,跟我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田信芳幫她搓了背,洗好澡的楚瑜皮膚更顯白嫩,滑的跟雞蛋似的,田信芳就喜歡皮膚白的,當下說: “你說我全家都那么白,怎么我家陸戰就黑得跟驢屎蛋似的?也不知道將來找對象能不能找個跟你一樣白的,否則將來生孩子,肯定會黑。” “他是曬的吧?”楚瑜搭話。 “天天風吹日曬訓練是一方面,這當兵的沒幾個白的,真正白的那些都是不做事。”田信芳給楚瑜擦了后背,兩人聊了幾句就上去了。 楚瑜搓了背,上去后感覺自己至少瘦了8斤!走路都覺得輕快。 她剛到陸戰家,就聽外面有人喊陸戰,陸戰把門一開。 外面的人見了楚瑜,都愣了一下,洗好澡的小姑娘皮膚白嫩得跟豆腐似的,長發散開,身材纖細有型,隔著寬松的衣服都能看出小姑娘身材很好,可偏偏臉看起來清純得很。 兵痞兵痞,當兵的身上難免有些痞里痞氣的。 幾個人當下吹了口哨,笑道: “行啊陸首長!藏了個這么嬌滴滴的小姑娘在家!怎么著?原來你就喜歡這種嫩的?難怪連文工團的軍花都看不上!” “就是啊!陸流氓!你說你可真是邪惡,居然對這么小的小姑娘下手!嘖嘖!”說話的是陸戰打小的兄弟陳列。 “陸首長老牛吃嫩草啊!” “說什么呢!”陸戰臉一板:“都給老子滾遠點!” “好!滾就滾!我看你就是不想我們耽誤你的好事!”陳列開玩笑。 陸戰一塊板磚扔出去,門口清凈了。 外面傳來戰士們的哄笑聲。 “楚瑜,他們開玩笑呢。”田信芳笑笑。 “嬸子,我知道。”楚瑜倒是大大方方的。 田信芳看的直點頭,只覺得楚瑜這小姑娘年紀輕輕但是識大體,人也水靈漂亮,要是年紀大兩歲,她一定要給自家兒子留著。 不管楚瑜怎么拒絕,田信芳還是給楚瑜熬了魚湯帶給林保國,陸戰很快被人叫走了,還是田信芳騎著自行車送楚瑜去的醫院。 陸戰和田信芳就是一個小插曲,沒有在楚瑜心中留下任何一絲波動。 她活過一輩子,知道任何時候都不要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這社會說是沒有階級,其實階級無處不在,她沒有任何依靠,唯有好好賺錢才是好的。 一天很快過去,楚瑜還是沒有約到魏醫生,當晚,楚瑜楚青和秦美麗一起給林保國陪床,其實楚瑜和楚青也幫不上什么,林保國畢竟是男人,他的事秦美麗不讓兩個女兒沾手,夜里也是她照顧,楚瑜和楚青一夜睡到天亮。 次日一早,楚瑜又去找魏醫生,得知魏醫生手術已滿。 林保國已經沒法拖了,無奈,楚瑜只好接受了醫生的說法,找別人來給林保國看腿,這醫生姓江,江醫生看了報告,直接說:“截肢!” 饒是有了心理準備,這兩個字依舊讓母女三人久久沒回過神,回了病房大家也不敢跟林保國多說,只說明早動手術。 十點多,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 “田主任,林保國就住在這個病房!” 楚瑜往外一看,卻見田信芳在兩個當兵的陪同下進了病房,這兩人手里都拎著網兜,里面裝了雞蛋、罐頭、麥乳精等。 “嬸子?”楚瑜對田信芳感覺不錯,只覺得有眼緣,她高興道:“你怎么來了?” 田信芳低聲說:“楚瑜,你說這話就見外了,你救了我,難不成你爸爸住院我還能不來看看?昨天太匆忙了,我沒準備,就沒跟你一起過來,今天說什么都要來看看!” 醫院的領導都陪同著,院長恭敬地說: “田主任,林保國在我院住院的事,您就放心吧!” 田信芳跟親美麗聊了幾句,這才回頭說:“院長,我聽說你們醫院有個魏醫生技術很不錯。” ”小魏?他技術確實不錯。”院長不停擦汗。 這話一說,院長連忙讓人把魏醫生請來了,沒多久,一個戴著眼鏡的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走了進來,見了田信芳,也是直擦汗。 田信芳直接說:“魏醫生,我想問你,林先生的腿是不是保不住了?” 林保國的病癥魏醫生都聽過,只是林保國的腿做起來難度太大,而他確實也忙,再加上藥品稀缺,手術后續問題無法保證,便沒有接下這個棘手的病患,可誰知道,林保國竟然認識田信芳!這位是誰?聽說是北京軍區大院的,跟很多重大領導人關系都很好,家里的長輩也是開國功臣,林保國這種農民怎么可能認識這樣顯貴的人家? 魏醫生一頭是汗,為了自己的前途,當下道: “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一聽這話,林家人眼睛一亮,早上醫生還說一定要截肢,這會子就有可能保下了。 楚瑜知道魏醫生完全是看在田信芳的面子上,她心里清楚,田信芳一定不是普通的軍區領導,如果僅憑陸戰的職務,她應該不可能讓院長都來接待,還這樣誠惶誠恐的。 “哦?”田信芳不咸不淡地問了句。 魏醫生直擦汗:“保不住的幾率很大,但如果手術結果樂觀,沒有后續感染并發癥,說不定還能保住,只是我們院某些藥品不足……” 田信芳當下說:“魏醫生,林家是我的親戚,林保國這腿無論如何都要保住,至于藥品,你需要哪些藥直管說,我去想辦法!” 這話讓屋里幾個病友當下心里咯噔一下,再看林家人的眼神頓時就變得不一樣了,原來這林家人還有這樣了不得的親戚,乖乖!平時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居然還有這后手,竟然能請到魏醫生做手術! 田信芳堅持要把林保國轉去單間,這年頭很少有人做手術會住單間,單間都是給一些特殊領導準備的,田信芳不知怎么做到的,林保國當天就轉走了,病房人看他們的眼神更微妙了。 秦美麗這才知道楚瑜救了田信芳一事,她和田信芳聊得很投機,只是等田信芳一走還是忍不住擔心: “楚瑜,你說咱們這樣是不是太招搖了?咱們都是小老百姓,這樣好嗎?” 這些問題楚瑜都考慮過,只是這年頭醫療技術不發達,又是這樣的大手術,萬一林保國腿手術后感染可就麻煩了,大病房人太多,還有那么多陪床的,環境得不到保障。 “媽你放心,沒事的!”楚瑜道。 之后,林楚瑜感受到了醫院如春風般的照顧,院長主任和魏醫生都來了好幾次,一直詢問情況,次日一早,林保國八點就進了手術室。 “爸,你別緊張,醫生說你的腿能保住!”楚瑜安慰。 “是啊,爸!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孩子他爸,我們都在這里等你,你一定要好好地出來!” 林保國聽了這話,堅定地點頭,躺在床上不能動的滋味他已經受夠了,早點做完手術,早點就能下床。 林保國早上推進去,一直到了中午都沒做完。 已經四個多小時了,母女三人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一直等在外面。 就在這當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我家保國就在這里做手術?” 是王秀娥的聲音! 楚青當下皺眉:“我奶他們怎么來了?還有小姑和三嬸?” 楚瑜眉頭緊蹙。 秦美麗卻道:“應該是來看你爸的吧?到底是她親兒子,怎么可能做這么大手術看都不來看?還有你小姑,你爸是她親哥哥,來看看都是應該的!” 楚瑜卻沒她這么樂觀。 王秀娥在林傳芳的攙扶下走過來,當下了板著臉說: “保國還在做手術?” “是啊,媽,從早上進去到現在沒出來。” “哦。”王秀娥沒說話,只表情冷淡地在一旁坐下,陳玉梅和林傳芳都跟著站在邊上,幾人擠眉弄眼沒說話。 很快,林保國被推了出來,魏醫生滿頭大汗地說: “林保國的手術做完了,斷腿已經接下,下面只需要好好護理就行。” 秦美麗高興道:“謝謝你魏醫生!你是我們全家的恩人啊!” “這是我應該做的。”魏醫生呵呵笑道:“再說你們是田主任的親戚,那就是陸家的親戚了,我們醫院自然會竭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