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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白頭不慕在線閱讀 - 第31節(jié)

第31節(jié)

    手拿著鞭子的小吳橫豎看不慣福順, 大聲吼道:“跑得這么慢,你沒吃飯啊!”

    福順嘟囔著:“早上本來也沒多少東西可吃啊!”少年晃了晃身上掛著的槍和一包手榴彈, 重的跟十幾個沙包一樣,“排長, 憑什么人家不背,只有我背?這根本不公平!”趙俊賢趕忙捂住他的嘴巴, 可卻仍然擋不住小吳的一頓鞭子。

    小吳一本正經(jīng)地瞪眼, 嚷道:“就你害怕遭罪?你說你一個新兵蛋子這也怕那也怕,現(xiàn)在連遭罪都怕,那你干啥來當(dāng)兵啊, 干脆躲到后方種田算了!要真的上了戰(zhàn)場別說你右臉保不住, 你一條小命也難保!今天不跑完十公里中午飯想都別想!還坐在地上, 給我站起來繼續(xù)跑!”

    聞言,福順狠狠一咬牙, 二話不說背著身上的東西繼續(xù)跟上隊伍跑起來。

    一直在門口打望的蘇婉氣得轉(zhuǎn)回來坐在板凳上,心疼得掉眼淚,嘴里直抱怨著小吳。醫(yī)療隊里的人如今差不多都知道了, 眼前這個貌美如花的小護(hù)士偏偏喜歡了一個毀了半張臉的新兵蛋子。然而,大多人都表示可惜。

    畢竟,新四軍第三支隊中喜歡蘇婉的不乏少數(shù),比如小吳。

    落旌和諾爾曼互相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揶揄。查爾斯喜歡開玩笑,于是說道:“蘇婉你這就不懂了吧,你現(xiàn)在越心疼那個小兵,他就會被自己的情敵折騰得越慘。”

    林可勝倒是公正地辯白道:“誒,你們也別把人小吳想得這么膚淺,我倒是覺得作為排長對待士兵嚴(yán)厲一點也不是什么壞事情。咱們現(xiàn)在是被小日本追著打,自己被滅掉一個團(tuán)你才能消滅敵人的一個班,士兵的作戰(zhàn)能力提高是當(dāng)務(wù)之急。”

    蘇婉嘟弄著嘴,坐在那里更是一聲不吭。

    算了算時間,落旌收拾了一下東西抬頭對蘇婉說道:“蘇婉,一會兒跟我去教會一趟。”蘇婉埋著頭背起醫(yī)藥箱跟在落旌身后便出了門。臨走前,還見到福順一個人扛著沙包在跑步,遙遙見到蘇婉落旌朝她們憨憨一笑。

    小伙子雖算不上多么俊,可那笑容也讓人心暖烘烘的。

    如果不是蘇婉告訴過落旌,她很難想像這樣的笑容來自一個家鄉(xiāng)淪喪、親人死盡的苦命人。蘇婉咬著唇,一臉難為情:“落旌姐,你能不能、能不能跟隨風(fēng)團(tuán)長說一聲,讓他……”

    腳步輕快地走在泥濘的山路上,落旌聞言不由得一笑:“讓他去跟小吳說一聲,別老總是跟福順過不去,是嗎?其實蘇婉吶,老林說得到底還是有理的,除非福順不上戰(zhàn)場殺敵和日本人拼刺刀,不然,他是一定要吃這個苦的。”

    蘇婉神色一黯,嘟噥道:“我知道福順想上戰(zhàn)場殺鬼子,可是,落旌姐你應(yīng)該明白我的心情的。我就是心疼他。當(dāng)時福順滿臉血地被抬回來時,他是新兵排不上號,所以是我去給他處理傷口的,而他昏迷著抓住我的手喊著爹娘meimei時,我就心里揪得厲害……后來我才知道,原來鬼子屠村的時候,他們一個村就只剩下了外出牧牛的福順。”

    說到這兒,蘇婉眼紅得厲害,哽咽道:“我雖不是出身什么大富大貴的家庭,可是從小就有父母疼著、長兄捧著,這樣的事情我不曾聽過見過,甚至,連做夢都不曾夢見過,而從那以后我就曉得,我心疼福順。”

    山風(fēng)吹過十七歲少女耳旁的鬢發(fā),落旌看著蘇婉鵝蛋臉上標(biāo)致而柔美的柳葉眉單眼皮,怔怔地,忘記了言語。良久,她抬手摸了摸少女的頭,笑得溫婉:“其實老天爺對待福順也并沒有完全冷漠,畢竟,他還有你真心實意的喜歡。”

    皖北鄉(xiāng)鎮(zhèn)街道上的行人少得可憐,因為前線戰(zhàn)火的綿延,年輕力壯的男人要么充軍要么已經(jīng)撤退到后方,剩下的大多是走不動的老人或者不愿意搬離的鄉(xiāng)人。

    走在道上的蘇婉好奇地問道:“落旌姐,為什么你剛從國外回來,可還是認(rèn)識那么多人?就連孤兒院里的保羅神父也認(rèn)識你,這是怎么一回事啊?”

    剛隨軍來到皖北的時候,收到紅十字會的消息,落旌便和諾爾曼四個人去了當(dāng)?shù)亻_辦的孤兒院教會,誰也沒想到負(fù)責(zé)人竟然會是當(dāng)年的保羅神父。時別多年,保羅神父竟沒認(rèn)出一行人中唯一的女醫(yī)生,竟然就是當(dāng)初偷偷在教會中翻看醫(yī)書的小落旌。

    落旌手插在兜里,聞言笑道:“那個時候我還在北平,保羅神父是一家教會的神父。因為府里的小姐們需要補(bǔ)習(xí)英語便聘請了他做授課老師。他從前待我很好,做完工一有空,我就會到教堂去跟他學(xué)習(xí)英語,他也會幫我留意很多醫(yī)學(xué)方面的雜志書籍。我能成為一名醫(yī)生也有當(dāng)年他的一份幫助。”

    “做工?!”蘇婉驚訝地睜大眼,“落旌姐,你的意思是,在別人家當(dāng)下人嗎?”她不敢想象,一個同時擁有東京帝國大學(xué)和霍普金斯大學(xué)醫(yī)學(xué)學(xué)位的高材生從前竟然會在別人家當(dāng)下人,“那隨風(fēng)團(tuán)長他豈不也是——哦不,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落旌不在意地說道:“當(dāng)年我們流落街頭,是那家人收留了我與君閑,他們……”女子低頭笑了笑,不在意地說道,“也曾待我們也很好。”

    “那落旌姐,那個國民黨的軍官呢?”蘇婉開始好奇地不停提問題,自從那日段慕軒騎著馬將落旌送回了軍隊,眾人就默認(rèn)了落旌與他的關(guān)系,“他是落旌姐喜歡的人,對吧?”

    落旌彎唇一笑,沒想到蘇婉會提到段慕軒。

    見落旌的神態(tài),蘇婉更是確定,她捧著手帶著崇拜與羨慕地笑:“我記得,那個軍官是七十四軍的吧!現(xiàn)在幾乎每打一次硬仗,廣播報紙上都能聽到看到這個軍隊的稱號!尤其是前幾日電報里說的,國軍打敗日軍106師團(tuán),而主力軍就是七十四軍!落旌姐你是不是特別驕傲,自己的心上人竟然會是一個真么厲害的人!”

    沒想到落旌只是淡笑著搖了搖頭:“沒有,不是驕傲,而是擔(dān)心。”在廣播傳來“305團(tuán)預(yù)備隊用盡,營長陣亡,連長以下,傷亡亦眾”時,她擔(dān)心害怕得幾乎拿不穩(wěn)手里的手術(shù)刀。而腦海里一遍一遍回放的,是段慕軒臨別之際的笑容,他告訴她等戰(zhàn)爭結(jié)束就帶她離開。

    落旌抿了抿嘴角,“我在擔(dān)心他,可我知道自己更應(yīng)該相信他。”她所想過最壞的結(jié)局,不過是他們一同葬身在這名為‘戰(zhàn)爭’的火海中,但是他們始終都在這片為之奉獻(xiàn)過熱血與生命的黃土之上,始終還是能相守在一起的。

    一身白大褂的姑娘臉上帶著平靜的笑,輕輕推開了孤兒院的大門——

    聽到木門發(fā)出吱呀的聲音,保羅神父驚喜地回頭:“嘿!落旌,你們終于來了!”高興地張開了雙臂擁抱了落旌,見蘇婉靦腆的樣子便笑著跟她象征性地握了握手。保羅神父招呼著孤兒院的孩子到前面來,對落旌興高采烈地說道,“我現(xiàn)在每天都會向上帝做禱告,落旌你快幫我看看,看看這些可愛的小天使們有沒有受到上帝的庇佑。”

    保羅神父雖然已經(jīng)是白發(fā)蒼蒼的年紀(jì),可是落旌卻覺得他仍舊質(zhì)樸純真得有些可愛。落旌笑著答應(yīng)了一聲,將醫(yī)藥箱放在了院子中的大石桌上,那些孩子便自動地排成了一隊乖乖地站在落旌面前。她帶著聽診器,冰涼的聽診器碰到男孩的胸前時,那個小孩開始崩不住地咯咯笑起來,“醫(yī)生阿姨,真的好癢啊。”

    保羅走上前按住那個小男孩讓他不要動,說道:“星期一你別動,醫(yī)生在幫你檢查身體。”

    “星期一?”蘇婉噗嗤一聲笑,“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

    保羅神父解釋道:“這些孤兒里,有的是在戰(zhàn)爭中失去了父母,有的是一開始就沒有父母。很多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我就按照西方取名的特點,按照日期以此排下去。”

    星期一黑溜溜的眼睛看著落旌:“那幾個大鼻子黃頭發(fā)藍(lán)眼睛的叔叔呢?”

    落旌捏了捏他的臉說道:“大鼻子叔叔們都還有事情要做,所以這一次我就帶著另外一個jiejie來。你們檢查完了就去和那個jiejie一起做游戲吧!”星期一喲喝了一聲,便去拉蘇婉的衣袖讓她陪她做游戲去了。

    而此時,保羅神父湊過來小心翼翼地在女子耳旁說道:“落旌,一會兒你幫我仔細(xì)地檢查一下兩個孩子好嗎?就在最后那兩個,你看到了嗎?”

    落旌若無其事地抬起眼,只見到隊伍最后站著兩個孩子,一個十一二歲的年紀(jì),而另一個大概七八歲的年紀(jì)。大些的是jiejie,小些的是弟弟。

    落旌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低聲問道:“上一次來沒見過他們,他們怎么了?”

    保羅神父更加小聲:“那對姐弟是我前幾日才收養(yǎng)的孤兒,不過很奇怪,他們不喜歡和其他孩子一起玩,也不喜歡和其他人說話,甚至,一旦有小朋友接近他們,那個jiejie就會打那些孩子。有時候我想抱抱他們,他們也不讓。我總覺得他們身上有什么問題,你幫我看看。”

    落旌眨了眨眼睛:“神父你放心吧,交給我了。”

    很快,前面的孩子被落旌檢查完后,便跟著蘇婉到院子外玩去了。

    “放心,除了有些營養(yǎng)不良之外,這些孩子很健康。”落旌這樣對保羅神父說道。

    她特意留意了最后的兩個孩子,果然等快到他們的時候jiejie就想帶著弟弟溜走,可保羅神父攔住了他們。那兩個孩子只好忐忑地盯著落旌,小姑娘怯生道:“不要脫衣服。”

    “可以。”落旌微笑著,仔細(xì)地觀察倆姐弟,“不過你要告訴我,你和你弟弟的名字。”

    女孩防備地看著落旌,“我叫燕兒,我弟弟叫豆包。”

    落旌抿嘴道:“燕兒,豆包,都是很好聽的名字。”也許是圍在周圍的人少了,也許是對他們名字的贊美,又或者是落旌臉上靜謐的笑容,兩個孩子防備的態(tài)度明顯減弱了許多。落旌對燕兒柔聲說道:“我是一個醫(yī)生,所以你們瞞不過我。燕兒,我不知道你們過去發(fā)生了什么,但是我保證只要你們愿意配合我,我可以治好你們。”

    她朝兩個孩子笑得溫柔,一雙明亮的杏眼仿佛帶著希望。豆包先是愣愣地看著落旌,然后他做了一個動作讓落旌的心猛地疼起來——只見那個小男孩猛地將頭埋在了燕兒懷里,長了瘡的小手死命地拽住燕兒的袖子,幼小的肩膀抽動著,可是卻沒有哭聲只有不停的吸氣聲。

    豆包的樣子讓落旌想到了很多年前的君閑,那一刻她笑著卻紅了眼眶。

    “我討厭穿白大褂的人。”

    燕兒死命地盯著落旌身上的衣服,她臉上的神情根本不像她這個年紀(jì)的女孩,“但,我覺得你不是壞人。”說罷,她低聲跟豆包說了幾句話,然后緩緩撩起了男孩的衣袖——落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她皺眉神情凝重地輕捏著豆包的胳膊,深怕碰疼了他胳膊上那些血皰:有的已經(jīng)變成黑色腐rou,而有的還在流膿。

    她抬起眼震驚地看著兩個孩子,才發(fā)現(xiàn)在他們臟污的面容下都有瘢痕,她撩起燕兒的袖子,果然:“你們,這是傳染——!”

    她的話還未說完,燕兒便緊緊抓著她的衣袖,臟污的小手在白大褂上留下了明顯的五指印。女孩的大眼睛流露出來的是哀求:“不,不是的!jiejie,我們已經(jīng)快好了,是真的快好了!求求你別說出去!”

    燕兒哀求的樣子讓落旌心疼得無法言說。她想起了保羅神父跟自己說的話,他們拒絕跟其他孩子在一起,也拒絕讓別人碰他們。她手摸著兩個孩子的臉頰,小聲地認(rèn)真允諾道:“放心,不是什么大問題。我會治好你們的,一定會的。”

    兩個孩子怔怔地看著落旌,他們一路走過來,別人光是看見了他們身上的血皰就避之不及,他們沒想過會有孤兒院愿意收留他們,更沒想到會有這樣溫柔的女子不害怕傳染病來靠近他們。

    豆包手抬起蒙住眼睛,張大嘴巴哭著,可是他仍是沒有任何聲音。他仰著脖子時,落旌便清楚地看見了他喉嚨上的疤痕。落旌睜大眼,不敢置信:“是誰把他的聲帶摘了?”她轉(zhuǎn)過頭看神情流露出畏懼和驚慌的燕兒,再次問了一遍,“是誰把豆包的聲帶摘了?!”

    燕兒嘴唇顫抖著,她整個人都打著哆嗦,“不不,不能說!只要說出來,就會被抓回去!”

    落旌突然覺得不對勁:“燕兒你告訴jiejie,是誰把豆包的聲帶給摘了,又是誰告訴你,只要說出來就會被抓回去?你告訴我,我不會讓壞人把你們抓走的!”

    燕兒剛想說些什么,可是卻被豆包攔著。男孩的眼睛里滿滿都是害怕,他說不出話來,只能用手拼命地示意jiejie讓她不要講出來。

    他們的情緒太過激烈,落旌知道就算問他們也不會說,只好心疼地說道:“好了,豆包我不問了。放心,你們不愿意說我就不問。我先給你們傷口消毒,這樣才能好。”她從醫(yī)藥箱拿出棉簽和鑷子,眼角發(fā)現(xiàn)倆姐弟在看到藥箱打開時臉色統(tǒng)統(tǒng)變白了。

    她像是什么都沒看到般,挽起豆包的袖子,用棉簽沾了碘酒給男孩輕輕消毒:“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們的。”落旌的聲音放得很輕,仿佛怕驚動了什么。

    等消完毒上藥后,豆包抬起軟軟的手指,他輕輕摸了摸落旌的頭發(fā),一雙眼睛像是雪山里迷路的幼鹿。燕兒低聲說道:“弟弟的意思是,謝謝你。”

    落旌拉過女孩的手,輕柔而仔細(xì)地給她消毒上藥。她垂著眼,眼睫頎長像是扇子:“所有的苦難都會過去的,一定會過去的。”

    就像黑夜不管多么絕望漫長,可黎明總會破曉。

    作者有話要說:  久違的保羅神父上線,順便帶上一堆‘拖油瓶’~~

    不過,好人都是不長命的,這就是那個時代的悲哀。

    著墨比較多的兩個孩子,并不會是我的一時有感而發(fā)。

    其實前面幾章都是在和故人相逢,并沒有太過深入戰(zhàn)爭,那么從這一章,開始了~~(深沉的微笑)

    下一章的連接點是本文的背景介紹:“305團(tuán)預(yù)備隊用盡,營長陣亡,連長以下,傷亡亦眾”參考自《第三十六軍團(tuán)南潯線戰(zhàn)斗詳報》之《萬家?guī)X附近之戰(zhàn)斗》

    我怕大家沒有注意這一點,所以先提醒一下。

    下一章預(yù)告:

    張宗靈:但是慕軒,我更害怕,一場戰(zhàn)役一個軍就沒了,這樣下去哪天中國沒了軍隊,只剩下老弱婦孺可怎么辦?

    ☆、第55章 chapter.55山河血淚

    接受完軍事參謀長的表揚(yáng)后,段慕軒和張宗靈兩人滿身血污疲憊地走出了電報房。一時之間, 兩人皆是沉默無言。慕軒和宗靈臉上都帶著血污, 他們幾乎一刻不敢松懈,害怕日本的軍隊重新反撲, 就像之前兩天兩夜中的數(shù)次激戰(zhàn)。

    直到電報中傳來消息,說日軍106師團(tuán)在下陂橋的一處焚尸場開始夜以繼日地焚尸, 就連重傷的士兵也跟著活活燒死時, 他們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氣。

    張宗靈坐倒在地上,抹了一下眼睛, 苦笑說道:“慕軒,這一戰(zhàn), 咱們也不用去爭勞什子正副旅長了,這次回去也不知道拿什么去跟軍長他交待。”

    段慕軒沉默地坐在張宗靈身旁, 青年目光蒼涼地遠(yuǎn)遠(yuǎn)望去, 只見那片本應(yīng)是沃土的地方如今都布滿了日軍的輜重鋼盔、馬鞍彈藥還有成堆的尸身白骨。那些白骨中有日本人的,但更多是中國人的。這些天打下來連清理戰(zhàn)場的時間都沒有,不出四五天, 那些尸骨上便生出一堆堆蛆。

    腐骨與鮮血的味道, 像是甩不掉的幽靈, 充斥在這片山河里。

    慕軒緩緩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胸腔里蔓延開的, 都是帶著鮮血與腐骨的惡心味。

    地獄是什么樣子的?

    他想,大概,就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

    “果然, 一寸山河,一寸血。”

    半響,段慕軒開口才發(fā)現(xiàn)嗓音是啞的,“宗靈,你知不知道,咱們還剩下多少人?”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聽到了身旁青年無法抑制的抽噎聲,他才聽宗靈哽咽著說道:“不到五十人,就是咱們最后剩下來組建特攻隊的那些人。”

    帶出來一個旅,最后連一個班的人都不剩。

    在短短不到三天里,幾乎七十四軍中的每個人都仿佛為了榮譽(yù)為了勝利而戰(zhàn)斗,化作虎狼獵豹,一次又一次地冒著彈□□林和日軍廝殺較量在這整個戰(zhàn)場的制高點上。

    而最后,人死了,但陣地總是守住了。

    張宗靈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卻還是忍不住淚流滿面,最后手捂著眼睛啞聲無法自拔地哭起來:“咱們一個軍的人就換了鬼子一個團(tuán)……不過好在,人雖然丟了,地沒丟,臉面也沒丟!”頓了頓,青年一腳狠狠踹進(jìn)土里終是放聲大哭出聲,“cao他娘的日本人!兄弟們的這筆血債,老子總有一天要跟他們一筆一筆算回來!”

    段慕軒沉默地紅著眼眶,他用力地擦拭著自己手里的槍,一遍又一遍。他來不及洗一把臉,可是卻執(zhí)著于把手中的槍擦得锃亮,似乎只有這樣才可以宣泄胸腔中的悲憤怒火。良久,青年眼角猩紅,臉上一道刺刀劃出的傷口還滲著血,眼神冰冷發(fā)狠,一字一頓地說道:“是啊,一筆一筆的血債,都要跟日本人算清楚!”

    張宗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望著遠(yuǎn)方的天地,低聲道:“慕軒,你說,這場戰(zhàn)爭咱們到底還要打到什么時候戰(zhàn)爭才會結(jié)束?”這僅僅才是開始,戰(zhàn)役卻是一場勝過一場的慘重。

    段慕軒偏過頭打量著張宗靈,一路走過來,每一場戰(zhàn)役他們幾乎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在別人眼中,張宗靈是七十四軍中運籌帷幄的翩翩儒將,可誰也不會像段慕軒一般清楚,每一次給戰(zhàn)友收尸時張宗靈總是會大哭一場。

    在搏斗時,軍隊里的那些士兵們都會自覺地維護(hù)自己的長官,就像生死關(guān)頭的親生兄弟般。但當(dāng)親眼看到兄弟替自己擋子彈、擋刺刀時,那是一種比死更難受的感覺——每一個活下來的士兵,身上都欠著不知道多少條戰(zhàn)友的命!

    段慕軒抿了抿嘴,重新用袖角擦著槍身:“宗靈,你害怕了?”

    張宗靈大力地抹了一把臉,淚水汗水血水混在臉上,越發(fā)看不清本來眉眼,他吸了吸鼻子說道:“對,我害怕了!害怕這種一個一個送走同伴的感覺,害怕下一個死在鬼子手里的人就是自己!甚至,就是你什么時候死了,都沒個人知道……”說到這兒,他的氣息不穩(wěn),幾乎是崩潰地問道,“但是慕軒,我更害怕,一場戰(zhàn)役一個軍就沒了,這樣打下去,哪天中國沒了軍隊就只剩下老弱婦孺可怎么辦?我們死了,難道要那些老人孩子去當(dāng)亡國奴嗎?!”

    段慕軒擦拭的速度越發(fā)快起來,晶瑩的淚水平靜地滑過青年布滿血污的臉頰,最后滴落在槍身上,而他索性就著血淚擦拭著槍身。

    他的語氣卻極其平靜:“不會的。”

    不知道是說給張宗靈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他重復(fù)了一遍,“不會的。只要戰(zhàn)火還繼續(xù)著,就一定要握緊手里的槍;只要活著還有一口氣,就一定要把鬼子趕出中國!”這一刻,他不再是七十四軍里的冷面將軍,只是一個懷揣著艱難信念走在鮮血白骨鋪成的沙地上的旅人。

    “走吧。”段慕軒揩了一下眼睛,站起身來,捶了一下張宗靈的肩膀說道,“咱們?nèi)グ阉懒说膽?zhàn)士給殮了,帶上受傷的兄弟,大不了回去東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