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段慕軒挑起劍眉,將手中的牛皮書往后遮了遮,調笑道:“這不就是聽說來的都是名門小姐,才趕緊過來瞻仰一下名門小姐的風采嗎?” 馮海曦打量著段慕軒,哎喲一聲:“式筠,你弟弟可一點都不比你大哥差啊!恐怕再過幾年,京城四少就要換人了吧。誒,懷英,你倒是說說段慕軒和你哥哥比,又怎樣?” 張懷英微微抿嘴,瞥了嘴角噙笑的少年一眼:“倒是各有各的好。”她這么一說,眾人便是心知肚明了,不約而同地用曖昧的目光來回掃著慕軒和懷英—— 嗯,郎才女貌,家世匹配,不得不說相配極了。 段慕軒看過去,只見一個秀雅的少女微低著頭笑容帶著羞怯,他眼神微動心下便已轉過幾分心思,最后化在明朗的笑容中:“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他問得直接,可神情坦蕩完全不覺有什么突兀與尷尬。 張懷英一愣,隨即抿嘴一笑露出頰邊兩個梨渦:“在家中我大哥曾提及過你,說你在講武堂出名得緊。他不常夸人,卻說你是個少年英才,我猜你們應是見過的。” “怪不得,總覺得小姐眉眼有幾分熟悉。”少年笑容不變,隨意地站在一旁靠在雕花柜子前。 式筠拍手笑道:“那你二人挺有緣,不僅年歲樣貌相當,連家世學識也相當,真是有趣!” “式筠姐你又來打趣我了!”懷英紅著臉嗔道,“你就不怕人家笑話!”說著,她抬眼看向段慕軒,卻見少年的注意仿佛根本不在玩笑話上,他靠在雕花柜子旁嘴角噙著漫不經心的笑容,左手插在褲兜里而拿著書的右手指腹不斷摩挲著包書的牛皮套子。 清秀的綠裙少女突然沒了玩笑時的羞怯,眼神微微一暗。在場的都不過是十幾歲的女孩子,最大的式筠也不過二十,都是喜歡談天說地八卦他人的年紀,這下眾人倒是紛紛將注意力放在打趣張懷英和段慕軒這件事上,一時之間,花廳里笑聲一片。 式筠跑去和海曦插科打諢,式巽回頭卻一愣:“落旌,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舒服嗎?” 落旌摸上略微有些腫的臉頰,勉強笑:“有嗎?” 式巽認真地點頭:“對啊,你一來就魂不守舍的,是不是不舒服?”她也算知道落旌的脾氣,就算真的有什么也不會說,“算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君閑不也回來了嗎。你去找他也好回去休息也罷,權當我放你半天假好了。” 落旌低頭,在聽式筠吩咐慕軒帶懷英去段府轉一轉,少年一口應承后,她盯著自己腳尖說道:“謝謝小姐。”說罷她趁著大家不注意時和翠黛說了兩句便匆匆離開了,從頭至尾,眼神瞟也不曾瞟過其他人。 段慕軒的臉色一沉,張懷英笑瞇瞇地問道:“不是說引我轉一轉嗎?” “那走吧。”少年吐出一口氣,率先邁開步子出了門。 式筠見狀有些不滿,撇嘴道:“慕軒好歹也應讓女孩子先走嘛,真是的,講武堂的學生總是不學些禮儀的。”張懷英倒是不介意,起身和眾人打了聲招呼便隨少年離開了。出了門后,花房里的濃郁香水味道總算淡了些,帶著夏末特有的草木清香。 “你不喜歡那些交際應酬的聚會吧?”雖是一個問題,卻是肯定的語氣。 段慕軒插著兜走在鵝卵石的路上,聞言,下垂的嘴角向上揚了揚:“不啊,誰不喜歡熱鬧?” 張懷英低頭笑笑說道:“你這個人挺有意思的,明明心里不喜歡嘴上卻說著喜歡,明明不耐煩聽我們說話卻還是在花房里耐心呆著。” 見段慕軒欲要開口否認,她自信地挑起柳眉,“你別看我年紀比式筠小一些,可是在來北平之前,我一直在圣約翰女校攻讀心理史學。花廳中你偽裝得不錯,若不是你的小動作,沒人能看出來你的強顏歡笑。” 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自己,段慕軒偏過頭挑起劍眉:“什么小動作?” “你的手指一直摩挲著書皮,一般這種動作有兩個暗示,一個是緊張,而另一個則是漫不經心。你心情不好,但又不喜歡讓別人發現自己情緒,這個時候你就會用拇指指腹戳著書皮的棱角。”張懷英背著手,帶著少女特有的嬌俏,說道,“不信嗎,看看你的大拇指指腹有沒有被戳出來的印子。” 段慕軒停下腳步,不得不說當一直被隱藏的情緒被人一五一十地列出來時,一點都不好笑。 他緩緩收回笑,扇形眼的眼角輕揚,而嘴角微垂帶著迫人的氣勢。憑借著身高的優勢,他微微彎腰湊近驚愕的少女,語氣冷漠:“所以,張小姐是承認從我一進門開始便注意我了?” “我、我只是,只是——”張懷英臉騰地紅了,“只是習慣觀察別人而已。” 段慕軒毫無表情地盯著她,半響,嘴角挑起一絲漫不經心的笑:“害怕什么,就算真的看穿了我的情緒,我又不會打你。” 張懷英怔怔地瞧著他明朗的笑容,臉上的紅暈未褪去給清秀的臉龐添了幾分明艷。半響,她自個兒先笑起來:“你同我大哥說的,有些不太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情敵一號,上線 ☆、第10章 chapter.10同心結繩 段慕軒冷笑了一聲:“每個人總是有不同面的,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依靠著真性情如魚得水地活著。”就像尚在十一二歲年紀的時候,他會強拉著落旌和君閑沿河放燈、去街頭吃糖葫蘆看剪窗花,冬天會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可是后來他們打雪仗的時候被劉嬸發現了。 他是少爺不過是被母親說了幾句,可落旌倆姐弟卻在潑水成冰的冷天里舉著火盆子罰跪。從那以后,他便再也不敢當著府里其他人面和落旌胡鬧。 想到這兒,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只覺得胸膛像是被千斤石頭壓著般透不過氣里,可是在客人面前卻又不得不維持著臉上那絲笑。實在強顏歡笑不出來,段慕軒對身旁少女歉意地一笑:“對不起,我想起還有些事情沒做失陪了,張小姐自便吧。”說罷,見張懷英愣愣地點了點頭,少年便轉身腳步匆匆地離去。 兩旁的海棠開得很好,而一身翠湖色衫裙的少女娉婷地站在羊腸路間,低頭抿嘴一笑—— “倒是個不同的人。” 墻角木槿樹下,小院落間藤架上掛著開花的藤蘿,藍紫的花穗一嘟嚕一嘟嚕地盛開,遠遠看去,比晚霞中的那抹紫還要絢爛幾分。 李君閑坐在一蹲木扎上揮著斧頭,汗水濕透了米白色開襟大坎,緊緊貼著古銅色的皮膚。將劈好的木條整齊地碼成堆才抬起頭,少年抿了抿唇,猶豫著提醒道:“阿姐,你已經呆坐在那里……很久了。” 落旌回過神一愣,隨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擺弄著手里的紅繩:“哦,是嗎?” “阿姐,你是為了慕軒哥嗎?”君閑眨了眨眼睛,汗水便從臉龐滑下,“我聽其他人說,今天府里來了些女客,其中一個特別溫柔漂亮的姑娘,有人還看到慕軒哥陪著她逛花園呢。” “你想多了。”落旌低聲說道,她手指纖巧地將紅繩打結編織,“我什么都沒想,只是有些累。”保羅神父借給她的書被段慕鴻拿走了,但在花房中她又看到段慕軒手里拿著那本《萬國藥方》,她不知道怎樣才能向他討要。 君閑抿了抿唇,黑色的寸頭就像是野地枯木上長出的黑菇:“阿姐,你說你曉得我的心思,同樣地,你的心思也瞞不過我。你我都明白,就算少爺再怎么喜歡你,段家也不會讓他娶你做夫人。你別怪我多嘴……若是娘還在,她肯定不會舍得你去給人做姨娘。”說著,少年低著頭緊緊捏住手里的斧頭柄,手背上浮現起蒼綠色的青筋,“阿姐你再等等我,我在講武堂一定努力讀書,等我出人頭地了,我一定送阿姐風風光光出嫁,任誰也不能看輕咱們。” 落旌忘了從什么時候起,君閑變得沉默寡言。少女記得幼時自己的弟弟是很喜歡談天說笑的,還很喜歡纏著她撒嬌打諢。她有些恍惚,原來她一直保護的男孩,已經長成了想要保護她的少年。落旌唇畔帶著一絲清甜的淺笑,半響,她將手中紅繩編成的平安結放到少年的手心中。 君閑一怔看著手中的中國結抬頭看著她。 落旌伸出手輕碰少年初現鋒芒的臉龐,柔聲笑道:“君閑,你要好好的,娘說過她在保佑我們,所以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好好的。” 她猶記得,那年北平冬天刺骨的冷,還有背上孱弱男孩氣若游絲的抽泣。落旌覺得,一定是娘在天之靈的保佑,才能讓她追上那輛汽車,才能讓她遇見那個從車窗中探出腦袋的男孩。 風吹過爬滿支架上垂著的紫藤蘿,下垂的花瓣像極了少女柔美的下頜,偶爾會有風燕快速地從藤架下穿過,剪刀一般的燕尾就會惹上一串玉石藍色的藤蘿點綴,最后飛回墻角木槿樹枝丫間的窩巢中。 落旌怔怔地看著院里那棵慕軒種下的樹,后來她才發現,原來那是木槿。她想起少年的話,忍不住抿嘴一笑,喃喃道:“木槿在北方,本就活得不易,又怎么會開花呢?” 段慕鴻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府里自然又是一番熱鬧。 翠黛趁著空閑的時間專門回來換了一身新衣服,又涂涂摸摸半天,臨走之前對落旌喜滋滋地說,若是過了子夜她尚未回來,便不用再為她留門了。落旌想要勸她,但是轉念一想人各有志。這是一個愣神的功夫,翠黛便已經不見蹤影了。 夜深時,落旌仍然被《萬國藥方》擾得心神不安,更是被上院紛繁噪雜的聲音吵得靜不下心,索性推門走到小院落中散步。紫藤蘿的種子是周掌柜送給她的,說是有安眠的作用。落旌看著月光下的藤蘿花微微一笑,有沒有安眠效果尚且不說卻是讓小院子美得像仙境一般。 雛鳥啾啾的叫聲傳過來,落旌辯著聲音尋到木槿樹下,果然見到一只風燕幼雛可憐兮兮地叫著,樹上燕子窩巢中也探出幾只小腦袋焦急地看著下面。 少女失笑,蹲下來小心地捧起雛鳥仔細查看:“你怎地那么不小心掉了下來?”好在鳥身上并沒有傷口,掌心中的雛鳥眼睛黑溜溜地盯著她,帶著哀求,“要怎么才能把你放回去呢?” 落旌仰頭打量著木槿樹,又看了看灰白墻壁,大概有了主意。木梯子搭在靠近木槿的那面墻上,落旌小心地捧著幼鳥踩上去,木槿樹還不算高不過踩了四五步便和風燕巢差不多高,只是梯子越往上便離樹越遠。見到幼鳥,巢中的風燕叫得越發厲害,落旌抿著嘴一手拉著木梯,身子前傾,顫顫巍巍地將鳥兒遞向燕巢。 兩只大鳥撲騰地飛出來,雖有些吃力但也將雛鳥安全地接回燕巢中。 傾斜著身子的少女欣慰地一笑,卻是下一秒花容失色—— 木梯被她拉著失了平衡直直向后倒去,少女害怕地緊緊閉著眼睛,右手使勁地抓著木梯沿兒。只聽砰地一聲,梯子卡在木槿樹的枝干,沖擊力讓落旌失了力氣松開手直直落了下去,卻結結實實地摔進一個人的懷里。 熟悉的松木味道,可也夾雜著陌生的濃郁酒氣。 落旌心跳得沒了章法,似乎因為剛才的驚嚇,一顆心已經到了嗓子眼兒。等到穩定了心神后,少女難得緊張到結巴:“少爺我沒事了,把我、把我放下來吧。” “叫我慕軒。”然而面無表情的少年貼著她敏感的耳廓,他笑起來,呵著帶著酒氣的溫度,“阿落,叫我慕軒,我就把你放下來。” 月光下煙紫藤蘿安靜地垂掛著,像極了仲夏夜的華麗夢境。落旌手被動地攬著少年的脖頸:“你喝酒了?”說話時,段慕軒呼吸的氣息會灑在她的臉頰脖頸上,她突然有些害怕這樣的距離,覺得太過危險。 段慕軒兀地笑起來眼神明亮,唇瓣間露出整齊漂亮的牙齒:“喝了一點,但是不多。嗝,好吧,有一點多。”真的不多嗎?落旌看著他扇形狀的眼睛,只覺得那雙眼里有著吸引人的東西——迷離莫測、好看到讓人輕易能夠在他那雙眼睛里迷失方向。 想到這兒,少女掙扎著從段慕軒懷中下來,低著頭:“你醉了,快回去休息吧。”說完,落旌微微錯身就要離開,可是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人抓住,天旋地轉地,她就被少年摟著轉到木槿樹后,緊緊地貼在樹身上。 幾片深綠的葉子抖落下來,有的落在少年寬闊的肩膀上,有的粘在了少女的辮子上。 段慕軒將下巴枕在落旌的肩膀上,只聽少女嘆了一口氣:“少爺,我只是去給你拿醒酒湯。” “阿落,”少年的語氣挫敗,近乎無奈地嘟噥道,“你沒有心。” 落旌眼神閃了閃,想要說什么卻變成了最后的苦笑,她輕輕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少年,無奈道:“少爺,你真的喝醉了。” 段慕軒一只手撐在樹身上,他湊近她,一雙扇形眼眼尾輕挑,他驀地一笑:“我沒醉。”落旌被他的笑容吸引,而下一秒,少年的腦袋便抵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半響,落旌松了一口氣,失笑搖頭,他果然醉了。還好,他醉了,這樣他就不會發現自己紅到滴血的耳尖。 卻不想慕軒再次直起身,落旌驚愕地看著少年手中那紅緋色的同心結,繩尾紅豆輕晃著宛如兩滴鮮血。少年笑得得意,像只偷了腥的狐貍:“都說了,本少爺清醒著呢。” 然而,上一秒說著沒醉的少年,下一秒咚地一屁股栽倒在地上。 落旌哭笑不得地看著坐在地上有些發懵的少年,她蹲下來抱著膝蓋,月光襯得少女的杏眼溫柔而明亮:“誒,六少爺,你還好吧?” 段慕軒索性靠在了木槿樹上,少年仰著頭,愣愣地問了一句:“木槿樹開花了?” 落旌疑惑地抬頭向上看,尋了半天也沒找出一朵花苞:“沒有啊。” “對啊,因為這棵樹是空心的,開不了花。”少年那雙眼睛里倒映出尋花的少女,唇角帶著一絲寵溺的苦笑,半響,他轉了話題,“阿落,你聽過一首詩沒?” 落旌被少年拉到身旁坐下,她問道:“什么詩?”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這部小說跟我之前的作品文風都不太一樣。大家有沒有覺得? 第一人稱跟第三人稱比較起來,各有千秋吧! 順便在這里給自己文打一個廣告好惹~ 完結文: 《穿越之我是天山童姥》:一朝穿越,附身童姥。 《再見,我的狼少年》:我的意中人是頭蓋世狼人! 《金色大漠的情歌》:沙漠之王唱給深海的不朽情歌 同期開: 《帝女山河覆》:妹控兄長與草原霸道小王子的亂世奪愛 《白骨小妖嘻游記》:金蟬九世輪回之謎,白骨小妖追愛之旅。 ☆、第11章 chapter.11樹下表白 落旌被少年拉到身旁坐下,她問道:“什么詩?” “是前清李文忠公的絕命詩,”說著,段慕軒像是變戲法般從身后拿出《萬國藥方》遞到落旌手中,“我是看了這部書的序才想起來。秋風寶劍孤臣淚,落日旌旗大將壇;海外塵氛猶未息,諸君莫作等閑看。” 少年打了一個酒嗝,手搭在膝蓋上撐著額頭笑起來,“若不是當年我曾親眼看見你和君閑流落街頭的樣子,也差點相信你和前清那李文忠公有什么干系呢。” 落旌嘴角依舊是溫柔的弧度,手指輕輕摩挲著書的封面:“那,少爺覺得李文忠公又是個怎樣的人?他一手簽下那么多喪權辱國的條約,世人都說他是國家的罪人,少爺也是這么認為的吧。” 段慕軒歪頭打量著落旌的神情,半響,他伸手握住少女冰涼的指尖:“不敢破格改新而護清廷之利,是其所短;但勞苦不避以一己之身而當列強,是其所長。國家的罪人這頂帽子雖然沉,但總是要有人出去頂著,李文忠公也不過是替晚清頂了這罪名罷了,說到底也是個可悲可嘆可敬之人。” “少年科舉,壯年戎馬,中年封疆,晚年洋務。一路扶搖,久經患難,今當垂暮,憂郁成疾。顏面掃地,愧對列宗。”怔怔地,落旌一雙眼水霧彌漫。她的記憶力一向很好,而那幾句話祖母在宗祠面前雖只說了一遍,但是悲涼交加的語氣她到現在也不能忘記。 落旌說的聲音極小,而上院的喧囂掩蓋了她的聲音。段慕軒湊過去,他的眼瞳黑極了像一個漩渦:“阿落,你在想什么?” 落旌一愣,她低垂著眼,睫毛彎彎長長得像扇子:“我在想……在想君閑今日跟我說的話。”她偏頭瞪著段慕軒,神情里帶著少女難得的嗔怪,“阿弟同我說,你在講武堂中收到女孩子送的同心結是他們幾個中最多的,你還誆我說,一個都不曾收到!” 被拆穿了也不惱,慕軒站起身來,搖頭晃腦:“別人送的為何我便要收,我確實一個都不曾收過。”說罷,少年回身朝落旌伸出手。 落旌看著少年的手掌心一愣,隨即小心翼翼地把手遞給了他,嘀咕道:“不是怕被人比下去,才要我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