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欽本來還在考慮于美人所言的真假，可于美人的死卻仿佛坐實(shí)了她所言為真一樣，正是因?yàn)樗脑捊衣冻隽四莻€驚天秘密，所以她觸犯了別人的底線，所以她只能死。

    鳳欽心底一頓抽痛，更覺悲傷憤怒，堂堂蜀王宮之中，竟然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雙雙黑手收割性命，這看似銅墻鐵壁的蜀王宮何時(shí)變的如此漏洞百出危機(jī)四伏了？！

    “父王，兒臣覺得，于美人必定是為人所害！”

    大抵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又大抵是因?yàn)轼P欽對鳳曄的格外寵愛，這個時(shí)候誰都不敢下的斷言由鳳曄來下，他殷切的看著鳳欽，而鳳欽看著他的眼神卻是一點(diǎn)僥幸都不能有，他的兒子正在看著他，這一場人命案是一定要查的，是誰下的毒手，也是一定要查明白的。

    “藺辭……這件事還是交給你，你來查……”

    藺辭面色嚴(yán)峻，大抵是想到了月前死去的秦美人，秦美人之死也死的蹊蹺，好端端的竟然墜到了深井之中，可是那件案子交給藺辭之后并未查出個所以然來，至今也沒有一個圓滿的交代，眼下于美人之死又交到了他的手上，相比之下藺辭倒是更愿意去打打殺殺做個好護(hù)衛(wèi)，論起刑獄斷案，朝中本是有廷尉一職的，奈何兩位美人之死都是蜀國王宮之事，許多關(guān)節(jié)都不好像朝堂公之于眾，因此出了事鳳欽第一個想到的乃是藺辭。

    哪怕藺辭對早前秦美人的事還未查探清楚，鳳欽也沒有怪他，因?yàn)樗闶窃谶@王宮之中長大，他清楚的知道，這看似世間最為繁華富貴之地并不是每件事都能水落石出。

    “屬下遵命，只是……于美人……”

    于美人還孤零零的躺在池子里，生前榮華富貴，死時(shí)卻如此凄慘不堪，鳳欽滿是不忍心的往池子里看了一眼，“通知內(nèi)府，來收斂，照大喪辦，對外且稱病故吧。”

    鳳欽每一字都說的十分艱難，其他人聞言心底也是一片沉重，誰能想到好端端的會在春日宴上死人呢？且又是宮中的美人……鳳欽頓了頓，又道，“送消息給老七。”

    說至此，眾人心中卻是猛地一提，于美人乃是七公子生母，七公子因?yàn)樗墓又蓝话l(fā)配去南邊羌州，也是因?yàn)檫@樣于美人才精神不好今日又受了刺激失常，這個檔口上，鳳欽極有可能會因?yàn)橛诿廊酥来笊馄吖樱伤@話說完，眾人等了半晌也沒有聽到他接下來的話，便知道鳳欽只是將這消息告訴七公子，并無讓他回來奔喪或是赦免的打算。

    “王上，外面太冷了，您先進(jìn)去歇著吧。”

    荷花池子旁本來就水汽重，又因?yàn)轱L(fēng)勢不小自然極冷，王慶出聲勸了一句，鳳欽動了動腳步，可雙腳卻像是灌了鉛似的走不動，王慶見之趕忙將其扶著，鳳欽這才小步小步的往前院走去，他一走，其他人便更沒有留下來的必要，朝夕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于美人的尸首，眼底一片微寒，商玦站在她身邊，這會兒攏了攏她肩上的披風(fēng)。

    “她必定不是自殺的，是有人想封口。”

    朝夕語聲壓低道出這話，商玦面色也沉沉的，“對方下手太快了。”

    不光是朝夕和商玦，所有人都沒想到只是回去換個衣服的功夫于美人就死了，商玦和朝夕是明白要保住于美人的，可對方簡直是雷霆之勢，今日宮中這么多人，且霜清殿不比秦美人死的北苑那般偏僻，雖然于美人的內(nèi)院沒有許多人守著，可這霜清殿之外的巡邏侍衛(wèi)卻是嚴(yán)防死守，便是這樣還是叫人鉆了空子，如此住在這宮中的人都該人人自危了。

    鳳欽走在最前，步伐緩慢身形佝僂，剛走到門口便看到了急急趕來的孫岑，孫岑一臉的驚惶疲憊，身上衣裙已換，發(fā)髻也重新梳整，可顯然還沒有修整好，是臨時(shí)聽說消息急急忙忙趕過來，一眼看到同樣疲累蒼老的鳳欽，孫岑動了動唇卻不知道說什么，她還未說話，身后又傳來腳步聲，不多時(shí)，段凌煙的身影又出現(xiàn)在了院門處，她先是看到走在前面的孫岑，而后才看到鳳欽這邊還有這么多人，微微一愣，下拜行禮。

    孫岑見狀才想起來自己也忘記了行禮，趕忙跟著一道下跪。

    鳳欽疲累的擺了擺手，“行了行了，都起來吧。”

    段凌煙和孫岑先后起身，段凌煙也重新休整過，換了一身嶄新的卻沒有平日那般明艷的素色衣裙，看起來比孫岑精神好些，她先走上前來，“王上，美人的事是真？”

    段凌煙好像還在懷疑真假，可話一出口卻又搖了搖頭改口，“王上節(jié)哀。”

    說這話，上前扶著鳳欽，王慶十分知趣的退到了后面。

    孫岑這邊也上得前來，“王上節(jié)哀，于meimei心知您對她的寬容……”

    七公子雖然不是害死四公子的直接兇手，可四公子卻是因他而死，鳳欽沒有動于美人的位分份例，只是將七公子遠(yuǎn)放，的確是對她有幾分憐惜，而這話由孫岑來說再合適不過，鳳欽聞言嘆了口氣，這邊廂一直不曾說話的段錦衣這時(shí)才開口道，“王上，諸位重臣命婦都還在未央殿，眼下宮中死了人，這祭禮可還要繼續(xù)下去？”

    鳳欽眉頭緊皺，他當(dāng)然沒有忘記未央殿的那些人，整個蜀國的貴族氏族都入宮了，此時(shí)此刻，未央殿之中還不知道亂成什么樣子，這些老氏族和貴族更不知道將王室的這些亂子說成什么樣子，不管怎么樣，今日的春日宴實(shí)在是混亂不堪，他的臉?biāo)闶莵G盡了！

    “這個點(diǎn)了是不是讓大家先出宮去，畢竟還是要先解決宮里的事。”

    楊蓮心小心翼翼的道出這話，她本打算一直不開口的，可若一句話不說，倒也顯得太畏首畏尾了，指不定就要被誰懷疑上，而鳳欽此時(shí)卻面露了猶豫，水祭出了亂子，卻基本上算是將程序走完了，火祭還未開始，當(dāng)真就在此斷了？如此會不會招致上天的懲罰？

    也不知是今日之事太過詭譎讓鳳欽心底有些畏怕，還是他當(dāng)真將老祖宗的規(guī)矩看的格外重要，想了想，鳳欽卻是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天穹，“趁著還未落下雨來，不管如何火祭都要進(jìn)行完的，藺辭，你留在這里看著，務(wù)必先封鎖消息處理美人的后事，其他人，先去未央殿穩(wěn)住百官命婦，嚴(yán)正……”鳳欽左右張望了一下，可算是看到了不知怎么就縮在了最后的嚴(yán)正，“嚴(yán)正，你去安排，火祭該如何還是如何，決不能觸怒了老天爺。”

    鳳欽猶豫半天，眾人能感受到他的焦頭爛額，本以為他最終會決定今日的春日宴就此收場，可沒想到他竟然會讓繼續(xù)準(zhǔn)備火祭，這樣的天氣，一眾嬪妾又經(jīng)歷了剛才的落水，即便是舉行了火祭，又有誰秉持著一顆誠心來祭祀呢？

    朝夕和商玦對視一眼，段錦衣眉頭一皺，楊蓮心眼底閃過兩分訝色，其余人面上的表情也格外復(fù)雜，可是鳳欽才是這蜀國的王，他既然已經(jīng)下令，又有誰敢違抗？

    下令之后鳳欽便朝霜清殿正門的方向去，他被段凌煙扶著，背脊有意識的挺的直直的，雖然腳步仍然緩慢虛浮，卻給人垂死而生的悍勇之感，一邊走還一邊吩咐，“適才落水的想必有不能來的，若是實(shí)在不能來就算了，其余人等還是前往未央殿之前的祭臺準(zhǔn)備火祭，不論如何，春日宴的規(guī)矩不能在今日破了，若是今日半途中斷，怕是整年都會不順。”

    鳳欽聲音不大，這話不知是說給其他人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其余人再看了一眼荷花池子的方向，心知于美人這事暫時(shí)要放一放了，而這霜清殿，在未來很長一段時(shí)間內(nèi)都將空置荒廢，沒有人敢接鳳欽的話，更沒有人敢提出異議，所有人沉默的跟著鳳欽，直直朝著未央殿之前的祭臺而去，人群之中，只有鳳曄越走越慢，最后走在了朝夕身邊。

    “二jiejie今日怎么樣？可有什么大礙？”

    鳳曄聲音壓低，卻是在關(guān)心朝夕，朝夕聞言心中微微一動，搖了搖頭，“我沒事。”

    鳳曄又轉(zhuǎn)過頭看了朝夕幾眼，再往最前面鳳欽極其周圍的王后和其他嬪妾身上掃了一眼忽的冷笑了一下，“剛剛死了人，即便火祭了又能如何？二jiejie不覺得今日之事實(shí)在是太過奇怪了嗎？從在未央湖上開始，事情便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發(fā)展……”

    鳳曄小小年紀(jì)，朝夕知道他聰慧，也知道他有一顆不為人所知的狠辣心腸，可卻是沒想到他適才竟然能那般為于美人之死說話，今日場面發(fā)展成這樣，誰都格外小心謹(jǐn)慎，因?yàn)橐粋€不慎可能就要引火燒身，憑著鳳曄的聰明，他絕對可以想到這一點(diǎn)。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只有等火祭之后再說了。”

    朝夕回答的簡單，語氣之中更含著兩分提醒之意，鳳曄卻搖了搖頭，語氣也格外的沉肅，“二jiejie就沒有想過為什么于美人這么快就死了嗎，在不到一個時(shí)辰的時(shí)間里，她便被人溺死在了荷花池里，想一想，除了因?yàn)樗f了莊姬王后病故存疑的那句話還有別的什么？二jiejie難道不應(yīng)該急著找出謀害于美人的真兇？謀害于美人的真兇必定就是當(dāng)年害死莊姬王后的兇手啊，我能想到這一點(diǎn)，二jiejie你這樣的心性怎么會想不到呢……”

    朝夕蹙眉，只以為鳳曄在質(zhì)疑她的行動力，她正要解釋，鳳曄卻繼續(xù)道，“二jiejie一定要說你想到了只是剛才沒有插言，畢竟不是說幾句話就能找到兇手……”朝夕挑眉，忽然覺得她誤解鳳曄的意思了，果不其然，鳳曄忽然轉(zhuǎn)身目光暗沉的看了她兩眼，“我總算知道二jiejie回來巴陵要做什么了，二jiejie安靜了這么久，這是你要做的第一件事？”

    他語氣低沉詭譎，幽幽的，瞬間讓朝夕想到了那個山洞之中用利刃折磨昭仁宮大太監(jiān)的小小身影，朝夕眉頭一皺，“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鳳曄抿了抿唇，“不論你有沒有做什么，今日這事只看結(jié)果卻是和你關(guān)系最大，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結(jié)果？有了于美人這個引子，你便可以名正言順的查當(dāng)年的事。”說著又冷笑一聲，“背后那人也實(shí)在是傻，于美人一死，她那會兒說的話就更有信服力了！”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jīng)出了霜清殿，要繼續(xù)火祭的消息已經(jīng)傳開，所有人都朝著祭臺的方向去，不知不覺的，朝夕商玦和鳳曄三人已經(jīng)落在了最后面，而鳳曄說話也不回避商玦，朝夕也不覺得商玦跟在身邊聽著她們姐弟的話有什么不妥，遠(yuǎn)遠(yuǎn)看著，倒覺得她們?nèi)耸纸缓茫β狓P曄說完，看著他的目光有些陳雜，“慧極必傷，你還小，無需插手這么多事。”

    尋常人眼底的鳳曄是那個經(jīng)常被鳳欽寵的嬉皮笑臉的稚童，可朝夕卻知道他的另一面，而他自己更清楚這一點(diǎn)，因此在朝夕面前從不隱藏，他分明是十分認(rèn)真的在和她討論今日之事，可她卻說“他還小”？鳳曄眉頭一皺，當(dāng)即便低聲呵斥起來，“誰還小了！我這么小都能明白的道理這么多大人卻自欺欺人豈不更是可悲可笑……”

    鳳曄惱羞成怒，朝夕見他這樣唇角竟然微微一彎，而一旁的商玦更是忍不住的笑出了聲來，鳳曄抬眸瞪朝夕一眼，再瞪商玦一眼，心知這會兒不是說話的時(shí)候而朝夕也不可能將什么事都告訴他，于是氣呼呼的哼一聲便朝前面的鳳欽追去。

    這邊廂商玦還在笑，看著鳳欽的小小身影道，“他挺有意思的。”

    他這語氣嘆然，倒不是平日里談?wù)摕o關(guān)緊要之人的云淡風(fēng)輕，朝夕便知商玦對鳳曄應(yīng)該是有兩分喜歡的，她便也看著鳳曄的方向，“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并不是什么好事，看到他總能想起我自己小時(shí)候，所以我倒是希望他真能向他自己說的，多向往些蜀國之外的名山大川江河湖海，若是整日浸yin在王宮的權(quán)利陰謀里，倒是損了他這小小年紀(jì)便十分難得的豁然心性，等他將來長大了，再運(yùn)籌謀算再爭權(quán)奪利，必定會是個厲害的角色。”

    商玦聽著這話眉頭微皺一下，也不知道朝夕哪一點(diǎn)說錯了。

    微微沉默一下，他語氣變的有些低沉，“你……似乎挺喜歡他的。”

    鳳曄只是個小孩子，朝夕一點(diǎn)都不懷疑商玦口中的喜歡是什么意思，她仍然看著鳳曄那個方向，思忖一下才道，“或許是因?yàn)橛X得他和我從前很像？八歲……八歲的小孩子就能狠下心來殺人，而你我都知道，殺人的感覺并不太好，我看著他，仿佛就能想到十年之后的他會是什么樣子，而他到底和我不同……他還是別成為我想的那樣比較好。”

    鳳曄聰慧精靈，卻也狠辣無情，若是在這樣下去十年八年的，必定會成為一個善于和陰謀打交道的弄權(quán)好手，可這樣的人……根本不是那個滿眼向往說要自己去踏遍大殷河山的意氣少年，朝夕不知該如何形容，可看著鳳曄，她記得更多的是他問她趙國風(fēng)土燕國山河時(shí)眼底的星光，她想讓這星光不滅，因?yàn)樗溃啦豢赡艹蔀槟菢拥娜恕?/br>
    朝夕從不是多話的人，可今日說起鳳曄她的話倒是多了些，想到這里，商玦的表情不知為何更為沉凝了些，朝夕見他忽然不語本想問問，可一抬眸卻見一行人已經(jīng)近了未央殿，百官和命婦們已經(jīng)接到了旨意，都齊齊的等在未央殿之外，也不知怎么，適才還漸大的風(fēng)勢這時(shí)候忽然小了些，倒像是老天為了火祭順利忽然開眼了。

    沒有人通知百官們于美人之死，可走得近了朝夕卻看到在站的所有人表情都怪怪的，格外的嚴(yán)肅，格外的小心謹(jǐn)慎，有些人眼底甚至還有畏懼，朝夕知道，他們必定已經(jīng)知道消息了，因鳳欽的出現(xiàn)，所有人都下跪行禮，鳳欽這會兒不愿多言，只字不提于美人的事，只勒令嚴(yán)正盡快準(zhǔn)備妥當(dāng)，火祭早有準(zhǔn)備，此時(shí)不過是再做調(diào)整，拜見了王上的眾人有的返回觀禮臺，有的則是留下等待祭禮的開始，而老遠(yuǎn)的朝夕看到了扶瀾和洛玉鏘。

    他二人本在邀月臺，聽到于美人之死之后不便和朝夕一起去霜清殿才未至，這會兒必定是得了消息還要火祭又過來了，可他們沒去觀禮臺上，只是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這邊。

    商玦對朝夕說了句“我過去看看”朝他們二人走了過去。

    朝夕等在原地，依舊是在隊(duì)伍末尾，而因?yàn)榛鸺酪匦麻_始，一些換了衣服沒有大礙的嬪妾又趕了過來，不多時(shí)還看到了鳳念歆和鳳念蓉、鳳念依三姐妹，三人之中鳳念蓉面色最差，可她依舊妝容精致一絲不茍的過來了，果真是任何場合都不愿失禮。

    場面太過沉默，朝夕也無心去看旁人，只有意無意的看著商玦那邊，商玦的面色還是有些暗沉，他側(cè)對著朝夕和扶瀾說著什么，扶瀾也一改平日里的慵懶樣子面露深思。

    出了什么事？朝夕下意識的生出疑問，正想走過去問問，那邊廂嚴(yán)正卻走過來道，“王上，祭禮準(zhǔn)備的差不多了，只是還差幾張您親手寫的符文。”

    祭祀諸事，能鳳欽親手做的他都是親手做，這寫符文本也是如此，若是平時(shí)便罷了，可是這會兒的鳳欽走路都有些不穩(wěn)雙手都在發(fā)顫，怎么也不可能按照程序去親手寫那些符文，鳳欽眉頭一皺，顯然不滿意嚴(yán)正思慮不周對他提起此事。

    嚴(yán)正見鳳欽這表情也是心底咯噔一聲暗叫不好，君臣之間正尷尬，一旁的鳳曄忽然上前一步淺笑道，“嚴(yán)大人，不如由我去代替父王寫？平日里父王日日教我念書習(xí)字，今日我代父王寫符文也能表王室誠心，父王，您看如何？”

    要說平日里鳳欽那般疼愛鳳曄，委實(shí)是小小年紀(jì)的鳳曄實(shí)在是太過懂事了，鳳垣和鳳煜也在旁邊，他們二人卻是沒有第一時(shí)間上來說他們可以代勞。

    鳳欽一直皺著的眉頭終于松了松，滿意的看著鳳曄點(diǎn)頭，這邊廂嚴(yán)正也大大的松了口氣，本來由君王親手將祭祀的祭文寫在靈符之上就是為了表達(dá)誠心，鳳曄是王室公子，自然也是極佳的人選，“好好好怎么不好，十三公子代替王上是再好不過了……”

    鳳曄拍了拍鳳曄的肩膀，“去吧，不枉父王平日里疼你。”

    這話說的周圍人面色微變，鳳垣更是有些慚愧的低下頭來，鳳曄嘻嘻一笑好似沒發(fā)現(xiàn)這話是在夸他，只看著嚴(yán)正道，“嚴(yán)大人，在哪里寫你且?guī)繁闶橇恕?/br>
    嚴(yán)正轉(zhuǎn)身抬手一請，“十三公子請這邊走，就在不遠(yuǎn)處的經(jīng)堂……”

    “經(jīng)堂”二字讓鳳曄眉頭微不可察的一皺，可他還是二話不說的跟著嚴(yán)正朝他指的方向走，朝夕瞧著心底又是一嘆，說鳳曄心思玲瓏委實(shí)不為過，見鳳曄走遠(yuǎn)，朝夕又看向商玦那邊，見他們還在說著什么心底疑惑更重，心思一出，她徑直朝商玦走去。

    “我記得我說過，命這東西都是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你若不怕生出變數(shù)只管……”

    扶瀾語氣沉肅的對商玦說著這話，說到一半眼風(fēng)卻掃見朝夕過來了，他話頭一斷，立刻對朝夕咧嘴露出個笑，“嘿嘿……小鹿來啦……”

    二人都是側(cè)對著這邊，顯然因?yàn)槭裁词率纸棺贫紱]注意到朝夕的到來，便是商玦也是因?yàn)榉鰹戇@話才向朝夕看了過來，這在朝夕看來簡直是不尋常至極，且扶瀾那個忽然露出來的笑無端的叫人覺得他十分心虛，再一抬眸，剛剛還站在扶瀾身邊的洛玉鏘這會兒竟然站到了一旁去，明顯適才二人說的話洛玉鏘是不能聽的。

    他們到底在說什么？有什么事是要瞞著她的？

    朝夕看了看扶瀾，又看了看商玦，“怎么了？”

    扶瀾又是嘿嘿一笑，卻看著商玦，明顯是讓商玦來回答朝夕的問題，而商玦抿了抿唇，卻是下意識的將視線往不遠(yuǎn)處的人堆之中看，也不知道是在找誰，看了一圈之后眉頭忽然一皺，而后有些急迫的問道，“鳳曄怎么不見了？”

    果然是太專注了，以至于連鳳曄不見了都沒發(fā)現(xiàn)。

    朝夕心底嘆一聲，更確定一定是出了什么狀況，口中卻還是回答道，“他去抄符文了，代替父王去的，待會兒就回來了……”

    商玦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朝夕蹙眉，“問這個干什么？”

    商玦眼底閃過一分猶豫，可對上朝夕的目光，深重的看了看朝夕之后卻還是道，“今日，讓他離有火的地方遠(yuǎn)一些……”

    朝夕下意識的點(diǎn)頭，可隨即眉頭一揚(yáng)。

    “經(jīng)堂里面有沒有火？”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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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章 經(jīng)堂著火

    “十三公子，在這邊，筆墨都準(zhǔn)備好了。”

    臨時(shí)準(zhǔn)備的經(jīng)堂只是未央殿殿群之中的一間偏殿，重新布置之后暫用作春日宴準(zhǔn)備祭祀品屋的經(jīng)堂，這偏殿十分闊達(dá)，正中一間燭火通明乃是經(jīng)堂，左右兩邊的耳房都擺放著祭禮所需的祭品，鳳曄大概的掃了一眼，直跟著侍奴走到了跪墊之前。

    桌案齊備，符紙筆墨也都準(zhǔn)備了個妥當(dāng)，鳳曄對那侍奴點(diǎn)點(diǎn)頭，跪在了跪墊之上。

    那侍奴見此上前去鋪開符紙，口中道，“這符文乃是祭禮最后才用的，十三公子可以慢些抄，哪怕等下祭禮開始了也不打緊呢。”

    鳳曄搖了搖頭，“還是要快些寫完的，待會兒還要去參加祭禮。”

    說是這樣說，可鳳曄聽到了外面響起的低沉悠揚(yáng)的號角聲，想來是眼看著天色不好鳳欽下令開始祭禮了，這么一想鳳曄也不敢耽誤，拿起朱砂筆便開始寫符文。

    那侍奴似乎正是看守這經(jīng)堂的，見他開始寫便道，“公子先寫著，奴不敢打擾，奴先去外面守著，公子若有吩咐只管來喊奴便是。”

    鳳曄看也沒看他的點(diǎn)點(diǎn)頭，侍奴便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外面依舊還有風(fēng)拂，侍奴走出去便將門輕輕關(guān)了上，鳳曄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倒覺得這侍奴十分細(xì)心，回過頭來，只將案上的符紙一張張的寫好放在一旁，經(jīng)堂之中靜悄悄的，偶爾有燭火噼啪聲響起，因?yàn)殚L時(shí)間點(diǎn)香燭，屋子里味道十分濃厚嗆人，鳳曄輕咳了兩聲才將那不適壓了下去。

    燭火的噼啪聲，朱筆磨砂紙頁的沙沙聲，倒是將外頭那風(fēng)聲人聲都隔絕了開，饒是如此，鳳曄此刻的內(nèi)心也不甚平靜，此次的春日宴如此的糟糕紛亂，且還出了人命，雖然人在佛堂，鳳曄眼前浮現(xiàn)的卻是于美人尸首躺在荷花池里的樣子，他眉頭微皺，握筆的力度都大了不少，于美人的位分不低，雖然因?yàn)槠吖又陆鼇碛行┦櫍梢簧臉s華富貴卻是少不了的，而鳳欽說話，宮里更是沒有人敢去頂撞欺辱她，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死了。

    以那般不堪凄慘的樣子死了，而在這宮中如此無緣無故悄無聲息死的并不止于美人一個人，四年之前，他的母親也是無端死去，不僅如此，還死的無疾而終。

    思及此，鳳曄握筆的力道越來越大了，一個不留神，鮮紅的一筆拉的太長，好端端的一張符文便被毀了，鳳曄不得不停下，看了一眼桌案上被毀了的符紙眸光微暗，抬眸看了看前面的香燭，他抬手將那頁被毀了的符紙一下子燒了掉，白色的符紙一角被點(diǎn)燃，整張符文便被一點(diǎn)點(diǎn)的燒了起來，待燒到了最后一點(diǎn)，鳳曄才將符紙扔了掉，落在地上的符紙變作一頁黑灰，火星一閃而逝，連最后一點(diǎn)白色的符紙都燃燒殆盡。

    屋子外面悠揚(yáng)的號角聲已經(jīng)接近了尾聲，待號角禮樂一停，火祭便會正式開始，哪怕不必著急，他的時(shí)間也并不十分寬裕，思及此，鳳曄又拿起了筆，可就在他拿起筆的瞬間，一道極低極低的人聲在兩段禮樂的間隙之中插了進(jìn)來……

    鳳曄武功修為雖然不高，可小小年紀(jì)六識已經(jīng)有超乎常人的靈敏，那道聲音即便很低很低卻還是被他捕捉了到，拿筆的手一頓，鳳曄下意識的轉(zhuǎn)身朝門外看了看，門扉合的十分嚴(yán)實(shí)，且聲音似乎也不是門外傳來的，且這會兒半晌也沒有別的聲音響起，鳳曄眉頭微揚(yáng)，那禮樂卻又響了起來，這一下更是再聽不到別的，他搖了搖頭，不再多想的落筆寫字。

    朱筆剛在符文之上落下一畫，那剛剛聽到的聲音卻又忽的一閃，鳳曄猛地抬頭，這一次他總不會聽錯……左右看了看，鳳曄猶豫一瞬還是放下手中的朱筆朝右手邊的耳房走去，剛走到門口便能看到里面堆放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祭品，包括打扮精致的紙人都擺在這里面，紙人乃是紙做的，可五官惟妙惟肖，且妝容十分濃艷，看起來倒像是真人一般，且因?yàn)樘裾嫒耍@幅裝扮之下反而有些叫人害怕，鳳曄看到這一排排紙人的時(shí)候甚至在想，莫非是這些紙人成了精說了話？抬眸四望，這耳房地方寬敞，可入目都是祭品，哪有活人能說話？

    沒見到人，鳳曄不由得再度開始懷疑剛才的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了幻覺，況且時(shí)間緊張，他總不能因?yàn)槁牭搅它c(diǎn)并不確定的人聲耽誤了寫符文，這般想著，鳳曄轉(zhuǎn)身朝經(jīng)堂而去，然而他剛走出兩步，適才兩度閃過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一次距離更近，鳳曄下意識的看向了這耳房靠后的那扇窗戶上，那窗戶乃是一扇四開軒窗，此刻緊緊的關(guān)著，鳳曄敢肯定，剛才響的聲音一定是出自那軒窗之后……眉頭微皺，這窗后面怎么會有人？

    鳳曄年紀(jì)尚小，最喜歡在宮中“流竄”，因此不管是園林的假山還是闕樓橋洞他都摸的清楚，在他的記憶之中，這經(jīng)堂乃是未央殿的偏殿，且還是極其偏殿的那種偏，否則也不會用來對方祭品雜物，而在這經(jīng)堂之后，卻是緊挨著一處竹林，那竹林之中本引了一方未央湖的水做了個小池，清泉淺池，茂林修竹，本來還算一處妙景，后來不知怎么水道被堵，未央湖的水過不來了，那小池漸漸干枯，只剩下些腐爛的竹葉堆在池底，既然如此，那竹林便也算是廢了，眾人都來看未央湖的荷花，哪里還有人記得那處竹林？

    從前有人喜歡這處竹林也是因?yàn)榇颂庪[蔽安靜，可現(xiàn)如今，能在這等地方說話的人所說的事十之**是見不得光的，今日宮中詭譎之事太多，鳳曄想都沒想就朝那軒窗小步小步的靠過去，越是靠近，窗外那雖然身處僻靜之地也刻意壓低了對話聲便清晰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