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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的專屬錦衣衛(重生)在線閱讀 - 第53節

第53節

    畫屏只好放下粥碗,隨楊蓁離開,出門前還不忘向徐顯煬道:“大人可別縱著他啊,剛大夫都說了,他體質極虛,要及早進食補養才能好得快。”

    徐顯煬苦笑點頭:“好,我知道了。”

    待得兩個女子出去,徐顯煬在床邊的坐墩上坐了,與卓志欣互相看看,兩人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悵然。

    見他去望粥碗,卓志欣皺著眉頭懇求:“我剛已經被灌了好幾口了?!?/br>
    徐顯煬笑道:“有這么個人管著你,滋味不錯吧?”見卓志欣一副挺為難似的模樣,他又道:“我覺得人家挺好的,沒日沒夜地伺候你這些天,不嫌臟不嫌累的,也沒圖你什么。你還不滿意?”

    “我……可從沒想過……”卓志欣紅著臉吞吞吐吐,“從沒想過……自己能娶上這么俊的媳婦?。 ?/br>
    徐顯煬啞然失笑。他不像楊蓁,他從未覺得卓志欣會介意畫屏的出身,李祥說什么卓志欣的爹中過秀才都是胡謅,其實卓父也只是讀過書,進過學,考過試而已,勉強算是個文人,他們的出身都是那么回事,都是才跟著何智恒沾了幾年的光,卓志欣又沒那一朝翻身就小人得志的嘴臉,沒什么可看不起畫屏的。

    近些天見識了畫屏對卓志欣的體貼照料,徐顯煬早就決定,但凡卓志欣還能恢復,就一定要盡力促成這樁婚事。

    如此看來,倒也不用他費什么口舌了。

    他哂笑著湊趣兒:“你說了,叫我給你找個模樣不比我媳婦差的,這差事我還不得盡心給你辦好了?”

    卓志欣二十好幾歲一大男人,還是在個發小面前,竟然臉紅到耳根上去,垂頭半晌出不來聲兒。

    他與楊蓁畢竟相處極少,還沒種下那么深的執念,心里對死去三年多的未婚妻也已大體擱下了,這回死里逃生,一睜眼就看見個無微不至照料自己的小美人,簡直就是老天賞下個rou餡餅,難道還有撇開不要的道理?

    “這個……你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給的?!焙靡魂嚕恐拘啦艑ち诉@么個臺階下,以示自己不是見色起意,而是順從上峰安排。

    徐顯煬強忍著沒笑。

    卓志欣轉開話題道:“聽弟妹說,李祥還被關在詔獄里?!?/br>
    “嗯?!毙祜@煬倒了杯溫水遞到他嘴邊,“我打算著,聽了你的意思再去處置他。倘若等不來你親口說了,我就關他一輩子。”

    卓志欣喝完水,笑了笑:“你知道我這兩天有時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一半,想起之前種種,最擔憂的就是你已然把李祥給殺了。我能想得出,倘若我醒不過來,你又殺了李祥,你這后半生過得該有多憋屈?!?/br>
    徐顯煬望著他:“所以,你想要我把他放了?!?/br>
    “放了吧?!弊恐拘滥樕星疑n白,笑容卻已完全恢復了往日的溫暖,“不放了他,他老娘和媳婦兒子怎么辦?難道要你我來養活?我好容易快有自家媳婦了,可不想替別人養媳婦。”

    徐顯煬再次啞然失笑,一時間覺得心境平和,好生知足,好生感恩,就好像一下子解決了好多難題,落得個渾身輕松。

    *

    冬日的京郊一片蒼涼寥落,涼風卷著枯葉在空中翻飛打旋。

    城南永定門外的官道上清清靜靜,僅有一輛孤零零的騾車朝著遠離京城的方向緩緩行駛。

    李祥坐在車夫的位子上,已不知是第幾次回首朝車后望去。

    巍峨壯闊的京城城墻越來越遠,在此望去,就像畫在遠處的一張畫兒。

    “祥哥,”他身后的車簾敞開著,他媳婦韓氏忽然出聲道,“別看了,你想回去就回去吧。去淶水的路我也熟,我帶婆婆去就是?!?/br>
    說著竟不等李祥回應,就坐到車前來,硬從李祥手里取過了馬鞭。

    李祥道:“你胡說什么?我何時說要回去來著?”

    韓氏自顧自地趕車:“你不必牽掛我們,不就是養兒子養婆婆么?那么多沒男人的家口,人也都好好活下來了,咱家怎就不行?”

    車里的李老太太懷里抱著孫子,聞聽笑了一聲:“瞧你說的,我身子骨硬朗著呢,自己也養活的了自己。祥子,別忘了你爹當年怎么教你的。人活一天,就得講一天的良心。沒了良心,還不如不活了呢。咱們一家要是就這么走了,以后孫兒長大了問起這段過往,我都沒臉跟他說?!?/br>
    李祥目光落在妻子的手上,握著馬鞭的那只手食指少了半截,是前陣子被那個潛伏家中的殺手頭領斬斷的,那幾日總是流血不止,還有些感染化膿,都是近日徐顯煬找了正經大夫幫忙醫治,才總算愈合恢復。

    他鼻子有些發酸,最終還是強忍了下來,跳下騾車道:“娘,媳婦,你們先去,將來……我必會再去尋你們!”

    韓氏蹙了蹙眉,也是堪堪忍住眼淚,點頭道:“你放心去,顯煬……徐大人他,總也不會虧待了咱家。”

    *

    算起來寧守陽已然在京做官十四年有余,他的府邸坐落于西城,典型的文官家宅,一共五進的院子,在京師之內只能算是居中的檔次,不算豪奢,也沒多少引人矚目之處。

    若與他在老家保定府鄉下的那所莊園比起來,可是相差了十數倍。

    這是近年來多數文官的慣有做派,人前端著架子,在京城里不顯山不露水,和光同塵與人為善,卻在自己老家放開手腳兼并土地侵吞民產,儼然地方一霸,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寧守陽因老家保定府離京師不是太遠,不好做得太過引人注意,還算是相當收斂的了。像從前一位做過內閣首輔的前輩家在江南松江府,竟然攢下了二十四萬畝的田產,一直為后世同僚仰望欽羨。

    今日寧守陽剛去一位同僚家里隨了份子,吃了喜酒,回到家宅時已過了戌時,新上任的管家程凱跟進書房里來,屏退了閑雜下人,小聲報道:“太公,那個李祥今日下午竟找上門來,說有要事要與太公說,小的留了他等在跨院穿堂里?!?/br>
    如程凱、孫良這樣的忠心下人都是寧守陽從老家帶過來的老人,多多少少都與他能攀上一點親緣,依著輩分和地位,就一概稱他為“太公”,寧守陽自己也很喜歡這個稱呼,就沒去要求他們也都如其余下人一般稱呼什么老爺、大人。

    寧守陽眉頭一皺:“李祥?他來找我做什么?”

    這話并非問程凱,而是自言自語。

    自從有了乾清宮那一幕,他在誠王與廠衛面前就是過了明路,何智恒與徐顯煬或許還不敢直接往他跟前派探子,但心里是決計已將他的罪名坐實了的。

    當此時候,除了不能讓對方逮到真憑實據之外,就已沒必要再像從前那般藏著掖著,李祥、徐顯煬以及那邊的所有人都清楚知道就是他指使孫良干了從前那些事,包括扣押李祥家人逼其做jian細在內,這在已知內情的人面前,已無需隱匿。

    寧守陽略一沉吟,便吩咐道:“帶他過來吧。且聽聽他有何可說?!?/br>
    沒過多時,李祥被領進書房,一見寧守陽,他臉上笑嘻嘻的,納頭便拜:“小人李祥,拜見寧大人。”

    寧守陽沒見過他的面,所有了解都來源于孫良的轉述,見了面便覺得孫良對李祥的勾畫半點不差,果然一看就像個膽小愛財的貨色。

    他冷淡問道:“你來找我有何話說?”

    李祥起身道:“小人先前得了機會為大人效力,皆因那會子還不知是大人您,小人也未盡心力,差事也未辦好。如今想求大人再給個機會,讓小人將功補過,再立新功?!?/br>
    寧守陽上唇的胡須微動,露出一個未成形的冷笑:“你當我不知道?徐顯煬放了你一家,你正對他感恩戴德,怎可能還來背著他替我做事?徐顯煬若是料著這般便可在我手下安插下一個探子,未免也太幼稚了?!?/br>
    李祥仍然陪著笑:“您說的沒錯兒,他放了我一家,必定也正以為我對他感恩戴德,所以呢,我若是這會子過去告訴他說,我已然蒙騙了您,成功留在您手底下做事,以后可以為他傳遞訊息,他必定不會懷疑。到時他信了我,還像從前那般對我知無不言,那……還不是您想知道些什么,就都手到擒來了?”

    寧守陽未動聲色,審視了他片刻道:“那你又是圖個什么?圖財?”

    “也不光是財。”李祥道,“您也清楚,現在誰看不出來啊?廠公勢力再大,那都是皇上給的體面,換言之,皇上寵信誰,誰的面子就最大。廠公他再得寵,也比不過您去啊。您跟他斗,將來誰勝誰敗,還不是明擺著的么?我即使不圖名不圖利,單單是為了保條命,也得看準了風向,別跟錯了邊兒不是么?”

    寧守陽輕哼了一聲:“您要真只為了保命,這趟走了就不該回來?!?/br>
    李祥笑得有幾分得意:“我若是走了不回來,這輩子就只能做個種地的了。不瞞大人說,我的本事,與徐顯煬相比或許不及,但相比盧剛,總還是綽綽有余。我聽說了,孫總管曾經許給盧剛一個指揮僉事,我自認比他強,比他有用,等將來您得了勢,賞我個同知做做就成了?!?/br>
    寧守陽又靜靜審視了他一陣,道:“我問你,徐顯煬他們對我的意向,已做了何樣的揣測?”

    李祥想了想:“這小人尚且未聽他提及,您也知道,自從他頻繁出入誠王府那時起,我便被孫總管著人看管起來,那陣子一直魂不守舍的,要不然也不會被徐顯煬看出破綻。但這會兒我若再回去,他必定相信我是知恩圖報,到時再想探問什么,也便容易了。”

    寧守陽靜默思索,留下這么一個人,只要著意提防著他,也不怕他能從自己這邊竊取什么消息報給敵手,但萬一他所言為真,有他隨時通報徐顯煬那邊的動向,可就大有便利了。

    想罷他道:“好,你要這個機會,我便給你。”

    “多謝大人!”李祥殷勤地施了一禮,露出滿面喜色。

    這喜色倒是半點都不摻假——當此時候,顯煬那邊不便派出探子到這里來,我若能站穩腳跟,必可幫上顯煬的大忙!

    正文 59|忠義難為

    麗正門外大街邊上的一條胡同里開著一座小酒館, 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卻不在這里應驗, 盡管酒菜物美價廉,就因為地段不好,這小酒館開了十多年仍然不怎么紅火,只是將將維持罷了。

    此時酒館大堂內僅余一桌客人,店主為著節約, 就只給他們這桌留了一盞油燈。

    周遭昏暗無人, 李祥對著一桌酒菜大吃大喝, 半點也不客氣,徐顯煬坐在他對面, 卻是食欲全無。

    良久之后, 他忽然苦笑了一聲:“你不知道,這回說要放你走時, 志欣就說, 他好容易要娶媳婦了,可不想將來還要幫你養著媳婦老娘。”

    李祥和著酒咽下一大口醬牛rou, 笑道:“你叫他放心,我自己的媳婦老娘, 一定得爭取自己來養。真當我傻呀?見事不好,我隨時能跑啊?!?/br>
    哪有那么容易?徐顯煬嘆了口氣, 心緒復雜難言, 臨到今日,即使卓志欣既往不咎,他心里也再不可能對待李祥一如從前了, 這始終是個險些殺了朋友的人。

    可是,得悉他回來將功補過,還不惜冒了大險,一旦被人家發現就可能身首異處,自己又該擺個何樣態度?是該為他掛心,還是該覺得這都是他應做的,因而淡然處之?

    徐顯煬問:“他這趟派給了你什么差事?”

    這座小店他們自多年前就常來光顧,與店主極為熟絡,店主也可算是個鐵桿“閹黨”,此刻又沒別的客人,主人也已回避,說話自然不必擔憂外傳。

    李祥右手食中二指從懷里夾出一個小紙包來放到桌上:“給你下藥。”

    徐顯煬皺起眉:“這不合道理,叫你把我毒死了,不就捅了馬蜂窩了?對他們有何好處?”

    李祥也說:“我也這么問他,他只說叫我少問,只需將這藥給你下了就是?!?/br>
    兩人望著紙包,片刻后,不約而同地說道:“這恐怕并非□□?!?/br>
    拿了包吃了會引發什么特殊癥狀的藥來給他,就為了試探李祥的忠誠,如果緊接著徐顯煬依著藥效病倒,就證明李祥聽了話。

    “既然如此,他們為了不讓我懷疑到是你為我下藥,必定不會選什么猛料,這藥吃下去也不會有大礙。不如我就此吃了,順水推舟,好叫他信了你。”徐顯煬說著便打開紙包,要將里面的藥沫倒進湯碗。

    李祥大驚失色,忙抓住他的手道:“你瘋了啊?是不是□□不過是咱們猜測,萬一那老頭兒真是想要你死呢?我告訴你,你死了我可不替你養媳婦!”

    徐顯煬此舉其實是為試探他一下,畢竟李祥剛有過內jian過往,如今這舉動也是虛虛實實,他不敢一舉輕信,見了他這反應,徐顯煬才放了大半的心,指著他一笑:“我不過說笑的,瞧你嚇成這個德性。”

    李祥松了口氣:“你也真是沒溜兒。我回去就說見你對我仍有提防,沒機會下藥就是了。料他看重我的作用,也不至于為此就將我撇開?!?/br>
    “不不,你就說已然給我下了,但見我沒喝光,也不知效力如何?!毙祜@煬將紙包揣進懷里,“待我回去找劉太醫分辨分辨,到時我裝上幾天病不就是了?實在不行,就找個詔獄里的死囚灌下去,看看是何效力再說?!?/br>
    李祥聽得兩眼放光,真心佩服:“不錯不錯,還是你靈光。如此一來,那老頭兒才好信了我。”

    他遲疑了一下,欠身道:“顯煬你能否告訴我,你與王爺對寧老頭兒的意向是如何揣測的?”

    徐顯煬同樣略作遲疑,才欠身壓低聲音道:“眼下也僅限于揣測,尚無憑據。我們疑心寧守陽是有心謀害今上,扶保誠王上位以圖為jian黨一派翻身。只不過這次借由耿芝茵的案子被誠王看清了他們的面目,誠王不再相信他們,還在上次見面時公然向寧守陽如此宣告。接下來他們又會如何策劃,就不好推知了?!?/br>
    這些內情從前李祥確實尚無機會聽他說起,這一聽李祥也是吃驚:“他們竟有偌大的圖謀……”

    因早知對方追殺耿芝茵就是有著極大的秘密需要隱藏,李祥也很快就想明了個中緣由,而后就是一笑:“說來好笑,那老頭兒還問我,你們對他的意向如何揣測。可見縱使王爺已然向他攤牌,他也尚未確定,他這鬼心思已然被你們體察了去?!?/br>
    徐顯煬聽后心頭一動,忽明白了一件事:是啊,若非蓁蓁預知后事才提出了這一猜想,我們怕是很難會一氣兒就把寧守陽的打算推想到弒君謀逆那么長遠。

    所以說,寧守陽也想不到我們竟會猜知這一點,他一定以為我們著眼的還是耿芝茵遇害的案子,思路仍然局限于耿德昌的舊案當中,見到誠王對他那般厭恨,說不定還是一頭霧水。

    這局勢,可是對我們相當有利的啊!

    如此一來,他也就不會如我們所想的那么猜忌提防,也就更有希望被我們牽著鼻子走了。

    想罷他興沖沖道:“李祥你聽著,你回去后就這般對寧守陽交代……”

    *

    當晚徐顯煬回到何府,先過去了卓志欣被安置的客房。

    燭光映在紙窗之上,剛一走近,就聽見卓志欣與畫屏的說話聲清晰傳出。

    “別了吧,這畢竟還是在別人家,叫人家知道了多不好?”卓志欣好像很局促。

    畫屏就顯得大方多了:“怕什么?你放心,我手藝高明得很,一定弄得你舒舒服服。”

    這是干什么呢?堂堂的錦衣衛指揮使徐大人忽然很有聽窗根的興致,如今他也是過來人了,不至于一聽這等事就臉紅心跳。難道志欣這么快就要上手了?實在難以置信,記得好像今早上才聽說他可以勉強下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