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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的專屬錦衣衛(重生)在線閱讀 - 第54節

第54節

    他剛湊近了些,就聽卓志欣道:“罷了,我自己來吧,掏個耳朵何必還要勞煩你?”

    原來只是掏耳朵,徐顯煬大感失望。

    畫屏道:“是啊,掏個耳朵罷了,你又何必這么莫不開?聽蓁蓁姐說,徐大人還常給她掏呢。”

    徐顯煬趕快扭頭走了,快得就像唯恐被人揪住尾巴似的。

    回到自己住的跨院,一進屋門就興師問罪:“我給你掏耳朵的事兒你干什么要對畫屏去說?”

    正在燈下剪鞋樣的楊蓁嚇了一跳:“你怎知道的?”

    徐顯煬眉頭緊皺,一腦門的官司:“你拿秘事與閨中密友嚼嚼舌頭也沒什么,可她是個嘴沒把門的,轉臉就拿去跟志欣說了,以后叫我在志欣面前如何抬得起頭來?”

    楊蓁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那……我知道了,我以后都不說就是了。”

    想想也是,原先畫屏是只與她一個人親,聽了她說什么也不會傳給誰,可如今人家也有相親相愛的人了啊。

    回想了一下,她撫著胸脯慶幸:“好在我還沒跟她說太多的,原先詢問她如何伺候男人那些話,想必她也不會好意思去跟卓大哥說。”

    看著她挺認真的后怕樣,徐顯煬也是失笑,過去挨著她坐在羅漢床上:“今日我又見著李祥了。”

    當即將與李祥會面的詳細經過都說了一遍,他知道楊蓁一向不待見李祥,聽他說重新相信了李祥,也不知她會不會不以為然。

    說完了徐顯煬補充道:“依你所說的前世過往,李祥也不過是走投無路之時舍我而去,那其實也算不得多惡劣的行徑。他之前背叛我也是因為家人遭遇挾持,并非為了圖財,這個人雖然毛病不少,其實本性不壞。”

    楊蓁明白他的意思,朝他略略一笑,眉間還是隱著愁容:“你放心,我并不是疑心他對你不忠誠,只是……眼下越來越多的事已經偏離了走向,與我記憶中的那些不同了。我已經無法預測咱們這些人將來會是個何樣結局。

    你就說王爺吧,他如今是與jian黨劃清了界線,這當然是好事,可是,那些人既然連當今圣上都有膽謀害,難道就不敢謀害他一個親王么?說不定寧守陽現在就在謀劃,將今上、太子與誠王一并害死,再扶保一個皇親旁支來繼承大統,做他們的傀儡。我費盡心力把王爺拉到了咱們陣營,卻說不上會不會是害了他。李祥……還不也是一樣?”

    不管怎么說,至少前世李祥還是順利脫身了的。

    她長長一嘆,“這一次見到卓大哥受傷我便想過,我一心想要為你轉圜命數,可到頭來其他人的命數如何,是因我轉好還是因我變壞,我都無從預料,也沒去顧及。若是等到將來風平浪靜之時,只活了咱們兩個……”

    “若是只活了咱們兩個,也絕不是你的責任。”徐顯煬緊接上她的話道,他發覺自己還是挺粗心的,她預知了后事,就難免比常人更加患得患失,見本來有望能救的人沒救成,她會難過,見本來平安的人因為她的參與而遭了厄運,她就更難過。

    他剛剛竟還疑心她會信不過李祥,實際上,她是同他一樣,在擔憂李祥會因此喪命。

    “李祥,是他自己選的,志欣,是他自己選的,誠王,也是他自己選的,我……”

    他朝她咧嘴一笑,攬過她的肩膀,“就我是聽你擺布的,但你也知道,我若不聽你擺布,下場只會更糟。所以,你有何必要多愁善感?咱們大伙身處這個世道,眼看著jian佞橫行,誰都是為了將來能過得更好才努一把力罷了,你還真當自己是菩薩轉世,來普度眾生的?”

    楊蓁也是朝他一笑,心情隨之放松了些許。

    聽說李祥去而復返,她其實還是高興居多。

    這一世因為走了一條與前世不同的岔路,才遇見了他們這些人,徐顯煬,李祥,卓志欣,誠王,畫屏,以及聶韶舞和張克錦他們,這些日子越來越多地見識到了這些人的正直與純善,楊蓁越來越為之觸動,覺得有這樣的人在,整個人世都變得陽光明媚,溫暖如春。

    怎么能放任那些惡人糟蹋這個人世,傷害這些好人呢?

    無論如何,都必須阻止他們才行!

    *

    寧守陽的府邸今日晚間來了幾位客人,他們上門的由頭,是其中一人得了一幅名畫,一起來請寧公賞鑒品評。

    一行人陪著寧守陽在書房內聊了許久,告辭時都已過了亥時,京城的絕大部分人此時都已入夢。

    書房內僅余下寧守陽一人,夜深人靜,他也沒有睡意,手中把玩著一串蜜蠟佛珠,坐在紅木躺椅上靜靜梳理著思路。

    方才與那幾位涇陽黨同僚碰面,寧守陽聽得出來,他們對他行事不慎激怒誠王這一條十分不滿,都有怨怪他壞了事的意思流露出來。

    對此寧守陽也是苦笑,當初這些人跑來跪求他出面主持大事、承諾以他馬首是瞻的時候,都是何其恭謹?就連前不久何智恒一系在金殿之上提出重審耿德昌一案時,來求他拿個主意、攛掇他不能繼續坐以待斃下去的人,還不也是他們么?

    當時如果依照他的主張繼續蟄伏下去,不再打那丫頭的主意,現在也不會為對方獻上那么多的把柄,落得連儲君都得罪了的下場。

    他主持,他做馬首,自然是他承擔最大的風險,那些人只是需要時煽風點火,出了事便來歸咎于他,等到將來,還不知會怎樣呢!

    可惜,早在邁出那關鍵一步時他便已清楚,這條船一旦上去,就下不來了。

    管家程凱主持送走了幾位客人,折回到書房中來,問道:“太公,留那個李祥住在府里,會不會不把穩?”

    寧守陽垂眼道:“留他住在府里,叫他進出都要記檔,無需有人刻意跟蹤也能掌握他的行跡,這樣才最把穩。”

    “可是,他畢竟是個錦衣衛……”

    寧守陽冷笑站起,將手中珠串一拋:“你還真信廠衛神出鬼沒的那套傳言?他們的人真有那么高明,我還能好好站在這兒?李祥,哼,倘若他真是為了報答徐顯煬來我這里做探子的,那倒真是個難得的忠義之士,比這些涇陽黨可強多了。”

    比起涇陽黨的態度和李祥的威脅,目前最令他掛心的還是誠王的態度。

    昨晚李祥去與徐顯煬碰面,今日徐顯煬請了早朝的病假,說是突發急癥在家休養。看上去李祥說已下了藥倒是真的。

    據李祥回來所交待,誠王之所以會與廠衛走在了一派,皆因那個董善殺害耿芝茵時留下疑點,被誠王順藤摸瓜查到了孫良這頭。

    這番話聽來似乎并無疑點。這些天寧守陽一直算來算去,方才又將幾名涇陽黨首腦招來府中密謀參詳,都未發覺自己一方曾在那樁大事上露出絲毫馬腳,誠王確實沒有已經覺察的道理。

    或許誠王的怨氣,只是因為心愛的女子被害而已?寧守陽并不敢放任自己去如此相信,比起誠王,廠衛反而更好對付。只需他制造個事端,到皇帝面前訴苦說自己被廠衛查探sao擾,皇帝就一定會去敲打何智恒。

    有了上次面圣的經歷墊底,寧守陽對廠衛反而更加有恃無恐了。可是,誠王呢?

    寧守陽在屋中來回踱著步,久久不再出聲。

    距他最近的一扇窗外,李祥緊緊貼在磚墻上,隱身于窗臺下的陰影當中,又聽了好一陣,見沒什么可聽的了,擔憂久了會被發現,他就緩緩挪動身形,悄然遁去。

    此時已是月歷十月月底,京師冬夜寒冷徹骨,背靠著磚墻一動不動地挨了一個多時辰,身體已然因寒冷和疲乏變得僵硬,手指腳趾更是幾乎沒了知覺。但李祥心里卻是很快活的。

    剛才那些官員在時外面有人守衛,他不好靠前,沒能聽見什么重要訊息,但從今晚局勢來看,以后總會有所收獲。

    分給李祥住的那間屋子與寧府下人的住處連成一體,夜漸深了,程凱的兄弟程奇和衣在床上睡了一覺,醒來看了看天色,起身套了外衣,出門朝李祥的屋子走來。

    剛一推門而入,只憑氣味都能判斷得出屋內無人在睡覺,程奇走去床邊,掀了掀棉被,見果然無人,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轉身大步出門。

    沒想到剛邁出房門,就遇見李祥走到了門口。

    程奇一愣,遂逼問道:“你干什么去了?”

    李祥已認得他,白天還聽程凱吩咐以后有事都報給程奇即可,這時眨眨眼道:“拉屎啊。怎么,您這府上原本不許人半夜上茅房的么?”

    程奇陰著臉:“你屋里不是有恭桶?”

    李祥苦笑:“您半夜鬧肚子就拉在恭桶里、聞著屎味兒睡到天亮?您當我多愿意半夜出去受凍呢?要不您給我換間帶凈房的套間兒住?”

    程奇仍不放松:“你少唬我,你被窩都是涼的,你出去了多半天?”

    李祥翻翻眼睛:“鬧肚子多蹲了會兒不行啊?別看我被窩涼了,我拉的那堆現在肯定還熱乎著呢,要不要我領您去茅廁里認一認?”

    程奇惡心得直反胃,再沒心思與他胡攪蠻纏下去,又警告了一句:“你最好老實著點,別當別人是傻子!”就走了。

    李祥回到屋內,關了房門撫著胸脯壓驚:好險好險,可見事兒沒我想得那么容易,以后還需步步謹慎,不然的話……媳婦老娘真要托給別人養了。

    *

    教坊司里,奉鑾張克錦的那間值房并未被火災波及,但為了避免睹物思人,屋中擺放的所有茶葉都被撤了出去,如今那張寬大的桌案上面擺了十幾本書冊,其中有的嶄新,有的則已然陳舊得發了黃,卷了角,但它們都有著一個相同之處——封皮上都寫著《還魂記》三個字。

    張克錦已比楊蓁離開那天瘦了許多,從一個精壯的中年漢子蛻變成了個精瘦的中年漢子,臉上的皺紋也因此明顯了許多,這會兒看著攤在面前的十多本戲文,他臉上愁眉不展。

    都找過這么多版本的《還魂記》了,卻沒有一本上有著與蓁蓁所說那幾句一模一樣的唱詞,這該怎么辦呢?自己作為教坊司奉鸞,竟連這點差事都辦不成,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主管戲子的蔣繡站在桌案前陪笑道:“大人啊,實在不是咱們不盡心,您看看,連前朝人改的《還魂記》咱們都給找出來了,還能怎么找啊?說不定那只是民間哪個文人隨手改的,從來就沒送到過咱們這兒來,還叫咱上哪兒找去?就連那個腦袋搬家的耿德昌都還改過《還魂記》呢,別人……”

    沒等說下去,就見張克錦蹭地一下撲到桌案上來,揪住他的脖領子逼問:“你說什么,耿德昌也改過《還魂記》?他改的那本可在這里?”

    事涉疑案,不用楊蓁交代,張克錦也知道個中內情不能外傳,連他也并未得悉詳細案情,但至少知道事情與耿德昌密切相關。

    他沒說過,手下這些人自然也就想不到大人要找《還魂記》與耿德昌有何關系,以至于張克錦竟也到此時才得知,原來耿德昌自己就改過一份《還魂記》。

    他深恨自己愚蠢,耿德昌是進士出身,自己也改寫過戲文有何奇怪?蓁蓁托畫屏來打探戲文,明確提及與耿德昌相關,他找了這么多天,竟然都是白費工夫了。

    蔣繡嚇了一跳,若非被他揪著,就要嚇癱倒地上去了,定了定神才答道:“大人,您想想,耿德昌剛死那會兒風聲多緊?外面都瘋傳,說酒館里有人議論他一句都要被抓進詔獄活活打死,咱們哪敢留著他寫的戲文?早就……燒了啊!”

    張克錦放開了他,以手錘擊著桌面,梳理了一陣思緒,擰著眉頭道:“我問你,耿德昌改的那版戲文,咱們的人排過沒有?”

    “排過啊,那會兒耿家要給耿德昌辦四十整壽,要咱們依著他那份戲文排戲,結果沒等壽宴辦成,他就……”蔣繡說著忽地恍然,一對八字眉大大舒展,“我知道了,將當初排戲的戲子都找來,咱們一人一段,再把戲文攢起來就是了!”

    戲子排戲,唱詞都是要背下來的,排練前自己就要試唱許多遍,排練時又要唱幾遍,想忘也沒那么容易忘,才時隔四五個月的工夫,重新撿起來勢必不難。

    張克錦嘿嘿笑著,“啪”地一拍桌子:“那還不快去辦!”

    *

    天氣一天比一天更冷,日子也一天天接近了皇帝為徐顯煬與楊蓁定下的那個吉日。

    這一天終于下了今冬的頭一場大雪,一下就持續了兩天,皇城之中處處都是拿著竹篾掃帚掃雪的宮人。

    乾清宮西梢間里,皇帝放下剛剛批閱好的奏折,從南炕邊站起身,動了動坐酸了的雙腿。候在一旁的何智恒立刻上前幫他揉捏膝蓋。

    皇帝卻擺擺手:“罷了,這些事不需你做了。”

    隨侍的年輕宦官后知后覺地過來,替重新坐下的皇帝捶著腿。

    雪下個不停,從這里望過去,都能隔著窗紙看出回字形窗格上積了一層絨絨的雪花,使得橫向的窗棱陰影就顯得比豎直的粗了一道。

    皇帝望著窗紙,閑閑地道:“顯煬的婚事,又擱下了吧?”

    何智恒道:“是,雖說浪費了爺爺給指的好日子,可也是沒法子的事兒。”

    因為安民廠爆炸影響,朝臣們借題發揮,四處攀扯,把近年來皇帝的各樣行徑都與天譴聯系上了,縱使已將戎狄jian細的審案結果公布出去也壓不住他們的聲浪,至少民間還是人心惶惶,皇帝無奈之下,還是順從他們的意思降了罪己詔,至少也為安個民心。

    這樣時候,身為近臣再繼續cao辦婚事自然是不合時宜。

    皇帝笑了笑:“不必如此,又不是國喪,連這都要耽誤婚事,沒的讓那些聒噪生事的朝臣得意。你傳朕的話給顯煬,婚事照常辦,反正依你和他的性子,一定都沒打算大cao大辦,也不怕倉促,日子還定那一天就是了。”

    何智恒自然唱喏答應,目光朝紫檀木炕桌上的一份奏章望過去,臉上現出一絲憂慮與赧然。

    皇帝飲了些茶,重新在炕桌前坐好,拿起了何智恒所望的那份奏章來翻看,才看片刻,他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何智恒已知結果,只有默默垂眼等待。

    過不多時,皇帝將奏折“啪”地扔到桌邊,朝他問道:“這事你知道是吧?”

    “回爺爺,奴婢確實知情。”

    皇帝手指點著桌面,聲調高了幾分:“那你來告訴朕,他是想干什么?”

    何智恒躬身道:“爺爺息怒,王爺他也是一心想要為您分憂……”

    “分憂?”皇帝一聲冷笑,“國朝至今二百六十余年,何時曾有過皇帝政務要個親王來分憂的?他糊涂,你也隨著他一塊兒糊涂?遼東防務這么大的事,你竟然讓他來插手拿主意?”

    “是,奴婢萬死。”何智恒跪了下來,低著頭咬著牙,艱澀地說出早已備好的說辭,“都是王爺他向奴婢反復保證,說皇上一向對他寵信有加,他的主意也便是皇上的主意,要奴婢聽他這一回,奴婢……竟一時糊涂,沒來知會爺爺一聲,是奴婢的過錯。”

    “寵信有加?我也確實是太過寵著他了!”皇帝語音凌厲,“去,宣他立刻進宮來見朕!”

    “是是,奴婢這便去。”

    *

    才兩刻鐘的工夫,何智恒已站到了誠王府書房里,面對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