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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故人心尚爾在線閱讀 - 第23節(jié)

第23節(jié)

    郁玲做運動還從未這么酣暢淋漓過。雖說出了一身的汗,但仿佛也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脈。從十四歲鐘樂做她同桌開始,至今十六年,她從未有一刻如現(xiàn)在般暢快,是所有心事都卸下來的痛快。她總覺得她和鐘樂的感情很輕,其實是她以往心事太重。

    此刻她只要仰起頭,用力甩拍子,看羽毛球飛出的拋物線,再看網(wǎng)對面的人跳躍,帥氣擊球。只要愿意去想,想清楚,人生其實很快就能進入新的篇章。她不再需要躲閃隱藏了,也不需要找理由借口了,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看鐘樂,看他短而立的板寸頭,看他甩頭飛舞的汗珠,看他浸濕了的運動背心。她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反正她已沒有心事,反正他就在對面。

    她第一次覺得以往是傻,那些憋屈的心事就算是坦白了,也沒人能全盤的理解和接受。倘若知道有這種可能,有這種肆無忌憚去注視,一起揮舞球拍叫好的機會,當(dāng)年她說什么也應(yīng)該去試一試。

    在更衣室里沖涼換好衣服再出來,已是晚上八點。鐘樂說別去餐廳吃晚飯了,我們?nèi)ゾ瓢山职伞U嫌袅嵋猓诎锓囪€匙。鐘樂說打車過去,不開車,萬一喝酒了呢。

    郁玲說,那我不喝就好了。

    天這么熱,喝點啤酒也沒關(guān)系啊。

    網(wǎng)約車司機輕車熟路,把他們放在市中心一處商場側(cè)邊,那里是一整排的酒吧。

    郁玲來這種地方來得少,沒時間沒朋友也沒心情。鐘樂比她會過生活得多,調(diào)來晨星還不到一年,已向同事四處打探好吃好玩的地方。比起在深圳八年老司機的郁玲,也許他更清楚這座城市的潮流。

    十?dāng)?shù)家酒吧都已營業(yè),人聲鼎沸。郁玲站街頭望過去,家家都裝修別致,風(fēng)格各異。是夏日,又是周五,數(shù)十米長的騎廊,吊滿了燈光,擺滿了綠植和工藝品,原木色的桌椅間,塞滿了鮮艷的裙擺、雪白的腿,還有生動的臉。她突然就有些怯場,她穿的還是上班那套衣服,并不適合如此動人心魄的夜晚。

    鐘樂牽著她手,從桌椅人群里穿過,一直走到另一頭,總算在喧鬧中找到一張還算自在的臺。點了小食,也點了啤酒。侍者走了,鐘樂把椅子往后挪了挪,好在桌椅的空隙間放下他那兩條大長腿。郁玲問鐘樂,你以前來過這里?

    “對啊,偶爾來看球賽,有氣氛些。”

    郁玲往身后望,形形□□的人群中是男性多些。她又問:“今天沒球賽?”

    鐘樂笑:“沒有啊。”他身子往后靠,“就出來散散心,今天不用加班,明天不用上班,運動一下,再喝點酒,吹吹風(fēng),挺不錯的夜晚。”

    他一說,郁玲自然就往天上望。月亮不大,但還挺亮,偶見幾顆星星,在城市已屬難得。酒吧街對面是一高檔小區(qū),漆黑且寂靜,只門口那棵高大的紫薇花樹,開得甚是絢爛。

    郁玲今天也不用加班,明天也不用上班。吳博文和何青的調(diào)整業(yè)務(wù)架構(gòu)進展緩慢,她今年的kpi不用重做,少了這天大的壓力,她自覺下半年應(yīng)該可以輕松點。

    鐘樂往玻璃杯倒啤酒,遞過來,郁玲也就接過來了,抿一口,味道不似以前喝過的那般難喝。放下杯子,看街角暗影處,似乎有一顆桂花樹,隱隱約約有花香飄來。

    鐘樂問她:“你這個星期,這么多天不在家吃飯,郁明有問什么?”

    “能問什么?我就說加班,他還管我啊。”郁玲揚揚下巴,頗為自在。聽到身后一陣大笑,轉(zhuǎn)頭去看。隔了兩張桌子的那桌,三男三女,年輕有型,是這個時代最美好也最潮的那群人。他們在打牌,有人輸了耍賴,其余人起哄,不依,最后輸?shù)哪菍η閭H無奈,站起來領(lǐng)罰。笑著吵鬧一番,接著打下一局牌。

    郁玲正好能看到那個站起來的女生,穿今年大熱的一字領(lǐng)荷花袖連衣裙,黑色長發(fā),香肩外露,皮膚白皙,是這群人中最好看的那個。她輸了,她耍賴,她要男朋友幫她領(lǐng)罰,她笑著開始打下一局牌,還氣勢不足的放別人的狠話。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她出來玩就是玩,她不用擔(dān)心什么,她享受她的年輕,她的美貌,她的愛情,還有時光。

    郁玲真有些羨慕她,突然間也想去買一條這樣的連衣裙。她想起在她的衣柜里,衣服雖然不少,但不是職場風(fēng)就是休閑中性風(fēng),實在是缺一件如此柔美可愛的裙子。

    她說:“鐘樂,你明天陪我去買衣服吧。”

    買完衣服呢?“再去看場電影吧。”

    “好的。”

    “有時間,再去紅樹林那邊走走。”夕陽微風(fēng)、海面樹林,礁石長廊,郁玲想,那里意境好。

    鐘樂都一一答應(yīng)。

    這晚,郁玲在回家的路上心花怒放。她總以為她要的愛情是深厚的、是與眾不同的,是靈魂的碰撞思想的交流,其實她想多了。今年九月她就三十歲了,再不讓人陪著逛街買衣服看電影看夕陽看日出,她就老了。

    到了周日,衣服買了,紅樹林也逛了,郁玲打算下午在家搞衛(wèi)生,可她越發(fā)的看郁明和小倩不順眼,拿了手機和鑰匙便去了鐘樂家。鐘樂還沒搬家,他想這里離公司和郁玲家都近,便和原來找的租客說不租了。他打算先這樣住下去,反正新房那邊也不急。

    他見郁玲來,說:“正要去找你,有東西給你看。”茶幾上一個快遞紙盒子,旁邊堆滿了塑料泡沫,他小心翼翼的從里頭拿出來一個包。郁玲看包的形狀便知道,應(yīng)該就是她當(dāng)年給他買的那把吉他。

    “你還留著?”

    “本來都打算不要了。蘇慧回成都后,說要扔掉我的東西。我想別麻煩她了,我的東西她愛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但后來我們不是都在一起了嘛,這吉他,那就是個紀(jì)念了。”

    郁玲瞄了他一眼:“蘇慧知道這吉他的事嗎?”

    鐘樂點頭。郁玲又問:“那她沒氣得給砸了啊。”

    “她肯定想砸,我不讓。”鐘樂聳肩,打算坦白,“我把之前在成都買的車留給她了。砸了,她就要不到車了。”

    郁玲“哦”了一聲。鐘樂心有不安,坐茶幾上問,“你什么意見?”

    “沒意見啊。那是你的車,你愛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

    郁玲覺得自己特大方,男朋友把車留給前任,她都不吃醋的。雖說從過程看,鐘樂不是她從蘇慧手里搶過來的,但從結(jié)果和時間來看,大概所有人都會認為是,怎么解釋都是沒用的。人都到手了,其他的就不要那么計較了。再說,難道她還要鐘樂千里迢迢回趟成都把車處理掉,或是再開來深圳?不現(xiàn)實。

    鐘樂取出了吉他,這吉他夠舊了。郁玲看這它傷痕累累的身體,輕輕勾了下琴弦,問:“還能彈嗎?”

    鐘樂搖了搖頭,“怕是不行了,你看,”他指著琴弦下面的面板,“它已經(jīng)變形了,琴弦都被頂起來了。成都濕氣大,再說,我好多年沒彈了,保養(yǎng)也不好。”

    當(dāng)年買時,兩人只是普通的高中生,買不起好的,它也就是一把很普通的吉他。郁玲想,這也該是它的壽命了。“那你打算收起來?”

    鐘樂點頭。“當(dāng)紀(jì)念品,好好收著。等以后孩子長大了,告訴他們這是爸媽的定情信物。”

    郁玲笑出聲來,鐘樂想得太遠,孩子,他倆八字還沒一撇呢:“還要再添油加醋一點,就是青梅竹馬。”

    鐘樂點點頭:“可以啊。”

    到下午五點,郁玲問他今天下廚嗎?鐘樂便說,“走,超市里買菜去吧。”

    菜買回來,鐘樂主廚,郁玲打下手。主菜是油燜蝦和紅燒排骨,素菜有清炒西葫蘆和蔬菜沙拉,再做一個紫菜蛋花湯,夠豐盛了。

    排骨在超市已切段,洗凈汆水后,放油中加醬油調(diào)料爆炒。同時,鐘樂讓郁玲幫忙剔除大蝦的蝦線,郁玲從未做過,尚不知道蝦線在哪。鐘樂示范,拿牙簽在蝦身靠頭一端一挑,整齊的一條黑線就出來了。郁玲有樣學(xué)樣,也拿了牙簽去挑,挑一個斷一個,黑線斷在中央,她又從中間的蝦背上去挑,反正斷在哪兒就挑哪兒,好好的一只蝦,被她戳得是殼rou分離。

    鐘樂放水燜燒排骨,回頭看盤子里郁玲挑好的幾只蝦,剎那間有些目瞪口呆。郁玲尚未意識到她挑的蝦線不合格,她做什么事情都很認真,于是拎起一只斷斷續(xù)續(xù)的蝦給鐘樂看:“你看,挺透明的了。”

    鐘樂想笑,又忍住笑。郁玲太過認真的表情,顯示她并不清楚一只蝦要怎樣才能被合格的扔進油鍋。他說:“我來挑吧,你去切西葫蘆絲。這個簡單些。”

    郁玲也認為簡單,先切段,再切片,再切絲,她也是看過美食節(jié)目的。西葫蘆洗凈,放砧板上直接先切成短短圓圓的段,段切好,她就琢磨,這西葫蘆段是要豎著放好切片,還是橫著放好切片。

    鐘樂抬眼,又壓下眼皮,裝沒看見,專心致志的挑蝦線。蝦線挑完,郁玲的西葫蘆絲還沒切完,因為切的片太不均勻,導(dǎo)致她只能一片一片的切絲。

    鐘樂不動聲色的拿過刀:“我來吧,你好好打蛋。”

    郁玲舒口氣,終于換到自己會的了。她打定主意以后絕不主動說下廚這兩個字。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飯后郁玲洗碗,鐘樂扔垃圾。這一天的夜晚稍顯悶熱,二人不愿再出去溜溜。左右無事,鐘樂把電視連上小米盒子,說選一部電影看吧。

    郁玲指了指那個高中生的瘦小臉龐:“就《左耳》吧,好多年前還看過小說。”

    “什么情節(jié)?”鐘樂問。

    郁玲回想這部當(dāng)年讓她感同身受、傷痛欲絕的作品,發(fā)現(xiàn)記憶開始模糊:“好像是說有個女孩聽力不好,喜歡一個男孩,那男孩又喜歡別的女孩。后來兩個女孩做了朋友,才知道那女孩不愛那個男孩的,是要和她真正的男友一起報復(fù)他。然后那個女孩懷孕了,男孩子又不要,還是怎樣的,忘了,要去打胎。”

    鐘樂“撲哧”一笑,他聽得是云里霧里。郁玲背靠沙發(fā),感慨她當(dāng)年是多喜歡這類青春傷痛的文學(xué)作品。她問鐘樂:“當(dāng)年你喜歡什么?”

    “打游戲。”鐘樂想了想,“整個宿舍都打游戲。然后剩下的時間睡覺,瞎混,不想事。”

    兩人邊看邊聊,漸漸地,郁玲就倦了。還是年紀(jì)大了,這些小美女小鮮rou波濤洶涌的表演,已完全不能打動鐵石心腸的她。鐘樂圈過她的肩膀,說:“睡會吧。”

    郁玲哈欠連天,靠在他的肩上:“到最后叫我。我都忘了她和誰在一起了。不知道電影改結(jié)局了沒有?”

    “哪個誰?”

    “聽力不好的那個。”

    等郁玲被室內(nèi)積聚的空調(diào)冷氣給凍醒,屏幕里放的已不是《左耳》,吊在頭頂?shù)乃舨恢螘r熄掉了,房間內(nèi)只留角落里一盞昏黃的臺燈。身側(cè)的鐘樂也靠在沙發(fā)上睡著了。已是晚上十點過七分了,她拉開搭在她腰間的手,這一動,鐘樂也醒了。郁玲問:“你怎么也睡了?”

    “嗯,無聊,不好看。”

    郁玲起身想去喝水。睡意朦朧的鐘樂湊過來,手還圈在她腰上,把她拉回臂彎里,呼吸聲近在耳旁。鐘樂已吻了過來,兩人嘴唇輕輕碰觸,郁玲慌得扭頭。鐘樂抱住她,耳邊輕聲問:“今晚不留下來嗎?”他以為她要走了。

    這聲音低沉又隨意,在昏暗的房里,帶點蠱惑人心的味道。

    郁玲倒吸口氣,心想這也太快了點吧。她正不知該怎么應(yīng)對,手機一閃,是郁明發(fā)了微信過來:“姐,你跑哪里去了,還不回來?我們都要睡了。”

    她定下心神,連連擺手,說:“不行,郁明還在等我呢。”這個星期她老說加班,已引起郁明和小倩的疑惑,今晚倘若再徹夜不歸,就很難把事情說圓。

    氣氛稍有尷尬。鐘樂點頭,也不再挽留,松開臂膀找自己手機:“那我送你吧。”

    兩人都睡了一覺,深夜再出來走,不覺得困倦。

    鐘樂回復(fù)自然,問:“郁明還沒找到工作嗎?”

    郁玲搖頭。“越找越頹喪了。”

    “那就一直住著?”

    “下午我出來時,還和他吵了架,我說最晚到今年十一,找不到工作就回家去。”

    鐘樂點頭:“是得給個期限,我雖然沒有兄弟姐妹,但也覺得你這當(dāng)姐的已經(jīng)夠仁至義盡了,順帶還住著女朋友呢。”

    周一上班,照例開例會,去世方總部時,郁玲竟然看到了馬曉蘭。這才驚覺作為朋友或同事,她都有點太不關(guān)心別人了。上次見面還是五一,馬曉蘭趕走婆婆,和丈夫吵架,即刻就回公司銷假上班。丈夫和婆婆找她吵,娘家也找她吵,說她別做得太狠,意思意思就行,她干脆跑去了上海,出了三個月的差。

    開完會已是中午,郁玲和馬曉蘭一起吃飯:“你家什么情況?”

    “你猜。”

    郁玲給個白眼,不說拉倒,她從來不猜。

    “他親自去上海求我了。”

    那就是真復(fù)合了。“那你婆婆呢?”

    “我,給她賠禮道歉。我老公,出錢給她在老家買了個二居室的小房子,讓她好好住著,沒事別來深圳。”

    “你贏了?”

    馬曉蘭有些得意:“算是吧。我回家這幾天,真覺得是天下太平,說不出的暢意。你怎樣?”

    郁玲摸不著頭腦:“我沒什么情況啊?哦,升職了,還不錯。”

    馬曉蘭也不表示恭喜,壓低聲音繼續(xù)問:“那個蘇慧呢?分了沒?”

    “分了。回成都了。”

    “你呢?上位了沒?”

    郁玲放下筷子,抱胸,看著馬曉蘭:“你什么意思?”

    馬曉蘭扯扯她的衣袖:“這裙子新買的?不是你風(fēng)格,鐘樂挑的吧。”

    郁玲心里暗罵一聲,你怎么能精成這樣,怪不得你老公也沒斗過你。她靠近,低聲說:“不要在公司里傳播。”

    馬曉蘭攤手,不明白為什么不公開。郁玲說,她有她自個的打算。

    馬曉蘭又想起什么,打斷郁玲:“何青最近怎樣?”

    好好的提她干什么?郁玲說:“不就那樣?”

    “今早,和黃總他們開會。反正那意思吧,我琢磨了一下,晨星最近會有些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