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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香音變在線閱讀 - 第14節

第14節

    每月兩吊!

    兩千文銅錢!

    一個蒸餅一文錢,一升粟米十文錢,一壇黃醬二十文,一匹上好的素絹也不過七八百文!

    蓮生早已過慣了一百文銅錢打發一個月的日子,平日給人做工,浣衣、縫補、打雜、放牧,同時做好幾份活計也賺不出半吊錢。如今將這沉甸甸的一千大文抱在懷里,感受著烈日照耀下,那份金屬的冰冷與火熱,心中的激蕩,翻騰,險些要化作狂歌熱舞,就在這光天化日下抒發出來……

    “……我看好這套銀針,已經一年多啦,現下總算攢夠了數……”席棚中的蓮生,興奮猶未消褪,喜氣洋洋地揮著雙手,四周的破敗與黯淡,因她的歡聲笑語,處處都散發著熱烈的光芒:“瞧你只有幾支毫針和長針,還都是鐵的,每天磨磨磨,不然就銹了,這套針是精鋼鍍銀,再也不會銹啦!……”

    辛不離仰頭望著她,看著她的歡喜,她的熱烈,他那澄明的黑眸,漸漸變得迷離、模糊,似籠罩了一層濕霧,唇角微微牽動,卻良久沒有出聲。

    “怎么了,你,你為何不高興……買錯了嗎?”蓮生眨眨眼睛,緊張地斂起笑容:“劉記的手藝,不會有錯啊,他說這九種針具可供一切針灸所用,一個醫師只要有了這套針具……”

    “沒錯,沒錯。”辛不離倉促地低下頭,凝視著手中針囊,微微吸了一下鼻子。“你這點錢,也不是容易賺的,怎能這樣花掉?這兩個月來你為了進那香堂,勞心費力,人都瘦了,也不給自己買些好東西補補身子……”

    “哎,沒錯就好?!鄙徤摪椎男∧樕?,重又溢滿笑意,放心地拍了拍手:“這,才是最好的東西呀!”

    ——————

    蓮生的心里,早有一個夢想。

    要憑自己的本事,讓親愛的人們都過上好日子。

    自幼無父無母,又早早失去了張婆婆,蓮生的身邊已經沒有至親,她深深愛惜、牽掛和感念的,就是苦水井的鄉親們,是辛陳氏一家,是曾經收留過她的王大娘,秦二嬸,常分她一口粥飯的霍家姊姊,紀家公公……尤其這不離哥哥,現今就是她最親愛的人,是他讓她知道,這世上什么叫溫暖,什么叫愛惜,什么叫守護,什么叫相依為命,患難與共……

    身旁有這樣一個人,有這樣的寵愛,才能讓蓮生在十幾年的苦水井生涯里,在無邊無際的凄風苦雨里,仍保有一顆明朗的心。

    若有可能,她也愿把自己擁有的一切都給他,將自己燃燒成一團火,守護他,溫暖他,幫他度過所有的凄寒。但夢想只是夢想,蓮生并不知道這愿望如何才能成真。世道太難了,能給苦水井的孩子走的路,太少了,做官要論門庭,從軍要憑武功,經商要有本錢,務農要有土地……她和他,有什么?一貧如洗,仿若那枯竭的井底,只剩一層爛泥。

    身邊多少鄉親,一生就這樣過去,在垃圾中,席棚下,終生苦求一口最基本的飯食,最后靜悄悄地倒在塵埃,到死都掙不出一塊能埋尸骨的墳地……

    然而命運早早地將她送上絕路,反而激發了她拼死抗爭的決心。為了保住自己的精魂不散,五識不失,她傾盡所有,奮力一搏,終于讓這茫茫前路,略現一絲光明。

    就算最終尋不到續命的香方,就算壽命只余一年半載,又怎樣?或許她可以用點時間,為不離哥哥換取一份生計,縱使自己將來魂飛魄散,也多少回報一點他愛護她的恩情。

    席棚四面漏風,烈日自天棚射下,一道明亮的光芒正罩在辛不離頭頂,他卻全然不顧陽光烤炙,任由那汗水在面頰流淌,晶亮的黑眸只癡癡盯住那幾支銀針:“真好,真亮,真直!鐵針哪里能比?那次在回春坊,孫老先生教了我手法,可是我自己沒有針,只能用削尖蘆葦桿來練習。這回一定要好好練習精熟,再去回春坊找他求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太好了。

    能有這樣的一刻,花費多少辛苦,拋卻多少血汗,都是不枉。就算求不到什么香方,尋不到什么前路,能有現在這一刻,一切都已經值得。

    “辛神醫,你先給我針一下試試?”蓮生笑嘻嘻地湊上前,扭過半邊臉給辛不離看:“看,嘴巴都起了痘痘呢。說真的,最近還真是邪火攻心,只吸食花香都補救不來。”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幣制:歷朝歷代的幣制和物價都不同,為了閱讀方便,本文中取了個整數,大約是一兩金等于十兩銀,一兩銀等于一千文,也就是一吊錢。一文錢換算為現在的一元錢。

    以前常在武俠小說中見到用銀子交易,其實直到宋朝,銀子仍是官方專用,納稅、上貢或是賞賜之類,并沒有進入民間流通。老百姓買東西大多還是用銅錢,就算是買房買地之類的大宗交易,貌似也沒別的選擇,就是推著一車銅錢去付款,或者用絹帛也可以交易,比較輕便。所以鈔票和銀票的發明真是造福人類啊。

    民間用銀子交易貌似是明朝才開始普及的,武俠小說和傳統戲曲受明清傳奇的影響很重,所以里面無論什么朝代的人,生活方式都是明清風。

    我還特地買了本《敦煌古代錢幣研究》,看看敦煌古代人用什么銅錢,事實是敦煌幣制極亂,四海八荒的銅錢都通用,不但中原的能用,北方少數民族的也能用,西域各國的也能用,波斯銀幣一樣能用,敦煌本地政權也在發行不同種類的銅錢,出土的錢幣五花八門一本書都寫不過來。不愧是絲綢之路上的商貿之都啊。

    關于這個“九針”,只是古代的用法,現代針灸已經不用這些了,貌似大多只用毫針。我個人不怎么信中醫,但是真的挺信針灸。當年牙疼得要死,被大夫在腮幫子上插了幾支毫針,立即就不疼了,真是有它的奇妙之處。

    ☆、第16章 來途去路

    辛不離的視線自銀針轉開,望向蓮生的臉。圓潤光潔的小面孔,肌膚緊實,細嫩,晶瑩如玉,雖然罩著一層極細的茸毛,仍反射著明顯的光點。頸中透出的清香,在這樣近的距離下,尤其勢不可擋,一縷縷鉆入鼻端。

    辛不離微微向后側了側身?!澳睦镉卸欢?,沒有。”

    “有啊,有,看?!鄙徤s忙湊得近些,就在辛不離眼前咫尺,伸出一只手指,用力點動自己腮邊:“在這里,看不到么?我都摸到了啊?!?/br>
    光潔的面頰被指頭戳出一個個小坑,瞬間彈回,如一只煮熟的蛋清,雪白,光滑,細嫩,爽脆……

    辛不離陡然起身,整張面孔飛快地燃紅,仿佛湊上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枝火把,一爐炭?!昂伪亍伪匾樉??針灸對你,效用有限,遠不如吸食花香,療治百病?!?/br>
    “試試你的針啊!以你的手段,定然好得更快!”

    辛不離用力抹去滿臉的汗水,也似乎要一并抹去那片火辣辣的紅熱。手忙腳亂地離開坐席,退到草棚一角,燃起燈火,撿出水盆、布巾,為那套新針擦洗、炙烤:“治痘痘……需要針刺幾個xue位調理。你躺下,我……我試試看?!?/br>
    蓮生熟絡地躺倒在辛不離的破席上,小手枕在腦后,愉悅地蕩起雙腳:“以后也不用買香了,在香堂做工,每日都嗅著各種好香。早知道有這般好處,應當早些年就用些苦功,考去他家啊。人哪,不到逼急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

    “是你本事大?!毙敛浑x一邊烤著銀針,一邊真心實意地點頭:“你編的那歌謠,就算我讀過書,也是甘拜下風。”

    “也是你幫我修改,還幫我背下來?!鄙徤χ焓种钢感敛浑x繪在板壁上的那幅經絡xue位圖:“編成歌謠,真是好記多啦,你記xue位也不妨這么記,嗯……阿是安眠與八關,百會伴星與臂間。地機地神地五會,承光承扶與承山。關元俞,腹通谷,尺澤沖陽與風府。中肩井,下地倉,天池鬼堂上迎香……”

    連日連夜的苦讀沒有白費,她現在識得很多字了。

    “你……”辛不離的驚異,難以自抑:“你真是不同一般!這份玲瓏心思,無論如何不像苦水井的孩子!”

    蓮生仰頭凝視著棚外的陽光,唇角依然翹著,卻不自禁地微斂了笑容。

    不是苦水井的孩子,是哪里的孩子?

    自己的身世之謎,仍不知飄蕩在這世界哪一個角落。老者說,一人只能問一事。此番問了修身續命的法子,以后便沒機會問他身世了。還有第二人能幫她解說么?還是一輩子就這樣稀里糊涂地活下去,再也不問此生為人的來歷?

    不問,也罷!比來路更重要的,始終還是去路。

    恍然回到那春花盛開的鳴沙山頂,遙望三危山的佛光,喜滋滋地喊出自己的心愿:吃最香的花,飲最醇的酒,打最猛的架,賺最多的錢,做最強大的英雄,過最豪氣的人生……愛……最好看的郎君!……

    這志向是傻了點……理應先定一個小目標,比如,制出自己的香品……

    也曾在自己的草廬中試過多次,精心地研磨了幾味香材,細細調和,嗅起來味道相當不錯,然而要把它制成香餅,這其中需要一個媒介。試過了粟米面、小麥粉、糯米粉……都不成,米面揉合的餅餅,燒燃起來有嗆人的煙氣,顯然不能用來熏香。置于陶壇中窖藏,也極易腐壞,沒過三天,已是厚厚一層綠毛,別說熏香,本身都已經臭得令人掩鼻。

    要如何才能將這無形無質的香氣收入香品?那都是制香世家秘不傳人的技藝,不是她這苦水井的小孤女可以學到。

    長路漫漫,仍是無邊無涯……

    臉上,臂上,腿上,幾處要xue,都已經扎了一簇簇的銀針。辛不離手法輕柔而沉穩,著針處毫無異感,蓮生仰望著頭頂天光流轉,悄然斂起心中暗影,只管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松說笑:

    “……師父烏沉最可怕了,每日來查驗我的活計,嚴厲得緊,伸手到處揩抹,若有一絲余灰都要責打,好在我做得干凈……我們那店東甘懷霜,竟然是個美貌女子。你不知道她有多果決,多爽利,唔唔,多漂亮。我要是能像她一樣漂亮……”

    “她不會有你漂亮?!笔帜磴y針的辛不離,低聲開言。

    蓮生吃吃地笑起來:“哎呀,不離哥哥,你什么時候也會扯謊哄人了呢?!?/br>
    “你啊,我說你長得太好看,須多加小心,防范壞人,你始終不肯信。你以為朱貴、吳大器他們一直追著你欺負,是因為什么?趙督郵與馮別駕的公子強要買你做妾,是因為什么?走到哪里都有人盯著看你,是因為什么?……”

    “因為我太臟太破啊,”蓮生驚奇地眨著眼睛:“還能因為什么?朱貴他們么,哼,他們就是壞人啊,見人身份低賤,就欺上頭來?!?/br>
    辛不離輕輕搖了搖頭,俯身在她面前,靜靜凝視她片刻,將手中最后幾枚毫針,緩緩刺入她柔潤皎潔的腮邊?!澳切┑湺耍际且驗槟闾每础D銖膩矶疾幌袷强嗨暮⒆樱莨馓^惹眼,倒像是壁畫上的飛天,只差一身漂亮衣裳?!?/br>
    蓮生恍如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頓時笑得前仰后合:“不離哥哥,我看你像壁畫上的佛,只差一道神光!”……

    破敗的席棚,開裂的棚頂和墻壁,四下里射入一道道光柱,籠罩著這一對說說笑笑的少年。光柱中浮塵流散,縈繞在兩人身邊,仿佛身處一個縹緲的夢境,真實又虛幻,動蕩又安然。

    ——————

    敦煌的夏夜,與白天仿佛不是同一個世界。

    旭日西沉之后,空氣中的熾熱立即消斂于無形,清涼夜色如深湛的湖水,悄然浸滿了整個空間。暴曬一天的肌膚,每顆毛孔中的汗水都已被壓榨一空,此時終于在晚風撫慰下,得到一點難得的舒暢。

    蓮生已經告辭回家,辛不離也抱著自己從不離手的醫書,出了屋門,借著宜人的清風與月色,坐在院中細細攻讀。

    小小院落里,早已擠滿了人:阿爺,阿娘,帶著外甥回母家探親的大姊,大兄一家五口,還有尚未娶親的二兄、三兄、沒出閣的二姊……大人說笑,孩子嬉鬧,吵得樹上烏鴉驚飛,土坯墻上的泥灰都撲簌簌掉下來。

    然而辛不離早已習慣,雙眼努力辨認著月光下模糊不清的書卷,恍若周圍全無人跡。

    “七寶?!毙陵愂蠐u著葵扇,湊近兒子身邊,輕輕為他驅趕蚊蟲:“也不點個油燈。這樣要把眼睛熬壞的?!?/br>
    “沒事的,阿娘,今日這一輪滿月當空,明亮得緊?!?/br>
    辛陳氏微嘆了一口氣。她豈不知兒子為了省油,日日都是這樣趁著月色攻讀,就算不是滿月,再烏云滾滾的陰天,他也不會去點油燈。家中貧寒,讓兒女們從小都這樣吃苦,心中百般酸楚,卻也是萬般無奈。

    “蓮生這就走了?不留她多坐會兒。”

    “她忙得很,還要回去琢磨制香,我幫不上忙?!?/br>
    提起這小妹子的名字,低頭凝視醫書的辛不離,眼神中微微地有些甜蜜又有些空茫,一瞬間思緒不知飛到了哪里。

    辛陳氏堆滿皺紋的臉上,漸漸浮起慈愛的笑意。

    “唉,日子過得真快。還記得你第一次領蓮生來家,才三歲半的小女娃,臟得跟泥堆里挖出來似的,一張小臉瘦得只剩下兩只大眼睛了,也不知你是打哪兒把她撿回來……”

    “打巷子南頭那個枯井邊,老槐樹底下,王大娘門前?!毙敛浑x低聲開言:“王大娘病了,沒人照看她,餓得坐在門檻上哭,我就領她回咱們家……”

    “真可憐。張婆婆過世后,就是東一家西一家的剩粥把她拉扯大。要是咱們能一直養著她就好了,可是那年……”

    辛陳氏用葵扇掩住面孔,沒再說下去。辛不離也一時黯然。

    那年饑荒,苦水井死了不少百姓,辛不離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三姊和幼弟餓死在席棚……再多一張嘴,實在養不起,只能又把蓮生交給了鄰居賈家。賈家又交給了顧家,顧家交給湯家……蓮生九歲那年,收養她的汪家打算把她賣掉,多虧蓮生機靈,逃在尼姑庵里……

    “……一個女孩子,這樣孤苦流離,實是比咱們有家有戶的都更不容易?!毙陵愂嫌挠拈L嘆一聲:“稍微性子弱點的話,都不知會淪落到什么樣子,要不賣身為奴為妓,要不早就尋了短見了。人家硬是熬下來,如今水靈靈一個大姑娘,真招人喜歡。我看敦煌城里就沒有姑娘比她更好看,只不過是沒法子精心打扮……”

    辛不離想起剛才與蓮生的對話,不禁嘴角微微泛出一絲笑意?!斑€好,她也不在意這些。她一點都沒覺得自己好看。”

    辛陳氏也微笑點頭:“這姑娘,真憨。你說她像壁畫上的飛天,瞧把她笑得那樣子?!?/br>
    辛不離愕然睜圓雙眼,望著母親,霎時間雙頰紅漲,一直紅到頸間:“阿娘!你怎么偷聽我們說話!”

    “還用我偷聽啊。”辛陳氏舉起葵扇,愛憐地戳著兒子額頭:“咱們家那板壁破得,大縫子都能直接鉆個人過去,阿娘在房里縫補衣衫,你們就在隔壁又說又笑,教我怎么辦,難道把耳朵堵上嗎?”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稱呼:老讀者可能已經發現,前文中蓮生和李重耳的賭誓“輸了跪著叫爹”改成“跪著叫阿爺”了。當然是“跪著叫爹”讀起來更帶感,不過想來想去,唐代以前都還沒有“爹”這個稱呼,就算是架空文,也還是盡量規范一點吧。

    當時對父母的稱呼倒是也有很多種,“阿爺阿娘”“阿父阿母”,也有稱父親為“耶耶”“大人”“哥”的,本文采用了“阿爺阿娘”的叫法。《木蘭辭》中說“爺娘聞女來”“阿爺無大兒”,指的就是父母,與本文故事發生的年代一致。

    ☆、第17章 少年情懷

    “啊……阿娘你……我……”

    辛不離腦海中鐘鳴磬響,嗡嗡嗡一片混亂,拼命回想著適才與蓮生的對話,想到自己真心實意地夸贊蓮生漂亮,夸她心思玲瓏,這小妹子天真嬌憨,根本不在意他的夸贊,然而聽在母親耳里,想必早已讀出另一層含意……

    辛陳氏望著兒子目光閃爍,滿臉通紅,一副隨時想挖個洞鉆進地下的神情,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嘆息?!昂﹄裁??你喜歡她,我早十年就知道了啊。”

    “我沒有!……”

    “咄,瞞得了別人,還瞞得了阿娘?”辛陳氏嗔怪地啐了一聲:“你啊,一門心思都放在她身上,把她的事兒看得比自己的事兒還重要,阿娘全都看在眼里呢。你也到了喜歡姑娘家的年紀了,這有什么,阿娘也喜歡那孩子啊,模樣俊,性情好,又能干,十全十美的好媳婦,要是你能娶她,那簡直是天神的庇佑,阿娘只是……唉,只是為難……”

    辛不離低了頭,凝視著腳下干裂的土地,手中醫書早已被無意識地攥成一個圓筒,緊緊地卷了又卷,卷了又卷。

    “阿娘,你別說了,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

    “阿爺病著,地還押著,二兄三兄未娶,二姊未嫁……家境未安,輪不到談論我的親事。”

    一陣蒼涼的靜寂,悄然籠罩了母子二人。

    身邊仍然喧嘩,大人小孩吵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