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五叔,侄兒入朝不足兩年,官階尚只五品,就成了滿朝文武口中的大佞臣,您覺得這其中都有誰的手筆?我六兄是諭旨親封的忠義伯世子,入京數日仍未得宮中召見,為什么?” “您剛才說侄兒身上都是破綻,可若是沒有這些破綻,侄兒怕是早就被新帝棄了……” “其實他與先帝是最像的,只不過老虎的牙齒還沒長出來就想咬人所以先把自己給咯著了,皇帝被壓抑了二十余年,心里藏了無窮的恨,一旦釋放出來,早晚會涂炭蒼生。內閣現如今還能鉗制住他,等熬死了沈首輔您再瞧,這大朔遲早是腥風血雨飄搖不斷。” “……那你為何,還要助紂為虐。你幫他斗垮了沈閣老,斗垮了內閣里所有能攔著他的人,這江山不就危矣了嗎?” “還是說你早就在御前做好了準備,新帝借你鏟除內閣,你也順勢清了自己的路。” “有何不可,內閣里從來都是出一進一,侄兒拱黎煥中上位就是為了替五叔占住一把交椅,沈首輔身體硬朗,瞧著再活個七八年是不成問題,屆時侄兒也已經在內閣有一定資歷了,只要時機恰當,未嘗不可以沖一沖。” “就算不成也要讓天下人存個念頭,讓他們知道我趙秉安到底要坐的是什么位置。” “你是瘋了,可皇帝還沒瘋,一門兩閣老,他就不怕江山易主!”趙懷玨都不敢直視眼前的侄兒,他自認野心勃勃,可跟這小子一比,那還真是不值一提。 “江山易主?他當然怕,正因為怕江南世家把他屁股底下的龍椅掀翻,所以他一定會重用湖湘,重用保皇黨。我與邵柏博是他平定天下最好的兩把刀,在物盡其用之前,我們只會君臣相得。” “秉安,你可知方才這番話有多么大逆不道!我們趙家先祖六代英靈,可都是精忠報國、馬革裹尸,你自小讀的也是圣賢書,怎么偏偏就生了一根反骨!你這是在把趙家往死路上領啊……” 趙懷玨面色凝重,自古權臣鮮有善終,況乎侄兒如今在佞臣的路上一奔不回頭,眼看著是要把大好前途給毀了啊。 “大朔哪一任首輔有過好下場!盛家皇室刻薄寡恩之名世人皆知,侄兒不過把事實赤條條的講出來,怎么就大逆不道了。再說,這江山是黎民眾生的江山,他們盛家不過是坐了百來年而已——” “住嘴!” “好,好,五叔不想聽侄兒就不說了。唉,被您這么一說就跟我立時三刻就要謀朝篡政一樣,您放心吧,我可不會做那遺臭萬年的事,就算皇帝罹難,也絕對不會是我下的手。” 此話一出,趙懷玨心都被嚇停了,他將趙秉安死死壓在椅子上,喘著粗氣逼問,“這是什么意思,你與邵柏博究竟在密謀些什么?!” “侄兒什么都沒做,兵權是他自己奪走的,黃沙軍團是他自己招攬至身邊的,內侍監那些兩面三刀的宮宦也是他親口啟用的,他若沒有處處提防,不至于把自己圈進狼窩里,邵柏博是給他挖了坑,可那都是他心甘情愿自己跳下去的。” “他要是對趙家沒有殺心,咱們就一輩子平安無事,可但凡他有一絲過河拆橋的念頭,侄兒就絕不會坐以待斃。” “孟家已有意與我的長子結親,這件事過幾年就會由中宮提起,五叔,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看中了太子?你爭得過顧椿嗎?” “您離京兩載,怕是不清楚,圣上對現如今這位嫡長子那是極度厭棄,太子想成功登位,只怕是懸。” “中宮腹中的榮王,那可是要守孝十年,十年,黃花菜都涼了!” 趙秉安長這么大頭次被五叔呲一臉口水,他也不敢惱,慢悠悠的把衣襟上的手松開,笑著賣乖。 “大行皇帝只說了讓榮王守陵,又沒掐死了時候,只要圣上不讓人出宮,前朝又能怎么樣。” “就算榮王最后不得已被逐出京城,侄兒也跟您保證繼位的絕不會是太子,現如今的東宮黨不過是新帝圈進籠子里養著的羊羔,不管顧椿怎么折騰,早晚都是一個死字。” 趙懷玨后退兩步,失神頹目。 “未及臨頭便斷言,你太過自大了。須知此一時彼一時,今日你趙秉安能推新帝上位,來日未必不會有人助太子登基,賭盤未開,你就將所有砝碼壓上去了,要知道,你身上擔著多少人的榮辱,一旦事敗,趙家幾代人經營的局面就全毀了。” “再者,你怎么就能保證邵柏博始終會與你站在同一戰線上,別忘了,他到底是邵家子,未來隴西士族未必不會傳到他手上,人家可比你精得多,這一波接一波的動亂他可是丁點臟水沒有沾上身。如今他與你并列朝堂,卻客居主位,奪下了湖湘在吏部的根基,難保將來,他不會為了權勢之爭而對你痛下殺手,秉安,你要記住,姻親遠不及血緣來得牢固,除非你手里握著他的命脈,否則不要輕言信任。” “……除了至親,侄兒從不會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枕邊人。” 五爺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盯著侄兒,“你這話,不怕讓她寒心嗎?” “我會騙她,一直騙她到老,到死,這輩子,她都不會知道邵家與我做了什么交易。我與邵柏博永遠不會刀兵相向,因為我的兒子都會由他來教養,趙家第四代子孫長成之后會繼承朝野上最龐大的黨派,攜天子以令諸侯!” “很快,邵柏博就會對張燾下手,等絆倒了這位閣老,兵部便會重回武勛之手,屆時我會暗中襄助定國公,幫陸家奪下左侍郎這一席位。” “你大伯的人脈雖然都傳到了秉宣手里,可他為人謹小慎微,在兵部并無出彩之處,武勛勢力龐雜,他又沒有長袖善舞的本事,想借他圖謀兵權?我勸你還是早歇了這歪心思。” “不,大哥是最合適的,您別忘了大伯母可是正兒巴緊的陸家大姑奶奶,有這層關系在,陸家不會對大哥多加設防的。而且,我要的又不是武勛手里的兵馬……” 書房中燭影搖曳,五爺久去不歸,沈氏掛念,特意趕過來察看,可是房內卻空無一人。 祖祠之內,趙懷玨跪在蒲團上,眼神四散無力,老侯爺撣去香灰,不在意的瞥著嘴,“沒出息……” 第250章 七月中旬,烈日當空, 京中九卿六部卻都如墜冰窖。十三省總兵奉旨見駕, 圣恩浩蕩, 已在宮中連宿三日, 與此同時,乾清宮諭旨重擴五軍都督府,意圖規整天下兵馬。 出乎眾人意料,沉寂半年有余的驍遠將軍府最近大放光彩,不僅接掌了禁軍所有殘部,還取代了金吾衛的職責開始戍守外圍宮城。 至于威遠將軍府的李茂,徒一酒囊飯袋, 自他承襲金吾衛大將之后, 軍中人心早散, 此次借著十三省總兵入京的時機帳下精銳盡被黑云武勛饕餮瓜分。現如今南郊隱以永安侯府為首,遙遙與北郊定國公府對峙,趙陸兩家火藥味日濃。 不過,定國公府眾多旁系對趙秉安的觀感著實不賴, 記得陸冉當初可是如喪家之犬一般被攆出去的, 結果投入人家帳下不足一年就晉身正三品威武將軍,最近又統帥一萬屯疆殘勇奔赴北疆建功立業去了,這等好機遇可是羨煞京都勛門。 陸家人心蠢動,尤以嫡出二爺陸璋為最,他與定國公世子僅差三歲,卻半生活在長兄的陰影下, 萬事不得志。陸庭心胸狹隘,縱是同胞兄弟也處處提防,陸二與他是前后腳生下來的,卻一直被長房壓制,從不許接觸兵權,如今長房嫡孫陸毅即將長成,定國公府卻又看中了陸璋膝下三子,想讓他們協同陸毅共同趕赴北疆參戰。 外人不知勛門規矩,還以為這是多么大的好事,可陸璋心知肚明,二房出人,功勞攤不到他們頭上,黑鍋卻一定會讓他們背。陸毅是定國公府未來的繼承人,陸翼江為了保證公府兵權的傳承,已經默許了世子對二房的要求。 此時,陸璋可說是走投無路了,他舍下臉求到大meimei府上,只要能保住二房后嗣,讓他給趙秉安跪下都行。 趙陸氏沒得辦法,她一出嫁女哪能摻和娘家決策,再者說,掌兵的勛門百來年都是這么干的,陸毅是鐵板釘釘的未來定國公,原就該軍功彰身,分支旁系既享了定國公府的尊榮,關鍵時刻自然就得出力。就是永安侯府,當年趙懷珩一開始也是踩著庶弟趙懷琰升的官階。 而且,陸璋到底不是陸冉,大小在兵營里摸爬滾打,熬出一副好筋骨,二房再不濟也是嫡出,一輩子沒經過風浪,換句話說,陸璋沒什么讓人投資的價值。故而就算陸庭提的要求再過分也不怕二房反目,因為所有人都清楚,他們父子幾個翻不了天。 一開始趙懷珩想在一旁裝傻充愣,結果眼看著妻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也不由動了惻隱之心,他膝下單薄,僅兩個兒子還勢如水火,秉宣眼前看著還成,可他清楚,自己一閉眼,發妻絕不會容下庶子那房。偏老四又是個蠢笨的,一早開罪了秉安不說,還次次都在黨爭中站錯隊,惹得老爺子恨不得打死了事,將來沒了自己的庇護,不就跟二妻侄一樣,任由別人拿捏了嗎。 “這些時日秉安一直在宮中侍宴,你賴在府中等再久也是見不著人的,不若我讓秉寬套車,送你去戶部看看……” 陸氏斜了世子一眼,成功讓人消了音,府上誰人不知秉寬那個孽障被老爺子打斷了腿關在后院里不給出來,趙懷珩這個殺千刀的,到現在還不死心,尋個時機就想將人放出來,這會兒還禍害上她娘家侄子了。 “姑姑,你就看在侄兒對您這么多年畢恭畢敬的情分上幫幫我吧,好歹,苻哥兒他們也都喊你一聲姑祖母啊!” 大侄二侄都是侄,都求到門前了,陸氏也不能真的見死不救,何況她也知道,二房幾個孩子一早就沒想往武路上走,除了苻哥兒,其余幾個連筋骨都沒開,戰場上刀劍無眼的,送那幾個無技傍身的小子去與送死有何分別。 “秉宣明日休沐,他一向與秉安交好,與你引見不是問題,不過,丑話可擺在前頭,不管事成與否,大兄、陸庭那里問及我都是不認的,你也莫要抱太大希冀,當初老四之事可是讓哥哥大發雷霆,秉安受了不少公府的窩囊氣,他可未必愿意再度出手幫你。” 這話雖然不中聽,可陸璋哪能不知姑母的好意,他明白這是提點他不要忘了好處,趙秉安聲名在外,無緣無故,人家可不會搭理他這門隔房親戚。 宮中華宴未歇,歌舞升平,十三省總督這幾日被捧得飄飄欲仙,已經很親近泰平帝了。當然,這只是流出于水面的表象,至于這十三個人心里究竟在盤算些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僅僅三日,朝堂上下的氣氛便肅然一變,泰平帝還是頭次在這滿殿臣工的眼里看見畏懼,這不由得讓他沾沾自喜,以為終于尋對了路子。 今日十五大朝會之后,太和殿起盛宴,泰平帝下詔將京中有頭有臉的勛貴皆詔了來,席間杯酬交錯,言笑晏晏。 趙秉安替皇帝擋了約有一壺玉瓊花漿,此刻兩頰飄紅,正步履蹣跚的往席外逃。 御座上龍心大悅,也顧忌愛卿醉酒丑態,便眼神示意守殿郎將蒙擴將人攙回外所休寢,邵柏博打眼掃過這殿中兵力變換,眸光閃動。 要說揣摩這位新帝的心思,他到底還是不如趙秉安吶!新帝終究不信御林軍,寧愿啟用禁軍那套老班底,也不向南北兩郊駐軍開口。今日又在殿上做戲,當著十三省總兵的面彰顯他與軍中各股勢力的親厚,借力打力,兩相制衡,當真是個不簡單的。 京城地處北塞,夏季干燥暴熱,從宮宴上逃出來也尋不到一絲清風。蒙擴扶著人,小心的往前門去。 宮道上,內侍們的腿腳越來越慢,不一會兒便與前方二人拉開了距離。 蒙擴心一凜,頭顱便恭敬的伏下了。 “大人的恩情,驍遠將軍府沒齒難忘,家父雖不便與面相謝,但托末將表白心意,日后大人若有差遣,我蒙家上下必定萬死不辭!” “客氣了,若非老將軍識時務,按兵不動,如今也不會有這份善緣。八大將軍府僅存其二,日后禁軍就是你蒙家的天下了。” 聽聞此言,蒙擴面上不見一點喜色,反倒愈發拘謹,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跪著說話,那樣他便不必挨著這頭兇獸。八大將軍府,除了姚李蒙三姓,盡皆抄家滅族,梟首人頭懸于大帳至今未下,禁軍中人人提心吊膽,生怕屠刀下一刻就落在自己頭上。 蒙家不比姚家,人家姚二運氣好,有個事事想著他的小舅子,生生把鎮遠將軍府從泥潭里拉了出來。姚宏建請辭,姚鼎譙遠放福建,可姚鼎誠那個二愣子卻青云直上,成了三品驍騎營巡狩將軍,不日還要負責秋狩行獵這等大事,京防騎兵營現如今擴充到萬員編制,姚二已是名副其實的大將了。 泰平帝即位以后,蒙喆便日日在府侯旨,接踵而來的無不是噩耗,蒙家在軍中的臂膀非殺則貶,僅剩的幾位死忠叔伯若無趙秉安力保,只怕也會遭遇毒手。勛貴們對禁軍暗恨多年,情勢一朝逆轉,個個化身虎狼恨不得將幾座將軍府撕成碎片。 趙秉安以關家為引,將驍遠將軍府推至御前,又暗中鼓動南郊武勛御前發難,高調與蒙家為難,除去圣心猜疑,蒙喆現如今元氣大傷,匍匐在新帝腳下時機最是恰當,御林軍到底是半路叛逆出身,泰平帝半用半疑,可太廟之亂時,蒙喆按兵不動,甚至最后放水,任由東宮宿衛外逃,這都是他有所偏向的表現。 如今,泰平帝寬宏大度不計前嫌,重新啟用蒙喆這個“先帝余孽”,又怎么不讓人感恩戴德、肝腦涂地。 君臣來回的戲碼演的滿朝文武都來不及反應,蒙家便又登上了金鑾殿,蒙擴更是成了蒙家獻上的人質,放在圣人跟前日日彰顯蒙家忠誠。 “禁軍編制殘缺,趙家分支繁茂,想與老將軍討一二閑職,不知可否為難?” 蒙擴咽了一口唾沫,一時緊張的說不出話,只好狠狠的點頭,半路意識到不對又急忙搖頭,最后急得冒汗,只得胡亂喊了一句“不為難!”。 父親早就吩咐過他,無論趙秉安開什么價碼一律應下來,他要是獅子大開口把整個禁軍都討過去,蒙家反而更歡喜,蒙喆可不想做孤臣,他可不愿重蹈李卓的覆轍。 武夫也不一定都是傻子,在死里逃生的蒙喆看來,能把先帝坑進溝里的趙秉安可比新帝危險多了,忠君不一定有好下場,但跟在最聰明的人身后,最起碼能活得長久些。 宮中你來我往,軍中各大權鱷圍著新帝這可口的小綿羊盤算著如何下嘴。 而在內閣,顧椿也正捏著陳旭寧逼沈炳文步步退讓,刑部撬不開那張嘴,不意味著同出江南士族的顧椿撬不開,沈炳文的臉色已經差到極致,外憂未解,內閣卻先起了火,邵唐二人遠做壁上觀,死活不肯出手相助,眼看著就要陷入僵局,蘇袛銘卻突然發話了。 “宗室一案暫且擱置吧,黑云主帥師芎已到山海關,諸位,他可不是一個人來的,五千黑甲,中軍大帳,不日就要開進京郊了。” “不止師芎,郭涔與靳嘯隸也已經率師南上,據說是抓住了韃靼王庭左相之子,要為新帝獻俘。” “哼,他們還真是有本事,盡逮著韃靼一個部落薅羊毛,有本事平一個漠北蒙騎看看,也不枉每年填進去的那些軍備!” “圣上太草率了,須知請神容易送神難,他是嫌京中不夠熱鬧嗎,竟敢同時把這三人詔回來。” “蘇閣老,你可得把好戶部,南頭天災未平可就指著這點救命銀子了。” “哼,你們當那三位煞星是吃素的嗎,不喂飽了他們,咱們幾把老骨頭說不定被釘死在宮門上,當今可不是先帝,人家巴不得咱們早填進棺材里呢。” “張閣老,你這話太過了!” 張燾今日明顯不正常,三位北疆主帥回朝內閣確實憂心忡忡,可也不像他這般惶恐,怎么看怎么心虛,難不成兵部在北疆出了岔子嗎…… 沈炳文坐鎮內閣,眼神凌冽,逼視著張燾,但愿這老兒不要關鍵時刻掉腚子,現如今他自顧不暇,可兜不了誰的底。 第251章 北疆三大主帥還朝,致使京中風聲鶴唳, 十三省總兵剛浮動的心思立時收斂, 人人都縮回了本分的面具里。 趙秉安被內閣幾道急令追回, 迫問他此次秋狩泰平帝的打算, 就連蘇袛銘都放話,沒個章程,戶部絕不會支援乾清宮的任何決策。 當今第一要政是治河,河南那道口子越開越大,朝上正焦頭爛額的時候,國庫里的銀子是決計不能動的,圣上要是有意犒賞三軍, 那就只能先從內駑走賬, 待年末地方稅銀入庫再行補算。 這說辭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趙秉安, 國庫里有多少家底他清楚的很,新帝即位,抄了朝上近兩成重臣,那滿車滿倉的金銀珠寶, 少說也得有四五百萬兩銀子, 何況還有去年浙江交上來的存銀,國庫遠沒到捉襟見肘的地步。內閣擺出這副姿態,不過是給新帝劃下道來,讓他明白主動權捏在誰手里。 內駑家底瓷實,先帝窘迫了大半輩子,窮怕了, 一有機會便往自個兒錢袋里摟銀子,地方官也懂得投其所好,借著織造居等大內衙司的名目往宮中走了不少流水,泰平帝手里漫說得有三四百萬兩的閑錢。 可泰平帝又不是傻子,讓他耗空內弩去討好這些用不上的兵馬,這買賣太過賠本。再說,北疆重軍坐鎮,輜重一事向來慎之又慎,撐大了那些武夫的胃口,日后可不止拖垮前朝經濟,弄不好來一個擁兵自重,泰平帝哭都沒地哭。 趙秉安耍起了太極,一推二五六,把犒賞三軍的要務甩給了內閣,而此時乾清宮的圣諭也恰到好處的追了過來,當即砸了沈顧等人一個滿頭彩。 皇帝要做好人,壞名聲甩給內閣背,蘇袛銘已經可以預見到,秋狩之時,那群武將絕對會死死盯著他這把老骨頭,恨不能敲骨吸髓! “小兔崽子,心腸忒狠毒!” 對著躲出去的青年背影唾罵了一句,蘇次輔忿忿不平的趕回了戶部,這次不出血是不可能了,可想讓他松開國庫的口子,對那些武夫予求予取那也決計辦不到。至多是把過冬的軍備湊齊,多余的一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