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那怎么辦,你不能叫本王等死啊!!!” “父皇不會饒了我的,死了那么多人,他會把我圈禁到死的……” “太子,還有太子,以他狠毒的性子,他會活生生把我折磨死的。岳父,你救救本王啊……” “……不是沒有辦法。” “你說,無論何等法子,本王都聽你的。” “只要絕了殿下登位的可能,嫌疑自然就能洗掉大半。”鎮國公的眼神一直流連在魏王的傷腿上,意思不言而喻。 “你你,你的意思是?” “一國之君,絕不會是身有殘疾之人!殿下落馬傷重,殘了一腿,自然就與大位無緣了。” “而且,圣上那兒也有了交代,若今日之事當真是您所為,又為了什么呢,滿朝文武總得要個理由吧。只要您殘了,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再過分為難。” 魏王的臉色煞白,他呆呆的盯著自己的小腿,腦子里亂成一灘漿糊。 魏王府外街巷已經有了動靜,鎮國公府的暗衛進來稟報,五城兵馬司攜后來趕到的一千禁軍正護著太子車架火速往府上趕,再一個拐角,人就要殺到了。 石彪臉色一凝,這時候那幫狗崽子動作倒快。 “來不及了,石榮,你親自動手,戰場上驚馬斷腿的傷勢你也是見過的,手腳利落點,別讓殿下受罪。” 今日的刺殺當真坐實,受損最大的不是魏王而是鎮國公府,那些突然冒出來的兵馬師出何處,誰也說不清楚,以當今的尿性,鎮國公府極有可能被扣上這屎盆子,屆時九族難保! 鎮國公世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握住刀鞘走了上去。魏王絕望的保持安靜,他知道這是唯一的出路,為了活命,從今以后他只能當個殘廢…… “啊!!!” 第196章 天家父子 太子率兵而來,原以為至少會遭到些阻攔, 結果魏王府中門大開, 暢通無阻。 喜房中人人悲憐, 默不作聲, 府醫跪伏在床側,敷料的雙手抖的不成樣子。 東宮人馬未過外院,消息已經傳了出來,魏王救駕之時遭刺客突襲落馬,右腿當場重傷,現如今恐怕藥石無靈。 太子的氣勢霎時一滯,冷靜的傳了太醫, 便繼續命人圍了院子。 “殿下, 小心有詐!” 禁軍參將于松皺緊眉頭, 望著大婚喜房的目光凝重而警惕。太子逢難雖不是他們東門禁軍闖的禍,但最后就連五城兵馬司那些廢物都趕在了他們前頭,東宮對禁軍的觀感怎樣就不用提了。 現如今太子想孤身探險,禁軍若再無表示, 恐怕日后就得找個冷板凳圈著了。 趙秉寅幾個一聽有危險, 直接攥上了刀柄,意欲先于太子前去探路。 太子面色不改,下令眾軍只圍不剿,讓兵馬司點了五十精銳護著進了內堂。 院內,魏王府與鎮國公府的奴役跪了滿地,悲傷驚懼的氣氛濃郁, 太子剛跨進來,眉梢便忍不住一挑,房門前跪著的可不是老五身邊幾個心腹嗎,那一身喇喇的血跡,是故意擺出來給誰看的。 步伐漸近,隔著一道房門,太子聽見了里面粗重的喘息和壓抑不住的哭聲。 猛地掀開珠簾,搶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扔的到處都是的血繃帶,府醫們遠遠跪著,以頭嗆地。鎮國公面色難看,瞧那怒不可竭的樣子似是隨時都會拔刀殺人。 而正主魏王仰面癱在喜床邊緣,右小腿上敷料銀針布滿各處,這傷勢看著就不輕。 太子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兵馬司所有士卒緩緩拔刀出鞘。 禁軍也踏肩上墻,闔門閉戶,種種手段施展,保證不會讓魏王府走脫任何一人。 因著鎮國公的緣故,喜宴上來了諸多勛貴,這會兒瞧著這架勢可都坐不住了。定海侯幾家老親火速朝著永安侯府大少爺涌了過去,他們看得分明,方才率軍入府的就是趙家的小七,靠在趙秉宣身旁,至少不會被人乘機栽贓,卷進什么是非里去。 大少爺此刻也驚疑著呢,老七的性子他還不清楚,平素殺個雞都嚇得要死,剛才見他執刀進府,肩上還綁著血帶,自個兒還以為認錯人了呢。 好在周續昌抽空給長房大少遞了一個眼神,并留下幾個兵馬司的好手看著,他倒不怕禁軍那些癟犢子使壞,但鎮國公一系都在席上,他怕事出不測,牽連到那位,屆時主子不會把七爺怎么樣,但對他指定是好一頓收拾。 大婚喜房,魏王妃早被遷出,剩下一屋子醫者,這會兒都瑟縮不敢言。太子一出現,這些人就如同見著了黎明的曙光,連滾帶爬退到了院外去。 只有府醫首,走不得,兩臂顫抖的支在地上,任憑汗水打濕衣衫,也不敢伸手擦拭,臉上頂著碩大的兩個掌印,滿口鐵銹般的血味,斷斷續續往外吐。 趙淼從兵馬司里走出來,直接要驗魏王的傷勢,卻被鎮國公出手鉗住了右臂。 若是常人,碰上鎮國公的鐵力這會兒早被拗斷了胳膊,可趙淼是從北疆戰場實打實拼殺下來的,一身筋骨打磨的強悍無匹。一個反手不僅脫了鎖扣,甚至對著石彪的手尾三筋抓去。 這般尊卑不分可真將石彪惹惱了,他剛要擺出架勢就被兵馬司圍入了刀圈。 “太子殿下這是何意?” “孤惦記五皇弟傷情,著人看個究竟,有何不可。鎮國公百般阻攔,莫非心里有鬼?” 無論今日魏王是否殘廢,石家已經不可信了。兵權攥在他們手里,太子休寢難安! 東宮眼眸閃過的冷意讓鎮國公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他大意了,此時的太子剛歷經生死,正是缺乏理智的時候,拿常理與其死磕,根本講不通,誰敢擋在他面前估計都會被視為叛逆。 憋住被冒犯的火氣,鎮國公緩緩外撤,屋外鎮國公世子已經被鎖拿捆縛。 沒了阻礙,趙淼大步跨到魏王床前,掀開紗布細細察看。 小腿確實折了,不過這傷口如此齊整可不是畜牲能湊巧踩出來的。 “脛骨兩斷,神仙難續,魏王殿下日后,恐不良于行。” 太子推開身旁的護衛,急步趕到魏王面前,將人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慘白的面色與絕望的神態做不了偽,老五,真的是殘了! “皇兄……”魏王臉上淚汗混流,極為狼狽,聲聲低念,姿態何其可憐。 “孤僥幸無礙,魏王不必過咎。” 殺人者是魏王府兵,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就算眼前魏王傷殘,也不足以打消太子所有的疑心,只是在乾清宮明旨下達之前,終究是不好動他了。 此刻,死里逃生的六位皇子正齊齊奔向太和大殿,那里宗親未散,合該為此事評禮。 “父皇,救救兒臣啊,五皇兄,他要殺了我們啊!” 十皇子披頭散發,一身狼藉,拖拽著胞弟在大殿上連滾帶爬,將歌舞直直沖散。 乾封帝一時沒聽出來這是什么意思,倒是武賢妃與夏皇后搶先醒了神。 “太子何在?” “魏王何為?” 九皇子領著十四、十六,行走不便,但幾人驚惶的模樣卻讓宗室里的老人哆嗦了一下,太像了,這一幕像極了二十幾年前。 十四、十六兩位小皇子是真的少不知事,今日那刀劍廝殺已成驚夢,永久的刻在了他們的腦子里。 兩人望著高階上的母妃嚎啕大哭,嘴里嘶聲叫嚷著,“魏王皇兄要殺了太子!” 嘭!驚雷赫赫,滿殿齊驚。 乾封帝豁然起身,快步走下臺階,一把領起了十皇子的衣領。 “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郡王被逼直視龍顏,一股驚駭油然而生,讓他止不住的想后仰。但為了他和十二的日后,這位殿下咬著牙將今日之事重述了一遍。 當然,那突然殺出的青衣衛只字未提。 原本事情就很簡單,魏王偕同鎮國公叛亂,借機誆殺諸皇子,東宮死里逃生,為防君父不測,正率領禁軍前往平叛。 平叛,十皇子這個詞剛說出口就被乾封帝扇了一巴掌,用力極狠,十郡王的嘴角霎時就冒出了血絲。 十二皇子不忍見親兄受辱,想去父皇手下扶人,也被一腳踢到一旁。 宗室眾人時隔二十幾年再度聽到這個詞,心腸猛地又是一揪。 今日難不成太子與魏王之間刀兵相見,決一生死了?那以幾位小殿下的說法,太子目前占了上風,待會是不是就該帶著魏王的首級回來了…… 后宮中幾位寵妃此刻恨不得將武氏撕成碎片,她們近日無冤往日無仇的,為何如此殘害她們的骨rou,想奪嫡,找太子斗去啊,她們這些無權無勢的幼子礙著誰了! 壽康宮老太太強撐著站起來,也是一巴掌,直接將武賢妃打懵了。 “毒婦!……” 說完就暈了,一點不拖泥帶水。 夏皇后原本差點沖上來掐死武氏這個賤人,但太后這么一倒,她的頭等大事就變成了壽康宮老太太的安危。即使心里慪得要死,她還真不能撒手不管,火速將太后移回后宮,便憤憤的帶著一棒子奴才離開了。 反正太子眼下安危無虞,有帳可以日后慢慢算。 京畿重地,一日之內發生如此多動亂,內侍監居然毫無所聞,乾封帝看陳合的眼神已經是在看一個死人了。 到底不是馮保,平常說得天花亂墜,一遇真事就不頂用了。 劉諳跟在主子身后,心里也是一驚。司禮監今兒也是什么動靜都沒有,他這些年偷摸往京城各處安插的暗樁難不成都是死的嗎,劉全那個小王八羔子,最好不是他誤的事,否則就算是五服之內的堂親,劉諳也絕對會讓他提前走走輪回! “傳朕口諭,著威成將軍李卓闔守九城,排查九門,嫌疑人等,就地格殺!著鎮遠將軍姚宏建接掌京門,封閉京畿,京郊駐軍若無旨擅動,殺無赦!” “諾!” 劉諳極速擬折,親自出宮去了鎮遠將軍府傳旨,圣上口諭不必過內閣審批,雖是事急從權,但若無司禮監的加印書折,各大將軍府是不會聽從這個調令的。 至于威成將軍李卓,那根老木頭就是當今身上的掛件,釘在乾清宮的門神,不用圣上吩咐,一早就把金吾衛的警戒提了上去。 魏王府不聞殺聲卻見白刃,滿堂賓客惶惶,誰也不敢擅動。 太子凜然而出,無視眾人臉色,登車而去,鎮國公父子被捆綁帶走,魏王卻自始至終不見身影。 有幾個少年勛貴耐不住氣,想出門回府,卻被禁軍的兵戟攔住了去路。 眼瞅著永安侯府的親系要被兵馬司接走,這幾人心中更是忿忿不平,奶奶的,不就是欺負他們手中無兵嗎,于家還真是欺軟怕硬的孬種。 京師火速戒嚴,太子回宮途中,大街上已無幾個百姓,地面上散落著炮仗燃后的紅紙屑,顯出狂歡之后的哀涼。 兩場婚事,兩場動亂,一殘一重傷,盛家皇室的顏面算是被人踩到地底下去了。 東宮進宮的車隊遭遇盤查,李卓親自戍守宮城,縱使儲君也不能持械入宮。 太子戲謔的笑了笑,這就是天家父子,縱使自己死里逃生,都吝予一點點溫情。父皇,禁軍都是你的人馬不是嗎,難不成您以為兒子會靠這兩百兵馬司的殘卒逼宮不成! 第197章 太子顯相 東宮神色晦暗復雜,金吾衛守門佐將無一敢直視儲君龍顏。 兵馬司中趙秉寅遲遲不命棄械, 李卓高居宮樓, 已是凝緊了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