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既是上諭,奴才自當遵從,小公子正要沐浴更衣,趙喜你就先去前堂等等吧。”陳合是和呂胖子不合不假,但在趙喜這個司禮監(jiān)的小雜碎面前,他自然還的先維護自家人。 趙喜這次來就是為了抓住內侍監(jiān)的馬腳,哪能等他們把尾巴都清干凈,那回去干爹不得大耳巴子乎死他啊,要是讓這么千載難逢的機會都錯過了,他以后還怎么在司禮監(jiān)混。“諸位公公這不是為難小子嗎,上諭上明言,要即刻宣趙家小公子入宮,奴才就是一個傳話的,哪能做圣上的主,要不,諸位公公去乾清宮問問?” “你放肆!”呂芳常年待在刑房,又身居高位,早就養(yǎng)成了一副暴虐的脾氣,這會子聽見這司禮監(jiān)的小雜碎敢在他們的地盤上放言,早就壓不住怒火一腳踹過去了。 趙喜又不傻,干等著挨揍,呂芳剛要動作,他就躲進了司禮監(jiān)帶來傳旨的禁軍衛(wèi)隊里,“呂芳你才放肆,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咱家手里請的是陛下親筆諭旨,你敢動手,可是對圣易不滿?” “小兔崽子,你別給咱家扯那些,咱家給圣上賣命的時候你還沒出身呢。就是你干爹來了,他也不敢像你這般放肆!” “好了!呂芳你先到一邊去,這邊不用你插手。”幾位旁觀的都公也沒想到這呂大胖子今兒真的是一點腦子都沒帶,圣諭當前居然還敢動手,要不是看在干爹平時偏愛他的份上,他們幾個真不想管這個人死活,委實沒有眼力見。 瞧著呂芳陳合幾個刺頭被拉走,這幾位都公才放下心來和眼前司禮監(jiān)的小子打交道,“趙喜,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你就敢保證日后沒有你們司禮監(jiān)求上門的時候,年輕人,不要把事做的太絕了。” 老生常談!趙喜也料到這幾位說不出什么好話來,“以后的事誰說得準呢,幾位,還是趕緊把人交出來吧!”最后一句說得極有氣勢,再配上禁軍拔出的刀刃,倒是生生壓了內侍監(jiān)諸人一頭。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這趙家小郎肯定是保不住了,幾位都公轉過臉看著這裝腔作勢的小子,陰沉沉的威脅著,“這次是咱們內侍監(jiān)招待不周,還得小公子海涵,不過來日方長,咱們要是有緣,終能再會的,小公子,可得多保重啊!!!” “公公保重,明誠可不敢打擾您幾位。”趙秉安白著一張臉,在司禮監(jiān)小太監(jiān)的支撐下站了起來,倆腿微微顫著,看在來宣旨的人眼里,這就是在內侍監(jiān)遭了罪了。禁軍里幾個人不著痕跡的對視了一下,點點頭算是相互確認了。 劉諳在乾清宮門外等了好長時間,終于瞧見他干兒子把人帶過來了,只是據(jù)他所知這趙家小公子都十二三的年紀了,怎么還被禁軍抱著呢? “見過干爹。”趙喜老遠就看見劉諳了,哪能讓人等啊,趕緊屁顛屁顛的先過來報信來了。 “這小公子?” “干爹有所不知,這趙家小公子在水牢里泡了半個時辰,腿腳都軟了,自然走不到路了。” “呵,咱家記得這永安侯府可是將門,就算轉向文路去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吧。”劉諳瞧見趙喜這小子偷笑的嘴臉就知道這里面有事,一個鋼蹦敲在腦殼上,“快說。” “嘻嘻,兒子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這趙家小公子一開始只是臉色蒼白,尚還能起身,可走到半途,不知怎得就突然雙腿劇痛,再也邁不開步子了。兒子也沒辦法,只能找個禁軍衛(wèi)士把人抱回來了。” “對了,干爹。小公子說車馬顛簸,他的腿實在受不了,所以從朱雀大街一路起,這小公子就是被抱著走的,您沒看見,那一水的勛貴,瞧著小公子的臉色,一個個氣得臉都紅了。兒子走了一路,凈聽見那些勛貴喊世侄呢。” “噗……這趙家小公子當真是個妙人。”劉諳沒想到這頂點大的孩子能想出這招,忍不住笑出聲來,“行了,別笑了,正事要緊,圣上還在里面等著呢,這都多久了。” 乾清宮里的氛圍真的不大好,永安老侯爺和邵雍就端坐在一旁,旁邊的茶水換了一杯又一杯,可惜沒人動,馮全跪在地毯上,滿頭大汗卻不敢伸手去擦。沈首輔倒是有心緩和一下氣氛,不過瞧著邵雍氣得臉都充血了,他和皇帝對視一眼,又苦笑著把話給憋回去了。 “圣上,趙家的小公子,到了。”劉諳也不敢大聲說話,只能小聲把消息遞上去。 “嘩”永安侯和邵雍都站了起來,眼睛死死的盯著門外…… 乾封帝默了一下才開口,“宣。” “宣永安侯府趙秉安覲見!” 第62章 嘴炮 “嗚……,小子永安侯府趙秉安叩見吾皇。”趙秉安身上有秀才的功名, 雖然不入品級, 但也算在朝編制, 故他第一次見駕應行一拜三叩首之禮。偏他身子單薄, 瞧著又是受了大罪的模樣,行拜禮的時候右腿直接抽了一下,整個人差點跌倒,沒辦法只能順勢行了跪禮。 永安侯和邵雍瞧見自家孩子這幅模樣,心疼得不得了,眼刀嗖嗖往馮全身上射,就連乾封帝此時對馮全也有些不滿, 再怎么說也不過是個孩子, 人家還剛剛解了皇室的危局, 怎么在內侍監(jiān)里待了不過幾個時辰就成這樣了…… 乾封帝膝下皇子不少,與趙秉安差不多大的也有,這會兒瞧見這孩子也難得起了惻隱之心,“平身吧, 劉諳, 搬把凳子給孩子。” “天恩浩蕩,小子惶恐。”,趙秉安一路上卻也不是全部都是裝的,畢竟祭天在前,他的體力原就消耗了不少,等到了內侍監(jiān)又要打起精神和那幫人斗法, 雖沒有用大刑,但到底是在水牢里待過,所以現(xiàn)在趙秉安的精神狀態(tài)真的不是太好,甚至有些萎靡,只是面圣這件事刺激著他,勉強打起精神罷了。 乾封帝瞧著底下的孩子,剛進來時還是白著一張臉,這會兒不過是給自己行個禮居然都把臉給羞紅了,心里有些好笑,到底還是個孩子,一番赤子心腸。這樣一想,底下俊俏的小郎君就更順眼了。 “咳咳,朕聽聞邵老已經(jīng)為這孩子取字了,可是明誠二字?”要是換成其他人,哪怕是名滿天下的孔圣后代,乾封帝也不會這么客氣,但誰讓眼前這個人是邵雍呢,人家大半弟子都在南方給自己賣命,不顧忌不行啊!當然,邵雍要是知道他那些寶貝弟子其實早就被人誆走了,會不會撲上來咬死乾封帝和沈炳文,那就兩說了。 邵雍瞧著小弟子,生生憋住了氣,首次在乾封帝面前低了頭,“是,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老朽從《中庸》里面取這兩字就是希望這孩子能明道善身,做個問心無愧的人。可惜,這性子太耿直,不該出頭的時候瞎往上闖,恐怕老朽還得領回去多教幾年!” 說著說著這怒火就轉向趙秉安了,人家要是想廢太子,你就是這次保住了,下次該廢還是要廢,永安侯府又不是你的,將來分家,你就是旁支,前途就是受累也有限,現(xiàn)在能抓住機會撇開那一家子說不定還是好事。再不濟也可以跟著自己回湖南不是,就像他,不當官,做學問不也是挺好的,偏偏這個孩子就長了個功利心,非要往這漩渦里蹦。邵雍也后悔,他怎么就把人教成這樣了呢。 沈炳文心里的苦笑從剛才就沒停過,自己這個老友真的是一點都不會聊天,圣上只是遞個話頭,你第一句就給堵死了,下面還怎么談。 沒辦法,邵雍心疼自己的弟子,沈首輔也得為自己的學生考慮不是,“咳咳,子期(邵雍字)自謙了,我瞧著這孩子教的就不錯,吾輩讀書人當以忠君愛國警己身,遇到今天那樣的事就該奮勇上前,朗朗男兒豈能縮于人后?” 站著說話不腰疼,敢情受罪的不是你弟子。邵雍得顧忌皇權,對著乾封帝會退讓三分,但對著沈一鳴,要不是場合不合適,他能啐人一臉。“既然沈首輔也覺得這小子做得對,那今兒這件事是不是得給老朽個交代?”邵雍那口氣,要是沈一鳴今天拿不出一個結果,他倆就絕交,絕交! “這,永安侯也是這意思?”沈炳文才不接邵雍的話,機智的把鍋甩給了永安侯,反正這個人肯定不可能在那孩子無大礙的情況下去得罪內侍監(jiān),果然…… “呃,老臣覺得這里面可能有什么誤會,料想馮公公那么忙也不會無緣無故針對一個小孩子,只是老臣忝著臉說上一句,這孩子實在是委屈啊。” 得,這位說來說去,不就是想要好處嘛。邵雍在旁邊氣壞了,這人怎么能這么不要臉,剛才還對著馮全疾言厲色呢,這會兒轉頭就把自己孫子給賣了,跟他坐一邊兒真是臟了自己的屁股。 “嘭”邵雍突然站了起來,把凳子往后挪了好大一段距離,就在趙秉安旁邊施施然坐下了。這一舉動直接把殿中的人都給鎮(zhèn)住了,隨后響起了幾道忍笑的聲音。老永安侯也沒想到邵雍那么大膽子,乾清宮里還敢胡來,等他轉過神,又因為這直接打臉的行為氣得手都開始發(fā)抖。 趙秉安雖然心里挺解氣的,但圣駕當前,那邊又是他親祖父,這臉子實在是甩不起啊! “老師……” 邵雍有心把弟子扯著袖子的手給甩掉,但瞧著這孩子濕漉漉的小眼神,嘆口氣,剛打算算了,可是,“明誠,你這脖子上是怎么回事,還有這手腕上,怎么都是一道道的,你說,他們是不是打你了?” 考驗演技的時候來了! “沒,沒有,我,我在內侍監(jiān),沒,沒挨打……”趙秉安眼中一泡熱淚含著,要落不落,最后為了不失禮于人前,只敢用袖子偷偷抹去,為了掩飾,還特意裝著從袖子里摸東西才低的頭。只讓人覺得這孩子就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偏偏為了不讓在座的師長擔心又得生生忍著。 邵雍剛想暴起,但被握住的袖子突然被拉扯的更緊了,再細一看弟子的眼神,嚯,不肖的東西,都什么時候了還敢跟他師傅開玩笑!這場合不合適,等回了草廬非給他五十戒尺,長長記性! 因為趙秉安是面向邵雍做得小動作,前面的幾個人都沒有看見,所以在他們看來邵雍就是因為弟子受了委屈才怒發(fā)沖冠,沈炳文趕忙出聲安撫,“子厚,子厚,咱們慢慢來,別動怒啊,這事還沒理清楚呢,你可不能胡來啊。”要真是惹怒了圣上,到時候起了齷齪,南方的政局安排又得重來了,他可不會低估這位老院長對湖湘學子的影響。 地上跪著的馮全這會都要把監(jiān)里的小崽子給恨死了,好好一樁功勞,生生變成一個糞泥坑,冤死他了都。馮全不敢讓乾封帝背這個鍋,所以他得把事都擔下來,“嘭,嘭,嘭……”一聲比一聲磕的響,“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都是奴才辦事不經(jīng)心,以致內侍監(jiān)里的下人們錯待了小公子,奴才這就給小公子賠罪,這就給小公子賠罪。” 轉過頭馮全就要給趙秉安磕頭,笑話,這個頭要真磕下去,趙秉安絕對吃不了兜著走。馮全是誰,正四品內侍監(jiān)掌事太監(jiān),縱橫朝野多年,死在他手里的大員不計其數(shù),趙秉安身上就一個無品無級的秀才,他得多大心胸才能受得起這個頭。再說了,馮全再不好,那也是受寵多年的天子家奴,你堂而皇之的受人家大禮,這讓乾封帝心里怎么想。 所以趙秉安搶先一步從側面扶住了馮全,開口道,“公公折殺明誠了,快請起。”馮全抬起頭,偷偷看了看乾封帝的神色,似乎是氣消了,這才就著趙秉安的手慢慢站了起來。 “小公子放心,咱家回去就收拾那些糊涂東西,瞎了眼真是,也不看清楚是什么人就動手。” “嗯,估計是習慣了。” 師傅,你這刀插的好!什么叫習慣了,內侍監(jiān)一直是天子耳目,難道就是這樣運作的?一抓來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上刑,這不是明擺著屈打成招嗎。 乾封帝剛剛緩和的神色一下子又冷淡了下來,馮全這回沒敢打量,因為邵雍這話一出,他的腿就軟掉了,“奴才冤枉啊!奴才是待罪之身,蒙圣上天恩才有幸執(zhí)掌內侍監(jiān),這些年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勤勤懇懇,半點懈怠都不敢有,這回,這回的事真的因為下面人的失誤才釀成的,陛下,您明鑒吶……” “估計您這失誤也不止一次兩次了,次次都得陛下明鑒,陛下哪忙得過來啊!” 趙秉安現(xiàn)在望著師傅的眼睛里都是光,他從來不知道自家?guī)煾稻尤皇莻€如此有能耐的嘴炮,要是早知道,他就在這門學問上多花些時間學習,瞧著師傅把馮全懟的渾身發(fā)顫的樣子,簡直透心爽。 “馮全辦事不力是實情,雖然永安侯大度,不愿再追究,但朕也不能縱容了你,免得日后不知天高地厚!下去領三十板子,這個月就不用你進宮了。”乾封帝不想就這個話題再糾纏,內侍監(jiān)平日里什么德行,他也略有耳聞,只是這奴才還頂用的很,先教訓一番吧,看他以后能不能收斂再說。 劉諳瞧著跪安的馮全,心里悶的很,就三十板子就完事啦,這也太便宜他了。再說陛下也沒說在宮里受刑,那等他回內侍監(jiān),輕飄飄的三十板子不跟搔癢似的,這也太偏心了,他上次就上茶的火候稍差了一點還被陛下罵了一通呢,怎也不見輕罰他啊真是。 “過來些,讓朕好好看看。聽說這孩子已經(jīng)過了院試了,這年紀算得上了是少年英才了。”乾封帝對著趙秉安招手,話卻是對永安侯說的。 永安侯心頭冒出了花,有這句話就夠了,有了這句話,小十這孩子的前途算是穩(wěn)了大半。 “圣上見笑了,也是邵先生教的好,那些詩詞歌賦什么的老臣這個粗人可不懂,也看不來,這孩子從小身體弱,也安靜,也就在讀書上有點盼頭了。” 邵雍在后面撇撇嘴,真虛偽! 趙秉安不能越過龍案,只能垂首站在御桌下面,給乾封帝行了個完整的大禮。進退之間不矜不伐,翩翩有禮,再配上少年人那清朗的朝氣,真算的上一副好風景了。人都是視覺動物,乾封帝也不例外,瞧著身前清雅的小郎,眼光都不自覺的柔和了幾分。 “今天大典上那首詩是你做的?” “回圣上,那,那只是小子一時有感而發(fā),國子監(jiān)里諸位師兄也只是為您煌煌圣德所感,才情不自禁隨吟,我們真的不是有意要攪亂祭天大典的。” 有眼力見,把這件事攬在國子監(jiān)身上是最好的,既保全了皇室的顏面,又隆重的排了圣上的馬屁,這孩子真是不簡單。沈炳文捋著頜下的胡須,心里松了口氣,閨女那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乾封帝聽了這話也是龍顏大悅,有心賞點什么,可是這賞賜的理由又不好搬到明面上解釋,所以有點為難。再說,如果賜個閑職,以這孩子的年齡也用不上,以后考科舉說不定還是一種妨礙。賞金銀吧,太輕浮了些,尤其今天人家還受了委屈,是的補償一下。也是趙秉安討了乾封帝的歡心,要不然也就是一句話打發(fā)了,那用這般費事。 最后乾封帝想到一個好辦法,把賞賜轉嫁到他爹身上,賜了內務府一個監(jiān)察督造的肥差,工部原來的差事也還兼著,圣旨當著乾清宮眾人的面就發(fā)出去了,這次,趙秉安是實心實意的給乾封帝行了謝禮,想來等他爹接到圣旨的時候會非常開心吧。 第63章 不歡而散 永安侯府最近真是喜宴連連啊,不久前, 滿京城的勛貴剛喝過小三元的喜酒, 結果沒過幾天就聽說人家的小兒子還跳進了國子監(jiān), 當時也不過就是贊一句麒麟兒罷了, 畢竟無官無職的。可前天祭天,嚯,可真是讓他們漲見識了。 底下那些愚民不知道,他們這些站在祭壇上的武勛可門清,太子被人坑的滿臉血,差點就完了,結果被這小子生生挽回了敗局。當時他們就想, 永安侯那個老秧殼子, 怎么盡出好苗呢, 剛打算去他家討教討教呢,就聽說人落在內侍監(jiān)手里了,他們當時都覺得可惜了,內侍監(jiān)什么地方, 進了那里就基本上是廢了。 一開始確實是像他們想的, 永安侯府幾位在朝的老爺?shù)教幥笕耍嫌腊埠疃家J宮了,結果沒成想人家小子自己從內侍監(jiān)毫發(fā)無損地出來了,不僅出來了,還給他爹撈了個肥差。內務府督造啊,別看才是四品的缺, 你滿大街的打聽打聽,哪家上貢的商家敢得罪這么一號人物。最關鍵的是,他手里還攥著五個皇商的名額,現(xiàn)在上京城里頭所有在編的商號老鋪無一不想和永安侯府搭上線,為了這個名額,估計金山都能送出手。 現(xiàn)在京城二代里最讓人羨慕的就是永安侯府的老三趙懷珺了,人家平時不聲不響的,卻什么好事都能攤上。當初他家老爺子激流勇退,他沾了光,升了工部四品都司;后來邵老先生獻圖,因為他兒子拜在邵家門下,又捎上了他,結果就跟拔苗似的給提到正三品工部侍郎了,雖說大家都知道這個官職含金量不大,但好歹也是正三品的實缺啊,他老丈人熬了一輩子都沒他幾年升的快。原本大家以為他也就這樣了,在工部慢慢磨著,到了時候就退下來,結果沒成想,人家兒子爭氣啊,還沒長成呢就給他爹攬了個金剛鉆,真是人在家中坐,福從天上臨,運氣好到這份上也沒誰了。 原本永安侯府這段時間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怎么低調怎么來。但是陛下圣旨一到,這個喜訊迅速的就傳揚出去了,姻親故舊的,接二連三上門道喜,總不能把人趕出去吧,沒辦法只能再辦一場喜宴唄。倒是三爺提出來,借著這次喜宴順手把老七和小十的婚事給定下來,免得再出變故。 老爺子眼下高興的很,滿口答應了,甚至當著五房所有人的面說這次定婚所有的花銷從公中出。老侯爺瞄了有些神游天外的大少爺一眼,甚至開口要分他一成私庫給小十做聘禮,不能委屈了人邵家的姑娘。 這話就如平地驚雷,炸暈了在場所有人,老爺子要分家產了?不對啊,老爺子只說這是貼補小十的,那豈不就是說,三房在分家產的時候要額外多拿一成,這也太偏心了! 周氏首先就不干了,他們四房人口最多,花銷最大,偏偏又是庶出,將來分到的家產原本就少,三房再多拿一成,那給到他們手里的還能剩下多點? 柳氏心里也膈應,小叔子原本就拿走了公婆大半家產,現(xiàn)在連府上的東西也能刮下一成來,這也太便宜他了,給自家相公還差不多。不過她比周氏小心的多,面上一點都沒敢露出來,上次她娘家的事,足夠她這輩子都記住了。 三爺夫婦還沒來的及表態(tài),周氏就要蹦出來,結果被四爺一把給按回去了,“你給我安分些,爹怎么說就怎么辦,我沒意見,你也不能有意見,聽見了沒有!”周氏被四爺兇狠的表情給嚇住了,她才不相信自家爺對這一成家產不心動,可如今這番作態(tài),莫不是里面藏著事?周氏躊躇著,最后還是就著四爺?shù)氖致嘶厝ァ?/br> 一屋人霎時安靜,老侯爺瞧著下面幾個兒孫,還行,至少沒被金銀那點東西迷了眼,唉,要不是老二家的兩個資質實在有限,他也不用現(xiàn)在就考慮小十。 “秉宣,你十弟昨天在內侍監(jiān)那地方受了罪,這些天就先不去國子監(jiān)了,你打發(fā)個人去報假吧。” 大少爺也沒想到祖父突然提到他,有些晃神,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趕緊應下了。 “你三叔的喜宴安排好了嗎?” “都安排好了,邵家王家那邊也都通知了,等明天時辰一到,咱家送聘禮的人馬就可以出發(fā)了,只是邵家那邊是不是有些急,這三禮六聘壓在一天是不是太趕了些。” 說起小兒子的婚事,蔣氏可就憋不住了,“不趕,不趕,現(xiàn)下只是定婚,只要換過庚帖,定下婚書就可以了,這次的聘禮也就是擺給外人看的,當不得真,等過幾年安兒迎親之時,咱們才是實打實的聘禮呢。” “三嬸說的是,那就按準備好的辦吧。”大少爺說完,瞧著老爺子的眼神,好像還不夠,只能又加上一句,“既然祖父已經(jīng)給小十傍身了,我這個做大哥的也不能太小氣,正好,我年前得了幾副張旭的真跡,邵家是書香世家,應該喜歡把玩這些東西,就和明天的聘禮一起送過去吧。” 張旭的草書可是難得的好東西,有價無市,拿出去很能漲面子唉。 “不用了,只是定婚禮,用不著這么隆重。” “老爺?”蔣氏不大明白,剛才老爺子說要給兒子一成私產相公都沒反對,怎么大房出幾幅字畫都不愿接。 “三嫂,老七和小十畢竟是親兄弟,拿出去的聘禮相差太多,人家會說閑話的。”沈氏現(xiàn)在不能給三嫂細細解釋這里面的關節(jié),只能先拿老七當槍頭了。 “是啊,三嫂,禮不可廢,老七到底是兄長。您私下給安兒那孩子貼補多少都沒問題,面上還得一碗水端平。”四爺不想得罪大房,可大哥和老爺子也太讓人心寒了,難道除了大哥,其他人都不是父親的血脈嗎,憑什么他們都活該當大房的墊腳石,想得美! “啪”老侯爺把茶盞一撂,向左轉頭,面色如常的問了一句,“老五,你覺得呢?” 五爺?shù)椭^,瞧著手上的扳指,不知在想什么,場面一下就安靜下來了。 “父親,人各有志,強求不來,您何必非要執(zhí)著呢?” “你們是兄弟!秉宣和秉安也是兄弟!”老侯爺沒想到他還活著呢,這幾個兒子就要造反了嗎? 五爺苦笑一聲,輕聲呢喃著,“我們都是您的兒子啊,大哥是,我們也是。秉宣,秉宰,秉安,他們不都一樣是您的孫子嗎?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