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人若無情,留了,又有什么意思。 “郡主。”屋門口,行來一宮裝麗人。 冠珠抬眸,蹙眉道:“紅綾?” 紅綾笑著上前,與冠珠一道將城陽郡主從地上攙扶起來,勸道:“郡主何必煩擾。” 城陽郡主白著一張臉坐回榻上,眸色警惕的看向紅綾。 紅綾道:“郡主不必如此警惕奴婢,奴婢是來幫郡主的。” …… 天色愈發炎熱起來,蘇錦蘿垂涎的盯著院內那塊空地,讓雪雁將明遠喚了過來。 “王妃。”明遠穿一件綠羅褶兒,腳上清水布襪兒,站在素娟屏風后給蘇錦蘿作揖。 “我想在外頭院子里架個葡萄藤。你去替我辦。” “王妃莫急,這事王爺已經吩咐過了。側院里頭的葡萄藤早就種上去了,院子里頭那塊空地,是王爺準備給王妃搭秋千用的。” “秋千?”蘇錦蘿雙眸一亮,才素娟屏風后伸出半個小腦袋,“什么時候搭?” “先搭個涼亭,在搭秋千。奴才們手腳快,一日就能好。”明遠低著腦袋,不敢抬頭。 “快去快去。”蘇錦蘿催促,迫不及待。 “是。”明遠應了,躬身退出去。 蘇錦蘿喜滋滋的轉身,看到站在身后的雪雁。“雪雁,你去跟著明遠,看他缺什么,要什么,都給他添上,再上壺好茶,弄些好吃的,好好犒勞犒勞人。” “王妃,這些事本就是他應當做的。”雪雁難得沒聽蘇錦蘿的吩咐,而是多說了一句話。 蘇錦蘿有些奇怪的看了人一眼。 雪雁自知失言,趕緊蹲身行禮,退了出去。 院內,明遠領著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仆進來,遠瞧見雪雁,忙道:“姑娘回避。” 她一個丫鬟,回避什么。雪雁不理,徑直上前道:“王妃吩咐,替你們備茶水、糕點,再加些外食。若有什么想用的,只管提。” 雪雁模樣、身段皆好,盈盈立在那處說話,只讓那些家仆盯得眼睛都直了。 乖乖,這內宅里頭的丫鬟,怎么一個賽一個的好看。 明遠偏身,不著痕跡的將雪雁擋住。“姑娘看著安排便是,咱們什么都吃得。” “哎哎哎,明遠大爺,您什么都吃的,咱們可要挑嘴呢。不過要是小娘子親自做的,那就不挑了,定然是香氣撲鼻的美味。哈哈哈。” 明遠慣常是一副親和模樣,這些家仆有時也會沒大沒小的與他開玩笑,但這次卻是踢到鐵板上了。 明遠轉身,目光肅穆,變臉似得板起了面孔。 家仆立時噤聲,蔫蔫的低頭。 明遠滿意點頭,然后轉身,又是一副笑模樣。“姑娘安排,咱們要開始建亭子了。碎木枝塊的,當心碰傷了姑娘。”最關鍵還是自己身后這群滿身臭汗味的東西。 雪雁頷首,點頭去了。 明遠身后,幾個家仆抻著脖子看,互相擠眼。 “明遠大爺,若是看上人家姑娘,便去求了王妃要過來。您這也老大不小了,辦完差事回去,家里頭冷桌冷炕的多糟心。” 身后又有家仆上來說話。“是啊是啊,不是我們多嘴,您瞧瞧這姑娘的身段、相貌,便是往常的閨閣小姐都比得。如今王爺有了王妃,這丫鬟又日日跟在王妃身邊,不定什么時候就被收了房……” 家仆的聲音在明遠凌厲的目光下漸弱。 “我倒不知,你們這般嘴碎。若是不愿在這處呆著,遲早回去。”明遠厲聲道。 家仆縮著脖子,作鳥獸散。 明遠立在原處,面上不顯,心里卻難得焦躁起來。 若,若王爺真瞧中了雪雁,要收房,那…… 正想著,前頭穿廊處行來一人,錦衣華服,金冠玉面。 “爺。”明遠急迎上去。 “王妃呢?” 明遠瞧了一眼。“逗鳥呢。” 槅扇后,蘇錦蘿隔著紗窗,正在逗鳥。 陸迢曄送的這只鳥,竟會說人話。蘇錦蘿初次聽聞,還當自己是被那“呱呱”聲吵得失了神志。 “吉祥,吉祥……” “吉祥,吉祥。” 蘇錦蘿說一遍,那鳥就跟著說一遍,尤其聰明伶俐。 第53章 屋內角落處, 香香和奔奔在蘇錦蘿腳邊打轉, 兩只白絨毛團失寵明顯。 “爺。”屋外天熱,雪雁上前接過陸迢曄褪下來的外袍, 隨在人身后去屏風處伺候洗漱凈面。 明遠站在廊下, 模糊瞧見里頭的動靜, 再看一眼那尚在逗鳥的靜南王妃, 突兀生出一股怒其不爭的火氣來。 自家爺都回了, 還在那逗鳥呢! 蘇錦蘿玩的不亦樂乎, 偏頭時突兀瞧見正在給陸迢曄遞帕子的雪雁。 一個頎長挺拔, 一個身姿盈盈,偏頭垂目時, 時不時的目光碰觸。瞧著就賞心悅目。 “吉祥, 吉祥……”鸚哥兒還在說話,陸迢曄身上汗濕,覺得擦洗不盡,便進了一旁凈室, 準備沐浴洗身。 雪雁收拾好巾帕、沐盆,轉身欲走,蘇錦蘿卻突兀開口道:“雪雁, 端碗涼茶進去給王爺。” 蘇錦蘿聲音輕細, 卻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語態。 雪雁心思清靈, 瞬時明了。她“撲通”一聲伏跪于地, 用力朝蘇錦蘿磕頭。“王妃, 奴婢不敢。” “只是讓你去端碗茶……”蘇錦蘿也沒想到雪雁的動靜會這般大。她只是想起前幾日孫氏與她提的事而已。不過既然雪雁不愿, 那…… 突然,“砰咚”一聲。戶牖處,明遠直沖進來,撞到素娟屏風,還沒站穩,立時跪地,身形狼狽。“求王妃成全!” 地上跪著兩人,槅扇處傳來暖風陣陣,混著沁人花香,瑟瑟瀟竹,一旁凈室里水聲涔涔,男人還沒洗完。 “成全什么?”蘇錦蘿坐在竹塌上,香香和奔奔蹬著兩條小短腿使勁的攀住她的小腿往上跳。 蘇錦蘿將兩個小家伙抱到膝蓋上,整了整微褶衣裙,眸色奇怪的看向明遠。 “奴才,奴才心儀雪雁姑娘,請王妃成全。”明遠平日里的精明氣這會子全尋不見,他扶趴在地上,與雪雁挨得極近。寬大的袖擺遮在雪雁的羅袖上,一淺一暗,平添曖昧。 雪雁聽到明遠的話,面色一怔,爾后臉色煞紅。 蘇錦蘿捏著香香的毛耳朵一頓,半日都沒反應過來。明遠居然會心儀雪雁? 凈室里,陸迢曄沐洗完畢,穿一身青綢白褂,緩步而出。他一邊絞著頭發,一邊攏袖坐到蘇錦蘿身側,身上的冷梅香氣撲鼻而來。又因為剛剛洗漱完,所以比平日里濃厚許多。 蘇錦蘿下意識咽了咽干澀的喉嚨,偏頭看向陸迢曄。 男人的頭發披散下來,濕漉漉的帶著水汽。他身上的青綢白褂極薄,又貼身,肩膀上的衣料盡數被長發濡濕。濕水繼續蔓延,浸濕后背,濡濕胸前。浸出一身白皙肌理。 蘇錦蘿發現,原來男人的頭發是微帶卷曲的,雖不明顯,但發尾弧度尤其清晰,就像新月似得。 蘇錦蘿盯的癡了,跪在地上的明遠和雪雁將頭埋得更低。 陸迢曄偏頭,跟蘇錦蘿對視,眸色沉靜,波瀾不驚。 小婦人慌忙低頭,漲的面色通紅。她一下又一下的扯著香香的耳朵,香香不堪其擾,猛地蹦下去跟奔奔跑遠了。 竹塌不大,陸迢曄絞發時,手肘會撞到人。蘇錦蘿往旁邊坐了坐,然后又往旁邊挪了挪。 “再動,就掉下去了。”男人涼涼開口。 蘇錦蘿羞得連一雙玉耳都成了緋紅。她低著腦袋,那緋紅自香腮處向下蔓延,透過脖頸,直至全身。陸迢曄偏頭瞧著,腦中不自覺想起小婦人榻上風姿。情到時,也是這般,嬌嫩緋紅的像朵花似得,而且只在他掌中綻放。 喉結輕動,絞著頭發的手放緩了動作。陸迢曄撩起衣袍,將右腿搭在了左腿上。 這小日子,應當過去了吧? 這邊,蘇錦蘿羞不自禁。她一向知道男人長的好,可卻從未放在心上。但不知為何,今日突兀瞧見,心里“砰砰”亂跳起來,就好似揣著一只香香,再加一只奔奔。 “求王妃成全。”明遠顫著聲音,以額觸地。 作為靜南王的貼身小廝,明遠明白,與其求自家王爺,還不如求王妃。王爺雖看似清冷,極好說話的模樣,但只有明遠知道,王爺極討厭麻煩事。平日有事,四兩撥千斤而過,乃常事。 “這……”蘇錦蘿面露猶豫,她轉頭,看向雪雁。“雪雁,你是怎么想的?” 自雪雁被李老太太給了自己后,對自己一向盡心盡力,蘇錦蘿覺得,這事全憑她自己做主。 雪雁蜷緊手中繡帕,她能感覺到身旁男人那微微顫抖的身子和緊張的心緒。 “愿,王妃成全。” 明遠面上一喜,他先是看了一眼雪雁的嬌美側容,然后期待的看向蘇錦蘿。 蘇錦蘿頷首,聲音輕軟道:“若雪雁愿意,那自然是極好。不過,”話鋒一轉,小婦人道:“雪雁雖是我的奴婢,但我從未輕賤于她。你若要娶,便用鳳冠霞帔、八抬大轎將人抬了去。” 對于一個女婢,能穿戴鳳冠霞帔,坐八抬大轎出嫁,實在是特別長臉的事。而蘇錦蘿雖不通府中上下事,但知道明遠身份不低,這鳳冠霞帔和八抬大轎于他來說并不算什么難事。 “一切皆遵照王妃的意思。”明遠行叩拜大禮。 蘇錦蘿搖頭,道:“不是照我的意思,是要照雪雁的意思。你既娶了她,便要對她好。” 話罷,蘇錦蘿起身,走至雪雁面前。離的與陸迢曄遠了,她才突覺自己呼吸舒暢了起來。 “雪雁,我再問你一次,你可是自愿?若非自愿,我與你做主。” 雪雁抬眸,目光定定的看向蘇錦蘿,眸色發紅,聲音哽咽。“奴婢是自愿的,只是日后,不能盡心伺候王妃了。” “這有什么,日后你還是我的貼身女婢。”蘇錦蘿笑罷,將人扶起來。“起吧,天雖熱,但這地上涼。還有外頭的那架秋千,你都沒給我做好呢。”最后那句話,是與明遠說的。 明遠激動不已,疊聲應了,轉身,額頭猛地又撞到那扇素娟屏風,惹得蘇錦蘿和雪雁發笑。 訕訕去了,明遠依舊抻著脖子瞧雪雁。 蘇錦蘿拍了拍雪雁的手背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