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聽說王妃崴了腳,我特意帶著澄哥兒過來瞧瞧。”話罷,林氏提醒道:“澄哥兒,喚人。” “二jiejie?!背胃鐑汗郧蓡救?,目光卻灼灼的盯住那只掐絲小食盒。他顛顛的奔過去,徑直打了開來,露出里頭的桃。 “母親,我要吃桃。”蘇澄瑜扯著嗓子喊。 林氏笑著呵斥,“這是你二jiejie的桃,快放下?!?/br> “我就要吃?!背胃鐑乎谄鹉_尖,吃力的將這桃抱進(jìn)懷里。 林氏笑著搖頭,“王妃莫見怪?!?/br> 蘇錦蘿軟綿綿的道:“不見怪。雪雁,將桃收好,不要磕碰壞了?!?/br> “是?!毖┭闵锨埃瑥某胃鐑菏掷锬眠^那桃放回掐絲小食盒內(nèi),然后目不斜視的提著走了出去。 澄哥兒愣在當(dāng)下,片刻后陡然嚎啕大哭起來。 “桃,桃,我要桃,啊啊啊啊……”蘇澄瑜自小體弱,老祖宗憐愛,林氏寵溺,生來便是要什么有什么。而一般人,見著小孩子歡喜自家物,都會割愛,哪里有蘇錦蘿這般,明晃晃的吩咐女婢將東西收好的。 林氏的面色十分難看,她攬了澄哥兒起來,心疼的幫他把眼淚珠子擦了。 “屋子里頭不是還有老祖宗給的那只桃嘛?!?/br> “我就要這只,我就要這只?!背胃鐑菏箘爬读质系囊陆?,跺著腳上的小朝靴,胖墩墩的身子一顫一顫的,惹得胎辮尾的金八寶墜角叮鈴作響。 林氏面露為難,她轉(zhuǎn)頭看向蘇錦蘿,盼著人開口。 元嬤嬤從旁走出,不卑不亢道:“二夫人,王妃需靜養(yǎng)?!边@是在下逐客令了。 林氏面色又紅又白的萬分羞惱,她攬著澄哥兒,連面上的和氣都維持不住,徑直便拉著人去了。 澄哥兒還吵鬧著要桃,被林氏狠狠擰了把臉。 “哭,就知道哭,一個桃罷了,還能要了你的命?!币膊恢@話,是在說給誰聽的。 蘇錦蘿攬著紗被,懶懶打了一個哈欠,吩咐雪雁上午膳。 雪雁笑瞇瞇應(yīng)了。元嬤嬤上前,雙手交叉于腹前,正色道:“澄哥兒被慣壞了,王妃莫惱。” 蘇錦蘿擺手。她才不惱,該惱的另有其人。 第52章 待蘇錦蘿小日子過了, 這便帶著人回了靜南王府。 剛一回府, 蘇錦蘿還沒坐穩(wěn), 就聽得外頭一陣哭天搶地。 “王妃, 城陽郡主那處的女侍硬是要闖進(jìn)來, 奴婢攔都攔不住?!毖┭愦蛄撕熥舆M(jìn)來, 后頭跟著冠珠。 與前幾日相比, 此刻的冠珠全無當(dāng)初囂張模樣,紅著雙眸, 整個人蔫蔫的就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得。 “怎么了?”蘇錦蘿靠在竹塌上,手里捏著一柄素絹扇兒,懶洋洋的扇著。 槅扇大開,蘆簾半卷,細(xì)漫漫的日頭灑下來, 將那嵌在竹塌內(nèi)的小婦人襯得白玉珍珠般的好看。 冠珠愣了愣神,似有些認(rèn)不出蘇錦蘿,片刻后才揚聲道:“勞王妃大駕, 請王爺去瞧瞧咱們郡主。自王妃與王爺回門, 郡主的身子便一直不是大好。請了府里大夫瞧, 吃了藥卻愈發(fā)難受?!?/br> 一邊說話, 冠珠一邊哭哭啼啼的抹著眼淚珠子。 蘇錦蘿動了動身子,偏頭時被日頭晃了眼。她半瞇起眼, 把素娟扇兒擋在額前。 “雪雁, 王爺呢?” “王爺今早上就進(jìn)宮了。” “哦?!碧K錦蘿點頭, 看向冠珠道:“進(jìn)宮了, 我也沒法子,你若是真急,就去府門口候著吧,總能逮到人?!?/br> 說完,蘇錦蘿抻了抻腿兒,露出一截白生生玉足?!拔乙缧??!?/br> 冠珠見蘇錦蘿這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模樣,被氣得一噎。“王妃,如今郡主在靜南王府做客,若是出了事,您也難辭其咎。不是奴婢多言,若不是您瞞著郡主身子有恙的消息,王爺早就去尋咱們郡主了。” 這意思就是在說,蘇錦蘿出于嫉妒,未將城陽郡主身子有恙的事告訴陸迢曄。枉顧他人生死于不顧,用這般手段爭寵,實在是惡毒至極。 蘇錦蘿眨了眨眼,覺得甚是無辜。 “我又不是大夫,也不會醫(yī)術(shù),去了也幫不上什么忙。”頓了頓,蘇錦蘿抬手招過雪雁,“雪雁,讓明遠(yuǎn)去宮門口候著,一等王爺回來,就將這事告訴他。這樣總行了吧?” 最后那句話,是跟冠珠說的。 冠珠紅著臉,語氣憤懣。“誰知你說的是真是假?!?/br> 往常,蘇錦蘿未成靜南王妃之前,只要城陽郡主來府,必然是一呼百應(yīng),被捧在心尖尖上精細(xì)呵護(hù)。 可自蘇錦蘿與靜南王成婚,今次城陽郡主再來靜南王府調(diào)養(yǎng)身子,那些丫鬟、婆子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冠珠做事也總是處處碰壁。她未檢討自個兒的態(tài)度,反而以為是蘇錦蘿在從中阻撓,因此心里愈發(fā)怨恨起人來。 城陽郡主身子犯病,躺在榻上,聽得冠珠絮絮叨叨說些蘇錦蘿的壞話,聽得多了,便信以為真。對蘇錦蘿愈發(fā)沒有好感。只覺陸迢曄這般人物,怎么會娶如此小肚雞腸的女子為妻,定是被欺騙了。 “你若不信,便自個兒跟著去。”時辰差不多了,再不睡晚間就要睡不著了。 蘇錦蘿趕緊讓雪雁打發(fā)了人去,然后懶洋洋的臥在竹塌上瞇眼歇息。 寢室內(nèi)的珠簾已拆,被換成素娟屏風(fēng)。 槅扇上掛著的蘆簾未卷,日頭斜照進(jìn)來,蘇錦蘿用素絹帕子遮了臉,懶洋洋的哼唧一聲,睡得極舒服。 朱窗前,大株梨花兼著芭蕉,蟬鳴鳥語。粉垣處千百竿翠竹掩隱,婀娜扶風(fēng),鳳尾森森,龍吟細(xì)細(xì),竿竿青欲滴。 陸迢曄穿過游廊,至朱窗槅扇前,瞧見躺在里頭的蘇錦蘿,面上覆著一條薄素絹帕子,細(xì)滑滑的貼著臉蛋兒,隱可見清秀面部輪廓。 將手里提著的一架鸚鵡掛到廊下,陸迢曄俯身,貼上去。 蘇錦蘿突覺口鼻憋悶,她使勁睜眼,猛地起身,面上素絹帕子掉落,身下竹塌“吱呀”,惹得廊下那只鸚鵡“呱呱”亂叫起來。 “呱呱,呱呱……” 一只鳥,叫什么“呱呱”呀,又不是青蛙。咦,不對,這廊下什么時候多了一只鳥? “王妃,您醒了。”雪雁端了冰糖雪梨銀耳羹來,并一碟栗子糕。 “雪雁,哪里來的鳥?。俊?/br> “這鸚哥兒是方才王爺提著進(jìn)來的,王妃沒瞧見人嗎?” 她睡著呢,自然瞧不見,所以方才確是有人來過? 蘇錦蘿捏起掉在身上的素絹帕子,只見上頭濕漉漉的沾著一灘水漬。 真是很可疑呀…… 那頭,陸迢曄將鸚哥兒放了,這才與明遠(yuǎn)去了靈鷲庵。 兩人并未坐馬車,騎了馬,半個時辰以后就到了。 后山地,入眼只見群山環(huán)抱間,有一花木繁盛處,甚是清幽,隱看見佛香熠熠。那處便是新修建的靈鷲庵了。 陸迢曄下馬,扔了韁繩負(fù)手近前。 冠珠早早就在廟門前候著,這會子見人來,止不住啼哭?!靶业猛鯛攣砹?,不然咱們郡主怕是要不好了?!?/br> 陸迢曄眸色清冷一掃,冠珠渾身一凜,趕緊止住啼哭,在前頭帶路。 院內(nèi),白玉清磚,兩三房舍。穿過石子甬路進(jìn)門,一明兩暗。右手邊一里間,有一扇支摘窗,屋內(nèi)皆是合著地步打就床幾椅案的寢室,側(cè)邊糊著紗窗,室內(nèi)書架上摞滿書籍,置古琴、書案、筆墨等物。 榻上,蔫蔫躺著一人,面色慘白,眼底泛青,一看就知精神極不好。 陸迢曄立在屋門口未動,身旁冠珠急趕進(jìn)去,“郡主,王爺來了。” 城陽郡主精神一凜,下意識伸手撫上自己的臉。 她未梳妝,也未換衣。 “快,伺候我洗漱?!?/br> “不必了,將錦帳放下就行了。”陸迢曄站在原處開口。 城陽郡主動作一頓,臉上顯出一抹苦笑。她重重又躺回去,吩咐冠珠將錦帳打上。 陸迢曄撩袍步入,坐到榻前。 城陽郡主從錦帳中伸手,露出一截纖細(xì)腕子,搭在脈枕上,楚楚素憐。 陸迢曄取帕,覆其上,然后開始把脈。 “往常都不打簾子,如今怎么反倒讓打上了。可是怕我病弱,瞧著難看?”城陽郡主的聲音輕飄飄的從里頭傳出來,帶著調(diào)笑,卻虛弱不堪。 陸迢曄面不改色道:“小東西慣愛計較這些事,遂了她的意還好,若不然,可要鬧死我。”字里行間,皆是寵溺。 城陽郡主聽得心里一沉。 這樣清高君子般人物,什么時候遷就過一個如此無理取鬧的女子。 “你學(xué)醫(yī)術(shù),是為了什么?”城陽郡主不愿放棄,她咬牙,又問。 隔著錦帳,男人的身形看不真切,但城陽郡主卻能想象到他垂眸替自己診脈時的模樣。 眼瞼處那顆朱砂痣,定然是極好看的。 “治病救人?!标懱鰰鲜帐?,起身走至洗漱架前,用濕帕子擦手。 掌下紗被明明綿軟,卻突兀刺手。城陽郡主強(qiáng)撐著身子起身,說話時聲音都有些嘶啞?!澳悄阒敝寥缃癫湃⑵?,又是為何?” “等一個人?!标懱鰰先酉率种袧衽?,行至?xí)盖埃瑘?zhí)筆寫藥方。 “等誰?”城陽郡主放緩幾分語氣,她悄撥開錦帳,看到男人立在書案前的頎長起身,心底突兀涌起一股希望。 “自然是等,如今的靜南王妃了?!币还P揮就一張藥方,陸迢曄將其遞給冠珠,然后道:“郡主身子調(diào)養(yǎng)多年,已大好,只天生體弱,無藥可醫(yī),只得自己偏重。還有,日后若有事,尋府內(nèi)大夫便可?!?/br> 話罷,陸迢曄轉(zhuǎn)身離去。 城陽郡主猛地?fù)]開錦帳,急下榻,卻摔了一個踉蹌。 冠珠急上前去扶,“郡主!” 城陽郡主低頭,看到冠珠捏在手里的那張“藥方”。上頭只四個字:靜心和氣。 可她如何才能靜心,如何才能和氣! “咳咳咳……” “郡主,奴婢去將王爺請回來吧?!?/br> “不要?!背顷柨ぶ鞣鲋谥榈母觳财鹕恚嫔珣K白,唇瓣毫無血色。“讓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