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火,樹……”小可憐蘇錦蘿裹在寬袍里,抖著蒼白唇瓣,連話都說不全了。 陸迢曄拿過一方繡帕,慢條斯理的幫蘇錦蘿將臉上的雨水擦干凈,順便補(bǔ)齊了她的話。“雷落下來,打到了樹,樹便著火了?” “嗯。”太可怕了。 “莫怕,我著人去收拾。” 陸迢曄剛走兩步,就被人給拽住了。 蘇錦蘿拉著他的腰帶,赤著足,懷里的軟枕早就被雨打濕了。低著小腦袋,她聲音軟綿綿的道:“我方才過來,都沒瞧見人。” “嗯。”陸迢曄應(yīng)了一聲,領(lǐng)著蘇錦蘿到屏風(fēng)后,“去將濕衣裳換了。” “那,那你還走嗎?”蘇錦蘿確實是怕的。 陸迢曄的臉上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來。 蘇錦蘿瞧見,面色臊紅,渾身冷的發(fā)顫,但依舊執(zhí)拗的扯著陸迢曄不肯放。 沒有臉面就沒有臉面了吧。 “不走。”說完,陸迢曄往屏風(fēng)上一靠,“換吧。” 蘇錦蘿躊躇著往里走了幾步,見陸迢曄的身影從素娟屏風(fēng)后透出,被燈火拉成長影,寬袖微微晃動。 快速換下濕漉褻衣褻褲,蘇錦蘿踩著陸迢曄的兩只鞋子出來。 那兩只鞋子很大,蘇錦蘿走路時要拖著走。 上好的緞面牛底鞋,被磨在白玉磚上,發(fā)出“唰唰”的拖拽聲。 陸迢曄低頭瞧了一眼,蹲下身來,修長手掌覆上蘇錦蘿的腳踝。 蘇錦蘿往后縮了縮,背靠到屏風(fēng)上。 素娟屏風(fēng)很薄,但底座很穩(wěn),蘇錦蘿小小一只嵌在上頭,就像是印在上面的美人圖。青絲如瀑,滴滴答答的落著水,順著陸迢曄的脖頸往里鉆。 男人動了動身子,卻沒說話,只是呼吸略沉。他的手中握著那截纖細(xì)腳踝,眼里瞧著那片白膩肌膚。 燈影重重,風(fēng)雨瀟瀟。 蘇錦蘿陡然扭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素娟屏風(fēng)。 太薄了。 她剛才在后面能瞧見陸迢曄,那這人在外頭定也能瞧見自己! 想到這里,蘇錦蘿頓時面色臊紅。剛才這個人是背對著她站的,還是正對著她站的?她怎么想不起來了? “給你上藥。”男人起身,聲音暗啞,走路時略慢,似有不便。 蘇錦蘿年幼無知,沒發(fā)現(xiàn)男人的異樣,跟著走到榻前,乖巧異常。 榻上堆著被褥,是剛才陸迢曄躺的地方。 “坐吧。” “哦。”蘇錦蘿挪著小屁股,矜持的坐了上去。 她跑了一路,現(xiàn)下一放松下來,才覺自己腳疼的厲害。 “用藥酒給你揉上一揉。”陸迢曄搬了實木圓凳來,他挽袖落座,執(zhí)起蘇錦蘿的小腳。 蘇錦蘿摟著被褥坐在那里,眼盯著面前的陸迢曄,有些緊張。 屋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槅扇未關(guān),大門大敞,屋外黑風(fēng)呼嘯,林木肆虐。 “雨都飄進(jìn)來了。” “無礙。”話罷,陸迢曄突然施力。 “啊……”蘇錦蘿疼的小臉一皺,用力的縮腳,卻被陸迢曄緊緊鉗制住。 “別動,要揉開了才能好。不然會變成瘸子。” “瘸子?”蘇錦蘿瞪圓了一雙眼,顯然不信陸迢曄的話。 “不信那就不揉。”捏著蘇錦蘿的腳趾,陸迢曄說話時語調(diào)很慢,在雨聲中卻依舊清晰如珍珠落盤,聲聲入耳。 蘇錦蘿的腳生的好看,白玉凝脂般的小小一只,連腳趾都透著粉。此刻因為緊張,微微蜷縮著,更顯小巧秀氣。 “揉,要揉的……” 蘇錦蘿趕緊點頭,把腳往前戳了戳。 陸迢曄墊上一方繡帕,壓著蘇錦蘿的腳慢慢揉捏。起先有些疼,蘇錦蘿哼哼唧唧的叫著,后頭習(xí)慣了,也就沒那么疼了。 “行了。” 揉好腳,陸迢曄面無表情的起身,視線在蘇錦蘿那張紅菱小嘴上堪堪略過。身板干癟癟的,叫起來倒是不錯。 走到洗漱架前凈手,陸迢曄抬眸看了一眼外頭天色,然后關(guān)上了槅扇。 蘇錦蘿正歪著身子看腳,姿勢怪異,聽到關(guān)槅扇的聲音,神色迷蒙的抬眸。 陸迢曄轉(zhuǎn)身,又去將雕花大門關(guān)上了。 屋外瀟瀟,屋內(nèi)陡然狹隘起來。 蘇錦蘿盯著榻前的琉璃燈,有些不適的往榻里縮了縮。 陸迢曄走近,拿起銀剪子,打開琉璃燈罩,挑了燈。 男人很高,身姿頎長。因為已歇下,所以穿的很是單薄,從蘇錦蘿的視角,能看到他紋理分明的肌rou,薄薄貼在身上,并不夸張,但蘇錦蘿知道,這里頭蘊(yùn)含著多大的力道。 “把頭發(fā)擦干再睡。”扔給蘇錦蘿一塊巾帕,陸迢曄走到槅扇旁坐下。那里置著一張竹塌,光溜溜的什么都沒有,他就那么合衣躺了上去。 本來蘇錦蘿還在糾結(jié),如果這個人硬要跟她一同睡該如何是好,沒曾想,這人這么自覺。 捏著巾帕擦頭發(fā),蘇錦蘿擦得手酸,最后懶的再擦,直接墊在了軟枕上。卻不想橫出一只手,攬起蘇錦蘿的青絲入手,然后又取了干凈的巾帕來替她繼續(xù)擦。 “不擦干就睡,明日起身會頭疼。” 一邊說話,陸迢曄一邊替蘇錦蘿擦頭發(fā)。蘇錦蘿惴惴不在的坐在榻上,她捏著手里的被褥,小心翼翼的覷了一眼陸迢曄。 蘇錦蘿的心里有很多疑問。 她很笨,看不透面前的男人。應(yīng)該說,整個皇城的人都自以為看透了眼前的男人,其實這男人依舊在迷霧中,擾亂人的視線。 “王爺你,為什么會娶我?” 男人擦著頭發(fā)的手一頓,然后抬眸,看向蘇錦蘿。 對上那雙漆黑暗眸,蘇錦蘿抿唇,心里的不安愈發(fā)明朗。 “蘿蘿似乎忘了,以前對我說過的話。”陸迢曄斂眉,那顆朱砂痣在燈光之下越發(fā)明艷惑人。 蘇錦蘿緊張的咽了咽口水。 話?她對他說過什么話? 蘇錦蘿絞盡腦汁想了半日,陡然渾身發(fā)涼,連那擦著自己頭發(fā)的手,都覺得跟索命的黑白無常似得恐怖。 她說過,陸迢曄是要弒帝奪位的人。 所以這個人娶她,就是為了堵住她的嘴? “蘿蘿放心,殺妻這種事,自是做不得的。”小姑娘的頭發(fā)又細(xì)又軟,就跟她的人一樣,軟綿綿的想讓人好好揉捏上一通。 “做不得,做不得。”蘇錦蘿使勁搖著小腦袋,撥浪鼓似得厲害。 心里卻淚流滿面。這個人娶她,就是為了殺妻嗎?那為什么還要娶了她再殺,這是什么惡趣味呀。 頭皮突然一痛,蘇錦蘿緊張的看向陸迢曄。 男人坐在榻上,與她挨得極近。 榻上滿是冷梅香,比男人身上更重。 蘇錦蘿呼吸著,眼盯住面前的陸迢曄,覺得頭腦發(fā)昏。 雖然這個男人非常表里不一的惡劣,但蘇錦蘿又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人長的真是非常好看。 不行不行,她怎么能被美色所迷呢?這是只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獸呀! 蘇錦蘿在心里咆哮,看著陸迢曄的目光愈發(fā)怵怵。 “蘿蘿方才,可是在想新平郡?”逗弄夠了小姑娘,陸迢曄轉(zhuǎn)移了話題。 “唔……”蘇錦蘿低著小腦袋,默默的挪著小屁股往后坐了坐,然后又往后坐了坐。只可惜,不管她縮到哪里,男人的視線如影隨形,如密網(wǎng)般將她細(xì)細(xì)網(wǎng)住。 不過這人怎么會看出自己在想新平郡?畢竟是生活了那么久的地方,蘇錦蘿偶時惆悵,確實很想。尤其是今日還吃到了香椿卷。 這個東西,也是瑤jiejie極喜歡吃的。只因為是炸物,李飛瑤怕影響身材,所以總是不敢多吃,然后就便宜了蘇錦蘿。 卷著蘇錦蘿的青絲,陸迢曄緩慢捻著,“若是想了,成婚后我可帶蘿蘿去瞧瞧。聽說那新平郡也是極美的地方。” “對啊對啊,很美的。有山有水,有船有花,什么都有。” 這些東西,哪里都有。蘇錦蘿懊惱的絞盡腦汁,然后突然靈光一閃,“還有很多美人。” 男人,不是都愛美人的嘛。大哥就是其中翹楚。 “哦?”男人一挑眉,姿態(tài)風(fēng)流。 看吧,感興趣了吧。 “既有美人,那才子也不少吧?” “有啊有啊。”小傻子蘇錦蘿笑呵呵的點頭。“有好多呢,最有名的是瑤jiejie的表哥。芝蘭玉樹一般的人物,整個新平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蘇錦蘿捧著小臉,一臉回憶。啊,那真是個極好的人。 “是嘛。”陸迢曄笑著應(yīng)了一句,語氣不陰不陽。慢半拍的蘇錦蘿陡覺氣氛不對勁。 她怎么覺得,這外頭黑烏烏的天比里面安全多了呢? “那不若蘿蘿與我說說,這人有多芝蘭玉樹吧。”陸迢曄側(cè)躺到榻上,姿勢慵懶,衣襟半敞,一副準(zhǔn)備就寢前的模樣。 小可憐蘇錦蘿縮在榻角,張了張小嘴,不知道從何說起。 “就從,蘿蘿做的那只荷包說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