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第37章 作為一個小姑娘, 蘇錦蘿也是有情竇初開的時候的。而有幸成為她情竇初開對象的人,就是李飛瑤的親表哥,管上虞。 管家祖上在先帝時曾任內閣大學士,卻因權貴小人之流, 筋疲力盡,最后選擇辭官返鄉,歸隱新平。 一路顛簸,到新平郡, 在西溪之地, 買地筑屋,安頓生活。管家人稱, 那處是新平汀州,世外桃花源, 甚至多次寫詩以贊美其寧靜風貌。 但在蘇錦蘿看來,這只是管家人苦中作樂、聊以自慰的手段。任憑誰從錦衣玉食到吃糠咽菜,再到連洗臉水都舍不得倒掉而繼續用來洗腳的地步,都會忍不住罵娘。 夕陽孤鶩, 碧波浩蕩, 蘆葦叢密, 漁舟群集。 對,沒錯,管上虞家, 是以賣魚為生的。 但就是這樣一個賣魚郎, 風靡了整個新平郡, 成為眾多閨閣小姐、市井粗婦的夢中情人。只要是管上虞的魚,一經拿出,立刻就會被搶購一空。 蘇錦蘿曾經讓玉珠兒也去搶過,只可惜,玉珠兒手太慢,從來沒搶到過。 管上虞風靡的原因,有兩點。一是相貌風流,俊美異常。二是才情俱佳,出口成章。 有一段時間,新平郡流行給心上人送荷包。管上虞每日里都要被荷包砸上十幾回。 想到這里,蘇錦蘿就忍不住想歪,她覺得以陸迢曄的相貌,若是去新平郡,怕是要被砸成豬頭了吧? 及笄之年、情竇初開蘇錦蘿心癢難耐,用自己拙劣的手藝,戳了十幾個血洞洞,做了一個粗劣的荷包,頭昏腦熱的準備送給管上虞。 卻不想,這荷包還沒送出去,她就被送到皇城里來了。 唉,這真是一段無疾而終的單思戀情啊,也不知道那管上虞便宜了誰。 當然,這些事,蘇錦蘿自然是不會跟陸迢曄說的。這是她深藏在心底的小女兒心思,怎么能輕易示人呢。 不過就算蘇錦蘿不說,依照陸迢曄的本事,怕是早就已經將事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雨停風靜,蘇錦蘿撐著下顎坐在朱窗前,手邊置著一個繡簍子。 陸迢曄問她討了一個荷包。作為她悶不吭聲,抵死不從的懲罰。 蘇錦蘿的手藝,真的很爛。尤其是女紅,更是爛到讓人不忍直視。她實在是想不明白,堂堂靜南王,怎么會缺她一個荷包呢? “姑娘是在做……什么?” 對于這個靜南王府未來的女主人,鳶尾本來想好好的拍拍馬屁,可是她看了半晌,實在是看不出來蘇錦蘿做的是什么東西。為了避免把馬屁拍到馬腿上,鳶尾只能不恥下問。 “荷包,不像嗎?” 起止是不像,根本就不是一個物種啊。 當然,這話鳶尾是不能說的。“像的。”睜著眼睛把瞎話說完,鳶尾趕緊溜了出去。 蘇錦蘿抿了抿小嘴,繼續繡荷包。 今日天色依舊不好,雨疏風驟,潤物無聲。原本計劃今日便能回理國公府的蘇錦蘿,又被耽誤了。 蘇錦蘿做的煩悶了,就晃著小腿去撥弄放在朱窗前的那盆草。 種什么不好偏種草,難道是日后會長出花來? “這是女蘿,也喚松蘿。還有一個較通俗的喚法,菟絲子。”陸迢曄提著食盒過來,走至蘇錦蘿身后,視線從那個慘不忍睹的荷包上略過,臉上笑意更甚。 “那它會開花嗎?” “會。”陸迢曄攏袖坐落,“有時會開很小的花。不過這菟絲子只能依附他人生存,失了依傍,立即就會枯萎而死。” “真是沒用。” “依傍他人生存,也是一種本領。”掀開食盒,陸迢曄取出里頭的芋頭羹,遞給蘇錦蘿。 “唔……好香。”這芋頭羹與普通的芋頭羹不同,它上頭浸著一層乳白牛奶,撒著零碎玫瑰花瓣,側邊添了一小勺桂花蜜,稠稠膩膩的清甜香軟。 “嘗嘗。”遞給蘇錦蘿一只瓷白小勺,陸迢曄拿起那個荷包細捏了捏,指尖抽出一根絲線,蘇錦蘿剛剛縫上的荷包邊就被抽開了。 “哎,我好不容易才縫上的。”蘇錦蘿剛剛舀了一勺芋頭羹入口,看到陸迢曄的動作,立時驚得大叫。 “抱歉。”陸迢曄將荷包重新放回繡簍子里,忍笑道:“我沒想到,它竟如此弱不禁風。” 對上陸迢曄那促狹笑意,蘇錦蘿氣得面色漲紅。 “我好心好意給你做荷包,你還編排我。”說完,蘇錦蘿又癟著小嘴絮叨道:“也不見你給我做個荷包。” “若是蘿蘿想要,我便給蘿蘿做,這并無什么難的。” 男人說的十分坦蕩,蘇錦蘿卻聽得一臉驚詫。 這個偽君子剛才說,要給她做荷包? “你,你剛才說……”一個大男人,要給她做荷包? “只要蘿蘿說想要,我便給蘿蘿。”陸迢曄壓低聲音,視線落到蘇錦蘿那張紅菱小嘴上。上頭沾著乳白牛乳,還有殷紅的細碎玫瑰花瓣,隨著小姑娘抿唇的動作愈發勾人。 蘇錦蘿暗咽了咽口水,滿心滿眼都是陸迢曄手持繡花針給她做荷包的模樣,哪里聽得出那里頭的深切含義。 “想,想要。” “確實想要?”陸迢曄輕挑眉,眼瞼處的那顆朱砂痣越發精致艷媚。 “確實想要。”蘇錦蘿使勁點了點小腦袋。她就不信這個大男人粗手粗腳的,真能給她做出荷包來。 “既然蘿蘿要,那我就只能給了。” 陸迢曄眸色微深,他動了動自己掩在寬袖內的手。然后,他伸手,觸到那柔軟唇瓣,輕輕的替蘇錦蘿拭去唇角的芋頭羹漬,最后慢條斯理的滑過自己唇上。 蘇錦蘿被這奇怪的氣氛嚇得往后仰,腦袋磕到朱窗,發出“咚”的一聲響。 陸迢曄輕笑,聲音沉啞,透著愉悅。他伸手,從繡簍子里頭取出幾塊碎布。 蘇錦蘿捧著自己通紅的臉,不知道為什么只覺得滿身燥熱。陸迢曄雙眸輕動,滿含深意的看過來。 小姑娘紅著一張瓷白小臉,連耳朵尖都泛起了緋色。 真是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啊。 “蘿蘿歡喜什么顏色的布料?” “唔……”蘇錦蘿顫了顫眼睫,隨手指過一塊玉白色的布料道:“就,就這個吧。” “好。”陸迢曄點頭,將那布料收入寬袖暗袋內。 “你真的,親自給我做?”不是找丫鬟、婆子給她充數吧?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蘿蘿想在上頭繡什么圖樣。” 還有圖樣?蘇錦蘿動了動小嘴,心思一轉,“我想要,百鳥朝鳳圖。”這樣難的東西,他不可能繡的出來。 陸迢曄輕勾唇,“既如此,那蘿蘿便也給我繡個百鳥朝鳳圖吧。” 蘇錦蘿一噎,看了一眼自己放在繡簍子里的荷包。“那,那還是不要了,換,換個……”視線落到朱窗上的女蘿處,蘇錦蘿伸出白嫩嫩的小手,“繡個女蘿吧。” “那蘿蘿就也給我繡個‘曄’字吧。” 蘇錦蘿絞著小手,討價還價。“還不,還是繡個‘迢’字?” 這筆畫、難易程度,可差太多了。 …… 一番討價還價,蘇錦蘿替陸迢曄繡一“迢”字,外加幾根翠竹。他給自個兒繡一副女蘿圖,外加一個“蘿”字。 蘇錦蘿伸手戳了戳擺在朱窗前的幼小女蘿,想象了一下這東西長起來后,漫窗遍廊的模樣,那應當是極好看的。 尤其是在夏日,單只瞧著,應該就能靜心養氣,陶冶情cao。 “姑娘。”傲芙端著漆盤過來奉茶,垂眸看到蘇錦蘿捏在手里的荷包。“姑娘好興致,這荷包不會是做給王爺的吧?” 蘇錦蘿悶著小腦袋沒有應聲,看著那拙劣的針腳發愁。 真是太丑了,她的手藝為什么會這么差。如果那個偽君子做出來的比她好,那她的臉要往哪里放? 見蘇錦蘿不說話,傲芙便知,這荷包真的是做給陸迢曄的。 “姑娘勞累,奴婢替姑娘做吧?”傲芙試探性的道。 蘇錦蘿雙眸一亮,小腦袋揚起來。“真的嗎?” “自是真的。”傲芙笑瞇瞇道。 蘇錦蘿撐著小下巴想了想,然后點頭。 反正那人也沒說一定要她親手做吧? 喜滋滋的把荷包遞給傲芙,蘇錦蘿叮囑道:“喏,這邊要繡幾根竹子,那邊要繡個‘迢’字。” 傲芙捏著荷包一角,臉上喜色難掩。她壓住那股子興奮,笑道:“是,奴婢一定替姑娘辦的妥當。” “那就多謝你了。”蘇錦蘿動了動自己千瘡百孔的手,提著裙裾就躺到了榻上。 她還是來個美美的午覺吧。 待蘇錦蘿睡醒,傲芙已經將荷包做好了。 “哇,真好看。”翠庭秀竹,娟秀繡跡,比蘇錦蘿的好上不止一倍。“傲芙,你的手真巧。” 說完,蘇錦蘿低頭看了一眼傲芙的手,青蔥如玉,然后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白嫩嫩的有些rou,沒有那么修長,但也是很粉嫩可愛的。 拿著荷包,蘇錦蘿抻著脖子看了一眼朱窗,雨停了,她可以回理國公府去了。 “姑娘,王爺吩咐,已替您備好馬車。”鳶尾打了簾子進來,看到站在里頭的傲芙,神色微愣。 “就來。”蘇錦蘿將荷包放好,然后捧起朱窗上的那盆女蘿。“這女蘿我想帶走。” “是。”一盆女蘿,比起未來靜南王府的女主人,自然是微不足道的。 鳶尾上前,替蘇錦蘿接過女蘿,然后引著人往外去。 傲芙亦步亦趨的跟著,面上略顯嬌羞色,卻在觸到蘇錦蘿時,眸色輕動,嫉妒明顯。 不過就是承了一個理國公府嫡姑娘的頭銜,便能嫁給王爺,也不知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畢竟就連城陽郡主那樣的美人,都被王爺拒了好幾次。 若非她傲芙是個丫鬟,身份差了些,其余渾身上下哪里比這個人差了,連只荷包都做不好。 “傲芙,你隨出來做什么?我送姑娘出去便是了。”鳶尾擠開傲芙,警惕的跟緊蘇錦蘿。 從陸迢曄對蘇錦蘿的態度可以看出來,這個女主人日后進了府,定是個非一般的人物。 傲芙被鳶尾一撞,纖細的身子差點撞到一旁美人靠。 與自小習武的鳶尾不同,傲芙學的是琴棋書畫、女紅烹飪。先前,太后想的是,兩個姑娘,一個尚武,一個尚文,這靜南王怎么也總該瞧上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