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蘇錦蘿被雪雁裹得跟個圓球似得出小舟,她看了一眼身邊一身窄裙、身姿窈窕的蘇珍懷,朝雪雁投去怨念的目光。 她也想要美美噠。 雪雁視而不見,小心翼翼的扶著蘇錦蘿找了一處僻靜地放河燈。 蘇珍懷已十八,又慣會打扮,身段姣好,蘇錦蘿這種剛剛來初潮的小丫頭自然是比不上的。 從玉珠兒的口中,蘇錦蘿得知,老太太想給方淼和蘇珍懷做媒的計劃落空了,因為方家大夫人已經去鎮(zhèn)國侯府說媒了。 鎮(zhèn)國侯府家只有一位姑娘,閨名喚翹憐。但這位翹憐姑娘卻一點都不可憐,反而是皇城內有名的悍婦潑女。聽說小時連太子都挨過她的打。 翹憐的外祖父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從不站隊,所以在這風口浪尖上,方淼若能娶得翹憐,也算是給岌岌可危的文國公府找到了一層保護罩。畢竟皇帝再龍顏大怒,也是要給這位三朝元老賣一個薄面的。 對于蘇珍懷來說,好好的一個夫君溜走了,蘇珍懷面上不顯,也自知自己身份與鎮(zhèn)國侯府的嫡長女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但總歸不甘心。 一個悍婦,就是因為身份高了些,便能挑三揀四,搶走方淼。她若不是生在二房,若她的父親是理國公,她便是當靜南王妃都使得! 岸邊,蘇寶懷捧著蓮花河燈過來,提裙蹲在蘇錦蘿身邊。“二jiejie,這是我自己做的蓮花河燈。” 蓮花河燈做的尤其精致,上頭用朱砂濃墨繪出蓮花紋路,又用粉珍珠做了蓮花芯子,捧在手中質感細膩,就似真蓮花瓣般,可見是用了心的。 蘇錦蘿往后看一眼,蘇珍懷等人手中也捧著這樣一盞蓮花河燈,便猜想這蓮花河燈應當是蘇寶懷每人給了一個。 蘇寶懷慣會做人,自然不會只單獨給蘇錦蘿。蘇錦蘿拿了,點燃后將其放到河面上,用水波順走。 二月的湖水陰冷刺骨,蘇錦蘿只觸了觸湖面便趕緊把手給收了回來,然后捂在一處搓了搓。 身旁的蘇寶懷起身,片刻后急匆匆的回來,“二jiejie,不好了,大姐跟丫鬟、婆子走散了。” “走散了?”蘇錦蘿愣愣抬眸,黑烏烏的眼珠子印出蘇寶懷那張焦急面容。 “是呀,婆子急的不行,我已經讓人去尋了。勞煩二jiejie也一道幫著找找,這人多眼雜的,我怕大姐出事。” “好。”不管這事是不是真的,蘇錦蘿于情于理都是要幫著一起找的。 “二jiejie,有件事,我要告訴你。”蘇寶懷拽住蘇錦蘿的大氅,湊到她身邊道:“聽說大表哥與鎮(zhèn)國侯府的連翹姑娘訂親了,大姐心情不好,我真是怕大姐會出事。” “我明白了。” 放河燈的人很多,對岸的人更多,擠擠挨挨的幾乎寸步難行。 裹得跟個絨球一般的蘇錦蘿被玉珠兒和雪雁一左一右的護在中間,艱難的在人群里穿行。 “哎,姑娘,您看那是不是大姑娘?”玉珠兒突然道。 蘇錦蘿踮腳看去,卻什么都沒瞧見。怪她太矮。 “雪雁,你看顧姑娘,我追去瞧瞧。”玉珠兒話罷,便沒了蹤影。 “姑娘,咱們去旁邊坐坐吧。這處人多,當心沖撞了您。” 雪雁扶著蘇錦蘿去了一旁的涼亭內歇息。蘇錦蘿坐在美人靠上,呼哧呼哧的喘粗氣。 她這身子自來了皇城后怎么愈發(fā)弱了,難道果真是被那偽君子靜南王說對了嗎? “姑娘,奴婢去給您買碗茶水來暖暖身子。”雪雁見涼亭旁有茶水攤,便道。 “嗯。”蘇錦蘿應了,縮著小腦袋靠在美人靠上小憩。 涼亭內有些陰冷,尤其是晚間。蘇錦蘿突兀聞到一股熟悉的冷梅香,她霍然睜眼,就見涼亭側邊是一棵歪脖子梅樹,一枝梅花傾斜而入,正巧觸在她鼻尖三寸前。 嚇死她了,她還以為是那偽君子陰魂不散呢。 想到那偽君子,蘇錦蘿就覺得自己的嘴有點疼。她嘬著唇瓣,舔了舔傷口。傷口依舊有些紅腫,微鼓,舔的重了嘴里還會沁出血腥氣。 當她的嘴是豬頭rou嗎? “我的小乖乖……”突然,身后傳來一股力道,伴隨著腥臭的酒氣,給蘇錦蘿熏的不輕。 “啊!唔……” “小乖乖,給爺親親……”倒了一身酒,假裝醉漢認錯人的蘇涵使勁的把蘇錦蘿往懷里摟,可是蘇錦蘿穿的太厚,他瘦胳膊瘦腿的根本就掄不圓。而且穿了這么多衣裳的蘇錦蘿比平日里重多了,蘇涵這副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根本抱不起來。 蘇錦蘿墊著腳尖,抻著脖子,使勁掙扎。 摟住她的男人臉有些熟悉,但蘇錦蘿一下子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男人的長相雖還過的去,那雙眼卻渾濁黯淡,一眼看過去就讓人覺得不喜。 此刻的蘇錦蘿完全沒有心思觀察男人,她只是拼命掙扎。眼前是一雙渾濁惡心的眼眸,銅鈴般的瞪著她,就像是暗夜里的惡鬼。箍在大氅臂膀處的手惡心的人毛骨悚然。 其實一開始,蘇涵根本沒想親自出手,可當他在小舟上瞧見蘇錦蘿的模樣時,立即心癢難耐,覺得這事可不能便宜了那些粗鄙的流人。 涼亭很偏,沒人瞧見里頭的動靜,蘇錦蘿使了吃奶的力把人掙脫后拔腿就跑。 “站住!” 傻子才站住。 蘇錦蘿迎風奔逃,披頭散發(fā),慌不擇路的一頭鉆進密林里。七拐八拐的尋到一處小巷。 皇城內的小巷四通八達,深淺不一,羊腸小道般毫無規(guī)則。 蘇錦蘿悶頭跑,累的大口喘氣,抬頭的時候就看到眼前豎著一面高墻,足足有一丈。 “嗬嗬……你,你跑不了了吧,小娘皮子,呸,讓爺好追。”蘇涵衣衫不整的追過來,看到那顆走投無路的絨球。 絨球蘇錦蘿嚇得面色慘白,然后突然開始脫衣服。 看到蘇錦蘿的動作,蘇涵一愣,片刻后恍然大笑道:“哈哈,小娘子真乖,知道要討爺的喜歡。小娘子放心,嫩的像你這般的,爺也是頭一次見,定然會好好憐香惜玉的。” 蘇涵搓著手,眼里只有蘇錦蘿那件件往下落的大氅和銀鼠褂。 蘇錦蘿脫剩下一件原錦邊琵琶襟緞面小襖,然后猛地蹲下身子,撅著屁股開始墻里鉆。 她身后的高墻下有一個狗洞,不大,但對于蘇錦蘿來說卻勉強能通過。剛才她脫衣服的時候故意遮著洞,就是為了讓那個男人不防備。 蘇涵一直在色瞇瞇的盯著蘇錦蘿脫衣服,哪里想到她還有這么一招。 “啊……”蘇錦蘿的大半個身子已經過去了,卻被蘇涵拽住了腿。 “啊啊啊……”蘇錦蘿使勁蹬腿,但畢竟只是一個小姑娘,根本就抵不過男人的力氣。即使這只是一個非常瘦弱的男人。 眼前突兀出現一雙腿,穿著鹿皮靴,石青緞袍,深藍大袖鶴氅。 小瘋子蘇錦蘿滿是泥濘的手一把摟住那雙腿貼在臉上,就跟摟著救命稻草似得。 那雙腿很穩(wěn),不管外頭的蘇涵怎么拉扯,只要蘇錦蘿摟的牢牢的,它便不會挪動一分。 外頭的人似乎有些力竭,蘇錦蘿感覺自己雙腿一松,趁著這個機會,一扭身就跐溜鉆了進來。 狗洞很小,外面的人也想鉆進來,但勉強進了肩膀后卻被卡住了,只使勁仰起脖子跟蘇錦蘿怒吼,“小娘皮子,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靠在那雙大長腿上,蘇錦蘿用力呼吸,喉嚨里頭火辣辣的疼。陰冷的寒風往里頭灌,蘇錦蘿都能嘗到鐵銹味的血腥氣。 死里逃生,不過如此。 “二姑娘?” 身后傳來男人的聲音,清冷如玉珠落盤。 蘇錦蘿渾身一凜,夾緊雙腿往上一瞧。 玉珠兒精心給蘇錦蘿梳好的發(fā)髻已然凌亂,被溯風吹得覆在臉上。蘇錦蘿抬手,顫巍巍的撥開臉上的亂發(fā),終于是看清楚了眼前站著的男人是誰。 迎面風中吹來冷梅香,夾雜著細膩的茉莉頭油味。 蘇錦蘿用力咽了咽口水。她這是剛出狼窩,又入虎窩嗎? “小賤人,你給老子等著!”狗洞里的人還在罵罵咧咧,他掙扎著要退出去,卻被人一腳踩中了脖子。 陸迢曄面無表情的低頭看了一眼癱軟在地的蘇錦蘿,然后又看了一眼被自己踩在淤泥里,掙扎著呼吸的蘇涵。 “哪里來的野狗,敢在靜南王府的地界上亂吠。”男人碾著腳上的鹿皮靴,放粗了聲音,在寒風冷冽的深夜里,比平日里少了幾分裝腔作勢的溫和,多了幾分鋒利的狠戾。 蘇錦蘿知道,這才是男人的真面目。 “靜南王府?你是誰?我,我只是來抓這個小賤人的……她是我買來的妾……” “哦?” 陸迢曄挑眉看向蘇錦蘿,蘇錦蘿趕忙擺手。但因為剛才喉嚨傷的厲害,現在想說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沙啞聲,聽在耳中顯得尤其可憐兮兮。 “妾?你這眼睛莫不是瞎的吧,長成這樣還要買回去。”陸迢曄又用了幾分力,言語間多有挑釁戲弄,惡劣異常。 “黑燈瞎火的,買錯了……” 蘇涵吃力的說話,嘴里都是泥漿水。眼睛里也被糊滿了爛泥,根本就睜不開。 “既然是買錯了,那我受累,給你送回去。”陸迢曄猛地一踹,蘇涵那顆腦袋連著肩膀,就被踢了出去。 蘇錦蘿能清晰的聽到肩骨斷裂的聲音。 狗洞邊緣的碎石窸窸窣窣落下來,外頭毫無動靜,那個人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陸迢曄拍了拍大袖,然后攏袖走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蘇錦蘿瑟瑟發(fā)抖的摟緊自己的小肩膀。 “傻姑娘,我們都是以德服人的好人。”頭頂落下一只手,微涼,細膩,帶著輕柔的力道替蘇錦蘿撥開臉上的亂發(fā),露出一張帶著緋暈的瓷白小臉。 小巧下顎被挑起,高墻邊只掛著一盞紅紗籠燈,在寒風中搖曳不定。 男人俯身而下,薄唇觸在蘇錦蘿顫抖的唇上,輾轉反側,意猶未盡。 “多加了紫草?還是往常的顏色更適合些。”貼著蘇錦蘿的唇,陸迢曄呼吸平穩(wěn)。 為了掩蓋蘇錦蘿唇上的傷,玉珠兒往口脂里多加了紫草,加深顏色。 “真丑。”隨手拿下頭頂的那盞紅紗籠燈,陸迢曄將其舉到蘇錦蘿面前,照出她那張混著胭脂、口脂的臉。 他方才是如何下嘴的? 蘇錦蘿又驚又怕。她本就被蘇涵嚇得不輕,這會子又被人輕薄,整個人都傻了。 她瞪著一雙眼,突然“哇嗚”一聲哭了出來,抽抽噎噎的如喪考妣,委屈至極。 “委屈什么?”剛剛親了個丑八怪的人可是他。 陸迢曄蹲身,寬大鶴氅散開,揚起一陣沁冷梅香。男人的指尖觸到蘇錦蘿嫣紅唇角,替她抹去唇脂。那艷色唇脂被盡數捻開,混著晶瑩珍珠熱淚,漸漸顯出半張瓷白小臉。 蘇錦蘿的肌膚極好,應當是天生的,柔嫩如花瓣,讓人愛不釋手。 “哇啊啊,咳咳……”喉嚨還痛著,蘇錦蘿沒哭多久就受不住了。 陸迢曄起身,修長身影立在她面前,垂眸道:“走。” 蘇錦蘿仰頭,顫巍巍的伸出小手,捏住陸迢曄鶴氅一角。